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和聞昀應(yīng)該當(dāng)不認(rèn)識的。

    不要深究，他想。

    人們總是會因?yàn)橐粋�行為產(chǎn)生出許多幻覺，再因?yàn)檫@樣的幻覺生出許多不應(yīng)有的期待。

    然后這顆心臟就會被人扯來扯去，吊來吊去，總之變得不屬于自己。

    所以還是不要深究的好。

    “我先走了，聞總。

    ”謝之南端起餐盤，站起來，很小聲的，還有點(diǎn)落荒而逃的心虛，說，“……您慢用。

    ”

    您。

    這對他們之間來說，是個很陌生的稱呼。

    剛來就要走，好像他很可怕似的。

    “謝之南。

    ”

    謝之南站起來，端起盤子，一步都還沒邁出去，就被聞昀叫住了。

    聲音不大，平平淡淡的，但鑒于聞昀的身份和極端出色的外表，從他一來到食堂開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過來，在聽見他叫出謝之南的名字后，這些目光中又帶上了驚訝和探究，還有挖掘隱秘的興奮。

    董事長的大公子，將來是要繼承這一整個偌大的集團(tuán)的，長相出色，成績優(yōu)異，說句天之驕子也不為過，他昨天才來公司，是怎么認(rèn)識謝之南這個平平無奇的小職員的呢？

    他們相處的氛圍很奇怪，像是熟識已久。

    謝之南的脊背一瞬間就僵硬了，他察覺到了所有向他投來的視線，像過往一樣。

    他們看他不是在看他本人，而是在看他附加的身份。

    得過聞昀幾次優(yōu)待的同學(xué)、和聞昀交往的戀人、聞昀分手后的前男友……

    現(xiàn)在的話應(yīng)該是看上去和新總裁有舊的同事。

    謝之南抿緊唇，停下腳步，慢吞吞地轉(zhuǎn)過身，垂下眼皮，看著聞昀，輕輕地問：“聞總，有什么事嗎？”

    他努力使兩人看起來只是因?yàn)楣ぷ魅蝿?wù)上有交集。

    周圍的人自以為隱秘地盯著他們，也在等一個結(jié)果。

    聞昀看著謝之南，許久都沒有說話。

    他微微仰頭，去看謝之南的臉。

    謝之南好像很久都沒理頭發(fā)了，額發(fā)偏長，在他的眼瞼上打出一片沉郁的陰影，臉頰蒼白而削瘦，嘴唇顏色淺淡，沒什么血色。

    他的肩膀繃得很緊，很僵硬，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擺出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手指捏著托盤邊緣，很用力，用力到細(xì)微發(fā)著抖。

    好像如果聞昀真的向眾人流露出他們是舊識，他就會徹底崩潰。

    而聞昀卻只是盯著他的臉。

    他想，謝之南瘦了許多。

    【作者有話說】

    下次見大家w

    “成長。

    ”

    謝之南沒看他。

    聞昀卻看著謝之南。

    謝之南總是這樣，很沉默，即便兩人在一起過后，他也很沉默，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了當(dāng)一個承受者，如果別人對他沒有要求，他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而他本人卻沒有索取的概念，有時候聞昀會覺得，謝之南看起來這么喜歡他，但其實(shí)轉(zhuǎn)身就可以離開。

    因?yàn)橹x之南從來都不對他抱有希望。

    在畢業(yè)后的那個暑假，忘記了是哪次約會，盛夏傍晚，在公園湖邊，兩人見面后的一個小時里，一句話也沒說。

    聞昀想看謝之南到底什么時候會忍不住，但事實(shí)證明謝之南就是忍得住。

    他似乎覺得能和聞昀走在一起就很快樂，是偷來的時光，聞昀偷偷看了他一眼，謝之南就像現(xiàn)在這樣，低著腦袋，垂著眼睫，看夕陽曬在地上的影子。

    于是聞昀停下腳步。

    謝之南也停下腳步，終于舍得抬起頭，迷茫地看著聞昀，不知道他為什么停下了，不過想著他停下應(yīng)該有他的道理，于是就用這幅呆呆的表情等著他的指令。

    聞昀看了他幾秒鐘，他還是不說話，便冷冷地問：“請問我們現(xiàn)在這是要分手嗎？”

    謝之南一愣，被太陽曬紅的臉白了幾分，小聲問：“你要分手嗎？”

    聞昀漆黑的眼睛仿佛無機(jī)質(zhì)的玻璃珠，沒有絲毫溫度，盯著謝之南不吭聲。

    謝之南卻以為聞昀的沉默就是默認(rèn)，于是他又把腦袋垂下去了，眼睛盯著地面。

    他好像覺得剛在一起不超過一周就被分手也是正常的，很溫順地就接受了這個決定，沉默地等著聞昀的宣判。

    聞昀轉(zhuǎn)身就走，只走了幾步，謝之南沒有跟上來，因?yàn)樯砗鬀]有動靜，所以他猛地轉(zhuǎn)過身，看見謝之南站在蔥郁沉悶的樹影里，像被遺棄的小動物，連道路上龐大的樹影都能把他吃掉，一副可憐的樣子。

    于是聞昀停頓幾秒，又僵著臉回來，站在謝之南面前。

    謝之南抬起頭，還有點(diǎn)呆，有點(diǎn)愣，同聞昀對視半晌，確定他沒有離開，才滾動了一下有點(diǎn)干澀的喉結(jié)，問：“你……怎么回來了？”

    聞昀心想，今天謝之南一共和他說了兩句話，一句話是問他要不要分手，另一句話問他怎么回來了。

    在謝之南眼里，聞昀背著光，身后是晚霞，臉上被樹影壓得很暗，嘴唇抿得很緊，看起來心情不佳。

    謝之南瑟縮著又把頭低下，心想自己可能惹他不高興了，是不是因?yàn)闆]有識趣的讀懂他分手的意思后離開？

    其實(shí)本該如此，但心臟還是一瞬間變得很悶，很重，像是要炸開一樣難受。

    謝之南低著頭，很低很低地說：“對不起，我……”這就走了。

    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冷白的，遮擋住了他看柏油路面的視線，也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