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曦娘攥緊拳頭，指甲陷進肉里，她咬咬牙，心一橫豁出去道：“當今六殿下梁驚賦�！�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
張蒼額上汗如雨下，他知曦娘敢來報六殿下的案，定是有元暮公主撐腰，偏生這二人他一個都得罪不起。
天色昏黃，積雪融后，冷意愈發(fā)張狂，蓄了滿屋子的寒氣刺骨。
張蒼豈敢再往下問，心中想不出良計，正僵持之際，堂外又來一人。
來人步子散漫，嘴角牽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本王聽說審刑院里有人要告我，便想著來見一見，竟不想妹妹也在這里，當真是巧了。”
歲歲朝梁驚賦冷冷一笑：“不巧，人正是我?guī)淼��！?br />
梁驚賦瞟了一眼曦娘的臉，當下沒認出來，卻也猜得出應(yīng)是和扇佪坊有關(guān)。
梁驚賦走到曦娘跟前，居高臨下盯著她，“不知本王犯了何事，值得妹妹如此興師動眾，你且說來聽聽�！�
曦娘跪得雙膝發(fā)麻，梁驚賦的話語如一顆無形的巨石壓在她的背脊上，叫她喘不過氣來。
“怎么，你不是要揭發(fā)本王么？”梁驚賦含笑質(zhì)問。
曦娘渾身顫抖，目光已不知去瞧誰的好，只有盯著眼前地板，“啪嗒”一聲濕汗自額間落在地上。
身子仿佛沒了脊骨支撐，她一個無力屈身拜在梁驚賦跟前，額頭砸在地磚上發(fā)出清脆聲響。
“民女知罪，民女……”
“四殿下到——”
門外又一聲通傳，張蒼只覺天旋地轉(zhuǎn)，雙手緊緊撐在桌案上，才沒暈過去。
他們這等人一輩子難見的幾位主子，今日竟全叫他見齊了。
梁歸舟緩步走來，瞧了一眼堂中局勢，爾后徑自站到歲歲身旁。
“本王也來聽聽此案，張御史接著辦案罷�！�
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叫張蒼立即審清了眼下情勢，四殿下顯然和元暮公主是一邊的，既然無論如何都會得罪人，得罪少的總比得罪多了好。
他顫著聲線道：“曦娘，且將你要揭發(fā)的一一說來�！�
曦娘縱是再蠢笨也知此刻沒了退縮的路，遂埋著頭低聲將扇佪坊的事陳述出來。
審刑院里鴉雀無聲，只有屋外的風(fēng)聲狂亂叫囂，枝頭凋零的殘花盡顯肅殺。
待曦娘說完，梁驚賦臉色陰沉，憤一甩袖，大喝道：“你可知污蔑皇嗣是何罪名？”
曦娘被嚇得連磕幾個響頭，“殿下明鑒，大人明鑒，民女所言句句屬實�！�
張蒼不敢妄下定奪，只抬著眸子偷偷瞧了眼三位殿下的臉色。
梁歸舟把玩著手中扳指，低笑一聲：“這倒好辦，只消將扇佪坊里那些女子帶上來一一問個清楚，便知真假�！�
梁驚賦眸底浮上幾分狠戾，嘴角扯著彎曲的弧度，皮笑肉不笑：“四哥這話說的好笑，扇佪坊早就被燒了個干凈，哪來你說的那些女子？”
梁歸舟略一挑眉，道：“哦？可我怎么聽說六弟的扇佪坊在各處皆有分坊，熱鬧得很�！�
他頓了頓，轉(zhuǎn)首望向門外，溶溶霞色籠于大地，殘陽之下，渾身是血的少年押著宋岐蒼走來。
他的右手上握著一柄斷劍，劍鋒拖曳在地，發(fā)出錚錚聲響，左手的指縫里滴著血，血珠于地板間干涸，在殘暉的映射下透著異人的光，照見少年來時的灼烈軌跡。
歲歲只覺得雙眸被人晃了一晃，仿佛是風(fēng)雪逆旅中的那盞長燈，終于點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