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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朝重生

    昏暗的地牢中,血腥氣混著空氣中的粉塵蔓延至每一個角落,讓人感覺身在其中似是煉獄。

    空氣里彌漫著毛毛碎碎的小粒微塵,順著傳來隱隱的呻吟聲,仔細聽來,會發(fā)現(xiàn)此聲已讓人辨別不出男女。

    牢獄深處,一具近似于尸體的肉團隨意橫陳。

    衣衫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碎成一塊塊,但仍舊遮擋著血跡斑駁的身體。

    胸口處微微的起伏印證著此人還未完全咽氣。

    地牢中的人睜開眼,怔愣著看著天花板。

    突然扭動起來,肉團似是軟軟的蟲子般,任誰看來定會覺得有些惡心。

    很快,她便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動彈不了。

    她強撐著精神,用盡全力抬起頭,想看看自己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樣。

    一看不要緊,這身體沒有半點好皮,處處不是鞭傷就是棍傷。

    最顯眼的便是左腿已然只剩下血肉斑駁的一截大腿,截斷處甚至還能看見森然白骨暴露于空氣中,甚是駭人。

    “姜離,沒想到你還沒死?”

    遠處傳來女子尖銳的聲音,由遠及近,地上的人卻不想睜開眼,這聲音,她就是死也忘不了!

    剛剛閉著眼休息,便已經(jīng)感覺到這身體似是秋后的螞蚱蹦噠不了多久了。

    將死之人,多說無益。

    “你不是威風得很嗎?如今裝什么死?”

    蘇婉婉!她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她的!

    姜離閉上眼,這些年,她姜府之人對蘇婉婉可謂是仁至義盡!

    沒想到,居然是一頭白眼狼!

    父親為救姜離而死,她不忍回想那場面,整個姜府血流成河!

    這一切,都是自己引狼入室!卻為這對狗男女做了嫁衣!她怎能忍?!怎能不恨?!

    她掙扎著,想要說些什么。

    沒想到,一張嘴,卻發(fā)現(xiàn),嗓子處傳來陣陣刺痛。

    我的嗓子?!

    姜離雙手捂住自己的脖頸處,她不停地張嘴想要說話,但卻發(fā)不出半點的聲音。

    怎么回事?

    她驚恐地看向身旁站著的女人,可奈何,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

    來人很是享受看到姜離此等模樣,飽滿的紅唇勾起彎彎的弧度,與此時此地格格不入。

    “姜小姐果真是貴人多忘事,秦郎看不慣你對我出言不遜,早就給你灌下啞藥�!�

    來人逐步逼近。

    “看看你自己吧,你早已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相府小姐了�!�

    秦郎?哈哈哈哈哈!

    原是她姜離瞎了眼!看錯了人!

    那人明明狼子野心,誆騙她幾年之久,一朝揚眉,竟將她姜府連根拔起!

    可恨的是,這事居然是她姜離親手促成!

    她姜離一生飛揚跋扈,不曾做過半點不順心的事,仗著身份地位欺辱旁人之事也不少,如今虎落平陽才知人情冷暖。

    若自己能恭謹謙卑些…

    若自己能聽話懂事些…

    父親!是女兒不孝,來世女兒定好好報答今生之恩!姜離絕望地閉上眼。

    “先前你相府收留我,我自是十分感激,今日我便是要來報當年收留之恩。”

    來人一字一頓,溫柔似水。

    收留之恩?便就是將她姜府連根拔起?

    哥哥們!是我錯了!害你們慘死!若重來一次,我必定乖巧聽話些,不讓你們?yōu)槲艺腥堑牡準赂冻鲞@般慘痛的代價。

    如今到了這地步,我便隨你們而去,奈何橋邊等等妹妹吧,我們還做一家人。

    “這毒,是我費盡心思練就的,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噬心。”

    感受到聲音的逼近,姜離知道這女子是走到她身前了,但她依舊閉著眼不愿多看她一眼。

    噬心?

    如今這副樣子,死有什么好怕的?家人不在,獨身一人,生不如死,她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還怕什么?

