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劍匣藏驚天秘，少女醫(yī)者懷滅世卦

    景和三年暴雨夜，藏劍山莊遺孤陸昭身負(fù)千年玄鐵劍匣，在藥王谷傳人蘇清漪的金針下?lián)旎匦悦�。劍匣裂紋滲出九幽寒芒，少女醫(yī)者腰腹驚現(xiàn)星圖毒痕，兩人不知這場相遇早在二十年前便被刻進(jìn)青銅星軌儀——當(dāng)今天下，九大門派魁首皆是從棺中爬出的活死人，武林盟主的饕餮令后藏著血淋淋的真相：所謂正邪大戰(zhàn)，不過是魔教余孽用青銅棺演了二十年的借尸還魂戲。

    滄溟劍鳴喚醒巫族圣杖時，陸昭在星軌儀中窺見所有命途終局：蘇清漪的心臟將成為啟動青銅祭壇的最后鑰匙，自己手握的圣杖將刺穿九重星闕。而藥王谷寒潭底，三百具刻著當(dāng)世高手姓名的青銅棺，正在等待新鮮的血肉......

    正文

    暴雨傾盆。

    陸昭蜷縮在佛龕下的暗格里，濕透的衣襟緊貼著胸膛，血腥氣在喉間翻涌。他死死咬住下唇，齒間銹味與殿外雷聲一同炸開。透過供桌垂落的黃幔，三道鬼魅般的身影正在大殿逡巡。

    還剩個小崽子。沙啞的嗓音刮過青磚，黑衣人的鐵靴踏碎滿地經(jīng)幡。寒光掠過，陸昭看見那柄彎月刀上凝著父親的血，正順著刀尖滴落在他白日里擦拭過的蒲團上。

    暗格里的千年玄鐵突然震顫。

    陸昭渾身僵直。懷中劍匣不知何時滲出森森寒意，順著肋骨爬上后頸。這是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木匣，黑沉沉的表面布滿龜裂紋路，此刻那些紋路竟泛著幽藍(lán)微光，像極了祠堂壁畫里九幽地火。

    這里！殿外突然傳來驚呼。陸昭瞳孔驟縮——是阿姊的聲音！

    瓦片爆裂聲驟起，他透過幔帳縫隙，看見阿姊持著斷劍破窗而入。素白衣袂翻飛如折翼的鶴，劍鋒擦著使判官筆的殺手咽喉掠過，卻在觸及青磚的瞬間踉蹌跪倒。陸昭這才看清她后背插著三支透骨釘，血水在雨中暈成淡紅的霧。

    阿姊！嘶吼沖破喉間血塊，陸昭抱著劍匣撞開暗格。玄鐵寒芒暴漲，整座大殿突然響起龍吟般的劍嘯，檐角銅鈴應(yīng)聲炸裂。黑衣人同時捂住耳朵踉蹌后退，為首者面具崩開半角，露出猩紅胎記。

    阿姊的斷劍突然脫手飛出，釘入佛龕后的磚墻。陸昭只覺得懷中劍匣突然重若千鈞，整個人被扯著撞向那處。青磚轟然塌陷的瞬間，他聽見阿姊最后的呼喊：去藥王谷！

    黑暗裹挾著霉味撲面而來。陸昭順著潮濕的甬道翻滾跌落，后腦重重磕在石階。懷中的劍匣藍(lán)光大盛，照亮壁上斑駁劍痕——那竟是父親書房暗格里畫卷上的招式，此刻在幽光中詭異地流動起來。

    追！頭頂傳來沉悶的腳步聲。陸昭抹了把臉上的血水，突然發(fā)現(xiàn)掌心浮現(xiàn)出與劍匣相同的紋路。劇痛自腕脈竄向心口，他踉蹌著撲向前方微光，卻在轉(zhuǎn)角處撞見一具盤坐的白骨。

