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取利
朱壽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俊朗的赤袍帥哥。
此人叫馬植,朱壽在燕云混了這么久,早先就聽過他的大名。
這人確實口若懸河,從剛進門到現(xiàn)在嘴就沒停過。
不愧是能忽悠得大宋那些官場老狐貍給他升官的人。
如果沒有他聯(lián)金滅遼的計策,華夏的歷史或許會完全不一樣。
馬植的眼中有著濃濃的自信,他氣度不凡,應(yīng)該是打心眼里覺得自己是蘇秦張儀那樣的縱橫家。
朱壽有些玩味地看著他,縱橫家已經(jīng)過時了,在這嚴寒殘酷的時代只有一條路,尸山血海之路。
什么樣的計策也不如刀子實在,承平日久長了,有些人不清楚自己的分量。
他不想聽馬植鬼扯,只想要實際的好處,給王倫使了一個眼色。
王倫當即說道:“馬大人,不知我等歸宋以后,朝廷具體如何安置我等?”
“朝廷自是不會虧待義士,中原將供應(yīng)兵甲軍械糧草以達北伐大業(yè)�!�
這是原時空里宋朝對燕云降將郭藥師的安排,后勤補給那確實供給充足。
不過夾在大國邊境實乃不智,郭藥師就接連被遼、宋坑。
作為漢人起義軍,朱壽最理想的還是回到中原慢慢發(fā)展。
不過當下不能直接太過露骨地表露意圖,談判需要循序漸進。
“除此之外呢?你可知道遼國也找到我家將軍并且許以爵位加節(jié)度使……”
王倫拿捏著腔調(diào)側(cè)目說道,心中頗為愉悅。
郁郁不得志的落第書生今天可以為難宋廷朝堂上的大才,好不快哉?
馬植沒想到遼國這么軟骨頭,居然向反賊屈服還許這么多利。
“其實朝中諸公頗為看重將軍,愿以將軍為社稷肱骨之臣,只是……”
說到這馬植有些躊躇,遼國那無形中帶來的競爭有些打亂他的計劃,紅巾軍的實力也比他領(lǐng)旨外出前要強。
朱壽沒什么表情,好像并不在意他說什么,只是一味在那擦拭手中重斧。
馬植吞了一口口水,也不管什么談判的要義和大佬們的交代了,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本朝軍制特殊,想來大人也有所耳聞吧?”馬植試探性看向朱壽。
朱壽微微頷首,眼睛還是沒抬起來看他一眼。
“不知將軍可愿移鎮(zhèn)?移鎮(zhèn)以后也不會拆散將軍部眾,一切以北伐為重,很多東西可以慢慢商量……”
“還有神臂弓、步人甲等精良裝備朝廷自會為將軍配齊,日后北伐還要仰仗將軍……”
朱壽面不改色,心中想道這小子倒是頗為上道,知道講重點。
北宋講究重文抑武,各地駐軍采取輪戍,以此杜絕唐朝節(jié)度使分裂割據(jù)的情況。
只有加入了這套禁軍的體系才能算作自己人,才能進入中原。
朱壽是非常愿意的,幽遼這一片確實是王霸之基,可在冰期完全就發(fā)展不起民生經(jīng)濟。
“灑家并不是想要分疆裂土的狼子野心之輩,只要是為國家出力,灑家無論在哪里都愿意�!�
朱壽一副赤膽忠心的樣子看得馬植有些懵。
“我家將軍為了大宋那是忠不可言,連大遼許諾的駙馬之位都放棄了�!蓖鮽悶橹靿壅已a道。
馬植看事情有了進展,繃緊的心弦微微放松,這朱壽看上去比女真國主還要兇殘,現(xiàn)在燕云大地都在傳“當明王斧者,人馬俱碎”。
這朱壽那龐大的身軀就像一只胖虎披了甲,這雄健的體魄讓文人看了就有一種天然的恐懼。
安撫了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馬植心想大事好歹是差不多敲定了。
“官家最喜歡將軍這般心系國家的猛士,歸國后必定委以重任�!�
能拿回易、薊等地,馬植已經(jīng)立了大功。
原先朝中大佬是讓他先穩(wěn)住朱壽,敲打拿捏這支北方勁旅,爭取拆分這支部隊。
可是紅巾軍太猛了,斬首八百余名契丹正兵,這戰(zhàn)斗力簡直是恐怖如斯。
錯估了義軍實力,馬植也不敢太過放肆,只想把這殺材先弄回大宋,怎么用是諸公的事情了。
如今看樣子是不好拆分義軍了,不過也正常,大宋這些年為了應(yīng)對邊境戰(zhàn)事軍制還是有所改革的。
西軍以種家為首讓兵將相知,戰(zhàn)力提升了一大截。
現(xiàn)在為了收復(fù)燕云,在北邊拉一支勁旅,然后給些特殊待遇也是朝堂能接受的。
朝堂的底線是讓義軍世代鎮(zhèn)守北疆,現(xiàn)在他能把隊伍拉回中原已經(jīng)是大功了。
起碼不用擔心弄出第二個李元昊來,相比起種家這種朝廷嫡系,地方歸附勢力總讓宋廷不安心。
紅巾軍愿意回中原移鎮(zhèn)可以說把獨立性降到最低了。
這波談判下來,賓主盡歡,大家起碼達成了共同利益,在戰(zhàn)略上初步達成共識。
朱壽下令:“酒肉擺上來,為上官接風,今晚不醉不歸!”
