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首位朋友
時宴命令的語氣不容拒絕,他一手環(huán)著她起舞,一手在外呈好看的動作,行云流水。
姜離抬起頭,他雖然戴著銀面,但她卻忽視不了他的臉,很是奇怪,他本來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上如今卻是帶有十分蠱惑人心的笑容,隨著舞步輕移不停調(diào)整著看著她,讓她根本挪不開眼。
姜離不知道這一舞的時間自己是如何過來的,她腦海中只記得男子那魅惑的臉與眼神,讓她有些…欲罷不能。
“可懂了?”
舞畢,時宴將他的手利索地抽出,留姜離一人在原地愣著神。
“原來…原來一舞可這般動人心魄?”
姜離不停壓抑著自己顫動的心,她剛剛是怎么了?就這般被時宴吸引住了?
“你的舞姿已沒有多余要學(xué)的了,只這情致,還需多加練習(xí)�!�
時宴緩緩走回琴邊坐下。
“我懂了。只是這眼神與表情要如何練習(xí)?”
姜離不知這般火熱的眼神要怎的才能表現(xiàn)出來。
“你當(dāng)真不知?”
姜離懵著搖搖頭。
時宴似是輕嘆了口氣,“你便在眼前幻想出你最愛的人或物即可。”
撇下一句話,門外剛剛引她前來的男子便進(jìn)來要引她出去,姜離還在回味著時宴的話,便跟著乖乖地走了。
一路懵著回府。
“主子�!�
“她可安全回去了?”
“是的,屬下親眼看著姜姑娘進(jìn)了丞相府�!�
“如此便好,她要走的路,還很長�!�
時宴的聲音順著窗子飄遠(yuǎn),似飄向了時光久遠(yuǎn)的以前,無人知曉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姑娘在想什么?”
晴歡擔(dān)憂地看著窗前發(fā)呆的姜離出口問道。
“晴歡啊,你說我最愛的是什么呢?”
姜離自回家來一直就在思考著時宴的話。
這話若是問前世的她,那她一定會不假思索地出口那個人的名字。
但前世種種折磨,她早就已經(jīng)看清了那人的狼子野心,若說還有什么情感,那就是恨,徹骨的恨。
可今生的她到底愛什么呢?
她最在意的便就是姜家的親人。
除卻這些,對于男女之事她并沒有太大的期望。
前世受的傷已經(jīng)夠了,她姜離再不要將自己的真心交予不值得的人。
姜府便就是她的軟肋,她再不會將軟肋示人。
“姑娘自是最愛相爺與少爺們了。”
剛剛自家姑娘還在練舞,突然就出神了,她不知為何姑娘會糾結(jié)這事。
畢竟晴歡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并未熟知男女之事。
姜離怎會不知道她心中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姜家眾人了。
可是時宴的意思,那舞中的情致定是要是男女之間的感覺才對,想著爹爹和哥哥那算什么?
她不是不懂時宴的意思,她雖不屑于以容色侍他人,可前世蘇婉婉不就是將那些男人們迷得五迷三道才將那名聲吹出去的嗎?
如今她既是要代替那人,在中秋宴會上一舞傾城,那必然就要做到最極致的舞美。
只是最愛的人,這該當(dāng)如何?
對了!
時宴說,最愛的人或物?
姜離心中閃過一抹惆悵,不知怎的,她此刻心中浮現(xiàn)的竟是前世中被囚禁之時唯一能給她心里些許安慰的那物件。
她記得那是一個舞師贈予她的,暗無天光的日子里,那個小玩意一直陪著她,直到最后一刻。
“你想要的自由我恐怕很難替你辦到,這個送給你,望你早日得到渴望的自由。”
姜離呆呆地看著手邊的竹蜻蜓,她拿起這個小物件。
蜻蜓是自由的,但她不是。
“謝謝你�!�
前世那段日子太過壓抑,讓今生的姜離也跟著喘不過氣來。
但想起那竹蜻蜓,每日里她最期盼的便是那舞師能夠來與她說會話,讓她能不那么孤單。
她靠在破敗的門后,那人就坐在門前,二人就隔著門說著話,這是姜離前世為數(shù)不多的溫暖時刻了。
不知你可還好?
如今重來一世,還能否再遇見你?