    森森指骨間扣著半塊玉玨，與陸昭頸間自幼佩戴的殘玉嚴(yán)絲合縫。

    藥王遺蹤（上）

    陸昭的指尖觸到白骨腕間玉玨時，頭頂突然傳來瓦礫碎裂聲。碎磚簌簌而落，黑衣人倒懸的身影正從塌陷處探入甬道。劍匣藍(lán)光驟斂，白骨指節(jié)突然扣住他手腕，玉玨裂痕處滲出碧色汁液。

    劇痛自掌心漫開，陸昭驚覺那些幽藍(lán)紋路正順著血脈游走。白骨轟然散落，甬道深處傳來流水聲。他抱著劍匣縱身躍入暗河，身后彎月刀劈開水面，卻斬在一團突然爆開的青霧上。

    再次蘇醒時，鼻端縈繞著蒼術(shù)苦香。

    別動氣海。清泠女聲伴著銀針破空聲，三枚金針封住陸昭周身大穴。玄色幔帳外，少女青絲綰著藥鋤，素手正將搗碎的紫參敷在他胸口的灼傷處。那傷疤形狀竟與劍匣紋路別無二致。

    陸昭剛要開口，窗外竹影忽然無風(fēng)自動。少女指尖金針倏地沒入窗欞，檐角傳來重物墜地聲。她掀開染血的紗簾，月光照亮黑衣人咽喉處的金針，針尾雕著藥王谷特有的九葉紋。

    第七批。少女扯下殺手腰間的青銅腰牌，牌面饕餮紋中央刻著驚蟄二字，驚蟄堂的索命符，你家究竟藏著什么

    劍匣突然在床底嗡鳴，陸昭喉間泛起腥甜。少女突然扣住他命門，黛眉微蹙：你體內(nèi)怎會有兩種真氣她掀開床板，劍匣表面的龜裂紋路竟已蔓延至整個匣身，這是...滄溟引

    竹林深處的寒潭突然沸騰，蘇清漪望著潭底浮起的青銅卦盤，卦象正指向谷外亂葬崗。三日前救回少年時，師父閉關(guān)的石室突然滲出黑血，此刻寒潭異變更是印證了她的猜想。

    他要醒了。竹舍傳來瓷瓶碎裂聲，蘇清漪轉(zhuǎn)身時，袖中《神農(nóng)百忌錄》突然無風(fēng)自動，停在記載玄鐵噬主的那頁。潭水映出她驟然蒼白的臉色——少年枕邊劍匣的裂紋，正詭異地與師父胸前的毒痕重合。

    子時三更，陸昭在劇痛中驚醒。劍匣不知何時敞開半寸，一截霜刃抵著他頸側(cè)，劍身倒映著窗外七道黑影。為首者青衫落拓，腰間卻懸著驚蟄堂的饕餮令。

    滄溟劍果然在此。青衫客的折扇點在蘇清漪后心，扇骨暗格彈出透骨釘，把劍訣交出來，否則這丫頭...

    劍鳴如泣，陸昭瞳孔泛起幽藍(lán)。他本能地握住劍柄，寒潭方向突然傳來驚天巨響。整座藥王谷的地面開始震顫，無數(shù)毒蟲自巖縫涌出，在空中聚成巨大的卦象——正是寒潭底消失的青銅卦盤模樣。

    蘇清漪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濺在青衫客袖口。那些毒蟲瞬間調(diào)轉(zhuǎn)方向，卻在觸及劍匣藍(lán)光時化作飛灰。陸昭手中的霜刃突然暴漲三尺，劍氣掃過之處，青衫客的折傘應(yīng)聲而裂，露出傘骨內(nèi)側(cè)刻著的藏劍山莊徽記。

    藥王遺蹤（下）

    劍鋒擦著青衫客耳際掠過，削落半截銀絲面具。陸昭看著那張與自己三分相似的臉，體內(nèi)翻涌的真氣突然凝滯。蘇清漪趁機甩出淬毒銀針，青衫客袖中卻飛出血色綢緞，將毒針盡數(shù)卷落。

