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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秦語在劇痛中睜開眼睛,入目的是斑駁發(fā)黃的屋頂和一根搖搖欲墜的電線。她猛地坐起身,這個動作牽動了肺部,引發(fā)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這是...知青點的宿舍秦語不敢置信地環(huán)顧四周,二十平米的小屋里擺放著四張簡易木床,墻上貼著已經(jīng)褪色的農(nóng)業(yè)學大寨標語,木桌上放著一個印有為人民服務的搪瓷缸。

    她顫抖著伸出手,看著自己光滑細膩的皮膚,沒有皺紋,沒有長期化療留下的青紫針眼。床頭小鏡子里映出一張年輕的臉龐——二十歲的秦語,扎著兩條烏黑的麻花辮,眼睛里還閃爍著青春的光彩。

    1975年...我重生了秦語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真實得令人想哭。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1977年,她為陸明遠放棄北大錄取通知書,陪他留在農(nóng)村;1980年,陸明遠靠她輔導考上師范,一進城就娶了青梅竹馬;1995年,她被查出肺癌晚期,而已經(jīng)成為教育局領導的陸明遠連醫(yī)藥費都不肯借...

    秦語,你醒了門被推開,一個身材挺拔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濃眉大眼,正是年輕時的陸明遠。他手里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紅薯粥,你都昏迷三天了,把大家嚇壞了。

    秦語死死攥住被角,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就是這張臉,這個聲音,騙了她一輩子!

    多虧你把我從河里救上來。陸明遠坐在床邊,眼神溫柔,不過你也太傻了,那么急的水流...

    秦語突然記起來,這是1975年夏天,陸明遠在河邊失足落水,她不顧一切跳下去救他,結果自己高燒昏迷三天。前世她醒來后感動于陸明遠的關心,從此死心塌地跟著他。

    但現(xiàn)在,她敏銳地捕捉到陸明遠眼底的不耐煩。

    生產(chǎn)隊的活耽誤了不少,你什么時候能上工果然,陸明遠話鋒一轉,隊長說了,再請假要扣工分。

    秦語心底冷笑,面上卻虛弱地咳嗽兩聲:我...我頭還很暈...

    那你再休息半天吧。陸明遠放下碗,匆匆起身,我得去上工了,晚上再來看你。

    門關上后,秦語端起那碗紅薯粥,直接倒進了床底的便桶。前世她不知道,這粥里的退燒藥被陸明遠減了大半劑量,就為了讓她早點康復去干活。

    她翻身下床,從床板下摸出一個鐵皮盒子。打開后,里面是幾本保存完好的高中教材和一本筆記本——這是她偷偷藏起來的寶貝,前世為了討好陸明遠,她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幫他復習,自己的書本早就賣了換雞蛋給他補身體。

    這一世,我要為自己活。秦語撫摸著教材封面上數(shù)學兩個字,淚水模糊了視線。

    窗外傳來哨聲,知青們下工回來了。秦語迅速擦干眼淚躺回床上,她需要時間思考如何改變命運。

    秦語,你好點了嗎女知青王雪梅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幾個野果,給你摘的,很甜。

    秦語記得這個好姐妹,前世就是她把自己和陸明遠的私密對話傳遍全村,害她名聲掃地。而現(xiàn)在,王雪梅眼神閃爍,時不時瞟向陸明遠空著的床位。

    謝謝,放那兒吧。秦語虛弱地說,我想再睡會兒。

    王雪梅剛走,秦語就聽見窗外傳來壓低的聲音。

    她還沒好是陸明遠。

    裝模作樣吧,不就是個感冒...王雪梅的嗤笑。

    女人就是嬌氣,要不是她會算賬,隊長哪會這么照顧她...

    秦語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前世她怎么就沒聽出這些話里的輕蔑她躡手躡腳走到窗邊,看見陸明遠和王雪梅肩并肩走向河邊,陸明遠的手自然地搭在了王雪梅腰上。

    原來這么早就開始了...秦語冷笑。她回到床邊,翻開數(shù)學課本,開始如饑似渴地復習起來。

    這一次,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第二章

    天剛蒙蒙亮,知青點的起床哨就尖銳地劃破了寧靜。秦語睜開眼睛,迅速將枕下的數(shù)學筆記塞進內衫口袋。這三天,她像只蟄伏的獸,在暗處靜靜觀察,等待時機。

    秦語,今天該上工了吧王雪梅一邊扎頭發(fā)一邊斜眼看她,再躺下去,隊長該說閑話了。

    秦語劇烈咳嗽起來,手指緊緊揪住胸口的衣服:我...我試試...

    她緩慢地起身,動作像是七旬老嫗,額頭瞬間滲出細密的汗珠。前世在腫瘤科當護工的經(jīng)驗派上了用場——如何完美模擬一個病人的狀態(tài),她再熟悉不過。

    算了算了,別勉強。王雪梅皺眉后退一步,仿佛怕被傳染,我跟隊長說一聲。

    等宿舍門關上,秦語立刻挺直腰板,從床底下摸出鐵皮盒子。三天來,她利用養(yǎng)病的時間,已經(jīng)復習完了高中數(shù)學前三冊。手指撫過那些熟悉的公式,一種久違的踏實感涌上心頭。

    1977年12月10日...秦語在筆記本上寫下這個日期,那是前世高考恢復的日子。距離現(xiàn)在還有兩年半,足夠她準備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窗外傳來嘈雜聲,秦語湊到窗邊,看見一輛吉普車揚起塵土駛入村口。村支書林大勇從車上下來,身后跟著幾個公社干部模樣的人。

    秦語瞳孔一縮。前世這天,她因為剛退燒就去上工,結果暈倒在田里,錯過了這次視察。而陸明遠因為勤勞肯干得到了村支書的賞識,后來還被推薦去公社當文書。

    機會來了。秦語迅速翻開一本《毛主席詩詞》,用毛筆在廢報紙上臨摹起來。她的書法曾獲全市中學生比賽一等獎,這是她為數(shù)不多帶下鄉(xiāng)的特長。

    中午時分,宿舍門被推開。秦語早已恢復病懨懨的狀態(tài),靠在床頭虛弱地練字。

    秦知青,聽說你病了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秦語驚慌地想要起身,卻被進來的林大勇按住肩膀,別動別動,養(yǎng)病要緊。

    林大勇五十出頭,方臉闊額,眼神犀利。他身后跟著大隊長和幾個知青,陸明遠也在其中,正殷勤地給公社干部遞煙。

    這是...在練字林大勇注意到床上的報紙,眼睛一亮。

    秦語不好意思地想把報紙藏起來:隨便寫寫...

    我看看。林大勇接過報紙,眼前一亮,好字!這北國風光,千里冰封的風字,有柳公權的味道!

    秦語適時地咳嗽兩聲:林書記過獎了,我父親是中學語文老師,從小逼我練字...

    知識分子家庭�。×执笥聭B(tài)度更親切了,聽說你數(shù)學也好,隊里的工分賬目都是你算的

    角落里的陸明遠突然插話:秦語在學校是數(shù)學課代表,還參加過競賽。他臉上堆滿笑容,仿佛與有榮焉。

    秦語心中冷笑。前世陸明遠最討厭她提這些炫耀的事,現(xiàn)在倒主動說了——看來是想在村支書面前表現(xiàn)。

    正好!林大勇拍大腿,公社要搞生產(chǎn)統(tǒng)計,缺個能寫會算的。秦知青養(yǎng)好病就來幫幾天忙吧,算雙倍工分!

    陸明遠臉色瞬間變了。秦語知道他在想什么——前世這個美差是他的,后來還因此被推薦上了工農(nóng)兵大學。

    謝謝林書記。秦語虛弱地微笑,不過我病還沒好利索,怕耽誤事...

    不著急,等你好了再說。林大勇轉頭對大隊長說,給秦知青安排點輕活,別累著了。

    人群離去時,秦語捕捉到陸明遠投來的復雜眼神——驚訝、嫉妒,還有一絲警惕。她低頭繼續(xù)練字,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

    下午,秦語勉強去上工,被安排記工分。她故意算錯幾個數(shù)字,又及時發(fā)現(xiàn)更正,既展示了能力,又顯得認真負責。

    秦語,收工時,陸明遠湊過來,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晚上我給你帶點紅糖補補身子吧

    不用了。秦語咳嗽兩聲,我吃了藥犯困,想早點睡。

    陸明遠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堆起笑容:那明天吧。對了,林書記說的統(tǒng)計工作...你病沒好,要不我?guī)湍?br />
    狐貍尾巴露出來了。秦語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感激:你真好...不過林書記點名要我...

    我可以教你嘛。陸明遠壓低聲音,咱們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前世騙財騙感情的關系!秦語胃里一陣翻騰。她記得清楚,1978年陸明遠回城探親,和他那個青梅竹馬領了結婚證,卻哄她說只是父母之命。

    我考慮考慮...秦語含糊應答,突然瞥見一個穿紅格子衫的姑娘在不遠處張望——林小芳,村支書的女兒,前世陸明遠的干妹妹。

    陸明遠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立刻挺直腰板:小芳同志!找我有事

    林小芳十八九歲,圓臉大眼,扎著兩條油亮的大辮子。她小跑過來,眼睛卻好奇地盯著秦語:這位就是救你的秦姐姐吧我爹夸你字寫得好呢!

    秦語敏銳地注意到,陸明遠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前世她傻乎乎以為林小芳只是陸明遠的妹妹,現(xiàn)在才看懂這其中的算計——村支書的女兒,多好的跳板啊。

    小芳妹妹好。秦語親熱地拉住女孩的手,你爹太抬舉我了。其實陸明遠的字也不錯,他還會畫板報呢。

    陸明遠眼睛一亮,沒想到秦語會推薦他。但下一秒,秦語的話就讓他的笑容凝固了:對了,你不是說要教我打算盤嗎現(xiàn)在有空嗎

    林小芳驚喜地拍手:好�。∥业舷游宜銛�(shù)差,正好跟你們學學!