    “看看你如今這副樣子,真是可憐,你放心,這毒入口,只消一時半刻你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話音剛落,姜離感覺自己的下巴已被人捏住。

    那張臉就在眼前,那雙美目死死的瞪著她,姜離感覺自己的身體都承擔不起洶涌的恨意了。

    她全身都在發(fā)抖。

    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一股冰涼的液體已灌入嗓子,順著食道流了下去,一路流一路灼燒著她的食道。

    瓶子中的液體盡數(shù)進肚,姜離本就殘缺的身體已是撐不住了,被蘇婉婉嫌惡地扔到地上。

    忽覺一股熱流從腹中快速游走而上,一口深紅色的血噴薄而出,落在地上混著地上的塵土結(jié)成一塊塊,有些蹦到了姜離身上,干掉的血跡又重新被上色。

    姜離一動不動,但她能感覺到那東西已經(jīng)順著食道將她的五臟六腑燒了個干凈!

    “哈哈哈哈哈……看你這副樣子!昔年你如何對我的?今日一并還給你!”

    癲狂的笑聲響遍這牢房,姜離無力地躺在地上,她這身體已經(jīng)什么都感覺不到了,意識也在漸漸地消散。

    “姜離,我想要的,你都要與我搶,今日,我親手送走你,下輩子,我們別再遇見了。”

    女人似是有些釋懷的語氣,混著粉塵塞進姜離耳朵,她卻已經(jīng)再也沒力氣回應(yīng)。

    若有來世,我姜離定改過自身,不再這般任性,只是如今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姜府已敗,親人已死,她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最后一口氣從姜離的身體中呼出,再無進氣,這具身體終于敗落得徹徹底底。

    最后失去意識的時候,姜離睜開眼看到這個將她送走的女人,她的眼睛中盡是恨意,她就看這么一眼,那溢出來的恨都快要將她灼傷。

    很快,她的意識逐漸消散,再也聚不到一處。

    “姜離,再見了�!�

    寂靜無聲的牢房中只剩下久經(jīng)不消的血腥氣縈繞在女子的身旁,她緊緊地閉上眼,不愿再看地上的女子一眼。

    天光大盛,大地被籠上一層耀眼的光,街上的人群似是蒙上了一層光影,讓人看不清他們的臉。

    只一剎那,天光消散,街上人群重新開始涌動,一如往常。

    “姑娘,該起了,今日可賴不得床啊�!�

    恢弘的大昭國相府,身份尊貴的嫡女房間,嬌俏的女聲回蕩在房中。

    小丫鬟將粉黃色的帳子掀開,掛在床邊的銀鉤之上,香軟的床榻之上睡著她從小伺候的小姐,她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去,溫柔地推著熟睡中的人。

    床上鼓鼓的寢被里,凸起的那一大坨依舊一動不動,不肯起來。

    “若誤了時辰,相爺該怪罪下來了�!�

    今日是相爺壽辰,城中的王公貴族子弟皆聚于府中,特意囑咐了要姑娘前去宴席,小姐今日若遲到,可落不下什么好名聲。

    什么人這般聒噪?死了怎的還要早起?

    不對!

    姜離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她不是死了嗎?那毒藥的滋味她現(xiàn)在都能感受得到!身旁的小丫鬟被嚇了一跳,連連后退。

    “姑娘,你終于醒了!快,奴婢給你梳妝,一會便就是宴會的時辰了�!�

    說著這小丫頭便要上去拉她下床。

    姜離呆呆地望著這房間,她最喜歡的鵝黃軟帳,還是她大哥征戰(zhàn)入吐蕃時給她帶回來的,屋中的白玉圓桌幾上還擺放著她少時最喜歡的玉銘花。

    這不是她姜府的閨房嗎?她怎的從牢房來到了這?難道是夢?

    “什么啊…姑娘你莫不是生病了?”

    小丫鬟將手撫上姜離的額頭,一手放在自己腦門上,細細感受著。

    “也不燒啊…”

    姜離任憑小丫鬟的手附上去,依舊愣著沒回過神來。

    “奴婢是晴歡啊,小姐你這是怎么了,你別嚇我�。 �

    小丫鬟說著已哭哭啼啼起來,她家姑娘這是怎的了,睡了一覺起來連她也不認識了。

    晴歡?聽到這個名字姜離終于回過神來,眼神慢慢回籠,看向身旁這個跟她身高差不多的小丫頭。

    晴歡不是已經(jīng)?!

    在那負心男子倒戈相向之時,晴歡為救她,被萬箭穿心,死得異常凄慘!姜離搖著頭,淚已然落下。

    晴歡…沒想到還有再見面之時。

    說罷,姜離已經(jīng)將晴歡緊緊地摟在懷里,她的淚已然劃過臉頰,滴落在晴歡的肩膀上。

    “姑娘…”

    晴歡看著她的姑娘,姑娘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哪里不一樣呢她也說不上來。

    感受到肩膀處傳來的熱意,這是?哭了?她真的有些擔憂。

    一聲姑娘將姜離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回,她要弄清楚這到底怎么回事?