    你果然還活著。青衫客撫過面具下猙獰的燒傷疤痕，目光落在玄鐵劍匣上，當(dāng)年陸懷遠(yuǎn)抱著你跳崖時，可曾想到滄溟劍會以這種方式重見天日

    陸昭腦中閃過零碎畫面：沖天火光中，父親將玉玨掰成兩半。母親抱著嬰孩跪在祠堂，玄鐵劍匣在供桌上淌出黑血。記憶如毒蛇啃噬神經(jīng)，劍匣裂紋突然滲出粘稠黑霧。

    寒潭方向傳來裂帛之聲，無數(shù)青銅鎖鏈破水而出。蘇清漪臉色驟變——那些鎖鏈末端竟捆著昏迷的谷主，老人胸前黑痕與劍匣裂紋如出一轍。

    以人養(yǎng)劍二十年，好氣魄。青衫客的折扇突然指向陸昭心口，可惜這具容器，終究要物歸原主。

    地面龜裂處涌出猩紅泉水，陸昭持劍的手掌生出鱗片狀紋路。蘇清漪突然咬破指尖，以血為墨在空中畫符。藥圃中萬千毒草瘋狂生長，卻在觸及青銅鎖鏈時瞬間枯萎。

    快斬斷人鏈！蘇清漪甩出金絲纏住陸昭手腕，谷主的心脈連著寒潭困龍陣！

    滄溟劍發(fā)出悲鳴，陸昭看見劍身映出自己猩紅的瞳孔。當(dāng)他揮劍斬向鎖鏈時，青衫客的綢緞卻卷住蘇清漪脖頸：你可知道，每次滄溟劍飲血，劍匣就會吞噬持劍者一魄

    劍鋒停滯的剎那，谷主突然睜開漆黑如墨的雙眼。老人干枯的手掌拍向地面，整座寒潭倒懸而起，露出潭底森森劍冢。數(shù)百具青銅棺槨應(yīng)聲開啟，每具棺中都立著與陸昭容貌相似的少年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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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辰到了。青衫客的笑聲混著鎖鏈錚鳴，陸昭頸間殘玉突然嵌入劍匣缺口。黑霧幻化成巨大骷髏，將掙扎的蘇清漪吞入霧中。

    劇痛撕開識海封印，陸昭看見二十年前的雨夜：青衫客抱著嬰孩站在藏劍山莊的火海中，父親陸懷遠(yuǎn)渾身是血地舉起滄溟劍。劍鋒刺入嬰孩心口時，九道天雷劈中劍匣，將山莊連同半座山峰夷為平地。

    你才是真正的劍奴。青衫客的聲音穿透黑霧，這些尸身都是試錯的容器，唯有與滄溟劍共鳴者，方能承受魔劍反噬。

    蘇清漪的驚呼從黑霧深處傳來，陸昭突然反手將劍鋒刺入自己心口。黑霧發(fā)出凄厲尖嘯，青銅棺槨接連爆裂。當(dāng)他的血浸透劍匣紋路時，寒潭底突然升起刻滿梵文的青銅巨劍——正是藏劍山莊禁地失蹤的鎮(zhèn)派至寶。

    劍鳴驚蟄（上）

    青銅巨劍貫入地脈的瞬間，陸昭聽見自己骨骼發(fā)出金石相擊之聲。梵文順著劍柄爬上手臂，心口涌出的血珠懸浮在空中，凝成七十二顆血色星辰。青衫客的饕餮令突然炸裂，霧中傳來蘇清漪的吟誦——竟是藥王谷失傳的《神農(nóng)鎮(zhèn)魂歌》。

    破！

    血色星辰應(yīng)聲而爆，青銅棺槨碎片如暴雨傾瀉。陸昭在強光中抓住蘇清漪的手腕，滄溟劍卻突然脫手飛向梵文巨劍。兩劍相撞激起的聲浪掀翻整座寒潭，露出潭底刻滿星圖的祭壇。

    （三年后·藏劍山莊）

    玄鐵令嵌入試劍石，陸昭的佩劍在鞘中嗡鳴。身后排隊的新秀們竊竊私語，誰都沒注意他袖口滑落的青銅碎片——正是三年前梵文巨劍崩落的殘片，此刻正與試劍石產(chǎn)生共鳴。