    夕陽西下,三人坐在打谷場邊。秦語耐心教林小芳珠算口訣,余光卻觀察著陸明遠——他明顯心不在焉,眼睛不停往村支書家方向瞟。

    秦姐姐,你懂得真多!林小芳由衷贊嘆,要是我也能上學就好了...

    現(xiàn)在學也不晚。秦語微笑,我可以教你。

    陸明遠突然插話:小芳同志天資聰穎,肯定一學就會。他語氣殷勤得令人作嘔,其實我高中時成績也不錯...

    秦語假裝沒聽見,繼續(xù)教林小芳算術。夜幕降臨,林小芳依依不舍地告別:秦姐姐,明天還能教我么

    當然。秦語笑著點頭,目送女孩離開后,臉色立刻冷了下來。

    陸明遠湊過來:秦語,你今天...怎么突然對小芳這么熱情

    她挺可愛的。秦語輕描淡寫,而且村支書對我們知青很照顧,教他女兒算數(shù)算什么。

    陸明遠若有所思地點頭,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秦語太熟悉這種眼神了——前世每次他想利用別人時,都是這副表情。

    回到知青點,秦語發(fā)現(xiàn)自己的床鋪被人翻過。鐵皮盒子還在,但位置微微移動了。她不動聲色地檢查物品,發(fā)現(xiàn)數(shù)學筆記最后一頁被撕掉了——那頁記著一些高考重點公式。

    王雪梅...秦語咬牙。前世這個好姐妹就愛搞小動作,后來還散布謠言說她勾引大隊會計。

    夜深人靜,秦語打著手電在被窩里復習。突然,窗外傳來窸窣聲。她屏住呼吸,聽見陸明遠壓低的聲音:...她最近怪怪的...對,特別注意那幾本破書...你幫我盯著點...

    秦語熄滅手電,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前世她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盤著兩條毒蛇

    第二天清晨,秦語病情反復了。她咳得驚天動地,大隊長只好讓她繼續(xù)休息。等所有人上工后,秦語從床板下摸出另一本筆記——幸好她早有準備,重要內容都做了備份。

    陸明遠,王雪梅...秦語一邊抄寫公式一邊喃喃自語,這一世,我要讓你們嘗嘗被算計的滋味。

    中午時分,林小芳突然來訪,手里捧著一罐蜂蜜:秦姐姐,我爹讓我送來的,說潤肺最好!

    秦語心中一動。前世林小芳對她一直不冷不熱,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陸明遠從中作梗。她熱情地招呼女孩坐下,兩人聊起了村里的趣事。

    對了,秦語狀似無意地問,陸明遠經(jīng)常去你家嗎

    林小芳臉一紅:嗯...他教我弟認字,還幫我爹整理文件...她低下頭,陸大哥懂得可多了,城里來的就是不一樣...

    秦語心中冷笑。陸明遠哪是去教認字,分明是去攀關系。她親熱地摟住林小芳的肩膀:小芳,想不想學更多知識我可以教你。

    真的林小芳眼睛亮晶晶的,可我笨得很...

    誰說的!秦語拿出準備好的初中課本,你這么聰明,肯定一學就會。

    看著女孩興奮的樣子,秦語心中有了計劃。陸明遠想靠攀附村支書上位那她就先把他這條梯子拆了。

    第三章

    清晨的露水還未散去,秦語已經(jīng)坐在打谷場邊的老槐樹下,面前攤開一本《初中代數(shù)》。連續(xù)三天的高燒偽裝讓她贏得了寶貴的獨處時間,足夠她把數(shù)學知識系統(tǒng)地梳理一遍。

    秦姐姐!林小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秦語迅速合上書本,換上一副病懨懨的表情。

    林小芳小跑過來,臉頰紅撲撲的:我給你帶了雞蛋!我娘說生病了要補補。她神秘兮兮地從懷里掏出兩個還溫熱的雞蛋,藏好了,別讓人看見。

    秦語心頭一暖。前世她對林小芳印象不深,只記得她是陸明遠的干妹妹�,F(xiàn)在近距離接觸,才發(fā)現(xiàn)這姑娘單純熱情,像塊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

    小芳,你昨天說想學寫字...秦語從兜里掏出一本自制的小冊子,我連夜給你做了這個。

    林小芳接過一看,是本手寫的《常用字速成》,每一頁都工整地寫著漢字,還配了圖畫和拼音。天哪!她驚呼,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紙頁,這...這太貴重了...

    拿著吧。秦語微笑,每天晚上收工后,我可以教你半小時。

    林小芳眼眶突然紅了:秦姐姐,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陸大哥說你們城里知青都瞧不起我們鄉(xiāng)下人...

    秦語心頭一跳。果然,陸明遠一直在暗中挑撥。他胡說。她握住林小芳的手,你爹對我們知青這么照顧,我們感激都來不及。再說了...她壓低聲音,我覺得你比某些知青強多了,至少不會背后說人壞話。

    林小芳眼睛一亮,湊近秦語:你也發(fā)現(xiàn)了王雪梅昨天還跟我娘嚼舌根,說你裝病偷懶...

    秦語瞇起眼睛。看來王雪梅和陸明遠已經(jīng)聯(lián)手了。她故作驚訝:真的可我明明把醫(yī)生的診斷書都交給隊長了啊。

    我娘也不信她。林小芳撇嘴,對了,公社下周要辦掃盲班,我爹說要推薦你去當老師呢!

    秦語心跳加速。前世這個差事落在了陸明遠頭上,成為他后來被推薦上大學的資本。我不行吧...她假裝猶豫,陸明遠不是更合適嗎

    他才不行呢!林小芳脫口而出,又趕緊捂住嘴,我是說...他教過我弟,兇得很,動不動就罵人笨...

    秦語心中暗喜�?磥聿恍枰齽邮�,陸明遠自己就把路走窄了。那...如果你爹覺得我行,我就試試。她柔聲說。

    林小芳歡天喜地地走了,秦語重新翻開代數(shù)書,卻怎么也看不進去了。掃盲班老師——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不僅能接觸公社領導,還能為自己積累政治資本。1977年高考恢復后,政審和推薦信同樣重要。

    原來你在這兒。

    陰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秦語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陸明遠。她故意劇烈咳嗽起來,肩膀抖動得像風中落葉。

    別裝了。陸明遠繞到她面前,臉色陰沉,我聽說你要去教掃盲班

    秦語抬起蒼白的臉:什么掃盲班小芳剛跟我說,我還不清楚...

    少來這套!陸明遠一把抓起地上的代數(shù)書,高燒不退的人看這個秦語,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心機了

    秦語直視他的眼睛:有心機我只是想趁著養(yǎng)病復習一下知識,免得生疏了。這有什么問題嗎

    陸明遠被問住了,臉色變幻不定。半晌,他擠出一絲笑容:語兒,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最近對我...很冷淡。

    語兒秦語差點笑出聲。前世他只有在要錢要東西時才這么叫。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吟:沒有...我就是病得難受...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陸明遠突然蹲下來,作勢要握她的手,王雪梅都跟我說了,她看見我和小芳走得太近...但那都是工作需要!我心里只有你...

    秦語猛地抽回手,胃里翻騰著厭惡。前世她就是被這套說辭騙了十年。你別這樣...她瑟縮著身子,有人來了...

    遠處果然傳來腳步聲,陸明遠立刻站起身,變臉似的換上嚴肅表情:秦語同志,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別耽誤生產(chǎn)。

    來的是大隊會計和幾個村民,陸明遠迎上去,高聲說著什么知青帶頭作用。秦語冷眼看著他的表演,慢慢收拾書本離開。

    回到宿舍,秦語從枕頭套里摸出一本紅色筆記本,翻開寫著陸明遠的那一頁,在虛偽自私后面又添上善于表演。這本仇人錄是她重生后特制的,記錄著每個傷害過她的人的特征和把柄。

    三天后,公社掃盲班正式開班。秦語穿上了最整潔的藍布衣裳,兩條麻花辮梳得一絲不茍。教室里擠滿了村民,連門口都站滿了人。公社書記、村支書和教育干事坐在第一排,氣氛莊重得像在開人民代表大會。

    下面,請知青秦語同志給大家上第一課!林大勇的聲音洪亮有力。

    秦語走上講臺,腿微微發(fā)抖。這不是害怕,而是興奮。她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臺下——陸明遠坐在角落,臉色陰鷙;王雪梅撇著嘴,一臉不屑;林小芳則興奮地朝她揮手。

    鄉(xiāng)親們好。秦語的聲音清亮堅定,今天我們先學最實用的——認工分票和記工本。

    她轉身在黑板上畫出工分票的樣式,詳細解釋每個數(shù)字和符號的含義。這不是照本宣科的教學,而是她根據(jù)村民實際需求精心設計的。臺下很快響起恍然大悟的感嘆聲。

    秦老師,一個老農(nóng)突然舉手,俺名字里的富字怎么寫俺想學會寫自己名字!

    秦語微笑點頭,在黑板上寫下富貴兩個大字:富字這樣寫,上面是宀,代表房子,下面是畐,表示滿溢。家里糧食滿倉,就是富!

    村民們發(fā)出贊嘆聲,連公社書記都頻頻點頭。秦語借機又教了幾個吉祥字,還編了順口溜幫助記憶。課堂氣氛越來越熱烈,原定一小時的課延長到了兩小時。

    秦語同志不簡單��!課后,公社書記握著她的手,聽說你高中時是數(shù)學課代表我們公社正缺這樣的人才!

