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馮玉芬最后的底線

    在連著半個月靠趕海，每天收入一到三塊錢后，宋海建終于引起了大家的關(guān)注。

    導(dǎo)致現(xiàn)在宋海建只要去海邊，屁股后面都會跟了一大串人。

    這樣一來，宋海建的收獲大大減少。

    畢竟他雖然清楚每個海貨的位置，但抓捕海貨是需要時間的，而這個時候其他人就會把附近的海貨收入囊中。

    又一天只收獲了很少的海魚海蟹，好幾條鰻魚和帶魚都被別人搶走后，蒲十三回家的路上氣成了河豚。

    “他們怎么這樣��！”

    宋海建還算平靜，“海里的東西誰都能撿，他們也沒錯�！�

    蒲十三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有了主意：“嘿嘿嘿……要不我們?nèi)フ谊犻L伯伯告狀好了�！�

    宋海建笑笑，“這事兒誰也管不了，大海是大家的，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蒲十三聽得泄氣，“可明明是你發(fā)現(xiàn)了那些海貨，不然以前怎么沒見他們撿到那么多魚？”

    宋海建安慰她：“沒事，我還有別的法子掙錢。”

    他已經(jīng)很滿足了，半個月就賣了三十五塊多，不僅提前完成了和母親的賭約，而且也讓母親能夠安安心心地治病。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他要換種賺錢方式。

    晚上吃飯時，母親笑盈盈地問他：“海建，后天就是你生日了，你想怎么過？”

    宋海建的生日是農(nóng)歷十月三日。

    “媽，我想吃豆腐腦，要不明天我們做豆腐腦吧？”

    馮玉芬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欣然答應(yīng)。

    “行，家里還有幾斤黃豆，我明天就去磨豆?jié){點豆腐腦�！�

    大隊部有磨盤和打谷子的機器，家家戶戶都能免費使用。

    第二天，馮玉芬一早就提著一桶泡了一夜的黃豆，去大隊部磨豆?jié){。

    宋海建在家把早飯熬上，看著鍋里咕嚕咕嚕冒泡的番薯粥，他更下定了踏出這一步的決心。

    必須掙更多錢，讓一家人吃上大米飯，還有雞蛋、肉……

    別看他這半月掙了三十多，可母親一副藥就得二毛錢，自從上次去醫(yī)院復(fù)診，老中醫(yī)就給母親開了一個月份的藥，一天兩副，算下來就是十二塊錢。

    而母親這病，不可能幾個月就根治。

    再加上一家子都需要營養(yǎng)，老是吃番薯肯定不行的，再過兩個月就過年，也得攢點錢讓全家過個肥年。

    還有家里欠的那些外債……

    雖說現(xiàn)在勇華伯和長征伯看他們家困難，從沒來追債，可他也得盡早把錢備上。

    更別提以后他還想買船出�！���

    賺錢依舊是迫在眉睫的。

    于是，當(dāng)中午馮玉芬準(zhǔn)備點豆腐腦時，正在灶前燒火的兒子忽然開口說：“媽，明天我想去蘭姨她們廠子賣吃的。”

    這半個月，宋海建一直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母親的思維，逐步突破母親的心理防線，所以母親聽到這話，反應(yīng)并沒有之前大。

    她大概以為自己異想天開，打趣道：“行啊，你去唄，可你想去賣什么呢？”

    宋海建便一一講述自己的計劃。

    “我清點過家里的物資了，還有半斤糖和七八斤大蒜頭，今年地里的辣椒也長得好，吃到這個月底沒問題，明天早上我去工廠賣豆腐腦，晚上工廠放工我就賣蒜蓉蒸生蠔�！�

    見兒子說得頭頭是道，馮玉芬愣住了，這不像是頭腦一時發(fā)熱啊？

    她收起玩味之色，鄭重道：“民兵每天都在抓人，你一個小孩怎么敢的？”

    宋海建抬頭看著母親，“媽，有時候離經(jīng)叛道，不代表就是錯的。我們家是根正苗紅的貧農(nóng)，民兵抓到人，頂多是沒收東西再把我教育一頓，不會拿我怎么樣的�！�

    這時候“投機倒把”罪還沒設(shè)立，所以打擊個人經(jīng)濟的力度還沒那么大，如果等到十年后，那就危險了，到時搞個體經(jīng)濟掙的錢越多，判得越重。

    察覺到母親臉色不好看，宋海建最后再加了把火：“媽，我們家情況和別人不一樣，如果你希望我們兄妹三個都能上學(xué)，那就必須干一些冒險的事，否則，明年開春我只能拒絕上學(xué)，在家趕海下地了�！�

    馮玉芬想也不想就說：“那不行！你明天就滿九歲了，已經(jīng)比正常入學(xué)的時間晚了一年，開春必須入學(xué)。”

    宋海建也知道母親在這一點上會很堅持，所以順利以此為條件，讓母親答應(yīng)給自己一個嘗試的機會。

    “如果人家找上門來做我的工作，那你這事兒就只能作罷。”

    這是馮玉芬最后的底線。

    “好！”

    征得母親同意后，宋海建就開始為明天的生意做準(zhǔn)備。

    這天，宋海建只撿了兩桶生蠔回來。

    次日天還沒亮，宋海建就爬起來了，出了房間才發(fā)現(xiàn)母親已經(jīng)在廚房忙活。

    “媽，你怎么也起了？”

    馮玉芬將熱騰騰的豆腐腦舀到搪瓷盆里，嘴上說著：“這豆腐腦還是剛出鍋的好喝，昨天中午做的那些味道沒那么新鮮了，你啊，也不早點說清楚，害我白白浪費那么多黃豆……”

    宋海建聽得心里酸酸的，揉揉鼻子，甕聲甕氣道：“媽，你真好�！�

    “傻小子，說什么呢�！瘪T玉芬的語氣突然低落，“你做這么多是為了什么，媽心里能不清楚嗎？……不說了，趕緊把碗拿上，媽和你一塊兒去�！�

    兒子這么懂事，才八歲就想著撐起這個家，她這個當(dāng)媽的又怎么能拖后腿呢！

    此時公雞才打鳴不久，馮玉芬把門鎖好，就和兒子推著推車朝鎮(zhèn)上出發(fā)。

    這會兒還沒有賣早餐一說，因此，連民兵也沒想到得一大早出來逮人。

    一個小時十分鐘后，他們來到了鎮(zhèn)上唯一一家工廠附近。

    這是一家做雨傘的廠子，里面有將近二百名工人，規(guī)模在整個縣城算是大的，平時縣城領(lǐng)導(dǎo)沒少下來視察。

    負(fù)責(zé)看守工廠大門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李大爺。

    前世，宋海建經(jīng)常和李大爺打交道，兩人后來感情深厚得像是親爺孫，只可惜，李大爺沒等到宋海建有大出息就去世了。

    如今再見李大爺，宋海建只覺得親切。

    他讓母親在原地等著自己。

    然后端著一碗豆腐腦，拿上他昨天晚上煮的五香花生，飛快朝門崗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