    下一位，凌云派陸昭。

    執(zhí)事長老的筆尖突然折斷，朱砂濺在名冊陸字上。陸昭按住劍柄踏進(jìn)劍冢，懷中的青銅碎片突然發(fā)燙。甬道兩側(cè)的百年名劍集體震顫，卻在滄溟劍氣掠過的瞬間沉寂如死。

    暗處傳來機括轉(zhuǎn)動聲，陸昭假裝踉蹌扶住石壁。指尖觸到的凹痕組成藏劍山莊徽記，與他手中青銅殘片的缺口完美契合。三年來夜夜糾纏的噩夢在此刻清晰：青衫客的折扇劃過父親咽喉時，扇骨暗紋正是這個圖案。

    血月當(dāng)空，陸昭的靴底陷入粘稠黑土。試煉弟子們的佩劍突然脫鞘升空，在月下組成森羅劍陣。他懷中的青銅碎片浮至半空，七十二具劍傀破土而出，每具心口都嵌著與青銅棺中相同的玉玨。

    這不是試煉...

    身后傳來少女驚呼，陸昭轉(zhuǎn)身看見蘇清漪的醫(yī)箱滾落山崖。她腕間金鈴狂響，藥王谷特制的辟毒綾竟被劍氣撕成碎片。陸昭揮劍斬向最近那具劍傀，卻見滄溟劍穿過玉玨虛影——那竟是三年前寒潭底見過的青銅棺少年！

    劍氣激蕩間，陸昭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看見十二歲的自己在藥王谷竹林練劍，蘇清漪的銀針封住他暴走的真氣；又看見青衫客站在藏劍山莊的觀星臺上，將饕餮令按進(jìn)現(xiàn)任盟主掌心。

    劍傀的利爪穿透他左肩時，陸昭突然看清玉玨中的刻字——天機二字被血跡覆蓋，正是父親書房暗格密信上的印鑒。滄溟劍突然調(diào)轉(zhuǎn)劍鋒，帶著他的手刺向蘇清漪后心。

    閉眼！

    蘇清漪揚手撒出朱砂，陸昭在血色迷霧中看見她脖頸浮現(xiàn)青銅卦紋。劍鋒在觸及肌膚的剎那偏移三寸，削落她半幅羅裙。染血的布料下，腰腹處猙獰的劍痕與梵文巨劍的缺口完全一致。

    劍鳴驚蟄（下）

    朱砂霧中浮現(xiàn)星圖紋路，陸昭的劍鋒在蘇清漪咽喉處凝出冰霜。她腰腹間的劍痕突然滲出青光，與梵文巨劍產(chǎn)生共鳴的剎那，整座劍冢的地面開始塌陷。

    抓住我！

    陸昭拽著蘇清漪墜向深淵，七十二具劍傀化作流光沒入地縫。下墜途中，他看見巖壁上嵌滿青銅卦盤，每個卦象中央都釘著藥王谷特制的鎮(zhèn)魂釘——正是三年前蘇清漪為他療傷時用過的金針放大版。

    血池沸騰，陸昭的靴底觸到冰冷玉階。九根盤龍柱環(huán)繞著青銅巨鼎，鼎中插著的正是融合滄溟劍與梵文劍的詭異兵刃。蘇清漪腕間金鈴?fù)蝗徽���，鼎身浮現(xiàn)出她幼時被種下蠱毒的記憶畫面。

    原來你才是鑰匙。

    青衫客的聲音自鼎后傳來，他手中的饕餮令已換成盟主金印，藥王谷嫡傳血脈，加上滄溟劍奴，終于湊齊祭品。

    陸昭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看見鼎身銘文與父親留下的《鑄劍札記》殘頁重疊。三年前寒潭底的青銅巨劍突然破空而來，將金印劈成兩半。青衫客的袖中射出透骨釘，卻在觸及蘇清漪時被梵文劍痕吞噬。

