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浸皇城
大燕十四年,燕景帝蕭睿駕崩,幼帝即位,太后陰持縷垂簾聽政�!堆嗍匪氖矶䞍员炯o(jì)》
是夜,紫宸殿外跪了一地的宮人。
燕景帝蕭睿于長安城初雪時駕崩于深夜,這位尊貴了一生的帝王在臨終前拿出玉璽交付于皇后陰持縷手中,懇求她輔佐太子登基,且一生不可有二心。
壁上的龍燭忽明忽暗,將一室凝重的空氣灼得發(fā)燙。御醫(yī)們跪伏在地,額頭緊貼冰冷的金磚,連呼吸都屏得極輕。
陰持縷死死攥住玉璽,她張了張嘴,喉間卻像堵著團(tuán)浸透淚水的棉絮,最終只能拼命點(diǎn)頭。鳳冠上的珠串隨著動作簌簌作響,在燭火中投下細(xì)碎晃動的影。
多年的至親至疏夫妻,蕭睿明白,她這是應(yīng)了。
可這女子余生的春光怕是也都要葬在這九重宮闕里了。
燕景帝的唇微微翕動,似想道一聲謝,又似要訴一句歉�?稍缫延捅M燈枯的身子已經(jīng)支撐不住他再說那么多話,只得最后擠出一聲氣若游絲的“晟兒”。便瞪著雙眼含恨而終。
帝崩,眾慟哭。
年幼的太子蕭晟趴在父皇尚有余溫的身軀上嚎啕大哭,小手死死攥著那繡金龍的衣襟不肯松開,撕心裂肺的聲音回蕩在紫宸殿內(nèi)。
皇后陰持縷卻在頃刻間擦凈了淚,恢復(fù)了平日里雍容華貴的模樣,差了宮人強(qiáng)制帶走了小太子。
梁王的鐵騎仍在城外虎視眈眈,皇帝駕崩的消息不能傳出去一點(diǎn)風(fēng)聲。陰持縷鳳眸一凜,當(dāng)即揚(yáng)手召出十三暗衛(wèi),寒刃出鞘的瞬間便封鎖了紫宸殿所有出口——
"今夜踏出此殿半步者,殺。"
她聲音輕似落雪,卻讓滿殿燭火都為之一顫,那些跪伏的大臣與宮人頓時僵如泥人。
現(xiàn)在要做的是靜待時機(jī),等小太子秘密登上皇位。要背水一戰(zhàn),賭那遠(yuǎn)在漠北的人收到宮變的消息,會不會趕長安。
帝崩后第三日,皇后再度垂簾聽政,珠簾后那道身影依舊端莊挺拔。只是龍椅上端坐的"皇帝"身形單薄得過分——那分明是個與先帝有七分相似的替身小太監(jiān)。殿中老臣們交換著驚疑的眼神,這般拙劣的障眼法,怕是撐不到明日早朝,梁王的探子就該把消息遞出皇城了。
不能再等了。深夜,陰持縷從龍榻暗格中取出那卷早已擬好的傳位詔書,以朱砂摹著先帝筆跡添上最后幾筆。并以先皇的口吻,連夜秘召幾位朝中重臣。
當(dāng)紫宸殿的銅漏滴盡三更,小太子蕭晟便在這般詭譎的夜色里完成了登基大典,沒有鐘鼓齊鳴,沒有百官朝拜,只有十三暗衛(wèi)的刀光映著詔書上未干的墨跡。
帝崩第四日,年僅五歲的小太子坐上皇位,陰持縷成為圣母皇太后,垂簾聽政。
金鑾殿上眾臣皆各懷心思,更有甚者早已棄朝堂而去,轉(zhuǎn)身投靠新主梁王。
一時之間山河破碎,風(fēng)雨飄搖。
帝崩后第六日,城外的梁王終是坐不住了。打著清君側(cè),除妖后的名義,派人用一把大火燒了護(hù)城門,趁長安混亂之時率麾下所有的兵馬攻入皇宮。
僅剩的衷心護(hù)衛(wèi)皆已戰(zhàn)死,昔日里戒備森嚴(yán)的皇宮亂做一團(tuán)。在此危難之際,幾個紅了眼的太監(jiān)竟還在偏殿里爭搶鎏金器皿。
陰持縷遣散了所有宮人,讓她們拿著去錢財(cái)逃命。
幼帝蕭晟被陰持縷托付給衷心的老奴,讓她帶蕭晟去一偏遠(yuǎn)之地,余生只要保住性命即可。
不料五歲的晟兒卻突然拽住她逶迤的鳳袍下擺,仰起的小臉上淚痕未干,卻字字鏗鏘如金玉墜地:"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母后,這不是您親手寫在《帝范》第一頁教兒臣的嗎?"
她染著丹蔻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聽著幼子稚嫩話語,猛地俯身將蕭晟緊緊摟入懷中。
今年的冬天似乎要格外的冷,大燕終是要變天了,后世史書即將要被改寫。
梁王殺到金鑾殿時,火光燒紅了半邊天際,仿佛是她初入宮時的晚霞。叛軍包圍住了重重宮殿,外面一片殺伐聲不斷。
梁王提著一柄滴血的長劍,靴底踏過滿地奏折與珠翠,一步一個血印地向龍椅逼近,劍尖尤滴著鮮血。
陰持縷把小皇帝護(hù)了在身后,逃不掉了。只是身為母親的本能,還想再護(hù)他最后一次。
梁王在龍椅前停下了腳步。振臂高聲大喊:“妖后亂國,人人得而誅之!”霎時間身后叛軍與倒戈的老臣們山呼海嘯般應(yīng)和。
長劍被舉起,梁王面容扭曲,表情中有對皇位志在必得的猙獰。身后的晟兒流著淚大喊母后。
陰持縷閉上眼睛,恍惚間,她仿佛又看見漠北的殘陽下,有一人策馬狂奔,衣袍獵獵。
劍尖上一滴血珠砸在陰持縷眉心,如朱砂痣般艷得驚心。
緊接著"嗖嗖"兩聲裂帛般的尖嘯撕破殿宇——梁王眉心與喉間突然綻開兩簇血花,連驚愕表情都來不及凝固,便重重栽倒在龍椅前。
殿外鐵蹄聲如雷碾近,漠北軍旗刺破濃煙。
有故人攜銀槍白馬從千里之外的漠北,單騎踏碎宮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