    猛然間一個神奇的想法在姜離的腦海中涌現(xiàn),炸開,炸的她腦瓜子嗡嗡作響。

    “我如今,幾歲了?”

    姜離伸出纖長的食指指向自己,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

    “姑娘如今剛過了十三歲的生辰啊!”

    眼圈紅紅的晴歡揉著眼睛說道,說話還帶著哭腔。

    十三?

    姜離的腦瓜子嗡嗡地響,她這是回到了十三歲的時候?那這時候姜府還是好好的?蘇婉婉也并未進府?!

    想到那噬心,姜離不禁心口一緊,臉色也跟著陰沉下來。

    姜離自小便是國相夫人連續(xù)生了兩個男子后又得的一對龍鳳胎里的小女兒,珍視非常。

    姜國相十分寵愛她,可謂是集三千寵愛于一身,這般溺愛,也導致了姜離不可一世咄咄逼人的性子。

    自小,她想要的,便從來不讓,遇事焦躁,天天惹是生非,以至于那三個本很寵愛她的哥哥也逐漸疏離了她。

    好死不死,這姜離居然還愛上了一寒門子弟,她傾盡丞相府之力助他扶搖直上。

    沒成想,此人竟包藏禍心,聯(lián)合丞相府的政敵將姜府連根拔起,無一人生還。

    姜離閉上眼,靜靜地回想著姜府眾人的下場。

    大哥與三哥被二皇子恒王利用到最后一刻,戰(zhàn)場擊退敵軍,聽聞家中出事,卻在歸朝之時被囚禁折磨致死,二哥手無縛雞之力,在朝中被尋了莫須有的由頭活活打死。

    欲加之罪,

    何患無辭!

    姜舜只剩最后一口氣時還在擔心他唯一的女兒有沒有成功逃脫。

    爹爹!女兒對不住您!一行清淚落下,姜離不忍再回想那些血腥的場面。

    她閉上雙眼定了定神。

    如今老天既然讓她重活一世,便定不會讓她姜府落得之前那般,我姜離,父親,哥哥們,都要好好的!

    只要,別遇見那個該死的寒門子弟。

    “晴歡,你可知今日都是誰登門拜訪?”

    既已決定要留下來好好地活,那便要搞清楚現(xiàn)如今的局勢,她這姜府現(xiàn)在究竟是個什么情形。

    “姑娘,今日相爺說了許多人,但我聽著下面的人嚼舌根,有位寒門門生也在拜訪之列,聽門房說此人好像叫…叫秦胥�!�

    秦胥!

    這名字早已深深地刻在了姜離的心中。

    好啊,前世他誘她對他一見鐘情魂不守舍,就是這個人面獸心的寒門書生,他利用她親手葬送了姜府滿門!

    他眼紅這相府的金銀勢力,竟誆騙于她,讓她對他死心塌地,后又聯(lián)合蘇婉婉,姜離又想到相府眾人最后的慘狀,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姜府,如今她的身份依舊是姜府備受寵愛的嫡女,那她必然要讓姜府逃離前世的命運,她就不信了!此生她知曉將發(fā)生的一切,必定不能再落得前世那般下場。

    “姑…姑娘?”

    晴歡看著眼前自醒來就臉色一會晴一會陰的姑娘,不禁擔心地出口問道。

    “嗯?啊,對,今日這宴會,我不想去。你去回稟父親,我身體不適,就不出席了�!�

    說罷姜離便一頭栽進香軟的被窩中,將頭深深的埋進被子里。順便深深地吸了一口她平時最愛的花間露,之前不覺得有甚特別,如今再次聞到這令人安心的味道,姜離閉上眼,在錦被里蜷縮起了身體。

    開什么玩笑?

    她可記得清清楚楚,前世她便就是在這秦胥拜訪相府之時對他一見鐘情,自此便開始了被人恥笑的人生。

    她可不要再步入前塵!堂堂國相府嫡女,整日追在一個寒門子弟身后,像什么話?名聲不要了?

    自己當時為何一點腦子都沒有?姜離不禁暗自腹誹道。

    “是�!�

    晴歡懵著一張臉去了,她家姑娘一向這般不按招式出招,她已經(jīng)習慣了。

    秦胥,且等著吧,我若讓你占到一絲便宜我姜離就不姓姜!我姓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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