    蘇清漪的瞳孔泛起青銅色澤，她按著陸昭的手刺向自己心口。劍鋒沒入劍痕的瞬間，鼎中魔劍發(fā)出龍吟，陸昭頸間殘玉浮現(xiàn)《山河社稷圖》紋路。青衫客的面具徹底碎裂，露出與現(xiàn)任盟主七分相似的面容。

    好侄兒，你可認(rèn)得這個

    青衫客扯開衣襟，心口處的玉玨刻痕與陸昭的殘玉嚴(yán)絲合縫。二十年前滅門夜的記憶洶涌而至：母親將半塊玉玨塞入襁褓，舅舅抱著他沖出火海卻被滄溟劍氣所傷。

    地脈突然劇烈震顫，魔劍吸飽鮮血破鼎而出。陸昭在劍氣風(fēng)暴中看見驚悚真相——現(xiàn)任盟主的面容正與青銅棺中某具尸身重合，而蘇清漪的脊背上浮現(xiàn)完整的寒潭星圖，正是《神農(nóng)百忌錄》缺失的那頁禁術(shù)。

    （天機顛覆）

    巖頂崩落天光，陸昭抱著昏迷的蘇清漪跌出山腹。懷中魔劍自動歸鞘，化作普通鐵劍模樣。身后追兵將至，他卻盯著掌心發(fā)愣——那些幽藍(lán)紋路已蔓延至全身，在陽光下顯現(xiàn)出青銅卦象。

    三百里外藥王谷禁地，寒潭突然結(jié)出冰蓮。谷主胸前的毒痕開始消退，而石壁滲出黑血組成八個大字：滄溟現(xiàn)世，山河易主。

    暗涌初現(xiàn)（上）

    冰蓮綻裂的脆響驚飛寒鴉，陸昭手中的藥杵應(yīng)聲而斷。蘇清漪捧著染血的繃帶沖進(jìn)丹房，檐角銅鈴正發(fā)出與三年前劍冢崩塌時相同的嗡鳴。

    師父醒了。她腕間金鈴纏著半幅染血星圖，說要見你。

    谷主榻前的神農(nóng)鼎青煙繚繞，老人指尖蘸著藥汁，在陸昭掌心畫出殘缺卦象。當(dāng)最后一筆與幽藍(lán)紋路重合時，鼎中突然浮現(xiàn)幻影——二十年前的天機閣廢墟上，陸昭母親跪在星陣中央，腹部透出青銅劍尖。

    你娘是巫族最后一位星女。谷主咳出帶著冰碴的黑血，她剖腹取子時，用本命蠱把你和滄溟劍的詛咒捆在了一起。

    窗外忽然掠過七點寒星，蘇清漪甩出的銀針在半空炸成齏粉。陸昭懷中的鐵劍自動出鞘三寸，劍身映出七道黑影踏著藥田疾馳而來，為首者紫袍玉帶，腰間懸著武林盟青龍令。

    奉盟主令，恭迎少莊主回山！

    特使的拜帖鑲著金邊，落款處藏劍山莊四個字卻泛著尸斑般的青灰。陸昭盯著他靴底粘著的青銅碎屑——那分明是劍冢秘境的巖層特有之物。

    蘇清漪突然按住心口，她背后的星圖透過紗衣發(fā)出微光。特使身后的灰衣人瞳孔驟縮，袖中飛出子母連環(huán)鏢，卻在中途調(diào)轉(zhuǎn)方向襲向谷主。陸昭揮劍格擋的剎那，特使的青龍令突然裂開，露出內(nèi)側(cè)刻著的饕餮紋。

    藥圃中的毒藤瘋狂生長，卻在觸及灰衣人時瞬間枯萎。谷主擲出神農(nóng)鼎，鼎中藥液潑灑處，灰衣人的偽裝面皮融化，露出布滿蠱蟲的臉——正是三年前就該死在寒潭底的青衫客隨從。

    小心蠱王！

    蘇清漪扯開衣領(lǐng)，心口處的青銅卦紋突然射出金光。陸昭的劍鋒掠過她鎖骨，挑出一只通體透明的玉蟬。那蠱蟲振翅的瞬間，特使的青龍令中竄出血色蜈蚣，兩道毒物在空中相撞炸開毒霧。

