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假的

    手機屏幕里有一則視頻，封面框著一對擁吻的男nv，畫質(zhì)模糊得像回憶，nv孩鼻尖擠著男孩的臉頰，密不透風貼著他，皮膚與皮膚仿佛長在一起。

    畫面游動時，桌上燃著一盞熏香爐。

    小巧的h銅鼎，不足巴掌大，白霧拂過屏幕里周顏的眼睛。她本就閉著眼，再蓋一層縹緲的煙，面孔被埋得更遙遠。

    季舟陵拿一杯茶，想喝進去解渴，或者壓下她呼之yu出的粗俗話，手抖著又不得不放下瓷杯。

    淡茶se水紋波動，與她的聲音同頻，夾著驚懼與惡寒。

    “這也太胡來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怎么、怎么能……”

    “我以為她只是不懂規(guī)矩禮數(shù)，這倒是小事。”

    “原來是個ai玩、瞎玩的，誰家nv兒敢大庭廣眾做這么露骨的事情現(xiàn)眼？”

    循環(huán)播放的畫面貼在他眼前，裴昇被迫一遍又一遍看清她的唇，如何被另一個男人吻著，像吞食一塊neng布丁，咂出黏膩的口水音。

    燈球眩暈的光晃過時，有不足一秒不易察覺的瞬間，也許只有裴昇看到，她的舌頭熱情軟糯，鉆進對方口腔，微腫的粉紅se羞怯滑動，扎在裴昇的眼睛里。

    如同每一次他吻著周顏，相似的角度、雷同的力度，同樣緊閉的雙眼，不知她在黑暗中想起的，究竟是誰的面孔。

    喉頭再度涌起異樣，像塞了冰冷的怪石頭，卡在氣管的正中，又麻又癢地堵住他。

    “就為這點小事急著找我？”裴昇露出渾不在意的樣子，嘴角g起輕松的弧度，這段視頻他早早見過。

    季舟陵愕然瞪眼，難以置信地看他，倒x1一口涼氣，“這是小事？能拍下來的，怕是她荒唐事的冰山一角�！�

    起哄聲又循環(huán)了幾個來回，裴昇聽得實在煩躁，先把視頻按了暫停，吵鬧聲戛然而止，延伸出悠長的沉默。

    “我這回可是聽了你的，先聯(lián)系你，沒直接去吵她�！奔局哿臧咽謾C磕在桌子上，震得瓷杯嗡嗡作響。

    裴昇不響，專心品那口茶，咽了幾口再抬頭，淡然依舊，“上次原本就是您做得不對，怎么到現(xiàn)在聽著還有怨氣？”

    “我怨你還不行？一把年紀被兒子在電話里批評，傳出去能讓人活活笑si�！奔局哿暄凵裉摿藥追�，重重地在耳邊嘆氣。

    她不是挑剔刻薄的本x，聽聞周顏重感冒，躺在床上昏得si去活來，為人母的惻隱占據(jù)上風。

    因此被裴昇一道電話訓得服服帖帖，過后才想起為人母的尊嚴，可惜沒有借口發(fā)作回去。

    小姑娘x格古怪，裴昇好像也跟著稀奇古怪，電話剛接通就沒頭沒尾問，“您讓她去的茶會，一晚上喝了什么？”

    “茶會除了茶還能有什么，她們那兒不上酒的，這你也c心�！�

    “什么茶？”他的聲音忽然悶了幾分。

    “當然是紅茶，健康養(yǎng)胃還能抗氧化……你問這些做什么？”

    那頭忽然沒了聲響，耳邊靜默如塌陷的無底洞，季舟陵一度以為通話已經(jīng)結(jié)束，冷不丁聽見裴昇隱忍不發(fā)的怒氣。

    “周顏重感冒快半個月了�！�

    裴昇的話讓她心里一驚，她從未想如何折磨周顏，但以結(jié)果來看，她提前當上了惡婆婆。

    “以后您直接聯(lián)系我，不要找她，她經(jīng)不住您再一次折騰�！�

    話說得愈發(fā)沒章法，幾乎做實了她的角se，季舟陵張張嘴想罵，字句哽在嘴邊說不出口。

    讓周顏當個悶葫蘆也無大礙，起碼是乖巧t面的，哪想到背地里有驚掉下巴的一面。

    季舟陵嘆口氣，不愿再提丟臉的事情，把話頭扯回視頻上，“你打算怎么處理？萬一哪天曝光出來，間接會影響你的形象�！�

    “沒什么可處理�！迸釙N指尖滑動，當著面把視頻刪除，留下空蕩的白屏，“假的�！�

    “你說這視頻是假的？”

    “對，已經(jīng)查過，是ai合成的�！�

    瓷杯蓋跌在桌面，狼狽不堪地哐當打滾，甩出一串微苦的水滴。

    季舟陵當真被氣到，哼笑著說：“你當我老糊涂不懂？這是六年前，哪來以假亂真的ai技術(shù)？”

    “是ai合成的�！迸釙N只重復他的結(jié)論，不容置疑，“我說是，就是�！�

    他鐵了心要揭過這一頁，不知是太在乎或太不在乎，語氣篤定得季舟陵差點信以為真。她還想說點什么，見裴昇摘下眼鏡r0u眉間，疲憊的郁氣暈開，絮絮的話在肚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其實沒有新的內(nèi)容，最終沒說出來。

    胡柯聽著里面人聲歇止，輕叩茶室的門，隔著門板問：“裴總，周小姐那邊的人說，造型已經(jīng)弄好了，是否要立刻接過來？”

    木椅拉動的聲音朦朦朧朧，裴昇把門打開，鏡片反光掩住雙眼，一如往常地點點頭，“把她的父母也一并接過來�！�

    預定好的包廂已經(jīng)開始準備，杯盞碰撞的聲音傳出來，稀稀落落的，像一場敷衍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