當滿滿一盆鮮切烤羊肉端進來,再配上烈酒,任何一個燕趙男兒都很難不心動。
馬植雖然離開燕云在汴梁為官多年,可燕趙習(xí)性未泯,酒肉下肚后,也就不再拘謹,豪爽地說起這些年在東京的見聞。
觀察之后,朱壽發(fā)現(xiàn)這也是一個胸懷大志的士人,并不是那種賣國求榮的小人。
不過馬植的觀念太理想化了,惡劣氣候變遷帶來的嚴寒在中原的影響沒有草原那么恐怖。
宋人無法想象北境已經(jīng)進入必須南下,生存空間急劇壓縮的北方諸族抱著必死的決心叛亂,遼國倒下后將是更南方的大宋。
所謂海上之盟不過是一個笑話,猛虎可不會和羊遵守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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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城城北古剎里,踏過古樸的青磚,朱壽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青燈黃卷,黃衫中年坐在那靜靜看書。
“耶律兄,今日怠慢了。”朱壽說道。
說罷,他就座到黃衫男子面前,在桌上擺滿打包過來的酒肉。
眼前的黃衫男子是朱壽拋開演繹評書以外,為數(shù)不多知道的這一時期的歷史人物——耶律大石。
西遼開國皇帝,挽狂瀾于既倒的契丹救世主,遠征西域的遼國可汗。
“兄弟今天應(yīng)該沒在齋日吧?”朱壽問道。
耶律大石點了點頭,揭開包裝的油紙,低頭吃了起來。
“你打算回宋國了?”耶律大石一邊吃一邊問。
朱壽沒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大石。
大家都是聰明人,沒什么好裝的。
耶律大石幾天前就來了,做事非常周到,二人相處愉快,大石也知道朱壽并非池中之物。
對于朱壽,耶律大石已經(jīng)有了一個戰(zhàn)略評估,沒必要硬打,此人志在天下,不會久留于此。
燕京城里的漢人老狐貍顯然不想就這般吞下這個大虧,可卻由不得他們。
那些陰謀詭計的施展都需要實力,沒實力說個屁啊。
為了薊、易之地,大遼賠進去了一萬正兵,不能再打了。
等走完一遍流程,耶律大石就要走了,前方戰(zhàn)事緊急,他迫于遼國那些腐朽貴族的壓力才來的。
至于燕京那些漢人世族老狗,沒有人會在意手下鷹犬的想法。
為了快速送走朱壽這尊大佛,他倆達成協(xié)議以百匹駿馬為天壽公主嫁妝,朱壽在走前不再騷擾遼國。
朱壽欣然答應(yīng),雖然他好戰(zhàn),但他可不傻。
遼國看著不行了,可怨軍加上各地邊境契丹部族軍戰(zhàn)力還是很強的。
歷史上,大宋就是想撿便宜被遼國狠狠教訓(xùn)。
現(xiàn)在可以得到百匹駿馬,然后慢慢等大宋的任命與移鎮(zhèn),何樂不為。
就讓遼國人和女真人去打生打死吧。
朱壽一邊吃飯還一邊給耶律大石這個遼國年輕將星支招怎么對付女真重騎兵。
沉穩(wěn)冷靜的耶律大石每每聽朱壽講起打女真,情緒都會熱烈不少。
二人關(guān)系快速變好也正因如此。
喝得有些燥熱,朱壽起身推開窗戶。
晚風涌入,吹得有些冷。
“兄弟,下次見面不知是并肩作戰(zhàn)還是刀兵相見?不過觀當今幽遼大地,可稱英雄者,唯君與壽耳!”
朱壽豪邁地說道,一向如同石頭般木訥的耶律大石眼中也閃過一抹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