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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該放手了

    如同是重重的一拳,打在江遇的心頭。

    他的掌心依舊貼著林聽高高隆起的小腹處。

    里面的小家伙,很有活力地,又踢了他一腳,仿佛連小家伙也不太待見他,在生氣地說著:你不是我爸爸。

    明明他和林聽隔的如此之近,又和她肚子里的小家伙隔得如此之近。

    他卻覺得他和他們母子之間,仿佛是隔著不可跨越的鴻溝。

    那條鴻溝比整個(gè)大西洋到鵬城的距離還要遠(yuǎn)。

    他明明就在孩子和林聽的身邊,可林聽和孩子們的心都在萬里之外的周自衡身上。

    他輸?shù)脧貜氐椎住?br />
    貼在林聽隆起的小腹的手,微微蜷縮,輕輕顫抖著收回來。

    然后,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用當(dāng)?shù)氐男≌Z種語言,去詢問醫(yī)生孩子的發(fā)育情況。

    當(dāng)?shù)氐尼t(yī)生哪里知道,這個(gè)孩子不是他的。

    醫(yī)生見他如此體貼細(xì)致,不由笑盈盈道,“先生,你想知道這個(gè)孩子是男孩女孩嗎,我們這邊可以提前告訴你。”

    江遇回應(yīng),“男孩女孩我都喜歡。不過我非常愿意提前知道寶寶的性別�!�

    對方是個(gè)牙齒白白的,皮膚微微黑的女醫(yī)生,笑起來的時(shí)候滿口潔白的牙齒讓人看上去特別健康,“恭喜先生,是個(gè)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子兒,您看,她的鼻子長的和您一樣挺。這里可以看到的,您看�!�

    超聲大排畸,不僅可以看到寶寶在肚子里有無異常。

    運(yùn)氣好的話,還能看到寶寶的五官。

    江遇湊近了一看。

    小娃娃這挺拔的鼻梁,哪里是和他一模一樣。

    分明是和周自衡一模一樣。

    果然是周自衡的女兒。

    那個(gè)時(shí)候,他和林聽的感情還沒有破裂時(shí),他們?nèi)ト樟系瓿粤致犠钕矚g的日料時(shí),偶然遇到了周自衡。

    當(dāng)時(shí)他和林聽正在聊著,以后生男孩還是女孩的問題。

    被周自衡撞了個(gè)正著。

    他便順口問了周自衡一句:阿衡,以后你要是娶老婆了,你希望生個(gè)男孩還是女孩?

    當(dāng)時(shí)周自衡的回答很肯定:他喜歡女孩,因?yàn)榕⒁欢〞駤寢屢粯悠痢?br />
    當(dāng)時(shí),周自衡說這句話的時(shí)候,是看著林聽的。

    那時(shí)他不以為然。

    現(xiàn)在想想才恍然大悟,原來很早很早以前,周自衡心里就已經(jīng)裝著一個(gè)他小心翼翼藏心底的林聽。

    如今,周自衡終于如愿了。

    林聽真的給他懷了一個(gè)女兒。

    周自衡要是知道林聽?wèi)蚜怂暮⒆�,一定會高興壞了吧。

    只有他,守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這里默默地嘗著這個(gè)苦果。

    最近,他信佛。

    只愿能在佛前,找到一些答案。

    可是參佛的時(shí)候,佛告訴他:

    世間一切都有因果。

    種什么因,得什么果。

    如今這顆苦果,都是他自己早早種下的罷了。

    因?yàn)檠h(huán),當(dāng)真是活該的。

    離開產(chǎn)檢醫(yī)院的時(shí)候,外面依然風(fēng)雪漫天。

    江遇把自己身上的毛呢大衣脫下來,披在林聽的身上。

    那件毛呢大衣,卻被林聽輕輕一推,從她單薄的雙肩落下來。

    深色的大衣掉落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刺眼。

    江遇將大衣?lián)炱饋恚读硕渡厦娴娘L(fēng)雪,又蓋在林聽身上。

    林聽再次扔在地上。

    江遇搶救過來,度過了危險(xiǎn),她很欣慰。

    但這并不代表,她會原諒他之前所有的冷漠無情。

    她看了一眼被她再次扔在地上的毛呢大衣,淡淡道,“阿衡是個(gè)小心眼,他最不喜歡我和別的男人接觸,尤其是你。他要是知道我穿你的衣服,他會吃醋的。江遇,你可以選擇永遠(yuǎn)把要囚禁在這座島上,但是你永遠(yuǎn)也得不到我的心。我們就這樣像陌生人一樣相處著,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受得了的話�!�

    沒有哪一個(gè)男人,能夠受得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心里永遠(yuǎn)裝著別的男人。

    每天對他冷冷淡淡的。

    當(dāng)然,江遇也受不了。

    此時(shí)此刻,他望著坐進(jìn)車廂里,那個(gè)臉色冷淡的林聽。

    又從地上拾起衣服來。

    手指緊緊地攥著衣服,連指關(guān)節(jié)的脆響聲也在訴說著他的痛苦和怒意。

    但他依然堅(jiān)信,只要時(shí)間足夠久,林聽一定能夠看到他的真心。

    他收拾了自己痛苦又糟糕的情緒,跟著林聽坐上了車。

    這輛國產(chǎn)的比亞迪高端定制車,是江遇從國內(nèi)一起航海運(yùn)過來的。

    因?yàn)樗缽�,防撞,防水,防震,甚至落水后還有水上航行的功能。

    如果加滿油,它能在水上航行三百多公里。

    上車后,林聽手肘著車窗,閉著眼睛休息。

    沒有再多說一個(gè)字。

    而江遇,安安靜靜地陪在她的身邊。

    目光不經(jīng)意間地掃視到,放在車前方防滑墊上的,那一對陶瓷娃娃。

    那是他第四次修復(fù)完整的陶瓷娃娃。

    后來,林聽再也沒有把它摔碎了。

    可是如同林聽所說的一樣,雖然這對陶瓷娃娃被他修復(fù)得很完整,可是那些被金水融合的裂痕依然存在。

    它像是長在江遇胸口的裂痕一樣。

    原來他和林聽,真的回不到過去了。

    車廂里的林聽沒有說話,不知何時(shí)靠在車窗睡著了。

    而他,看了看那對意義不在的陶瓷娃娃,又看了看沉睡的林聽。

    清晨的陽光,穿過薄薄的云層,打落在這張白皙如玉的側(cè)臉上。

    他好想伸手,像多年前一樣,手輕輕撫摸她的臉蛋。

    可是伸出去的手,終究沒有落下。

    蜷縮著,收回來。

    就怕落下后,會讓她更加反感。

    他已經(jīng)有許久沒有見過林聽真正的笑容了。

    坐在車廂里,他又盯著那對曾經(jīng)象征著他與林聽愛情的那對陶瓷娃娃,靜靜地沉思著。

    這樣將林聽困在自己的身邊,到底是對的嗎?

    答案無可厚非。

    可江遇不愿意面對。

    產(chǎn)檢回去后,柚子放學(xué)回來,和林聽說著學(xué)校里的事情。

    兩母女穿著厚厚的衣服,戴著帽子圍巾,在雪地里,一邊堆雪人,一邊聊貼心的話。

    “媽媽,今天在學(xué)校里還挺好的,老師也沒有再提那個(gè)人的事情。也沒有像老媽子似的,一個(gè)勁兒地勸我要原諒那個(gè)人,耳朵瞬間清凈了不少�!�

    林聽捧著手中的雪,給雪人造型的動作停下來。

    抬眸一望,江遇依舊和往常一樣,隔著她們兩母女十幾米遠(yuǎn)的距離,想靠近,又沒有靠近。

    男人不遠(yuǎn)不近地瞧著她們母女倆。

    眼神里有許多的渴望,也有許多的傷痛。

    林聽抽回眸光,繼續(xù)堆著雪人大大的肚子,又將一捧雪拍上去用力壓了壓。

    或許是江遇和老師打過招呼,沒有讓老師再去煩柚子吧。

    柚子把削好的胡蘿卜,叉到雪人的臉上。

    動作停下來,看向媽媽的肚子,“媽媽,你肚子里的寶寶出生的時(shí)候,我們能回到爸爸身邊嗎?”