    秦語謙虛地低頭:都是毛主席教導得好,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去,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

    好!思想覺悟高!公社書記對林大勇說,這樣的知青要重點培養(yǎng)!

    林大勇滿臉紅光,仿佛秦語是他親手培養(yǎng)的。秦語余光瞥見陸明遠站在遠處,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光。

    當晚,秦語正在宿舍整理教案,林小芳風風火火地闖進來:秦姐姐,不好了!

    怎么了秦語合上本子。

    陸明遠在打谷場跟人說你壞話!林小芳氣得臉通紅,說你裝病逃避勞動,還說你教課是為了出風頭...王雪梅還在旁邊幫腔!

    秦語冷靜地站起身:都有誰在場

    七八個村民吧,還有大隊會計...林小芳急得直跺腳,你快去解釋��!

    不急。秦語從枕頭下取出體溫計,幫我個忙...

    十分鐘后,秦語虛弱地出現(xiàn)在打谷場。陸明遠正口沫橫飛地演講:...城里小姐吃不了苦,我們知青的臉都讓她丟盡了...

    陸明遠同志,秦語突然出聲,人群立刻安靜下來,你為什么要這樣說我

    陸明遠顯然沒料到她會來,一時語塞。王雪梅趕緊幫腔:秦語,大家只是實話實說。你這幾天不上工,卻有力氣去教書...

    秦語眼中泛起淚光(這是她在井邊偷偷抹了生姜的效果):我...我也不想生病啊...說著,她從兜里掏出體溫計,今天下午量的,三十八度五...林書記知道,醫(yī)生說我這是過度勞累引起的...

    人群開始竊竊私語。體溫計在村民手中傳遞,那根醒目的紅線做不了假。

    那...那你怎么能去教書陸明遠不甘心地質問。

    公社的任務重要,我咬牙也得堅持...秦語聲音哽咽,本以為同志們會體諒,沒想到...她適時地咳嗽起來,咳得彎下腰去。

    太過分了!大隊會計突然出聲,秦知青帶病工作,你們還在背后嚼舌根!

    就是!秦老師教得多好�。讉白天上過課的村民附和。

    陸明遠臉色鐵青,王雪梅也縮到了人群后面。這時林小芳按計劃登場:爹!公社來電話找秦姐姐!

    秦語勉強直起身:我這就去...她搖晃了一下,林小芳趕緊扶住她。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目送秦語虛弱地離開。這場戲演得恰到好處——既保住了她病弱的人設,又揭露了陸明遠的真面目。

    回到宿舍,秦語立刻洗掉眼周的生姜,長長舒了口氣。今天這一仗,她贏了兩個回合:在公社領導面前展示了才華,又在村民面前揭穿了陸明遠。但這只是開始,她清楚陸明遠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第二天清晨,秦語在宿舍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一張匿名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別太得意,有你哭的時候!

    秦語把紙條收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哭重生那天起,她就發(fā)誓這輩子只讓仇人哭。

    第四章

    秦語盯著手中皺巴巴的紙條,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寫的:別以為攀上高枝了,賤人!小心半夜走路摔斷腿!她輕輕嗅了嗅紙條,一股淡淡的雪花膏味道——和王雪梅用的那種一模一樣。

    有意思。秦語冷笑一聲,將紙條夾進紅色筆記本。這是本周第三封匿名信了,前兩封只是警告,這次直接升級為人身威脅。

    窗外傳來上工的哨聲,秦語迅速將筆記本藏入特制的腰帶內層。自從掃盲班成功后,她獲得了公社的特別許可——白天可以不去田間勞動,專心備課和教學。這個特權讓其他知青眼紅不已,尤其是陸明遠和王雪梅。

    秦語剛鎖好宿舍門,身后就傳來一聲嗤笑:喲,秦老師又不用上工啊王雪梅倚在門框上,兩條麻花辮梳得油光水滑,臉上抹著厚厚的雪花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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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社安排的。秦語淡淡回應,目光卻落在王雪梅的左手上——中指內側有塊墨漬,和她昨晚在恐嚇信上發(fā)現(xiàn)的污漬位置一致。

    王雪梅注意到秦語的目光,下意識把手藏到背后:看什么看!別以為當個掃盲老師就了不起!

    秦語突然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王雪梅,你知道寫恐嚇信是什么性質的問題嗎

    王雪梅臉色刷地變白:什...什么恐嚇信你別血口噴人!

    我有說是你寫的嗎秦語微笑,滿意地看著王雪梅額角滲出的冷汗,對了,你左手上的墨漬,和我收到的那封信上的污漬很像呢。

    王雪梅像被燙到一樣跳開:你胡說!我根本沒用墨水!這是...這是...她慌亂地在衣服上蹭著手。

    秦語不再理會她,轉身離開。這只是個開始,她需要確鑿證據(jù)。前世在腫瘤科工作時,她見過太多病人臨終前的懺悔與謊言,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掃盲班教室里已經(jīng)坐了二十多個村民,林小芳坐在第一排,面前攤開秦語給她的《常用字速成》�?匆娗卣Z進來,她興奮地揮手:秦姐姐,我會寫全家人的名字了!

    秦語檢查了她的作業(yè)本,上面的字雖然歪歪扭扭,但一筆一劃都很認真。進步真快!她由衷贊嘆,今天教你記賬怎么樣

    太好了!林小芳眼睛發(fā)亮,我爹說如果我學得好,明年讓我當記分員!

    課間休息時,林小芳神秘地拉住秦語:秦姐姐,王雪梅最近老往陸大哥屋里跑,兩人鬼鬼祟祟的,肯定在使壞!

    秦語瞇起眼睛:什么時候的事

    就這兩天晚上。林小芳壓低聲音,昨晚我路過知青點,聽見他們在說你...

    秦語心頭一緊。前世這兩人雖然都對她不利,但一直是各自行動。如果他們聯(lián)手...她得加快計劃了。

    小芳,幫我個忙。秦語從教案本里撕下一張紙,今晚七點,假裝不小心把墨水潑在王雪梅床上。

    林小芳瞪大眼睛:啊那她會打死我的!

    不會。秦語微笑,你潑完立刻跑去找你爹,說發(fā)現(xiàn)王雪梅偷看你的日記。你爹最疼你,肯定會來知青點。

    可...可她沒偷看我日記啊...

    她偷了。秦語從懷里掏出一個筆記本,這是你的日記,里面寫了些...有趣的內容。

    林小芳翻開一看,臉立刻紅了。這本日記詳細記錄了王雪梅如何勾引大隊會計,如何偷拿知青點的糧食...最后一頁還寫著王雪梅計劃陷害秦語的事。

    這...這不是我寫的啊!

    當然不是。秦語眨眼,但筆跡很像你對吧我臨摹了你的字。

    林小芳倒吸一口冷氣:秦姐姐,你...你真厲害!

    秦語拍拍她的肩:今晚有好戲看了。

    回到宿舍,秦語發(fā)現(xiàn)自己的床鋪又被翻過了。她立刻檢查藏在床板下的鐵皮盒子——鎖完好無損,但盒子邊緣有一道新鮮的劃痕�?磥碛腥嗽噲D撬鎖未果。

    秦語冷笑一聲,從衣領里摸出真正的鑰匙打開盒子。里面整齊擺放的數(shù)學和物理筆記都在,但最上面一本的邊角有輕微折痕——有人翻看過。

    王雪梅...秦語咬牙。前世的記憶涌上心頭:高考前一周,她所有的復習資料離奇失蹤,導致她最終以三分之差落榜。當時她以為是意外,現(xiàn)在想來,八成也是王雪梅干的。

    秦語從枕頭里摸出一個小紙包,小心地撒了一些無色粉末在筆記本封面上。這是她從公社衛(wèi)生所借來的熒光粉,沾上后肉眼看不見,但在紫外線下會發(fā)光。衛(wèi)生所有臺用來檢查皮膚病的紫外線燈,正好派上用場。

    傍晚,秦語故意在食堂高聲宣布要去公社送材料,晚上不回來。她注意到王雪梅和陸明遠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秦語確實去了公社,但只是繞了一圈就悄悄返回,躲在知青點附近的草垛后。七點整,她看見林小芳蹦蹦跳跳地進了女生宿舍,幾分鐘后慌慌張張地跑出來,直奔村支書家。

    不到十分鐘,林大勇就帶著幾個民兵氣勢洶洶地來到知青點。秦語趁機混入看熱鬧的村民中。

    王雪梅!出來!林大勇的聲音像炸雷。

    王雪梅慌慌張張地跑出來,手上還沾著墨水:林書記,怎么了

    聽說你偷看我家小芳的日記林大勇怒目圓睜,還寫了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我沒有!王雪梅尖叫,是那小丫頭污蔑我!她剛才還往我床上潑墨水!

    林小芳立刻哭起來:爹!她撒謊!我是來找她理論的,發(fā)現(xiàn)她正翻我的日記本,一著急才打翻了墨水瓶...

    圍觀群眾發(fā)出噓聲。在這個年代,偷看別人日記是極其下作的行為。

    你血口噴人!王雪梅氣急敗壞,那根本不是你的日記!是秦語栽贓我!

    哦林大勇瞇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是秦知青栽贓你你又怎么確定那不是小芳的日記

    王雪梅一時語塞,臉色煞白。這時一個民兵突然喊:書記!她枕頭下有東西!

    眾人涌進宿舍,從王雪梅枕頭下翻出幾頁撕碎的紙——正是秦語丟失的那幾頁數(shù)學筆記!

    這不是秦姐姐的復習資料嗎林小芳驚呼,前天她還說被人撕了!

