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誤會變成大誤會
姜離看著眼前的場景發(fā)出了感嘆。
三巖寨雖然三面都環(huán)山,但是北面卻有一方世外桃源般的存在,這里有一條清澈的河流自遠(yuǎn)處流淌而來,周遭皆是平整的草地,再遠(yuǎn)處便是筆直的樹林。
雖是秋天,可遍地生長的野菊花到處都是,在秋日里開放,向天地展示著昂揚的生命力。
“是啊,孤月城最好的地界都讓山賊占去了�!�
奕王最會澆涼水了,這話出口,姜離再也找不到那種美好的感覺了。
她向他看去,只見他尋到了一塊很是平整的大石,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輕輕撣了撣,便坐了上去。
現(xiàn)在申時已經(jīng)過半,不知里面境況如何,可是二人也只能等待。
下午的陽光還是有些和煦的,雖然有些秋風(fēng)涼爽,可是姜離穿得也還算厚實,便也跟了過去,那塊石頭極大,姜離坐在了奕王的背面,抬頭看著湛藍(lán)的天空。
“京都之外的自由,真是難得。”
她不由得發(fā)出了感嘆,是啊,前世今生,她都只是京都閨閣之中的千金小姐,從未涉身至外間的世界里來。
不好奇嗎?
定是感興趣的。
只是她不知自己看慣了外面的世界,是否還會甘心回京都后宅中做一個只會玩弄心機的女子。
“這雖然美,但是有機會可以讓你大哥帶你到大漠去看看,那里廣袤無垠,一望無際,世間千奇百態(tài),瑰麗山巒,壯美景色,都值得一看�!�
奕王說著拿起手邊一小石子,向河中扔去,姜離注視著石子遠(yuǎn)去的弧線,輕小的石子在水面上直劃拉了很長一段距離,直到打了四五個旋兒,才甘心沉沉落入河底。
“可以嗎?”
姜離很是贊嘆奕王的這手功夫,心中想著有機會定讓他教教她如何做到讓石子在水上打那么多旋兒的,同時又很是向往他們口中的奇美景色,畢竟在外奔波,拋頭露面,從來都不是京都中的女子可以肖想的。
饒是她重活一世,對于這樣的想法也是又渴望又逃避的。
奕王似是讀懂了她心中所想,他輕輕笑著說道:“怕什么?你父親不允?”
“父親不曾阻撓。”
“那是你舍不下京都中衣來伸手的千金閨閣?”
“不會。”
“那是舍不下什么人嗎?”
長久的沉默,讓奕王有些心煩,也有些亂。
她舍不下誰呢?
姜離不知道,她咬緊下唇,腦中卻浮現(xiàn)出了時宴的臉。
“奕王哥哥。”
噤聲半晌后女子很是認(rèn)真的叫著寧凌周。這般親近的稱呼只在姜離有求于他的時候才會從她的嘴里叫出來。
奕王很是期待她的答案,聽到她這般喚自己,他驚喜地轉(zhuǎn)過身來,只看見女子坐在石頭上抱著雙膝,就算背對著他,他都能感覺到這背影傳來的絲絲愁緒。
“嗯?”他看著她的背影答應(yīng)著。
“你會,好好對他的吧?”姜離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她終于當(dāng)著奕王的面說出口了。
是啊,就算她不能跟時宴在一起,她不能得到時宴的心。
可是她也想要時宴能夠過得開懷。
她希望他可以快樂。
奕王摸不到頭腦了:“你在說什么?”
姜離自嘲地笑了笑,“你別瞞著我了,我都知道了�!迸勇曇魫瀽灥姆路鹪诔槠�。
“知道什么?”奕王的臉上很少出現(xiàn)多余的表情,可是現(xiàn)在他是真真切切地愣在了原地,剛開始他還疑惑丫頭在說什么��?好好對誰?她這副仿佛知道了別人弱點的語氣又是為了什么?
“時宴�!�
這個簡單的名字,從姜離的口中說出仿佛用了千斤的力氣。
她心中還是痛痛的。
她好想時宴啊。
“他如何?”奕王心中似鼓點一般的心跳印證著他不平穩(wěn)的心緒,這一刻終于要來了嗎?姜離終于問出口了?
奕王少有的慌亂了起來,他要如何與她解釋才能避免尷尬?無數(shù)的疑問得不到解答,只能寄希望與姜離說出口的下一句話。
“時宴與你,我都知道了,他為了你拒絕了我的情意。”
姜離已經(jīng)快要哭了,她極力地在克制了,這是她這一生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她想要與他共度此生。
可是,她被拒絕了。
還是以這樣的理由拒絕。
讓她根本無法挽回。
是啊,若是時宴喜歡女子,她還可以爭一爭,可是現(xiàn)在,她如何去跟一個男子相爭?