    陸昭在毒霧中看見幻象：母親將《山河社稷圖》殘卷封入嬰孩丹田，九枚鎮(zhèn)魂釘貫穿巫族圣樹。當(dāng)他伸手觸碰幻象中的星盤時，懷中的滄溟劍突然發(fā)出龍吟，劍氣掃過之處，特使的紫袍碎裂，露出后背的青銅棺烙印。

    蘇清漪的星圖與谷主榻前卦象同時發(fā)光，藥王谷地底傳來鎖鏈崩斷之聲。陸昭頸間殘玉騰空而起，與谷主手中的半塊玉玨拼成完整星盤。當(dāng)北斗第七星亮起的瞬間，眾人腳下的土地轟然塌陷，露出埋藏二十年的天機閣祭壇。

    暗涌初現(xiàn)（下）

    星軌儀轉(zhuǎn)動的轟鳴聲中，陸昭的指尖觸到青銅星盤上的血漬。那抹二十年前干涸的暗紅突然活過來，順著星軌爬成北斗九星的模樣。蘇清漪背后的星圖開始剝落，每一片碎屑都化作流光注入儀器的二十八宿凹槽。

    地面裂痕中涌出的不是巖漿，而是粘稠的青銅液體。特使的皮膚在液浪中融化，露出森森白骨上跳動的蠱蟲。谷主突然抓住陸昭的手按向星盤中央，厲喝聲穿透時空：阿月，你還要躲到幾時！

    星軌儀射出的光柱里，緩緩走出虛影。陸昭看著與自己眉眼相似的女子赤足踏過青銅液，腳踝銀鈴震碎特使背后的棺槨烙印。她手中牽著的星砂鎖鏈，正拴著現(xiàn)任盟主脖頸——或者說，拴著那具從青銅棺復(fù)活的尸傀。

    他們抽我脊骨做星軌儀軸心時，你可曾料到今日虛影抬手輕撫陸昭眉心，他懷中的滄溟劍突然寸寸碎裂，露出內(nèi)里包裹的巫族圣杖，當(dāng)年剖出的不是胎兒，是這群魍魎妄圖竊取的天命。

    藥王谷的天空驟然暗沉，九星連珠的光刺破云層。蘇清漪背后的星圖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從陸昭掌心蔓延出的山河紋路。谷主嘔出大塊冰晶，晶體內(nèi)封著的正是母親被剜去的右眼。

    星女之眼可見命軌。虛影將冰晶嵌入圣杖頂端，陸昭的瞳孔泛起星河漩渦。他看到無數(shù)命運支流：青衫客在寒潭底跪拜青銅棺，現(xiàn)任盟主剜出蘇清漪的心臟啟動星軌儀，而自己握著滄溟劍刺穿藥王谷主咽喉...

    灰衣人突然暴起，蠱蟲組成的右臂抓向星女虛影。圣杖自主揮動，漫天星砂凝成陸昭父親的模樣。陸懷遠(yuǎn)的虛影劍指灰衣人眉心，劍尖挑出的卻不是腦髓，而是一卷泛黃的《天工開物》殘頁——正是藏劍山莊失傳的鑄劍譜。

    地宮突然開始折疊，陸昭看見不同時間線的自己正在廝殺。十五歲的他抱著劍匣墜崖，二十歲的他將圣杖刺入蘇清漪胸膛，而此刻的他正被青銅液吞噬雙腿。星女虛影突然炸成光雨，每一滴都映出某個門派禁地的血腥祭祀。

    記住，星軌儀不是兵器。母親的聲音從圣杖傳來，它是巫族給天下人的最后警示。

    當(dāng)陸昭握住圣杖斬斷星軌儀鎖鏈時，整座地宮突然靜止。青銅液浪定格在半空，顯露出液面下密密麻麻的青銅棺。每具棺蓋上都刻著當(dāng)世高手的姓名，而最新那具棺內(nèi)，蘇清漪的面容正在成型

