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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春日風(fēng)波

    “紈紈不必緊張,想來這京中,無一人可比得上我姜家阿離之舞�!�

    前往宮中的馬車上,姜舜看著自己有些坐立難安的小女兒出口安慰道。

    “爹爹,我并不緊張,只是有些坐不住罷了�!�

    姜離默默將頭偏向一旁,掩蓋住自己紛亂的心緒。

    她哪里是因為獻舞而緊張,不出意外,此次宮宴,定會見到那個她心底里再不想提起的人。

    前世種種,常午夜夢回,驚得她一身冷汗,再也無法入睡。

    今生的她,就要第一次見到那個人了,她心里怎能不激動?

    姜舜笑了笑,閉上眼,不再言語。

    “紈紈已長這般大了?”

    一通行禮問安之后,上座的那人出口道。

    這人本是姜離的舅舅,沒錯,姜離的母親正是當(dāng)今圣上一母同胞的親妹。

    說起來姜離也有好一段時間未曾見到這個舅舅了。

    前世里,秦胥扶二皇子上位并非用了什么光明的手段,疼愛自己的舅舅只怕是被他們用了什么手段脅迫。

    不知最后是死是活?

    “姜離給圣上請安�!�

    收回自己的思緒,姜離騰的一下跪下,行了大禮。

    若不是自己前世太不懂事,何至于將姜家與舅舅陷入囹圄?

    她是心懷了些愧疚的。畢竟前世自己給秦胥帶去了太多太多的便宜。

    “這孩子,快起來�!�

    圣上大了姜舜幾歲,但也很是保養(yǎng)得當(dāng),當(dāng)今圣上以仁治天下,為君很是隨和雍容。

    圣上攜薛皇后快步走來將姜離扶起,看著這個面容肖似故人的小姑娘,不禁濕了眼眶。

    “早就聽聞紈紈懂事了許多,今日朕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日后也好于你母親有一番交代�!�

    圣上慈愛地看著姜離,故人之女,定是會勾起許多追思之意的。

    “圣上謬贊了,小女性子過于直率了些,還請圣上多多包涵�!�

    姜舜很是客氣,天家威重,饒是自家人,也要萬萬謹(jǐn)慎,稍不注意些分寸,便會招致禍患。

    “阿舜言重了,紈紈天真率直,女兒家就該如此明媚才好。”

    前世姜離總是舅舅舅舅的叫著他,稍有些事,便入宮求他,他往往都是無有不應(yīng)的。

    可前世她愛上那秦胥后,每每所求之事皆是為他,因此圣上便有幾次不允。

    姜離還賭氣了好一陣子,姜離啊姜離,竟如此蠢笨,誰好和誰壞都看不出來。

    姜離定定地站立著,感受著從上傳下來的目光。

    舅舅啊,前世不知紈紈害了你多少,不知最后你可有怪怨紈紈?

    “今歲宮中的花房培育出了綠菊,很是稀罕,此時天色還早,諸位可隨意逛逛。”

    園中擺著各式各樣的菊花,很是好看,圣上發(fā)話了,圍著的諸人便四散開來,在園中閑逛。

    “姜家妹妹?”

    身后傳來男子的叫喊聲,姜離駐足。

    “恒王哥哥?”

    前世里,因著秦胥的緣故,她與二皇子恒王還算是關(guān)系可以,直到他覆滅姜家之時,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竟是幕后推手。

    如今卻不得不礙于身份與他周旋。

    二皇子寧凌云已然追上,姜離轉(zhuǎn)身正欲行禮,但眼神一轉(zhuǎn),落到寧凌云身后跟著的那人身上。

    只消一瞬間,姜離便感覺自己氣血上涌,盡數(shù)沖上天靈蓋,讓她有些呼吸不過來。

    是他!

    看著他眼眉低垂,在后面默默地跟著寧凌云,端的是一副順從的模樣。

    姜離感覺自己的眼睛里都冒著怒火,她恨不得將此人拆吃入腹,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原來這般早,他便已經(jīng)搭上二皇子這條線了?

    “早就聽說阿離會參宴,上次見面你還是一個不到我肩膀的小女孩呢�!�

    二皇子皮笑肉不笑地寒暄著。

    “臣女已年滿十四,若還是那般小孩子的模樣可怎么得了?”