    王雪梅面如死灰:這...這不是我放的!有人栽贓我!

    夠了!林大勇怒吼,偷東西、寫恐嚇信、栽贓陷害!王雪梅,你這種害群之馬不配當知青!明天我就向公社匯報!

    王雪梅癱坐在地,突然指向人群中的陸明遠:是他指使我干的!他說秦語搶了他的機會,要我給她點顏色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轉向陸明遠。他臉色鐵青:胡說八道!我根本不...

    就是你!王雪梅歇斯底里地尖叫,你還說等秦語考不上大學,就會乖乖聽你的話!你答應我回城后就和我結婚!

    人群爆發(fā)出一陣驚呼。陸明遠惱羞成怒:瘋子!誰要和你結婚!

    場面一片混亂。秦語站在人群中,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計劃進行得比預想的還要順利——不僅揪出了王雪梅,還讓陸明遠當眾現(xiàn)形。

    最終,林大勇命令民兵把王雪梅帶到大隊部審查,陸明遠也被嚴厲警告。人群散去后,林小芳悄悄拉住秦語的手:秦姐姐,你太神了!你怎么知道王雪梅會...

    噓。秦語微笑,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當晚,秦語在煤油燈下更新她的紅色筆記本,詳細記錄了今晚的事件。突然,窗戶被輕輕叩響。

    誰

    是我。林小芳的聲音,我爹讓我來叫你。

    村支書家燈火通明。林大勇坐在堂屋正中的太師椅上,臉色嚴肅:秦知青,坐。

    秦語心跳加速。難道計劃出了紕漏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林大勇直截了當。

    秦語斟酌著詞句:王雪梅同志可能一時糊涂...

    別打官腔。林大勇擺手,我查過了,那本日記確實不是你寫的,但筆跡模仿得很像。墨水也是你讓小芳潑的,對吧

    秦語后背冒出冷汗。她低估了這位老支書的洞察力。

    書記,我...

    干得漂亮!林大勇突然大笑,對付這種小人,就該以牙還牙!

    秦語愕然。林大勇繼續(xù)道:我早就看出王雪梅心術不正,還有那個陸明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秦知青,你是個聰明人,我林大勇就欣賞聰明人!

    謝謝書記。秦語松了口氣。

    別叫書記,叫林叔吧。林大勇態(tài)度親切,小芳跟我說了,你在準備考大學

    秦語心頭一緊。在這個年代,知青私下準備高考是不安心農(nóng)村建設的表現(xiàn),嚴重了會被批判。

    林叔,我只是...

    好事�。×执笥屡拇笸�,咱們村要能出個大學生,那是光宗耀祖的事!你放心準備,有什么需要盡管說!

    秦語眼眶突然濕潤了。前世如果有這樣的支持,她的人生會不會完全不同

    對了,林大勇壓低聲音,陸明遠那邊你小心點,那小子心黑著呢。我派人盯著他,但你也要留個心眼。

    回家的路上,林小芳挽著秦語的手臂,興奮地說個不停。秦語卻心不在焉——今晚的勝利固然可喜,但她清楚,陸明遠絕不會就此罷休。前世的記憶告訴她,當這個男人被逼到絕境時,什么都干得出來。

    月光下,秦語摸了摸藏在腰間的小刀。這是她從公社農(nóng)機站借來的刮刀,鋒利無比。重生給了她第二次機會,她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奪走她的未來。

    第五章

    1977年10月21日,收音機里傳出那個改變無數(shù)人命運的消息——高考恢復了!

    秦語手中的粉筆啪地斷成兩截。教室里瞬間鴉雀無聲,所有村民都茫然地看著突然僵住的秦老師。只有她知道,這一刻等了多久。

    高...高考林小芳結結巴巴地念著這個陌生詞匯。

    秦語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就是大學招生考試。從今年起,不用推薦,憑成績上大學了。

    真的一個年輕村民跳起來,那俺們農(nóng)村娃也能考

    能。秦語的聲音微微發(fā)顫,只要符合條件,都能考。

    教室瞬間炸開了鍋。秦語機械地繼續(xù)講課,心思卻早已飛遠。前世這一天,她正躺在衛(wèi)生所——為了救陸明遠落水而高燒不退。等她病愈,距離高考只剩一個半月,復習資料又被王雪梅弄丟,最終以三分之差落榜。

    秦姐姐,你手在抖。下課后,林小芳擔憂地拉住她,你是不是...想考大學

    秦語沒有立即回答。秋日的陽光透過槐樹葉斑駁地灑在地上,像碎了一地的金子。是啊,她想考,想得發(fā)瘋。但這一世,她不會再重蹈覆轍。

    小芳,秦語突然轉身,幫我個忙。公社有油印機對吧

    當天晚上,知青點召開了緊急會議。隊長宣讀完文件后,屋里炸開了鍋。有人歡呼雀躍,有人愁眉苦臉,更多人是不知所措。秦語安靜地坐在角落,觀察每個人的表情。

    陸明遠表現(xiàn)得最激動,他揮舞著拳頭:同志們!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我們必須抓��!但他的眼神不斷往秦語這邊瞟。

    散會后,陸明遠果然湊了過來:秦語,我們一起復習吧互相幫助。

    秦語差點笑出聲。前世他也是這么說的,結果她熬夜給他整理資料、講解題目,自己卻累倒在考場上。而他一拿到錄取通知書就翻臉不認人。

    好啊。秦語微笑,不過我基礎差,怕拖累你。

    陸明遠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光芒:怎么會!你數(shù)學那么好...我是說,我們應該互幫互助。

    那明天開始秦語假裝天真地問。

    太好了!陸明遠興奮地搓手,你把資料帶上,我們去河邊安靜的地方學。

    河邊秦語心頭警鈴大作。前世她就是在河邊意外落水的。她故作猶豫:河邊太遠了,不如在村支部的空屋林叔說我們可以用。

    陸明遠臉色微變:村支部...人多眼雜的...

    怕什么我們又沒什么見不得人的。秦語意有所指,滿意地看著陸明遠額角暴起的青筋。

    回到宿舍,秦語從床板下取出鐵皮盒子。兩年多來,她利用一切空閑時間復習,已經(jīng)將高中數(shù)理化全部梳理了三遍,語文和政治也做了詳盡的筆記。這些紙張泛黃的筆記本,是她復仇的武器。

    得做備份。秦語喃喃自語。前世的教訓告訴她,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

    第二天一早,秦語就去了公社。林小芳已經(jīng)等在油印室門口,手里拿著鑰匙。

    秦姐姐,真要印這么多啊林小芳看著秦語抱來的厚厚一摞筆記,瞪大了眼睛。

    每科兩份。秦語遞給她一包水果糖,幫我望風,有人來就咳嗽。

    油印機嘎吱作響,一張張復習資料被復制出來。秦語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不是因為勞累,而是緊張。這些資料一旦被發(fā)現(xiàn),足以證明她不安心農(nóng)村建設——雖然高考恢復了,但政策風向誰說得準呢

    秦姐姐,林小芳突然壓低聲音,陸大哥在公社門口轉悠呢。

    秦語手一抖,一張紙被油墨糊了大半。果然,陸明遠在監(jiān)視她!別管他,快印完這些。

    中午,秦語將原件藏在林小芳家的閣樓里,復印件一分為二:一份隨身攜帶,另一份埋在村后山的老槐樹下。做完這些,她才去村支部赴約。

    陸明遠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怎么才來

    去拿資料了。秦語晃了晃手中的筆記本,開始吧

    接下來的幾天,秦語白天陪陸明遠復習,晚上悄悄去林小芳家看原件。她故意在陸明遠面前裝笨,數(shù)學題算錯,政治題背混,氣得他直跳腳。

    你到底有沒有認真準備第五天,陸明遠終于爆發(fā)了,這么簡單的題都不會!

    秦語委屈地低頭:我...我腦子笨...

    陸明遠強壓怒火:算了,今天先到這里。他伸手去拿秦語的筆記本,這個借我看看,明天還你。

    秦語死死按住本子:不行!這是我全部的心血...

    小氣什么!陸明遠一把搶過,明天就還你!說完揚長而去。

    秦語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本筆記是她精心準備的特供版——關鍵公式故意寫錯,政治題答案也摻雜著幾個致命錯誤。如果陸明遠照這個復習...呵呵。

    當晚,秦語正在煤油燈下謄寫新筆記,窗戶突然被石子砸了一下。她警覺地吹滅燈,摸出藏在枕頭下的小刀。

    秦姐姐,是我!林小芳的聲音。

    秦語松了口氣,開門讓女孩進來。林小芳氣喘吁吁,手里攥著一張紙條:我爹讓我給你的!緊急!

    紙條上是林大勇潦草的字跡:王雪梅舉報你私下準備高考,公社明天來查。小心。

    秦語心頭一緊。雖然高考恢復了,但私自備考仍可能被扣上不安心生產(chǎn)的帽子。她迅速將桌上的筆記塞進懷里:小芳,幫我個忙...

    十分鐘后,知青點的柴房燃起熊熊大火。所有人都跑去救火,秦語趁機溜進王雪梅的宿舍,從她枕頭下摸出一疊紙——正是被撕毀的復習資料殘頁!

    果然是你。秦語冷笑,將證據(jù)揣好。剛轉身,卻撞上一堵人墻。

    陸明遠。

    找什么呢他陰森森地問,手里拿著根粗木棍。

    秦語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墻壁:柴房失火了,我來通知大家...

    裝什么裝!陸明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一直在耍我是不是那些錯題是故意的!

    秦語掙扎不開,索性抬頭直視他:放開!不然我喊人了!

    喊�。£懨鬟h獰笑,讓大家看看,不安心農(nóng)村建設的反動分子是什么下場!

