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兩女對峙
因此,眾人也被束縛了手腳,真不知從何處下手。
今日安定公主也出現(xiàn)了,姜離已經(jīng)猜到會發(fā)生什么事了。
在座之人皆被陛下與安定的一舉一動吸引,仿佛他們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會讓現(xiàn)在的局勢大有變化。
在場無數(shù)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便再也沒有安下來過。這可是曾經(jīng)轟動一時的,聞言太后薨逝前,曾秘密召見安定,交給她一道旨意,就是憑借此,安定的身份愈發(fā)尊貴,且不說安定一直深受先皇寵愛,單單有皇太后遺詔在手,便無人敢欺辱到她頭上。
“太后懿旨,命安定自行決定婚事�!北菹聦④仓际掌穑唤o身邊的太監(jiān),此言將在座諸人都震驚了,陛下將殿中諸人的神情收盡眼底,低下頭整理了自己的衣冠后,只聽見威嚴(yán)凜冽的帝王說道:“安定,你是朕唯一的親妹了,是這皇宮中身份最尊貴的長公主�!�
既貴為公主,何故攬下這和親的差事?
此時,安定似乎是在認(rèn)真思考陛下的話,眼底的堅定神色未松動半分:“王兄以身份、以地位教導(dǎo)安定,安定年歲不大,卻也知曉身為公主,受萬民供養(yǎng),自當(dāng)為民請命,安定今日此舉,便就是請王兄允準(zhǔn)安定,”說罷她停頓住了,很快,雙手舉到額間,重重地跪了下去。
“安定愿以長公主之身,替大昭和親小周,與小周結(jié)兩國之好�!�
“咚!”
隨著安定俯下去的身子,是眾人心中大石頭落地的聲音!
奕王與薛常景皆松了口氣,下意識地看向?qū)Ψ�,都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大勢已成的喜悅�?br />
安樂終于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不自覺地輕嘆了口氣。
只是有的人心中大石已落下,有的人卻被提了起來。
陛下凝眸看著這個他唯一的王妹,她是先帝最小的女兒,寵愛非常,陛下只知太后臨終前曾秘密交給安定一道旨意,這是安定在宮中安身立命享受尊貴無極的底牌,若她不拿出來,便可憑借這道旨意在宮中安然度過一生。
陛下本以為,她不會出來趟這趟渾水的。
只是未曾料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個樣子。
不光是大昭陛下,還有姜淑妃,她好看的眉毛已緊緊簇在一起,她定是也沒有料到安定會出來將和親一事?lián)醯簦羰撬缦缺阒�,怎會冒著得罪姜府的風(fēng)險保下安樂?
眼瞅著姜家三個兒子眼中的怒火快要將她吃了,她那表兄最是護短。
這下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陛下!安定長公主以己身換取兩國交好,此等深明大義之舉實為我等女子閨閣女子之典范!”
徐蔚柔掙脫姜離的雙手束縛,走出去跪在廳中,如今眼看著姜離就要脫離這和親一事了,她要趕緊將這事做死,以免再出現(xiàn)什么意外情況。
靈瀚囑托過,阿離定然是不可和親的。
她這個嫂嫂也不想與姜離分離。
既然安定長公主自愿,那便一舉兩得,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愿。
只是徐蔚柔心中的所有人,定然不包括陛下就是了。
徐蔚柔在京城貴女們之間也算是佼佼人物了,身為徐老將軍之嫡長女,世風(fēng)嚴(yán)謹(jǐn),女工典儀規(guī)范自是不在話下,還修得一身醫(yī)術(shù),陛下曾賜下過“神醫(yī)仙子”之妙稱。
如此女子,是不少女子心里的榜樣。
她都站出來替安定長公主助力了,眼看著陛下有些猶豫不決,廳內(nèi)廳外竟然一時之間跪下了大半數(shù)的小姐姑娘們,她們一同為安定長公主的義舉歌功頌德。
眾意難弗。
此時陽光正甚,寥汀本四面開闊透氣,可此時廳內(nèi)的空氣卻似凝結(jié)了一般,讓人覺得有些燥熱。
終是陛下打破了沉寂。
“既如此,朕即日便下旨,大昭長公主安定,與小周太子康容淳,結(jié)下永安之好,為兩國深厚情誼,不日,司天監(jiān)便擇定吉日,安定封為無上尊定和碩公主,和親小周吧�!�
安定依舊面色如常,恭定地磕了頭跪謝,便起身入座了。
只是她入座之時,便與奕王交接了眼神。
姜離心下納悶,不知安定為何會跳出來將和親一事攬了去,看她的表現(xiàn),并非受人強迫,可是憑借太后懿旨,她本來是可以安然一生的啊。
讓她想想,前世之時安定長公主的歸宿,姜離猛然想起,好像在囚禁秦府后院之時,便聽門外幾個送飯的小丫頭嚼舌根,似乎是宮中有位公主出嫁和親。
難不成?