    姜離強迫自己不要去看旁邊那個男人,只客氣地答話,只是心緒還是有些收不住,眼神依舊若有若無地飄向那個男子。

    他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這張臉姜離太熟悉了。

    他用甜言蜜語筑起高墻,將她囚禁,掙脫不得,但目的達成之后,他便不再管她。

    她剛開始還心心念念地想著他會在閑暇之余來看望她,那張臉便在無數(shù)個失眠的夜里出現(xiàn)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可最終她盼到的,卻是家人的死訊。

    秦胥,好久不見。

    “對了,這位是今科狀元秦胥秦相公,最近很是受父皇器重。”

    寧凌云笑意盈盈地為她介紹著,絲毫沒看出姜離已然下意識地默默后退了一步。

    這種對外防御的狀態(tài)顯示著姜離心中其實是恨夾雜著怕的。

    前世她等他的無數(shù)個冰冷的夜,他狠心將她囚禁絲毫不心軟。

    蘇婉婉隨行他身邊去向她挑釁,百般侮辱,他都不曾多看她一眼,更別說看到他親自送姜家眾人上路。

    這張臉,前世她有多想見到,這輩子,就有多怕、有多恨。

    姜離終于正眼瞧了他一眼,果然啊,這張臉再看,還是這般好看。

    但今生,她姜離再不是那個腦中只有情愛的傻姑娘了,她故意描摹過的眼神無不透露著陌生與疏離。

    她沖著他微微頷首,似高昂的天鵝不愿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對方也恭謹(jǐn)?shù)馗约菏疽�,姜離便將眼神收回,連帶著自己很是有些起伏的心情。

    “多日不見姜離妹妹,竟與前陣子大不一樣了,”一身姿婀娜的女子自恒王身后不遠處走來,走到姜離對面之時站定,“別來無恙啊�!�

    姜離聞聲看去,除了國公府那個矯揉造作的林大小姐還能是誰?

    京中人盡皆知,國公府嫡女林清禪剛與恒王定下婚約。

    可同樣人盡皆知的是,這位大小姐一向與姜離不合。

    姜離不愿與他們過多周旋,便出口道,

    “若恒王哥哥無其他事,阿離便去尋家兄們了。”

    “姜大小姐果然架子大得很,不知近日來是否依舊流連煙花柳巷呢?”

    姜離心內(nèi)替自己捏了把汗,她不過是無事時喜歡去秦樓楚館里,找些長相俊美的男倌兒來唱曲罷了,這有什么嗎?

    沒什么。

    她暗暗地給自己加油鼓勁,仿佛自己干的那些荒唐事就不被人知道一樣。

    其實,她確實也沒做什么,不過是薛李二人去逛時,將她帶去了罷了,而她又確實喜歡看那些面容俊秀的男子,覺得看了以后心里很是舒爽,其他過分的事她又沒做。

    不過,她心里也知道,自己的名聲已然是不好了,那又如何?

    她所在意的又不是這些,不過,只怕將來難免會有人以此來對姜家不利,若真有這么一天,那她寧愿現(xiàn)在多付出些功夫?qū)⒆约旱拿曓D(zhuǎn)變,只不過,這都是后來的事情了。

    “林姑娘已然有婚約在身,如今滿嘴煙花柳巷,攀誣他人,試問,如此行徑,你的品行就端正了嗎?”姜離并不示弱,也并不拿她的話當(dāng)回事,如今除卻她的家人,其他事她都可以不在意。

    “我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不像姜姑娘,竟與兩男子青天白日地就出入風(fēng)月場所,不知姜丞相是否覺得有女如此,丟他相府的臉面呢?”

    說罷,她竟捂嘴輕笑起來,其間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這就不用林姑娘擔(dān)心了,我父自會有他的英明決斷,不過定是比不上林國公的,像他那般應(yīng)了李老將軍的聘,不出幾天又反悔將女兒許配給皇家的事,我父自然是做不出來的�!�

    姜離的嘴真的不饒人,前幾日這件事鬧得風(fēng)風(fēng)雨雨,早已成為百姓們的茶余飯后的談資,姜離還記得,前幾日這林家一向高傲的大小姐已有好幾日閉門不出了呢,可真是貽笑大方了。

    且不說春日宴前后,李老將軍替自家兒子去國公府提親,那林國公先是很熱絡(luò)地口頭應(yīng)下了,也收了聘禮,可沒過兩天,李岑養(yǎng)外室的消息傳出去后,林家立刻將聘禮退回,且一天之內(nèi),飛速地與二皇子恒王定了親。

    這其中,肯定有豐厚的利益交換,不然,堂堂恒王,怎會冒著損傷名譽的風(fēng)險,火急火燎地去跟當(dāng)朝元老李老將軍的兒子搶媳婦呢。

    只不過,林家到底允了恒王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話音剛落,那林清禪的臉色早已變得青一塊紫一塊,即使拼命地忍著,卻也能感覺到她此時怒目圓睜,好像下一刻便要撲上來咬姜離一口。

    姜離并不懼怕,她向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如今都被人欺負(fù)到臉上來了,還忍著的話,那可不是她一貫的行事風(fēng)格。

    “你…!你!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就憑你姜離的名聲,只怕無人敢求娶吧!”