    他高舉木棍,秦語猛地抬腿,狠狠踢向他的胯下。陸明遠慘叫一聲,松開了手。秦語趁機沖出房門,卻被聞聲趕來的王雪梅堵在門口。

    抓住她!陸明遠捂著下身怒吼。

    王雪梅撲上來,尖利的指甲抓向秦語的臉。秦語側身閃避,從腰間抽出小刀: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兩人僵持間,外面?zhèn)鱽黼s亂的腳步聲和呼喊:快!柴房要塌了!

    秦語抓住機會撞開王雪梅,沖進混亂的人群中。她一口氣跑到村口的小河邊,才停下來喘息。冰涼的河水映著月光,像一面破碎的鏡子。

    就是這條河。前世1977年11月5日,她在這里意外落水,高燒不退,錯過了最關鍵的兩周復習時間。

    秦語蹲下身,盯著湍急的河水。現(xiàn)在想來,那天陸明遠反常地約她來河邊散步,又恰好在她蹲下洗手時從背后靠近...真的是意外嗎

    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比河水還冷。如果那次落水不是意外,那么陸明遠從那時起就想除掉她了。為什么就為了不讓她參加高考

    不,一定有更深的原因。秦語皺眉思索。前世她落水后,陸明遠表現(xiàn)得異常殷勤,不僅日夜照顧,還主動幫她整理復習資料...等等,資料!

    秦語猛地站起身。她落水后,所有筆記都被水泡壞了,只能依靠陸明遠提供的精簡版復習。而那版資料漏掉了許多關鍵知識點...又是故意的

    原來如此...秦語冷笑。陸明遠不僅要她落榜,還要她感激他的幫助!

    遠處傳來呼喊聲,火把的光亮向河邊移動。秦語迅速躲進蘆葦叢�,F(xiàn)在還不是硬碰硬的時候,她需要更多證據(jù),更周全的計劃。

    高考報名就要開始了,這場生死博弈才剛剛進入高潮。

    第六章

    高考報名表在秦語手中微微發(fā)顫。公社教育科的小張干事推了推眼鏡:秦語同志,你確定報考志愿只填北京大學要不要填個保底的

    就北大。秦語堅定地寫下這三個字。前世她為陸明遠放棄了北大錄取通知書,這一世,她要親手拿回來。

    走出公社大門,秦語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自從上周那場沖突后,陸明遠和王雪梅暫時消停了,但她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特別是今天——準考證要發(fā)了。

    秦姐姐!林小芳從樹后蹦出來,手里攥著一封信,我爹讓我給你的!

    秦語迅速拆開,是林大勇潦草的字跡:陸昨晚去公社找張干事了,小心。

    秦語瞇起眼睛。陸明遠果然在打準考證的主意!她摸了摸藏在貼身口袋里的備份準考證——這是她三天前偷偷找小張干事多要的一份,理由是怕丟。

    小芳,幫我個忙。秦語附在女孩耳邊低語幾句。林小芳眼睛瞪得溜圓,連連點頭。

    回到知青點,秦語故意在眾人面前不小心掉落準考證。她眼角余光瞥見陸明遠的目光立刻黏在了那張薄薄的紙片上。

    哎呀,這么重要的東西可要收好。王雪梅假惺惺地幫她撿起來,眼睛卻貪婪地掃視著準考證上的信息。

    秦語感激地笑笑:謝謝,我太粗心了。她將準考證小心地放進外套口袋——一個很容易被偷的位置。

    晚飯后,秦語假裝去河邊洗衣服,實則躲在附近的草垛后觀察。果然,不到十分鐘,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溜進了女生宿舍。

    秦語數(shù)了二十秒,然后輕手輕腳地跟上去。宿舍門虛掩著,她透過門縫看見陸明遠正瘋狂翻找她的枕頭和被褥。

    找什么呢秦語猛地推開門。

    陸明遠渾身一顫,轉身時臉上還帶著來不及收起的猙獰。但下一秒,他就換上了那副熟悉的假笑:語兒,我...我來還你之前借我的筆記本...

    是嗎秦語冷笑,那怎么翻我枕頭

    我...陸明遠眼珠亂轉,突然從懷里掏出一疊紙,找到了!你上次說想看的高考大綱!

    秦語不為所動:陸明遠,你偷我準考證

    胡說!陸明遠漲紅了臉,我怎么會...

    秦語突然高喊:抓賊��!有人偷東西!

    陸明遠臉色大變,撲上來要捂她的嘴。秦語早有準備,側身閃開的同時又大喊:快來人�。�

    急促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陸明遠慌了神,轉身就要跳窗逃跑,卻被窗外伸進來的一根扁擔當頭攔住——是林小芳!

    想跑林小芳像只小老虎一樣堵在窗口。

    門被撞開,林大勇帶著幾個民兵沖了進來。場面一片混亂,陸明遠被按在地上,嘴里還在狡辯:誤會!我是來...

    這是什么林大勇從陸明遠口袋里摸出一張對折的紙,展開一看,正是秦語的準考證!

    我...我是幫她保管!陸明遠掙扎著喊道,怕她弄丟了!

    秦語不慌不忙地從內衣口袋掏出另一張準考證:那這張呢我從公社回來就直接放這兒了,你怎么保管

    陸明遠面如死灰。林大勇怒喝:好你個陸明遠!破壞知青高考,這是反革命行為!

    不是!我只是...陸明遠突然指向秦語,是她陷害我!她故意...

    夠了!林大勇打斷他,人贓俱獲,你還狡辯!轉頭對民兵說,押到大隊部去!

    等等。秦語突然說,林叔,能不能讓我單獨跟他說幾句話

    林大勇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帶人退到門外。秦語蹲下身,平視被按在地上的陸明遠。

    陸明遠,寫個認錯書,保證不再騷擾我高考,我就讓林叔從輕處理。她聲音冷靜得可怕,否則,明天公社就會知道你偷準考證的事,你連報名的資格都會被取消。

    陸明遠眼中閃過一絲狠毒: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秦語微笑,認錯書,或者前途盡毀,你選。

    最終,在民兵的見證下,陸明遠寫了一份認錯書,詳細交代了他偷準考證的經(jīng)過,并簽字按了手印。秦語小心地將這份文件收好,這是她對付陸明遠的殺手锏。

    滾吧。林大勇厭惡地擺擺手,再有下次,直接送公社處理!

    陸明遠踉蹌著跑出大隊部,臨走時投向秦語的那一瞥,充滿了刻骨的恨意。

    秦丫頭,你得小心了。林大勇憂心忡忡地說,那小子眼神不對。

    秦語點點頭。她比誰都清楚陸明遠有多危險。前世他能為回城名額害她落水,今生就能為高考做出更瘋狂的事。

    高考前三天,秦語將所有復習資料轉移到林小芳家,自己只帶必需品。她甚至準備了防身的石灰粉和小刀,睡覺時都保持警覺。

    高考前一天傍晚,秦語正在宿舍整理考試用品,林小芳慌慌張張地跑來:秦姐姐!我剛聽見陸明遠和王雪梅在打谷場密謀,說要讓你明天出意外!

    秦語心頭一緊:具體怎么說的

    他們說...說要讓你趕不上考試...林小芳急得快哭了,但沒聽清具體計劃。

    秦語沉思片刻,突然問:明天去縣城最早的車是幾點

    五點半,拖拉機。林小芳說,但你不是七點的考試嗎那么早...

    不,我改計劃了。秦語眼中閃過一絲銳光,小芳,再幫我個忙。

    當晚,秦語假裝早早睡下,實則和衣而臥。凌晨三點,她悄悄起身,摸黑收拾好考試用品。四點整,林小芳牽著一輛自行車在村口等她。

    我爹不知道我借車。林小芳小聲說,你騎到公社只要一小時,能趕上頭班去縣城的汽車。

    秦語緊緊擁抱了這個勇敢的女孩:謝謝你,小芳。等我考完...

    一聲樹枝斷裂的脆響打斷了她們。秦語警覺地轉頭,看見一個黑影迅速隱入樹林。

    有人跟蹤我們!林小芳驚呼。

    秦語心跳如鼓。計劃泄露了!她迅速調整方案:小芳,你騎自行車往公社方向去,吸引注意力。我走小路去鄰村搭車。

    太危險了!那條小路晚上有狼!

    比陸明遠安全多了。秦語苦笑,將準考證藏進內衣,記住,無論誰問,都說我去公社趕車了。

    兩人分頭行動。秦語鉆入漆黑的山路,借著微弱的月光艱難前行。荊棘劃破了她的褲腿和手臂,但她顧不上疼痛,只想盡快趕到鄰村。

    一個小時后,秦語終于看見了鄰村的燈火。她長舒一口氣,加快腳步。就在這時,背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秦語來不及回頭,本能地往旁邊一滾。一根粗木棍擦著她的耳朵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跑得挺快啊。陸明遠陰森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他雙眼通紅,手里握著那根木棍,活像索命的惡鬼。

    秦語慢慢后退:你怎么找到我的

    跟蹤林小芳那個蠢丫頭唄。陸明遠獰笑,就知道你會耍花樣。

    秦語的手悄悄摸向腰間的小刀:陸明遠,認錯書還在我手里。你敢動我,明天它就會出現(xiàn)在公社書記桌上。

    認錯書陸明遠哈哈大笑,等你成了殘廢,看誰還會信你的鬼話!他舉起木棍,放心,我不會殺你,只是讓你趕不上考試而已...

    秦語猛地揚手,一把石灰粉撒向陸明遠的臉。他慘叫一聲,捂住眼睛。秦語趁機轉身就跑,卻聽見身后陸明遠瘋狂的咒罵和腳步聲——他閉著眼憑記憶追了上來!

