第77章 心病難醫(yī)
翌日,天色微亮,雨聲淅瀝。
秦箐華眼睫動了動,鼻息間是淡淡的梅香,昨夜的記憶回籠,秦箐華睜開了眼,緩緩轉(zhuǎn)過頭。
陌寒梟還在沉睡,他的呼吸微沉,幾縷發(fā)絲落在額前和臉上,英氣修長的眉毛舒展,雙眼輕瞌,只是眼下的青影有些深,顯然是近日未能好好休息所致。
陌寒梟的嘴唇很薄,就算不笑時唇角也會微微上挑,與平日相比,少了幾分清冷。
有人說,嘴唇薄的人,要么薄情,要么無情。
但這人,怎么看都不像。
室內(nèi)的光線微弱,秦箐華就這么看著陌寒梟熟睡的模樣。
安安靜靜地看著,纖長的眼睫輕輕眨動著。
呼吸也刻意放輕了。
她怕他醒了,只希望他能多睡會。
‘秦箐華,好好活著�!�
‘秦箐華……你不記得我了?’
‘喝酒傷身。’
‘你可看清我是誰?’
‘若真想謝我,就好好養(yǎng)傷。’
‘你以命相搏,我自不想讓你失望�!�
‘你,不怕我了?’
‘為你所做的,皆是我心甘情愿�!�
‘我不知你如何想,我已傳信回朝,娶你為妻,不論秦恪同不同意,我都會帶你走。’
‘這輩子很短,不管未來如何,我只知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莫哭了……往后,有我�!�
……
原來,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活不長……
他此次來秦國,聯(lián)姻一事本可以有很多種選擇,宴會之上就算無他心儀的女子,過后亦可選最合適之人與其余皇子結(jié)親,輕松地回朝復命。
如今……
秦箐華垂下眼簾,眼眶很熱,抑制起伏的心緒,唇角淡淡勾起,淚水卻是從眼角滑落。
這世間,能讓她眷戀的東西幾乎殆盡,親情淡薄,友情無幾。
她知道她是被拋在這世間的,跌跌撞撞走來,她有執(zhí)著過,期待過,失望過,怨懟過。
唯無釋然。
她可生,可死,無論生死,都逃不脫她自固的牢籠,為那年少時渴望又涼薄的親情所困住。
她像是沉在這深淵里,也曾努力地往上爬,可她發(fā)現(xiàn),她救不了自己。
她不甘。
憑何生下她,又厭她棄她?
她有何錯?
但那些不甘終究盡數(shù)碎在了昨夜。
在意她的人,掰著手指頭數(shù)來,好像也只有眼前這人。
不過萍水相逢,卻一次次地救她于火海。
在她身上,無利可圖,他圖的,只是她自己,無關(guān)其他。
“何時醒了?”陌寒梟的聲音傳來,聲音低沉沙啞。
秦箐華微怔,抬眸看向陌寒梟,那雙紅眸有些恍惚,片刻后恢復了清明,只見他眉頭微微皺起,秦箐華意識不對,垂下眼簾,蓋住微紅的眼眶。
陌寒梟伸手微抬起她的下巴,昨夜哭了許久,便想到她今早眼睛會有些腫,但那眼睫上未干的淚顯然是剛剛哭過。
“剛……醒。”秦箐華低聲道,聽到自己嗓音極啞,便不再應聲。
“身上疼么?”陌寒梟探了探她的額頭,有些熱。
“無礙……抱歉……吵醒你了。”秦箐華有些歉疚道。
許久沒有聽到回聲,秦箐華抬眸,撞上了那雙紅眸。
他便這么靜靜地看著她,眉心微皺,紅眸里有些復雜。
她是不是也招他煩了?
秦箐華只覺心口有些悶,莫名累得很,垂下眼簾,掩住混亂的心緒,喉嚨發(fā)燙發(fā)癢,秦箐華沒忍住咳了幾聲,腦袋混沌,只聽到陌寒梟好像在叫她的名字,聲音里有些驚慌。
還聽到了小白的叫聲……
天一幾乎在聽到陌寒梟叫他的同時,睜開了雙眼,從房梁躍下,瞬間就閃入房內(nèi)。
屋內(nèi)的燭火亮起,陌寒梟臉上手上都沾了秦箐華的血,緊抿著唇看著陷入昏迷的秦箐華,紅眸緊緊盯著她鼻間耳邊緩緩流出的血流,還有唇角的血跡,心緒翻涌。
天一面色凝重地探著脈,半晌才收回手:“外傷無礙,只是肝氣郁結(jié),心氣不暢,心病難醫(yī)�!�
“何時會醒?”
天一看著臉色陰沉的陌寒梟,抿了抿唇,如實道:“久郁成疾,只怕她不想醒�!�
“什么叫她不想醒?”
天一沉聲回道:“王妃心中積郁許久,如今身體虛弱,心力不足,才會承受不住,五竅流血�!�
天一不知道兩人發(fā)生了什么,但依秦箐華現(xiàn)在的狀況,他還是道:“主上,若王妃醒來,依現(xiàn)在的情況,不可再受刺激,若屬下未猜錯,王妃有郁癥……”
陌寒梟的身體晃了晃,不可置信地看向天一。
天一垂下頭,知道主上已經(jīng)明白他的意思,古往今來,郁癥難醫(yī),能否痊愈,只看造化。
天一從房內(nèi)出來,看著微亮的天幕,冷風中帶著雨水的濕潤,吹在臉上,心中莫名有些沉重,聽到緩慢的腳步聲,天一望去,看到腳步有些緩慢的秋時向他走來。
四目相對,天一面色平靜地向她走去。
秋時看著面色無常的天一,又看向緊閉的房門,問道:“天一哥,可是姑娘的傷勢嚴重了?”
“嗯。”天一淡道。
秋時微微皺了皺眉:“怎會?日服湯藥,加之用上我所制的傷藥,不出意外,姑娘身上的傷很快就會好,怎會變嚴重?”
天一靜靜地看著秋時,半晌才道:“心病�!�
“……”秋時眼底閃過一絲復雜,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天一見此不再說話,欲要離開。
秋時面露猶豫,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問道:“天一哥,主上可有說這幾日由你負責姑娘的傷勢?”
天一垂眼看向手臂上泛白的手指,秋時見狀才知不妥,連忙放下手,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沒有�!碧煲坏人畔率植诺�,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安,沉默了半晌道:“估計今日安神醫(yī)便到了�!�
秋時面露不解:“安神醫(yī)也來了?”安神醫(yī)一直跟在太子身邊,從未離開過陽安,如今怎會來京都。
“太子擔心主上�!碧煲唤忉尩馈�
秋時點了點頭,面色沒有平日的輕松,只覺得心事重重。
天一垂眸,從她身旁走開,走了兩步,停下了腳步,側(cè)頭問道:“秋時,你可看出王妃的脈相有何異常?”
秋時臉色微變,藏在袖中的手也微微握起,看向背對她的天一,抿了抿唇,輕聲道:“沒有�!�
見天一只是點了點頭,邁開步子離開。
秋時臉色有些白,心跳得很快,看著緊閉的房門,還是轉(zhuǎn)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