難不成前世和親那位公主也是安定?
前世今生,她的結(jié)局竟然絲毫未變嗎?
此番鬧騰后,因著陛下興致不高的樣子,這次宴便草草結(jié)束了,本就是為了選和親人選,既然已有了結(jié)果,眾人也都在宴席結(jié)束后迅速歸家了。
人群一哄而散,只有姜離,奕王與薛常景逗留了片刻,幾道人影在寂寂無人時悄默聲鉆進了安定公主府。
“你們來了�!�
安定公主坐于前廳主位之上,對這幾位不速之客的到來表示并不意外。
“長公主早知道我們要來。”姜離鎮(zhèn)定地出口道。
只見安定做了一個“請入座”的手勢,姜離三人便也不客氣,徑直坐在前廳兩側(cè)的白玉石椅上,姜離側(cè)目看到桌上的茶飄出氤氳熱氣,便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姜姑娘如何知曉本宮早就知道諸位的行蹤?”安定不著急不著慌地捏起茶杯,將香氣四溢的液體送入口中。
人不大,心思卻重!
姜離心中暗暗腹誹,她從容說道:“安定長公主府是太后恩準(zhǔn),先帝批旨未婚嫁便可分府別住的,是宮中唯一一例,想來定然是規(guī)矩森然,只是我們方才進門之時,竟無一人接引,便知,定是長公主授意,我們幾人才可旁若無人地來到此處與長公主閑話。”
姜離眼神瞥向一旁的茶杯,感受到安定投向她的目光,接著說道:“長公主連茶都備的剛好,想必是拿捏住了我們到來的時間,才能恰好讓茶的溫度都停留在剛剛好的時候�!�
“我說的可對?”
在姜離的娓娓道來中,安定已然將茶杯放下了,她很是贊賞地看著眼前這個比她大了兩歲的外甥女,姜離的大名她不是不知道,幾年前便聽說此女很是跋扈蠻橫,仗著陛下的寵愛在京中胡作非為,她本不愿招惹過多是非,便也從未見過姜離。
可今日一見,竟覺得姜離此人很是聰明,觀察入微,且機靈,模樣也招人喜歡,她對姜離,不反感。
安定長公主看向姜離,不言語但也不反對,便是默許,不等姜離反應(yīng)過來,一道人聲在廳中響起。
“長公主果然聰慧過人�!�
薛常景已然站起來,笑著向著長公主深深行了一禮,這情景落在姜離眼中,她細(xì)想想便知曉是怎么回事了,他們此前定然已私下里商量好了,這便是他們的計謀嗎?
“好了,旁的本宮不關(guān)心,”安定的目光并未落在薛常景身上,她將茶杯緩緩放下,充滿探尋的眸轉(zhuǎn)向了一直未出聲的奕王,“賢侄應(yīng)允本宮的條件,可還作數(shù)?”
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話卻讓姜離心中打著鼓,難不成奕王為了不讓她去和親與安定做了什么交易?
薛常景見她無視自己,可卻也不惱,只自顧自地又坐回椅上喝著茶。
奕王看了一眼薛常景,卻笑著回應(yīng)道:“小姑姑放心,此前我答應(yīng)你的,屆時當(dāng)親手奉上�!�
“既如此,咱們便是上了同一條賊船,本宮定不會悔約,也請賢侄定要爭氣,可別讓本宮最后無可依憑�!�
安定就是這樣,從未讓人覺得她僅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城府算計,倒是讓人頗為看不透。
“我不知你們做了何交易,不論如何,此次是長公主殿下替我擋了這一劫,”姜離站起身來,立于安定身前,徑直低下了身去。
“姜離在此多謝!”
她嚴(yán)肅莊重,不容得拒絕。
安定眼中的漫不經(jīng)心被收起,她也站了起來,比姜離矮半個頭的安定伸出手將姜離扶了起來,“說起來,你還得喚本宮一聲姨母,你不必謝我,”姜離站直了身子與她對視著,只聽見很是平靜的女聲響在耳邊。
“此舉,不僅是幫你,我也在幫自己�!�
姜離直起身,她不愿忤逆本心,推己及人,自然也不愿看到這世上其他女子的命運由不得自己做主,此刻看來,安定對于和親一事竟是出于自愿,可和親這條路,自古以來便充斥著危險,踐踏尊嚴(yán)還在其次,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就更別說遠離親人故土,無可倚仗,哪是那般好走的路呢?