    眼看就要被追上,前方突然亮起刺眼的車燈。一輛拖拉機突突地駛來,車上是鄰村的幾個村民。

    救命!有人要殺我!秦語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拖拉機停下,幾個壯漢跳下來。陸明遠見勢不妙,轉身就逃,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姑娘,沒事吧一個老農(nóng)關切地問。

    秦語雙腿發(fā)軟,強撐著道謝:謝謝大叔...我...我要趕高考...

    高考老農(nóng)一拍大腿,快上車!我們正好去縣城!

    拖拉機顛簸著駛向縣城,東方已經(jīng)泛白。秦語緊緊攥著準考證,心跳仍未平靜。太險了...如果不是她早有準備...

    考場上,秦語強迫自己集中精力答題。數(shù)學卷子出奇的簡單,那些她反復演練過的題型一一呈現(xiàn)。走出考場時,她甚至有種不真實感——就這么考完了

    在縣城招待所住了兩天,考完最后一科,秦語才返回村里。剛進村口,她就感覺氣氛不對。村民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看見她就停止交談,投來異樣的目光。

    林小芳飛奔過來,臉色慘白:秦姐姐!出大事了!陸明遠被抓了!

    原來,高考第二天,陸明遠酒后闖入女生宿舍,意圖對王雪梅不軌,被當場抓獲。更戲劇性的是,王雪梅為了自保,供出了兩人合謀破壞秦語高考的計劃,包括準備在秦語考完回村路上制造意外。

    活該!林小芳解氣地說,我爹已經(jīng)上報公社,要取消他的考試資格!

    秦語卻笑不出來。她太了解陸明遠了——這個男人就像條毒蛇,死前也要咬人一口。

    果然,當晚秦語被叫到大隊部。公社來了兩個干部,面色嚴肅:秦語同志,有人舉報你長期不安心農(nóng)村建設,私下準備高考,還誣陷革命同志...

    秦語早有準備。她平靜地掏出陸明遠的認錯書,又請林大勇作證王雪梅的舉報純屬報復。最后,她拿出這幾年的掃盲班教學記錄和村民聯(lián)名表揚信。

    各位領導,她聲音哽咽,我一心為農(nóng)村建設出力,掃盲班教了上百村民認字算數(shù)。高考是國家的政策,我響應號召有什么錯

    公社干部面面相覷,態(tài)度立刻軟化。臨走時,那位年長的還拍拍她的肩:秦語同志,你是個好青年。別擔心,組織上會還你清白。

    風波過后,村里恢復了平靜。陸明遠被送去縣里接受教育,王雪梅也調去了別的知青點。秦語每天照常勞動,內心卻如繃緊的弦,等待高考結果的宣判。

    一個月后,郵遞員騎著那輛叮當作響的自行車來到知青點,手里舉著一封掛號信:秦語!北大錄取通知書!

    秦語接過那封印著紅色大學章的信封,手指顫抖得幾乎拆不開。當北京大學四個燙金大字映入眼簾時,淚水終于決堤而下。

    這一世,她終于抓住了自己的命運。

    第七章

    北大錄取通知書在秦語手中沉甸甸的。她反復撫摸著那個鮮紅的印章,仿佛要確認這不是夢境。宿舍外,聞訊而來的村民越聚越多,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乖乖,北大��!

    咱村頭一個大學生!

    秦老師真有出息...

    林小芳擠進人群,一把抱住秦語又蹦又跳:秦姐姐!我就知道你能考上!她聲音壓得極低,陸明遠回來了,剛被放出來...

    秦語身體一僵。前世陸明遠就是在得知她考上大學后,用甜言蜜語哄她放棄錄取通知書的。這一世,他只會更瘋狂。

    小芳,秦語將通知書折好藏入貼身的暗袋,幫我給你爹捎個信...

    夜深了,知青點恢復了平靜。秦語將煤油燈調暗,假裝睡下,實則和衣而臥。枕頭下是她從公社農(nóng)機站借來的鐵扳手,足有兩斤重;腰間別著那把鋒利的小刀;床頭還放了一包石灰粉——這是她最后的防線。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秦語盯著那些變幻的光斑,耳朵捕捉著外面的每一絲聲響。蛙鳴、蟲叫、遠處偶爾的犬吠...直到一個不協(xié)調的咯吱聲——有人踩到了門廊的朽木。

    秦語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扳手。門閂被輕輕撥動的聲音在靜夜中格外清晰。來人很熟練,不到十秒,門就開了條縫。

    一個黑影閃進來,反手關上門。借著微弱的月光,秦語認出那是陸明遠。他手里握著什么東西,在黑暗中泛著冷光——是刀!

    秦語...陸明遠的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很久沒說話了,醒醒,我們談談...

    秦語一動不動,裝作熟睡。陸明遠靠近床邊,突然暴起,一刀扎向被子!刀刃穿透棉被,深深插入床板。

    �。£懨鬟h發(fā)現(xiàn)床上沒人,驚愕地轉身。

    秦語從門后閃出,鐵扳手狠狠砸在他持刀的手腕上。當啷一聲,刀子落地。陸明遠慘叫一聲,踉蹌后退。

    陸明遠,半夜持刀闖入女知青宿舍,這是什么性質的問題秦語聲音冷靜得可怕,扳手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陸明遠捂著手腕,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變得猙獰:賤人!你毀了我一輩子!他撲上來,想用體重優(yōu)勢壓倒秦語,沒有錄取通知書,我看你怎么上大學!

    秦語早有準備,側身閃避的同時揚起石灰粉。陸明遠下意識閉眼,秦語的扳手已經(jīng)重重砸在他膝蓋上。

    �。£懨鬟h跪倒在地,疼得面目扭曲,我...我要去公社告你!

    告我什么秦語冷笑,點亮煤油燈,告你半夜持刀行兇她指了指門外,林書記和民兵都在外面聽著呢。

    仿佛接到信號,門被猛地踹開。林大勇帶著四個民兵沖進來,后面跟著一群被驚醒的知青和村民。

    陸明遠!林大勇怒吼,你膽大包天!

    陸明遠面如死灰,突然變臉似的哭起來:林書記!我是冤枉的!我只是...只是想和秦語談談...那把刀是我防身用的...

    放屁!林大勇一腳踢開地上的刀,談什么需要半夜拿刀談

    秦語從枕下摸出錄取通知書,完好無損:他想毀了我的通知書。她轉向陸明遠,眼中燃燒著兩世的怒火,就像前世你騙我放棄北大一樣!

    你...你胡說什么...陸明遠眼神閃爍。

    秦語不再看他,轉向眾人:同志們,今晚我要揭發(fā)陸明遠的真面目。她從腰間掏出一個小本子,這是我這幾年記錄的陸明遠的所作所為。

    在煤油燈搖曳的光線下,秦語一條條念出陸明遠的罪狀:偷準考證、指使王雪梅撕復習資料、河邊謀殺未遂...每一條都有時間地點和人證。最后,她拿出陸明遠寫的那份認錯書。

    但這還不是最惡心的。秦語聲音提高,陸明遠早有未婚妻,是城里李副縣長的女兒!他一邊跟我談對象,一邊攀高枝!

    胡說!陸明遠跳起來,你血口噴人!

    秦語不慌不忙從本子里抽出一張照片:這是你去年回城探親時和李家姑娘的訂婚照,背面還有日期。需要我念一下你寫給她的情書嗎親愛的秀娟...

    陸明遠如遭雷擊,癱坐在地。人群爆發(fā)出一陣憤怒的咒罵。

    人渣!

    敗類!

    該送公安局!

    林大勇臉色鐵青:陸明遠,你還有什么話說

    陸明遠突然跪著爬到秦語腳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語兒...我錯了...我一時糊涂...看在我們多年的情分上...

    情分秦語冷笑,你對我有什么情分前世騙我放棄北大,今生想毀我前程她轉向林大勇,林叔,我建議把陸明遠送公社處理。持刀行兇、破壞高考、亂搞男女關系...夠他喝一壺了。

    不要!陸明遠抱住秦語的腿,求求你...我錯了...我以后做牛做馬...

    秦語厭惡地踢開他:陸明遠,你記住——這輩子,我不會再給你任何傷害我的機會。

    林大勇指揮民兵把癱軟的陸明遠拖走,圍觀的村民對著他吐口水、扔爛菜葉。秦語站在門口,看著這個前世毀了她一生的男人像條死狗一樣被拖走,心中卻沒有想象中的快意,只有一種釋然。

    秦丫頭,沒事吧林大勇關切地問。

    秦語搖搖頭:林叔,謝謝您及時趕到。

    嗨,多虧你讓小芳報信。林大勇拍拍她的肩,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準備上學的事呢。

    人群散去后,秦語坐在床邊,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不是后怕,而是激動。她做到了!徹底擺脫了陸明遠的陰影!前世那個讓她生不如死的惡魔,今生在她面前不過是個跳梁小丑。

    月光依舊清冷,但秦語覺得,今晚的月光特別明亮,仿佛在為她新生而慶祝。

    第二天一早,公社就派車來把陸明遠帶走了。秦語作為受害人,也被請去做了筆錄。公社書記親自接待她,態(tài)度異常和藹。

    秦語同志,你的情況我們都了解了。書記遞給她一杯茶,陸明遠的問題很嚴重,縣里會嚴肅處理。你放心去上大學,他的檔案里會記上這一筆,以后別想有好出路!

    秦語道謝后,狀似無意地問:書記,他那個未婚妻...李副縣長知道這事嗎

    書記意味深長地笑了:李家姑娘今早來電話,已經(jīng)解除婚約了。他壓低聲音,其實李家早就調查過陸明遠,發(fā)現(xiàn)他在鄉(xiāng)下有作風問題,一直不同意這門親事...