還是一個這般,貌美聰慧,身居高位者。
姜離今日又將自己的傷疤挖開了,本來以為遠(yuǎn)離京都,遠(yuǎn)離那個人,過幾日會慢慢好起來的。
可是傷口里面依舊是血肉模糊,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姜離沉浸在自己的心緒里,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奕王已經(jīng)石化在了原地。
他知道為什么姜離這陣子一直對他有深仇大恨一樣的了。
他知道為什么姜離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了。
他知道姜離為什么討厭他了。
他知道姜離在傷心什么了。
她喜歡他。
她喜歡時宴。
這也沒什么,可是最關(guān)鍵的就是,她說,時宴為了他!
什么叫為了他!
她竟真的以為時宴與他有什么嗎?!
有什么?!
能有什么!
“姜離,我想你誤會了…”奕王擺著手想要解釋,可是他一出口反而不知該怎么開口了。
姜離打斷了他的話:“殿下不必掩飾,我并未覺得時宴與你相互喜歡是一件為世間不容之事,這件事,殿下不必在我面前這般小心的,而且我覺得,時宴那般喜歡……”
她真是好善解人意��!
她害怕他覺得尷尬,還出言寬慰他。
他好感動��!
他該好好謝謝她嗎?!
沉浸在凌亂當(dāng)中的奕王真的懵了,不對啊,現(xiàn)在他不是應(yīng)該反駁嗎!
他在想什么啊!
“姜離!”
奕王終于忍不住了,他大聲地喊著姜離的全名,仿佛這樣他接下來解釋的話語就足以讓人相信。
他一把將姜離扳過來面對著他。
“看著我!”
姜離抬起頭,眼中氤氳的水汽昭示著她的傷心。
“你聽著,時宴只是我偶然救得,他又會跳舞,便安排在我的舞坊內(nèi)為我打點,并非你想的那樣!”
這一切都太不對勁了!
原來姜離一直生悶氣是因為這個!
這個死丫頭!
腦子里都裝的什么東西啊!
所以她過去進出青樓楚館便就是學(xué)會了這個?!
可是眼下并不是與姜離算賬的時候,眼下要緊的是要與她解釋清楚啊!
姜離眼神慢慢回籠,她開始思考奕王的話。
救命之恩?
知遇之恩?
所以時宴才這般維護他?
看著姜離還未回過味來,奕王接著說道:“我于亂世中將他救出,且給了他安身立命之所,除此之外并無其他,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所以時宴才會那般地維護他?
所以時宴不會容許姜離詆毀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是她誤會了?
姜離的瞳孔都瞪大了!
“果真…如此?”
話語中燃起的渴望讓奕王不禁發(fā)笑,他真的很想給她一記暴栗。
“不然呢?!”
奕王的嫌棄之情已經(jīng)滲出了天際。
所以是她猜疑了?
是她想太多?
是她一廂情愿地傷心了?
蒼天��!
那她這么久的傷心算什么?
“那時宴為何不與我說?”
是啊,時宴為何閉口不言?他若早點告訴她緣由,她也不會如此猜忌的。
“時宴是一個高傲之人,雖流落風(fēng)塵,可氣性仍舊不改,他怎會輕易講出這般顯露自己卑小之事?”
奕王打著哈哈,可是他也沒有說錯。
時宴本就是這樣一個清冷出塵之人。
姜離歪著頭思考著。
確實也有道理!
眼前的女子淚珠還在眼眶中閃動,可是神情間,已不似方才那樣死氣沉沉。
奕王不禁心中發(fā)笑,他想逗逗這個可愛的小女子。
“你就那么喜歡時宴?”
姜離很是驕傲地抬起頭說道:“是啊,時宴教我跳舞,帶我看燈會,為我做牛乳茶,他長得好看,琴聲也好聽……”
姜離一條一條數(shù)著,眉眼間都是笑意。
“停停停!”這場景讓奕王很不舒服,姜離這般不吝地夸獎一個人也讓他心里五味雜陳。
“時宴整日戴著那面具,你如何知道他長得好看?”