    這個(gè)問題,林聽無法回答。

    照著江遇的固執(zhí),或許他們這輩子都別想回去了。

    地球那么大。

    那艘載著她和柚子來到這個(gè)小島上的游輪,根本就沒有固定的航海路線可以查詢。

    恐怕就算是周自衡,也很難找到他們。

    她的目光由近及遠(yuǎn),望向白雪茫茫的盡頭,不知道遠(yuǎn)在鵬城的周自衡過得還好嗎?

    “媽媽也希望,能夠早點(diǎn)回到爸爸的身邊。嘶……”

    肚子里的小寶寶,又踢了她一腳。

    并且還鼓了一個(gè)小包。

    柚子看到媽媽鼓起來的肚子,十分驚訝。

    她趕緊在圍巾上后擦了擦自己的小手,落在媽媽的肚子上,“媽媽,寶寶動了一下。媽媽,小寶寶長得像你,還是像爸爸?會不會像柚子呢?”

    林聽露出微笑來,“應(yīng)該會像爸爸多一點(diǎn)吧。”

    她提到周自衡時(shí),臉上的微笑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遠(yuǎn)處的江遇,將這抹笑容收盡眼底,胸口如碎石般裂開。

    只有在提到周自衡的時(shí)候,她才會感覺到快樂?

    ……

    這天之后,林聽病了。

    感冒,發(fā)燒。

    燒到38度多。

    因?yàn)樗窃袐D,不能吃藥,不能輸液。

    只能物理降溫。

    硬扛過去。

    不過江遇給林聽做了血常規(guī),不是病毒感冒。

    幸好。

    林聽躺在床,迷迷糊糊地睡著。

    江遇每個(gè)二十分鐘,替她物理降一次溫,換掉她腳掌心和額頭的退燒貼。

    又每隔十分,用熱毛巾擦拭她的手臂,小腿,后背。

    一刻也沒有離開地守在林聽的身邊。

    林聽這一病,兩天過去了,燒一直沒有退。

    好在她還比較配合,喝很多熱水,保證足夠多的排尿,也吃了一些牛奶雞蛋肉類水果之類的食物,保證足夠的營養(yǎng)。

    只是她的腳,有些浮種。

    去上衛(wèi)生間的時(shí)候,要人扶著才行。

    起初,林聽不讓江遇扶,但是江遇非要扶她。

    拗不過他。

    加上林聽實(shí)在是全身癱軟無力。

    但是她尿尿的時(shí)候,不讓江遇留在衛(wèi)生間,非把他趕了出去。

    江遇站在衛(wèi)生間的門外,“聽聽,不如你把我當(dāng)成一個(gè)生活搭子吧。不過你多討厭我,但我始終一心一意撲在你身上,又能照顧好你的飲食起居。這樣一直到老,有個(gè)伴多好�!�

    林聽在里面,虛弱得很,聲音卻兇巴巴的,“你做白日夢吧�!�

    門外,沒有回應(yīng)。

    一聲沉寂。

    江遇嘴角浮過一絲苦澀的笑意。

    像是在自嘲。

    門吧嗒一聲被擰開的時(shí)候,盡管心中苦澀,他還是迎上去,趕緊扶住了虛弱的林聽。

    她還在發(fā)燒。

    一握住她的手,滾燙灼人。

    以至于林聽剛剛倒在床上,又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江遇又一遍一遍地,替她擦拭熱毛巾。