    走出公社大門,秦語深吸一口新鮮空氣。天空湛藍如洗,就像她的未來一樣明朗開闊。

    回到村里,秦語開始收拾行裝。四年大學,她可能很少回來了。林小芳紅著眼眶幫她疊衣服:秦姐姐,我會想你的...

    傻丫頭。秦語摸摸她的頭,你可以給我寫信啊。對了...她從箱底拿出一套嶄新的初中課本,送你的,繼續(xù)學習,說不定哪天你也考上大學呢!

    林小芳驚喜地接過書,突然壓低聲音:秦姐姐,王雪梅說要見你...

    秦語皺眉。王雪梅自從揭發(fā)陸明遠后,就被調到了鄰村知青點。她找我干什么

    她說...有重要的事告訴你。林小芳不安地絞著手指,關于陸明遠的。

    秦語思索片刻,點點頭:讓她來吧,我倒要聽聽還有什么驚喜。

    傍晚,王雪梅鬼鬼祟祟地出現(xiàn)在村口老槐樹下。她比上次見面瘦了一圈,眼睛下面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秦語...王雪梅聲音沙啞,我...我是來道歉的...

    秦語不為所動:就這

    還有...王雪梅四下張望,確定沒人后,才神秘地說,陸明遠在牢里放話說...說要報復你...他認識些地痞流氓...

    秦語冷笑:讓他來。

    你不明白!王雪梅急得直跺腳,他說...說就算你上了大學,他也有辦法讓你畢不了業(yè)...他叔叔在教育部工作...

    秦語心頭一凜。這點她確實不知道,前世陸明遠從未提過有什么教育部的關系。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秦語銳利地盯著王雪梅。

    王雪梅低下頭:我...我良心發(fā)現(xiàn)...她突然哭了,秦語,其實我一直嫉妒你...你漂亮、聰明...陸明遠表面上跟我好,心里只有你...

    秦語差點笑出聲。陸明遠心里只有他自己!但她沒戳破,只是淡淡地說:謝謝提醒。不過,我有辦法對付他。

    王雪梅走后,秦語立刻去找林大勇。當晚,一份關于陸明遠破壞高考、持刀行兇、亂搞男女關系的詳細材料,連同他親筆寫的認錯書復印件,被寄往省教育廳和北京大學招生辦。

    這下,他叔叔就是教育部長也救不了他了。秦語將郵寄回執(zhí)小心收好,這是她給陸明遠準備的最后一份禮物。

    第八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知青點的窗戶灑進來,照在秦語攤開的北大錄取通知書上。她輕輕撫過上面燙金的�;�,指尖傳來微微的凸起感,真實得令人心顫。

    秦姐姐!林小芳風風火火地闖進來,臉蛋紅撲撲的,公社張干事來了,說要見你!

    秦語迅速將通知書收好。自從陸明遠被送走后的這半個月,她一直保持警惕,生怕再出什么變故。

    公社張干事站在院子里,身邊停著那輛熟悉的二八自行車�?匆娗卣Z出來,他笑著招手:秦語同志,好消息!你的高考成績出來了——全縣第一!

    雖然早已知道錄取結果,但聽到全縣第一這四個字,秦語還是感到一陣眩暈。前世她連考場都沒能走進去,今生卻成了狀元!

    縣里要表彰你呢!張干事興奮地說,明天有個頒獎大會,縣委書記親自給你發(fā)獎狀!

    圍觀的人群爆發(fā)出一陣驚嘆和掌聲。秦語微笑著道謝,眼角余光卻瞥見人群邊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陸明遠。

    他比上次見面更加憔悴,胡子拉碴,眼窩深陷,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像是幾天沒換。見秦語看過來,他下意識想躲,又強撐著站定,眼神復雜地望過來。

    對了,張干事壓低聲音,那個陸明遠...也參加高考了,但成績很差,連中專線都沒過。他撇撇嘴,聽說他政審也有問題,以后招工都難了。

    秦語點點頭,心中毫無波瀾。前世陸明遠靠她輔導上了師范,今生沒了她的幫助,果然原形畢露。

    頒獎大會在縣禮堂舉行。秦語穿著林小芳娘特意為她縫制的藍布衣裳,站在臺上接過縣委書記頒發(fā)的獎狀和搪瓷杯獎品。臺下閃光燈亮成一片——這是縣里多少年沒出過北大生了,還是女的!

    秦語同志是我們縣知青的榜樣!縣委書記洪亮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禮堂,她證明了在毛主席的指引下,知識青年在農(nóng)村這個大熔爐里也能鍛煉成才!

    掌聲雷動。秦語面帶微笑,目光掃過臺下。突然,她在最后一排看見了陸明遠。他死死盯著臺上的她,眼中交織著嫉妒、怨恨和不甘,那表情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

    散會后,秦語剛走出禮堂,就被陸明遠攔住了。

    恭喜啊,狀元。他聲音嘶啞,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秦語繞過他就走。陸明遠急忙跟上:秦語!我們談談...就五分鐘!

    我們沒什么好談的。秦語腳步不停。

    我知道我錯了!陸明遠突然提高音量,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你給我個機會...我愿意改...

    秦語停下腳步,轉身看他:陸明遠,你知道我為什么能考上北大嗎

    陸明遠一愣。

    因為沒有你。秦語一字一頓地說,沒有你的拖累,沒有你的欺騙,我才能發(fā)揮出真正的實力。

    陸明遠臉色煞白:你...你就這么恨我

    不,我不恨你。秦語平靜地說,恨你太浪費感情了。我只是...不在乎你了。

    這句話比任何咒罵都更有殺傷力。陸明遠踉蹌后退一步,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

    你會后悔的...他喃喃道,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北大又怎樣我叔叔...

    你叔叔在教育部是吧秦語冷笑,從包里掏出一封信,巧了,我正好給教育部寫了封信,附上了你的認錯書和公社的處理意見。你猜怎么著他們回信說會嚴肅處理。

    陸明遠面如死灰。秦語逼近一步:對了,北京大學招生辦也收到了同樣材料。陸明遠,你這輩子別想踏進任何大學校門了。

    你...你這個賤人!陸明遠終于撕下偽裝,面目猙獰,你以為上了北大就高人一等了我告訴你...

    省省吧。秦語打斷他,留著這點力氣想想怎么在鄉(xiāng)下活下去吧。畢竟...你哪兒也去不了了。

    說完,她轉身離去,留下陸明遠在原地發(fā)抖。這一次,他沒有再追上來。

    回到村里,秦語開始認真準備行裝。北大九月初開學,她打算提前半個月出發(fā),先回老家看看父母。前世因為追隨陸明遠,她已經(jīng)十多年沒回過家了。

    秦姐姐,這個給你。林小芳紅著眼眶遞過來一個藍布包,我娘做的鞋,城里穿...還有我曬的柿子干,路上吃...

    秦語接過包袱,心頭涌起一陣暖意。前世她在這個村子只記得陸明遠,忽略了這么多真心待她的人。

    小芳,我有東西給你。秦語從箱底拿出一個鼓鼓的檔案袋,這是我所有的復習筆記和資料,都留給你。

    林小芳瞪大眼睛:這...這太貴重了...

    還有這個。秦語又拿出一封信,我給縣中學寫了推薦信,林叔也答應幫你說話。明年你就能去讀高中了。

    林小芳哇地哭出來,緊緊抱住秦語:秦姐姐...我一定會考上大學...去找你...

    我等你。秦語輕拍她的背,突然想起什么,對了,陸明遠最近有什么動靜

    林小芳擦擦眼淚:可慘了。公社取消了他的知青補貼,派他去最偏遠的山坡地干活。聽說他天天喝酒,還跟村里二流子混在一起...

    秦語點點頭。陸明遠正在自我毀滅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根本不需要她再推一把。

    離村前的晚上,林大勇設宴為秦語送行。村支部的小院里擺了三桌,全村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秦語被讓到主桌,面前堆滿了村民們送來的禮物:雞蛋、紅棗、手工鞋墊...甚至還有一對活母雞。

    秦丫頭,林大勇舉杯,你是咱村的驕傲!以后當了科學家,別忘了回來看看!

    怎么會忘。秦語真誠地說,沒有大家的支持,我走不到今天。

    酒過三巡,林大勇把秦語叫到里屋,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公社給你的補助,五十塊錢,路上用。

    秦語連忙推辭:林叔,這太多了...

    拿著!林大勇硬塞給她,又壓低聲音,還有件事...陸明遠昨天偷了大隊部的介紹信,可能跑回城了。

    秦語皺眉:他跑不了。沒有政審材料,城里不會給他落戶。

    我也是這么想的。林大勇點頭,不過你還是小心點,那小子瘋了,指不定干出什么事來。

    秦語謝過林大勇,心里卻并不擔心。陸明遠現(xiàn)在就像條喪家之犬,連咬人的力氣都沒了。

    第二天一早,全村人都來送行。秦語穿著嶄新的藍布衣裳,胸前別著大紅花,被眾人簇擁著來到村口。公社派來的拖拉機已經(jīng)等在那里,車斗里堆滿了鄉(xiāng)親們送的土特產(chǎn)。

    秦老師,常寫信��!

    到了北京拍個照片寄回來!

    好好學習,為國爭光!

    告別聲中,秦語一一握過鄉(xiāng)親們粗糙的手。最后輪到林小芳時,小姑娘哭成了淚人,死死抱著她不放手。

    傻丫頭。秦語也紅了眼眶,記住我說的話,好好學習。我在北京等你。

    拖拉機突突地啟動,載著秦語駛向公社,再從那里轉車去縣城。風吹起她的發(fā)梢,帶著初秋的清爽。秦語沒有回頭看那個漸漸遠去的村莊——前世困住她的牢籠,今生成了她新生的起點。

    縣城汽車站人聲鼎沸。秦語買好去省城的票,坐在長椅上等候。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陸明遠!