姜離輕閉上眼,眼前一片黑暗,找不到出口。
突然,那竹蜻蜓出現(xiàn)在眼前,它發(fā)著光,輕輕落到她的手上,又飛起,指引著她翩翩起舞。
姜離放松身心,隨著眼前的竹蜻蜓而動,一舉一動之間,似冬日暖陽般治愈人心。
一舞畢,姜離緩緩睜開眼,看著鏡中的自己,眼波流轉(zhuǎn),明明幽深的眼眸,此刻卻掀起動人的波瀾,似是生生不息的泉水般滌蕩人心。
她就這般保持著結(jié)束的動作,原來時宴所說的情致便就是這個意思嗎?
心中所想,便是舞中所呈,旁人雖不知舞者心緒,但卻可以看出此舞中蘊(yùn)含著的巨大能量,這便是時宴要她學(xué)會的!
姜離緩緩地抬起頭,兩行清淚悄然落下。
久違了,這溫暖的感覺,不同于家人之間的情感,在姜離前世識人不清終致禍患之后,她便不知什么是愛了。
如今她細(xì)細(xì)回想過往,那唯一讓她溫暖的時刻,竟是一個陌生人帶給她的,何其可笑!
“姑娘今日的舞似是不同以往…”
晴歡時刻陪伴在姜離身旁,雖說
但卻是耳濡目染,可以看出些端倪的。
姜離斂了神色,悄無聲息地將淚擦去。
“真的?你能看出來不同了嗎?”
“今日姑娘的舞有些格外的…吸引人,讓人不自覺地想要上前看的再清楚些�!�
晴歡剛剛就是被這舞感染了,她的姑娘渾身散發(fā)著一種光輝,引得她想要上前去與她親近。
如此看來,這樣去練,是對的。
姜離心下定了定,時宴果然沒騙人。這幾日勤加練習(xí),初八之時便跳去給他看,到十五還有幾日可以練的更完美。
“坊主可在?”
“主子一早便在此等您了,請進(jìn)�!�
那日的侍從引她進(jìn)去那日那間的木屋。
還是那般香!
姜離蓮步款款,踏入這木屋的門后,卻不見時宴人。
突然,一只手輕撫上她的肩膀,微微用力,便帶著她一同起舞,姜離還未站定,便已輸給了時宴一成。
好啊,還搞偷襲?
姜離瞇著眼睛仔細(xì)看著時宴的步子,繼而便跟上節(jié)奏,回想著自己在家時所練習(xí)的那般。
眼中微動,緊緊地盯著時宴的眼睛,她似乎是瞧見對方毫無波瀾的眼睛里泛起了陣陣漣漪,可惜只一瞬。
只三天她便練得這般好?
這眼神膠著得時宴有瞬間的失神,但很快他便回過神來,也同樣以熾熱的眼神看著姜離。
兩道眼神相撞,誰都不肯退讓,但時宴渾身散發(fā)的是對看舞之人的攝魂,說白了就是更高級些的勾引。
但姜離心中還未有愛,所以由故人的溫暖與竹蜻蜓勾起來的感情便讓她的舞步中充斥著一股溫暖治愈的感覺。
似陽光般溫暖,似泉水般清伶,讓人不自覺想要靠近。
“如何?”
幾個回合下來,二人皆是出了些汗,微微喘著氣,姜離很是嘚瑟地問道。
時宴毫不在意地?fù)]了揮衣袖,將一杯溫水遞給姜離,卻被她腦門沁出的細(xì)密汗珠勾去了目光。
喉結(jié)微動,但姜離并未察覺,時宴對著她,笑著微微點了點頭。
“還算是有些天賦�!�
姜離終于得了一句夸獎,便咧開嘴大笑起來,她就說嘛,她怎么可能舞不好?
但這冷淡的人今日終于是對著她有了些情緒的波動,這讓她覺得心里甚是暢快。
這說明她的舞藝已經(jīng)將前世中這高手給征服了,她怎能不先小小地驕傲一下?
“以你今日之舞,奪得頭籌并不難。往后我也沒有要教你的了。”
時宴走到內(nèi)室中,坐在琴旁,頭微微低下,端的一副塵世之外的模樣。
沒有什么教我的了……這意思是?以后不再讓她來這里了?
“那日后,我還能來這里找你嗎?”
姜離不知怎的就問出了這話,感覺此人雖有些疏離,但她心里總覺得他一定不是壞人,便也總想跟他親近些。
“隨你�!�
時宴抬起頭,似是有些小小的錯愕,隨即便玉指扶琴,清脆的琴音從指尖流出,飄向木窗外面的世界。
姜離坐在空曠的外間,手中捧著時宴遞給她的瓷杯,里間的泉水清澈如許,帶有絲絲甜味。
里間與外間有一道圓圓的拱門,她就坐在實木臺階靠在木拱之上,轉(zhuǎn)頭看向里間靜心撫琴的時宴。
這琴聲傳到她耳里,讓她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超然世外的氣質(zhì),但這般仙人似的他卻又有不得不留在這塵世的苦衷。
這兩種心情讓他痛苦不已,于是這琴聲才這般帶著些許孤寂失落之感。
他很孤獨嗎?