    直到他拿體溫計(jì)給她量體量時(shí),降到了三十六點(diǎn)五度,他才停下來。

    怕她一會兒又燒起來,江遇沒有離開。

    繼續(xù)守在床前,每隔幾分鐘,拭一拭林聽的額頭。

    吳嬸過來勸他,“江先生,我在這里照顧小聽吧,你去休息一下�!�

    這兩天,他一直守在林聽身邊。

    困了也只是趴在床前,瞇一小會兒。

    臉上除了疲倦以外,是強(qiáng)撐的精神,還有那冒出來的青黑色的胡茬,以及眼里的紅血絲。

    “不用,我怕聽聽又燒起來,你給我拿一瓶紅牛�!苯鰧菋鹫f,“麻煩了。”

    吳嬸能說什么。

    兩分鐘后,給他拿來了一瓶紅牛,“江先生�!�

    江遇啟開瓶子,低頭喝了幾大口。

    冰涼的紅牛飲料入喉時(shí),頓時(shí)清爽了不少。

    他咽下飲料時(shí),修長有力的脖頸微微一昂,那性感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

    喝了幾口,放下瓶子,繼續(xù)默默地守護(hù)著林聽。

    大約又過了半小時(shí),林聽又燒起來了。

    他重復(fù)著之前的退燒步驟,耐心又細(xì)致地替她物理降溫。

    終于又退下來了。

    林聽迷迷糊糊的,知道江遇在替她物理降溫,也想拒絕來著,可是全身沒有力氣。

    加上燒迷糊了。

    好像是在夢里。

    渾渾噩噩的,頭痛如炸裂。

    忽然,看見窗戶上爬進(jìn)來一個(gè)人。

    “阿衡,你怎么來了?”

    周自衡爬進(jìn)窗戶,來到她的床前,將她小心翼翼又倍感珍惜地?fù)磉M(jìn)懷里,“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忽然,一把槍抵在周自衡的后背,“周自衡,去死吧�!�

    槍聲扣響時(shí),林聽驚得一身冒冷汗,“周自衡,小心!”

    原來是一場夢。

    林聽醒來的時(shí)候,看見臥室里的一切都沒有變。

    窗戶緊掩著。

    臥室里沒有周自衡。

    只有坐在床邊,正擰著熱毛巾的江遇。

    江遇擰毛巾的動作停下來,“做噩夢了?”

    林聽沒有回答。

    她看著滿眼紅血絲,臉頰和下頜長滿了胡渣的江遇,知道這兩天他衣不解帶地在照顧她。

    可她依然不愿有半分松動,“江遇,我想回鵬城。你就不能成全我和周自衡嗎?”

    江遇在熱水里,搓了一把剛剛替她擦拭過掌心的熱毛巾,“你放心,周自衡在國內(nèi)很安全,周家那些人不是他的對手。他不會有危險(xiǎn)。除了找你,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以外。”

    晚飯,江遇是讓吳嬸送去房間的。

    留下他和柚子坐在一張偌大的餐桌上。

    柚子不怎么吃東西。

    整個(gè)餐桌上,只有他和柚子的身影。

    燈光照父母二人的身影,映襯得有些凄然。

    這不是父女團(tuán)聚,這像是牢籠,困住了柚子的自然,毀掉了柚子的快樂,奪走了柚子的笑容。

    柚子忽然給江遇夾了一個(gè)芝士焗蝸牛,“謝謝你給我做的芝士焗蝸牛,很好吃。但是,你可不可以送我和媽媽回爸爸身邊。求求你!”

    這是柚子,第一次在他面前,說這么軟的話。

    沒有瞪眼,沒有冰冷的語氣。

    求求你三個(gè)字,像是一把刺進(jìn)江遇胸口的刀。

    他想起林聽那個(gè)雨夜,柚子抓著他的衣服,求他給一盒藥,求他救救媽媽。

    如果那個(gè)時(shí)候,他沒有這么冷漠,如今也不會和母女倆如此南轅北轍。

    或許,他該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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