    他蜷縮在候車室的角落,衣服臟得看不出本色,正狼吞虎咽地啃著一個干饅頭�?匆娗卣Z,他先是一愣,隨即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像是怕被認出來。

    秦語平靜地移開目光,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個陌生人。廣播里響起檢票的通知,她拎起行李走向站臺,一次也沒有回頭。

    開往省城的班車緩緩駛出車站。秦語靠窗坐著,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農(nóng)田、村莊、遠山...像一頁頁翻過的日歷,記錄著她前世今生的悲歡離合。

    車上有小孩在哭鬧,有婦女在高聲聊天,還有人在抽煙。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本應令人不適,秦語卻覺得無比真實、鮮活。這是她新人生的氣息,嘈雜而美好。

    省城火車站比汽車站大了十倍不止。秦語排隊買好去北京的硬座票,距離發(fā)車還有六個小時。她決定去附近的郵局給父母拍個電報,告訴他們自己考上大學的好消息。

    前世因為追隨陸明遠,她和父母鬧翻,直到父親去世都沒能和解。這一世,她要好好彌補這些遺憾。

    郵局里,秦語認真地填寫電報單。突然,身后傳來一陣騷動。她回頭一看,幾個警察押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走進來——是陸明遠!

    就是他!郵局工作人員指著陸明遠,偷拆別人的匯款單!

    陸明遠拼命掙扎:我沒有!我只是...只是看看...

    他的狡辯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了站在柜臺前的秦語。兩人四目相對,陸明遠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羞愧,隨即變成了扭曲的嫉妒。

    秦語!他突然大喊,你滿意了吧我成這樣都是你害的!

    警察厲聲呵斥:老實點!

    秦語平靜地交完電報費,轉身向外走。陸明遠還在身后叫罵,聲音卻越來越遠:...你以為你贏了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的...賤人...

    陽光明媚的街道上,秦語深吸一口氣,將陸明遠的聲音徹底拋在腦后。他的詛咒、威脅,都像秋日的蚊蠅,嗡嗡作響卻無傷大雅。

    傍晚時分,秦語登上了開往北京的列車。硬座車廂擠滿了人,行李架上塞得滿滿當當。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小心地把裝有錄取通知書和戶口遷移證的背包抱在胸前。

    汽笛長鳴,車輪緩緩轉動。站臺上送行的人群開始后退,建筑、樹木、遠山...一切都在視野中慢慢縮小、遠去。

    秦語靠在窗邊,感受著火車加速的震動。夕陽將天空染成絢爛的金紅色,仿佛在為她鋪就一條輝煌的前路。

    北大,北京,新的人生...她輕輕閉上眼睛,任由風吹拂面龐。

    這一次,她終于走在了正確的軌道上。

    第九章

    1982年春,北京中關村。

    秦語站在中科院物理所五樓的窗前,夕陽的余暉為她的白大褂鍍上一層金邊。四年北大時光將她打磨得更加沉穩(wěn)自信,眉眼間的稚氣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的銳利。

    秦語,會議要開始了。同事在門口提醒。

    秦語點點頭,最后檢查了一遍手中的報告。作為中科院的實習生,能夠參與這個國家重點項目的研討會已是莫大的榮幸,而她更是被導師指定為小組代表發(fā)言。

    會議室里坐滿了學術界的前輩,空氣里飄著淡淡的茶香和煙味。秦語深呼吸平復心跳,這種場合她已不再緊張,但依然保持敬畏。

    下面請量子通訊組的秦語同志匯報階段性成果。主持會議的副院長說道。

    秦語站起身,走向講臺。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藍色列寧裝的女教師悄悄溜進來,坐在最后一排。那熟悉的圓臉和麻花辮讓秦語瞬間恍惚——

    林小芳

    名字脫口而出,麥克風將她的驚訝傳遍整個會議室。女教師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秦姐姐

    會場一陣輕笑。秦語耳根發(fā)熱,迅速調整狀態(tài):抱歉各位老師,我遇到了一位老朋友。她朝林小芳眨眨眼,轉向黑板,下面我開始匯報...

    半小時的專業(yè)匯報行云流水,秦語清晰的理論分析和扎實的實驗數(shù)據(jù)贏得了陣陣掌聲。會議一結束,她就沖向最后一排。

    真是你!秦語抓住林小芳的手,你怎么在這兒

    林小芳激動得語無倫次:我...我考上了師范...現(xiàn)在縣中學教書...來進修...天哪秦姐姐!你都成科學家了!

    兩個姑娘又笑又跳,引來周圍善意的目光。秦語拉著林小芳來到走廊,細細打量這個四年未見的小妹妹——當年的村姑已經(jīng)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教師,雖然衣著依然樸素,但眼神中透著自信的光芒。

    你真的做到了!秦語眼眶發(fā)熱,我就知道你能行!

    多虧你的筆記和鼓勵。林小芳從布包里掏出一個油紙包,給,你最愛吃的柿餅,我親手曬的。

    熟悉的甜香讓秦語瞬間回到那個小山村。兩人找了間空辦公室,迫不及待地分享這四年的經(jīng)歷。

    ...你走后的第二年,我就去了縣中學。林小芳嘴里塞滿柿餅,含糊不清地說,去年剛畢業(yè),校長就讓我教初中數(shù)學!

    秦語笑著擦掉她嘴角的碎屑:林叔他們好嗎

    好著呢!我爹現(xiàn)在見人就吹他有個當老師的閨女,還有個當科學家的干女兒!林小芳突然壓低聲音,對了...你聽說陸明遠的事了嗎

    秦語搖搖頭。北大四年,她幾乎忘了這個人的存在。

    他慘透了。林小芳湊近,你走后沒多久,他就跟村里會計的女兒結婚了,結果不到半年就離了,說是他打老婆...

    秦語皺眉:然后呢

    后來他倒賣糧票被抓,判了三年。林小芳撇撇嘴,最絕的是,他那個城里青梅竹馬——叫什么秀娟的,去年嫁給了縣供銷社主任的兒子!

    秦語輕輕啊了一聲。前世那個最終嫁給陸明遠的李秀娟,今生另嫁他人了。命運的齒輪轉得如此精準,讓她不禁有些恍惚。

    秦姐姐...你還在意他嗎林小芳小心翼翼地問。

    誰陸明遠秦語笑了,早就不了。就像不在意腳下的螞蟻一樣。

    這不是逞強。四年北大生活,實驗室里的徹夜不眠,圖書館的書山學海,未名湖畔的晨讀夜跑...這些充實而美好的經(jīng)歷早已將前世的陰影沖刷干凈。偶爾想起陸明遠,就像想起一場久遠的噩夢,醒來便無足輕重。

    我就知道!林小芳拍手,你現(xiàn)在這么厲害,哪還會惦記那種人渣!對了...她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封信,這是王雪梅托我?guī)Ыo你的。

    王雪梅秦語驚訝地接過信,她怎么了

    她現(xiàn)在是我同事,在小學部教書。林小芳做了個鬼臉,變化可大了,簡直換了個人。她說想跟你道歉,但不敢直接找你,就寫了信。

    秦語將信收好,沒有立即拆開。無論王雪梅想說什么,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夕陽西沉,兩人依依不舍地道別。林小芳還要趕去師范學院的進修班,秦語則要回實驗室繼續(xù)未完成的實驗。

    秦姐姐,我以后能常來找你嗎林小芳眼巴巴地問。

    當然!秦語抱了抱她,周末來我宿舍,我給你做好吃的。

    送走林小芳,秦語沒有立即回實驗室。她爬上了物理所的樓頂平臺。北京的黃昏美得驚心動魄,遠處頤和園的昆明湖像一塊碧玉,鑲嵌在層層疊疊的灰瓦紅墻間。

    微風拂過面頰,秦語深吸一口氣。四年前那個滿心仇恨的秦語,如今站在了這里,成為了自己曾經(jīng)夢想中的樣子。而陸明遠...她搖搖頭,那個名字甚至不能再激起她心中一絲波瀾。

    口袋里的信紙沙沙作響。秦語拿出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拆開了。

    秦語:王雪梅的字跡工整了許多,

    首先為過去的所作所為向你道歉。這些年我一直在反思,當年為什么會那么惡毒...或許是因為嫉妒你的優(yōu)秀,或許是被陸明遠蒙蔽...無論如何,我沒有借口。

    聽說你考上了北大,我由衷地為你高興。我也在努力學習,去年拿到了師范文憑。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不是你的出現(xiàn),我可能一輩子都是那個心胸狹窄的王雪梅...

    最后告訴你一件事:陸明遠在獄中給我寫過信,想讓我?guī)退暝V。我把信燒了。有些人永遠不值得原諒。

    祝前程似錦。

    王雪梅

    1982.3.15

    秦語將信折好,放回信封。王雪梅的懺悔來得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在那個小山村里,她們都曾是困獸,互相撕咬只為爭奪一點點生存空間。而今,各自走出了新天地,昔日的恩怨自然顯得可笑而渺小。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秦語仰頭看向滿天繁星。四年前在火車上,她也曾這樣仰望星空,那時心中滿是對未來的忐忑與期待。而今,未來已來,她正站在曾經(jīng)夢想的地方。

    實驗室的燈光依然亮著,同事們還在工作。秦語轉身下樓,步伐輕快而堅定。那里有她的實驗,她的夢想,她全新的人生。

    至于陸明遠...就讓他永遠留在過去的陰影里吧。而她,要向著更明亮的遠方走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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