    （藥王谷外圍）

    三匹快馬踏碎月影，馬背上青衫客的折傘滴著血。傘骨暗格里的蠱蟲發(fā)出尖嘯，百里外盟主殿的青銅棺應(yīng)聲開啟。棺中走出的身影撕下面皮，露出與陸昭母親一模一樣的臉。

    九星照命（上）

    圣杖頂端冰晶碎裂的剎那，陸昭的瞳孔映出千里之外的景象：天機閣祭壇的青銅巨門正在開啟，門縫中探出的不是人手，而是纏繞星砂的森森白骨。蘇清漪突然抓住他握杖的手刺向自己心口，星河紋路順著杖尖爬上她脖頸。

    你瘋了！陸昭的手腕被星砂鎖住，圣杖離她心脈僅剩半寸。蘇清漪背后的預(yù)葬棺突然開啟，棺中伸出與她腕間金鈴相連的青銅鎖鏈。

    三年前你從劍冢救我時，這條命就該還你。她扯開衣襟，心臟位置浮現(xiàn)冰蓮烙印，藥王谷嫡傳血脈，本就是為今日準(zhǔn)備的活祭。

    九星連珠的光刺穿云層，青衫客的折傘在祭壇頂端緩緩旋轉(zhuǎn)。傘面繪制的不是山水，而是三百具青銅棺的分布圖。當(dāng)他將傘骨插入祭壇凹槽時，陸昭母親的虛影突然在傘面顯現(xiàn)——她的天靈蓋釘著九枚鎮(zhèn)魂釘，每枚釘尾都系著寫有掌門姓名的血符。

    阿月，你看這局棋可還精彩青衫客撫摸著虛影臉龐，傘柄突然射出青銅絲纏住飛掠而來的圣杖，當(dāng)年你說巫族絕不插手世俗，如今你兒不照樣成了我的掌中刃

    陸昭揮杖斬斷青銅絲，星砂卻在空中凝成母親受刑的畫面。他看見青衫客將襁褓中的自己放入劍匣，用巫族圣血澆灌滄溟劍；又看見蘇清漪在藥王谷禁地跪拜星軌儀，谷主將蠱蟲植入她脊椎。

    祭壇地面浮現(xiàn)血色棋盤，陸昭與青衫客各執(zhí)黑白。每落一子，對應(yīng)的青銅棺便開啟一具。當(dāng)蘇清漪的預(yù)葬棺震動時，陸昭突然將圣杖刺入棋盤天元位。

    你輸了。青衫客笑著推倒黑子王棋，從你出生那刻，這局就已...

    杖尖突然穿透棋盤，星砂裹著蘇清漪的心頭血濺在傘面。預(yù)葬棺中的替身突然睜開眼睛，與千里之外的蘇清漪同時結(jié)印。祭壇四十九盞青銅燈齊齊爆燃，火光中走出三百名眼覆星砂的巫族亡靈。

    舅舅。陸昭第一次喊出這個稱呼，圣杖頂端的冰晶重現(xiàn)母親被剜眼時的場景，你可知阿娘為何甘愿受鎮(zhèn)魂釘

    青衫客的袖中滑出半塊玉玨，卻見陸昭頸間殘玉已嵌入圣杖。星砂幻境轟然崩塌，露出祭壇底部真正的星軌儀——那竟是放大萬倍的巫族圣杖，杖身纏繞著從各派禁地延伸而來的青銅鎖鏈。

    蘇清漪的金鈴盡碎，她踏著星砂躍入祭壇核心。心臟處的冰蓮綻放瞬間，所有青銅棺中的尸傀同時發(fā)出哀嚎。陸昭看見她背后的星圖脫離皮膚，在空中拼成完整的《山河社稷圖》，圖中江河正是青銅鎖鏈的走向。

    不要！青衫客的折傘刺向蘇清漪后心，卻被圣杖挑起的星砂凝成母親的模樣。虛影的手穿透青衫客胸膛，掏出的不是心臟，而是半枚刻著天機閣主的青銅印。

    當(dāng)陸昭將圣杖插入祭壇陣眼時，九星光芒突然熄滅。黑暗中響起鎖鏈斷裂聲，以及二十年來所有青銅棺開啟的轟鳴。蘇清漪的預(yù)葬棺蓋緩緩滑開，伸出的卻是纏滿星砂的、溫?zé)岬氖帧?br />
    終章

