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謝之南的心臟再度繳緊，一時之間既覺得難過，又覺得十分厭棄自己。
果然還是應(yīng)該和聞昀保持距離的。
如果他可以做得再好一點，或許就不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這個場景了。
聞昀明明可以不用管他，也不用來問他為什么難過，他也不會讓聞昀為難。
就把他隨便丟在哪里，他痛苦一會兒，然后自己就好了。
他會坦然的接受一切結(jié)果，像路邊的野草一樣，就算被人一不小心碾進(jìn)泥土里，奄奄一息好像要死的樣子，但只要躺兩天，就又可以重新站起來，繼續(xù)默默無聞地生長。
本應(yīng)如此的。
但很奇怪，謝之南覺得自己沒做好，覺得聞昀完全沒必要在意他，可聞昀把話這么問出來，問他為什么難過，他的心臟就好像沾滿水液的毛巾，然后被驟然一擰，酸漲疼痛，連眼眶也發(fā)熱。
謝之南對于不能自控這件事，有種本能地羞恥感，他把自己的臉偏過去，努力裝作自己是平靜的，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但聞昀今天顯然沒有了再等待的耐心：“謝之南。
”
他語氣平淡，催促似的又喊了一聲。
謝之南不得不回答了。
他反應(yīng)遲鈍，緩了兩秒，才很無助地?fù)u了搖頭，停頓了一會兒，他又搖了一下。
“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比剛才還要嘶啞，“……我不知道。
”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謝之南頭痛無比，大腦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運作能力，他只是想快點逃走，從這個……一開始就故意給他設(shè)下的陷阱，要將他誘捕吞吃的陷阱里離開。
可他剛動了一步，就被聞昀強硬地捏著手臂拽了回來，謝之南這才發(fā)覺自己的手臂還被他握在掌心里，他抬起手臂，想從聞昀的桎梏下逃出來，可聞昀似乎一點想要放過他的打算都沒有，始終緊緊地拽著他。
沒有辦法，謝之南只好嗓音微弱地說：“……你可以先放開我嗎？”
“放開你又要跑了。
”聞昀說。
謝之南又閉上了嘴唇，抿得唇瓣都有些發(fā)白，仿佛一句話都不愿意說了。
聞昀微微低下頭，貼近了他。
謝之南又聞到了聞昀身上的味道，感受了他的呼吸拂在自己的面頰，謝之南心尖惶惶一跳，連呼吸的本能都快忘了。
有些小動物被嚇到就會裝死。
好生相處了兩個月，坑蒙拐騙，好不容易才把人從洞穴里釣出來。
明明一切向好，眼見謝之南都要大著膽子走過來了，但外頭只是輕輕刮了一陣風(fēng)，沒響雷，也沒下雨，就又把人嚇得縮了回去。
聞昀眼眸微垂，看著謝之南同樣垂落的睫毛，低聲說：“謝之南，你是個膽小鬼。
”
謝之南的睫毛顫了一下，然后更深地往下垂落了下去。
他覺得聞昀說的是對的，又覺得有點傷心，于是用力地扭了一下手臂，很低地說：“……你放開我。
”
“連告訴我你為什么傷心都不敢嗎？”聞昀近乎殘忍地逼近他，然后低聲喃喃，逼迫他道，“怎么還是一點長進(jìn)都沒有。
”
怎么還是一點長進(jìn)都沒有。
這句話終于如用利刃扎進(jìn)謝之南的大腦，直擊他最隱秘最致命的痛點。
怎么還是一點長進(jìn)都沒有。
怎么還是聞昀一個眼神就把他招了過去。
怎么還是……還是管不住自己。
謝之南驀地掉下一滴眼淚。
忍了這么久，到底還是沒忍住。
他的眼淚如同最強大的武器，叫聞昀一下就怔在了原地，謝之南哭了，他反倒是先慌了起來，剩下的話卡在喉嚨里，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是有意想要逼一下謝之南，謝之南實在是太擅長逃避了，過往的經(jīng)歷讓他不得不擅長并熟練運用這樣的回避機制。
但他總不能一直這樣躲下去。
或者說，聞昀不想讓他在自己這里，也這樣躲下去。
他不想也被謝之南認(rèn)定為，是需要逃避，需要躲開的人。
越是小心翼翼，越是不知所措。
溫水煮青蛙策略不太成功，聞昀覺得謝之南是需要被逼一把的。
但把人逼哭了，他自己又手足無措。
他對謝之南的眼淚總是沒有辦法。
聞昀的確是個不擅長處理感情關(guān)系的人，或者說，在處理感情問題上，他們兩個人都是笨蛋。
他決定先道歉：“對不起，我……”
謝之南卻驀地抬頭，看起來是很努力地讓自己忍著不要哭，不要再那么丟臉，一汪眼淚包在他的眼睛里打轉(zhuǎn)，遲遲不肯落下來，淚水把他的眼睛洗得很亮，亮得幾乎透出了一種決絕的味道。
果不其然，他下一秒便是說：“我要走了。
”
他說的甚至不是，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聞總。
按理說，這句話才符合謝之南一慣的裝傻作風(fēng)。
但他這次說得這么直接，這么決絕。
說走就要走，簡直像是五年前。
聞昀的心往下一沉，“謝之南……”
謝之南開始掙扎起來，一開始還只是微弱的掙扎，發(fā)現(xiàn)聞昀還拽著他的手臂，他就開始掙扎得愈發(fā)厲害，甚至是有點應(yīng)激的模樣。
聞昀怕傷到他，只好先松開了手。
謝之南踉蹌著往旁邊倒了兩步，腳下很不穩(wěn)，在晃，聞昀下意識上前攬了他一下，但謝之南卻避開了他拂過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