姜離不由得從內(nèi)心升起陣陣憂心。
忽而她聽到安定笑了。
這笑聲狂妄且不羈,絲毫不像深養(yǎng)宮中多年,處處守規(guī)矩的公主所出。
在眾人的疑惑下,安定收止了笑聲,她踱著步看向遠方,思緒好像被帶到了很遠的以前,她喃喃道:“我本名寧安定,原是先帝征戰(zhàn)四方之時,意愿天下安定,為我得名,我也以為,我會在宮中嬌寵之中長大,來日嫁予朝中一如意郎君,便可美滿一世。”
是啊,安定公主雖說資質(zhì)才貌不在南初之上,可卻是先帝最小的女兒,自是珍愛非常,姜離雖然也受盡恩寵,可若論起身份,她是遠遠比不上安定公主的。僅從封號來看便可知,姜離雖說受盡恩寵,可陛下到底并未賜她封號。
待小周使臣來前,姜離剛得了安昭郡主的名號,如今想來,安昭安昭,安定大昭,賜名之時,陛下就有此意了嗎?
安定卻不一樣,她的封號自出生時便有,且賜名同封號,自是尊貴無比。
“我的恩寵在先帝母后去世之后便逐漸消失殆盡,相信你們也看得出來,陛下雖優(yōu)待于我,但比起昔年之尊榮,還是差了不少的�!�
三人心里都明白,若不是太后留有那道遺詔,只怕安定的命運早就不由得自己了,這樣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縛于深宮教條,不免叫人唏噓。
因此,幾人臉上都有些不忍的神色。
安定卻毫不在意,她轉(zhuǎn)向奕王,對他笑著說:“你說得對,比起來日,將這一生都消耗在宮中,整日惴惴不安地等待王兄的審判,不如我闖出去,另博一番天地,或許生機就藏在絕路之處也未可知�!�
言語中是贊賞、認(rèn)同,以及很明顯的興奮、喜悅。
“可是陛下,他真的會……”姜離皺著眉頭吞吐著,她還是不敢面對,不敢相信陛下真的會對這般親近之人舉起利刃,安定可是他的親生女兒啊,總不至于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置之死地吧?
安定收起了笑容,方才對姜離的贊賞現(xiàn)在一點都看不見了,“本來以為你跟你娘一樣是個聰明人,可惜,”安定走近姜離,直到與她只剩不到三寸的距離,“你只是個色厲內(nèi)荏的草包罷了�!�
姜離并沒被她的話嚇到,可是在對上她眼眸的時候,被她眼中那滔天的狠絕之意震驚到了,究竟緣何而起?
“長公主知道些什么嗎?”姜離也不示弱,她敢于直視安定的眼睛,倒是讓安定有些吃驚了。
對面女子明明很弱卻澄澈的眼神,讓安定心中的狠厲都少了幾分,可是這樣清澈的眸子如何能在詭譎的世道中安然度日?
感受到身旁的兩人有些蠢蠢欲動,安定心下發(fā)笑,“我道是為何姜姑娘這么有底氣,原來是因為有兩位護花使者一直在你身旁�!�
奕王與薛常景的臉色都不好看了,今日他們前來除了與安定商議之前定下的約定,還帶姜離來,只是想讓姜離知曉安定是自愿的,并不想讓她有心理上的包袱。
其余的,他們可慢慢教給她知曉。
并不想用這樣的方式讓姜離成長。
因此二人眼神都直勾勾地注意著安定的動作,若她有半分逾矩,他們兩個必定一擁而上,護著姜離。
姜離卻有些惱怒,她本來平靜的臉上有些不快,她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如此被任何事激起劇烈的情緒,可是現(xiàn)在,她真的很生氣。
“殿下此言,請恕臣女不能認(rèn)同,”姜離看著安定的眼睛,她在自己身上不斷打探,探尋,本就讓姜離有些不悅,說出的話更是讓姜離惱怒,“臣女雖年幼時有些愛玩,但也是顧念家人,憂思家道之人,臣女自小練舞每日必練夠五六個時辰,自十歲后,每日跟隨兄長研學(xué),雖說資質(zhì)愚鈍,但也一直在進益,或許我們的認(rèn)知不同,可是姜離一直都在憑借自己的努力尋求實現(xiàn)理想之法,并沒有依靠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一番話說的姜離有些氣短,可是她就是不吐不快,在男人身上吃過一次虧了,難不成還要再跌落在男人身上?
她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