    九星照命（下）

    圣杖刺入心臟的瞬間，陸昭聽見三百巫靈在星砂中慟哭。青銅鎖鏈從地脈深處寸寸斷裂，青衫客胸口的血洞涌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粘稠的青銅液體——那液體蜿蜒爬向祭壇，凝成二十年前就該死去的天機閣主的面容。

    好孩子，這具身體本就是為你準(zhǔn)備的。

    青銅人像抬手握住圣杖，陸昭的瞳孔突然映出母親分娩時的畫面：九枚鎮(zhèn)魂釘并非釘在母親顱頂，而是刺入她腹中胎兒的四肢。真正的星女阿月始終站在陰影里，手中捧著的正是蘇清漪的冰蓮心臟。

    祭壇穹頂轟然坍塌，露出萬年未見的夜空。北斗第九星爆發(fā)出妖異的紫光，青銅液體在空中凝成巨大的星軌儀投影。陸昭終于看清，所謂三百年騙局不過是謊言——自周天子鑄九鼎始，巫族便以血肉為引，用星軌儀鎮(zhèn)壓地脈中奔涌的青銅洪流。而二十年前的叛亂，不過是青衫客為奪取星軌儀自導(dǎo)自演的戲碼。

    蘇清漪的手從預(yù)葬棺中伸出，腕間金鈴已化作星砂。她按著陸昭的手將圣杖徹底貫穿自己胸膛，冰蓮心臟在杖尖綻放的剎那，真正的星軌儀從她脊骨中抽離而出。那是一座玲瓏剔透的水晶卦盤，盤中流淌的竟是陸昭這些年被劍匣吞噬的精血。

    巫族從未想操控天命，她的聲音混著青銅液沸騰的轟鳴，我們要困住的，本就是這群借星軌偷生的魑魅！

    水晶卦盤嵌入祭壇陣眼時，十二道青銅洪流自皇陵噴涌而出，在中原大地繪出完整的《山河社稷圖》。圖中每一道河流都是鎖鏈，每一座山岳都是棺槨。青衫客的青銅身軀開始融化，他瘋狂抓向空中星砂，卻撈出母親阿月親手埋在他顱內(nèi)的蠱蟲。

    你以為我為何剖腹取子

    星女虛影自陸昭心口浮現(xiàn)，指尖輕點之處，青銅洪流倒卷回地脈。青衫客嘶吼著墜入自己制造的青銅棺，棺蓋上天機閣主四字被星砂改寫為竊命者。

    陸昭抱著逐漸冰冷的蘇清漪走向星軌儀核心，她的心臟已與水晶卦盤融為一體。母親的聲音在耳邊輕嘆：圣杖最后一道封印，需至親血脈獻(xiàn)祭。

    他低頭看著蘇清漪胸口的冰蓮，突然將圣杖調(diào)轉(zhuǎn)方向刺入自己丹田。封印二十年的《山河社稷圖》殘卷破體而出，與水晶卦盤拼合成渾天儀。當(dāng)最后一個齒輪歸位時，蘇清漪的睫毛忽然顫動——她背后消失的星圖，正緩緩浮現(xiàn)在陸昭心口。

    景和二十三年春，藏劍山莊舊址豎起無名碑。有游俠說曾在北疆見過背劍匣的青衫客，身旁跟著戴面紗的醫(yī)女；藥王谷寒潭的冰蓮年年盛開，瓣上天然生著星圖紋路。

    江湖再無人提起青銅棺，唯有新任武林盟主書房懸著一幅古怪畫卷：玄衣少年與素衫女子共執(zhí)一柄斷裂圣杖，杖尖所指處，三百青銅棺在星河中化作齏粉。

    （全書完）

    我埋劍處星砂起，君煉藥時青銅熄

    ——山河傾覆處，方見俠骨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