姜離頓住了,她思考著,突然很是認(rèn)真地看向奕王,仔細(xì)地端詳著,這樣審視的目光讓奕王心里發(fā)毛。
“說起來,時宴與奕王哥哥長得很像的。”
“哦?是嗎?”奕王愣在了原地,皮笑肉不笑地回應(yīng)著。
“嗯,真的很像,奕王哥哥可還記得那年合宮夜宴,梅園中我說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嗯,記得,你且說,我與他哪里相像?”
姜離作思考狀,她一邊看著奕王的臉,視線滑落在奕王嘴唇上,說道:“你們的嘴唇都很薄。”
姜離認(rèn)真的視線盯得奕王有些不自在,可是他依舊追問道:“還有呢?”
姜離視線轉(zhuǎn)移到奕王的眉眼間,她正視著奕王說道:“眼神同樣的凌厲,但時宴的眼神比殿下更放松些,更溫和些。”
“還有就是…”姜離的視線向下審視著奕王的全身,他緊繃起來,不知為何,他很緊張。
就在姜離移開目光時,奕王的喉結(jié)上下翻滾,眼神一直追隨著眼前這顆毛絨絨的腦袋,從未移開。
“你們的身形也像,但是聲音不像,一聽便知道是誰。”
奕王壓制下內(nèi)心的躁動,他低沉著聲音問道:“說來聽聽�!�
“奕王殿下的聲音自是雄渾低沉,很是威嚴(yán),可是時宴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很是好聽�!�
說到很是威嚴(yán)之時,奕王還有些沾沾自喜,可是說到后半段的時候,姜離那個開心到快要冒泡泡的語氣簡直讓奕王有些氣到爆炸。
姜離喜歡時宴一事,他很生氣。
他知道這樣很荒唐。
但是他也不想再聽下去了。
“好了,打住�!�
“不是你讓人家說的嗎?”女子無辜的神情讓奕王再一次心軟了。
是啊,好像是他要問的。
果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論如何,那些個青樓酒肆你是不許再去了!”奕王真的忍不住了,他終于彈了姜離一個腦瓜崩兒。
嗯,解氣了一點。
姜離吃痛地捂著額頭,抬起頭驚愕地看著奕王。
他如何知曉我去過康樂坊?
前幾日,她只因心情郁悶跟薛常景一人去過。
好啊,薛常景。
你這個叛徒!
正在三巖寨中與山賊交涉的薛常景打了個噴嚏。
但是這都不重要了,姜離心里現(xiàn)在美滋滋的,她已經(jīng)開始期盼著回京了,她要去找時宴。
將心中的情意都告訴他。
問他愿不愿意跟她走。
想到屆時又可以與時宴像過去一樣,時常一同喝酒彈琴,賞月聽風(fēng),豈非人間美景樂事?
這蜜一樣的感覺,真是久違了。
“你個沒良心的,你哥哥現(xiàn)在可是為了你的善心深入虎穴,你還在這里想這些�!鞭韧跤行獠贿^,他第一次見這個女子這般柔情蜜意的溫柔小意,不知怎的,他真的很生氣。
姜離立刻收斂了笑意,對,此刻還有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做。
不知寨子里情形如何了。
話說這邊,姜霄與李岑憑借著姜離給的提示,輕而易舉地繞過后院的人群下了藥,只是現(xiàn)在出去為時尚早。
他們二人便摸去了關(guān)著女子的柴房中將那些女子全部松綁了。
到時候迷倒山賊之時,逃跑的時候也方便。
太陽逐漸西落,金黃色的暖光打在姜離的身上,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有些口齒不清地嘆息道:“三哥他們就不會像咱們這樣享受美好的秋日午后了�!�
“你放心,姜三公子與靈瀚一同并肩作戰(zhàn),我知曉,他很是有你父親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對付這幾個小毛賊不成問題�!�
奕王伸了個懶腰,嘴里叼著一根蘆葦?shù)哪矍o,男子寬大的手掌虛覆在額頭前眼睛上方估算著時辰,饒是夕陽,溫和中也帶有些許的刺眼。
“應(yīng)當(dāng)差不多到了晚飯時分了,估摸著快到咱們出場了。”
說罷,他們二人便從石頭上下來,躡手躡腳地靠近山寨的大門,在一處最近的小樹林里掩身等待。
果然,不多時,寨子中便響起了歡笑碰杯之聲。
若不是姜離知道里頭是一群山賊,這樣暢快無拘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她還真的想體驗一番。
“那藥一旦入口,就算是一頭牛,不出一刻,也會被毒倒�!�
奕王很是靈活地爬上了樹,樹上掛著的葉子足以將他的身體掩藏。
“還有一會呢,我且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