文人向來以文會友,她與時宴,也算是以舞樂會友了。
她能讀懂他琴音中暗藏的情緒,他能看出她舞中包含的情韻,不知能否算得上知己二字?
“若你心生孤寂,不知我可有幸能與你共奏一曲?”
姜離將手中的杯子放下,輕聲地說。
琴音突然凝滯,戛然而止,時宴心中有一瞬地崩山搖。
她此意,可是讀懂了他內(nèi)心所想?
姜離已踱步至他身邊坐下,纖纖玉指輕撫琴弦,好琴!
琴音如此清脆,之前在家中修習(xí)之時的琴也是爹重金為她置辦的,但音色卻是遠(yuǎn)遠(yuǎn)不如時宴的這把琴。
姜離接著時宴剛剛的彈奏,繼續(xù)彈這首平沙落雁。
她對著時宴微微一笑,自己重生一次,再不會像前世那般糊里糊涂地過。
她這一生,便一定會讓荒野枯原變得生機(jī)勃勃,再不荒廢。
這平沙落雁,在時宴彈來,便是在一個“隱”字。
姜離能聽得出來,時宴此人甚是有些避世的心態(tài),就連他的琴音中都表達(dá)著對山林幽居的向往。頗有些孤寂頹唐之感。
但姜離偏不!
姜離玉指微動,琴音四起,她的心并未因前世的苦難而郁郁。
相反,她姜離不會放過任何一次機(jī)會,讓自己活得精彩些,再精彩些。
她定要做那高空的鷹,她是捕獵者,再不是任人拿捏的獵物白兔。
時宴眼中微動,她的琴音里竟是這般欣欣向榮,生生不息。
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是他心性不堅了,時宴將手撫上,抓住姜離的節(jié)拍,便加入了這生機(jī)盎然的琴聲之中。
她在前面活潑地奔跑,他受她指引,低喪的琴音竟也變得越來越雄渾有力。
既然避世不得,那便迎頭而上。
大隱隱于朝,二人的心性在這琴聲中深深地相交匯合,不停地糾纏著,交流著。
他們已然已經(jīng)是一對默契的知己了。
“時宴,不知知己二字,我可擔(dān)得起?”
一曲終了,姜離笑著看著他。
姜離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時宴看著仿佛被那亮晶晶的東西吸引了過去。
好像為了這般美好的事物,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原來萬般真心,只待有心人。
“姜姑娘今日一曲,令我心中明了日后的路該如何走,在此謝過�!�
時宴少有的親切了許多,這模樣令姜離心中很是欣慰。
“姜姑娘姜姑娘的多生疏啊,紈紈,我家人都這般喚我�!�
姜離向前湊了湊,少女的氣息在時宴面前散開,令他有些緊張。
二人坐著彈琴本就離得很近,姜離湊上前去,讓時宴一下就坐直了身子不敢再動。
“姜…姜姑娘…”
薄唇微啟,時宴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變快了,男子坐的直直的,臉色罕見地慌亂起來,耳朵尖已然燒上了云霞。
“哈哈哈哈,我說時宴你怎么還有這般可愛的一面�!�
姜離很少見到時宴這個模樣,他一直都是那副淡漠疏離的樣子。
沒想到這般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竟也會被她輕輕的挑逗撩撥成這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從今日起,我們便是好友了,我姜離認(rèn)你這個朋友!”
說著姜離便一手拍在時宴的肩膀上,力氣之大,讓端坐著的時宴還稍微的抖了一抖。
朋友?時宴心中無語,這女子怎的就這般自來熟?
他可是個男子啊,就算二人算得上是知音了,倒是也不必如此大力地拍他…
“日后,我便可隨時來找你咯?”
姜離眨巴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她甚是喜歡這個朋友。
這是她這一生重生以來認(rèn)識的第一個她覺得不錯的人,并且他教她跳舞,她陪他奏琴,這怎能不算好友?
“隨你�!�
時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語氣還似之前那般淡淡的,但姜離聽來卻好似比尋常少了些疏離感似的。
她沒聽錯,時宴本就不是一個冷冰冰的人,他何嘗感受不到姜離心中滿滿的生機(jī)活潑與堅定?
這個女子,向來與尋常女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