    林清禪確確實實只是一個憑仗家族勢力作威作福的小家子氣的女子罷了,想當(dāng)年,她是何等地看不上姜離,常常在外編排姜離的是非,想來也是,國公府的門楣多高啊,姜家的女兒憑什么那么張揚,實在是放肆!

    “她的名聲如何,還輪不到林姑娘置喙吧�!�

    是他,常景兄。

    很是清秀的少年音,姜離側(cè)身看去,不遠處,李岑快步走上前,后面還跟著慢慢悠悠的薛常景。

    姜離的目光鎖定那個看起來很是瀟灑的公子哥,薛常景,他總是這般胸有成竹,氣定神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既然他出言維護,她便大大方方地沖他輕輕點頭以示感謝。

    對方同樣微笑著回應(yīng)。

    其實姜離才不在意有無人求娶,只是現(xiàn)在這攤場鬧的屬實有點大了,已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幾天之內(nèi)一女許二家的林國公之女,當(dāng)今皇后的親侄子,加上姜離這個臭名遠揚的丞相之女,怎么看都是會成為第二天談資的陣仗。

    “薛公子,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

    林清禪絲毫沒有懼怕,薛常景與李岑不同,薛家本就是世家大族,與李家、姜家的地位差不了多少。

    只是薛家可是有一人穩(wěn)坐皇后的寶座,一國之母,何其尊貴!

    這林清禪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怎么?難不成林大姑娘今日又不愿嫁予恒王了,別是又想悔婚了吧�!�

    李岑看著林清禪那張臉就來氣,雖然自己養(yǎng)外室是不對,但祖父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了,且這林家與他退婚便算了,竟然在第二天就與這恒王定下婚期,實在讓他李家丟了個大人。

    他本就憋了一肚子氣,今日讓他碰上了這個女人,是定要出口惡氣的。

    眼看著這場鬧劇之中的幾個主角都登場了,

    姜離之前又與這二位的關(guān)系比較特殊,之前春日宴,她又徹底與他二人翻了臉。

    今日之事,說到底,也是李林兩家與恒王之間的私事,姜離覺得自己不太適合再待下去了,便想尋個個由頭去與姜家?guī)孜恍珠L回合。

    看到李岑的林清禪,終究是覺得自己在婚約一事上理虧了,便悄悄地退到了恒王的身后。

    看著越來越劍拔弩張的局面,一旁噤聲的恒王終是忍不住了。

    “幾位何必如此呢?阿離妹妹就當(dāng)賣本王個面子,權(quán)當(dāng)頑笑話,聽過便算了。”

    真是奇怪,如今還是她姜離想不糾纏便可以的嗎?

    沒看到李家這個離經(jīng)叛道的大魔王已經(jīng)登場了嗎?就這情形,姜離估計著這個李岑不將此事鬧得誰都不好看是不可能收場的。

    就算對面是皇子,他都不會留面子。

    姜離不想卷入這場鬧劇了,況且,她上次已與薛李二人鬧翻了臉,倒也不是害怕,只是這樣見面還是感覺挺尷尬的。

    可是偏偏又沒有什么好的退場理由,她只能硬著頭皮承受著在場諸多人的目光。

    “恒王殿下問我是何意?姜離并未為難林姑娘,左不過女兒家玩笑罷了,姜離并未當(dāng)真,怎么?林姑娘卻當(dāng)真了嗎?”

    姜離并不吃恒王這套,想將前幾日李府與林國公家的荒唐之事也算在她的身上?

    沒門。

    “我說姜離,你是被人下蠱了嗎?上次那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說著李岑就大步靠近姜離,一副秋后算賬的模樣。

    姜離只覺得自己再不走,就會好好被修理一番。

    說時遲那時快,正絞盡腦汁的姜離,突然感覺肩膀被人用力地握住,帶著她的身體往旁邊撤了一步,將將躲開李岑迎面而來的身影。

    “你怎么在這呢?皇帝舅舅命我們前去私廳�!�

    她的三哥!

    姜離轉(zhuǎn)過頭,給了姜霄一個夸贊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很難得這么聰明啊。

    姜霄并不理會她的小表情,很是嚴(yán)肅地抬頭向在場的諸位行了一禮,便帶著姜離走了。

    身后之人漸漸變小,因此她聽不到這場鬧劇究竟是如何收場的,也必不會知道在人群散去后,兩個高大的男子湊在一起低聲說些什么。

    “你可記住她了?春日宴時就見過她一次吧,記住她!若你能攀附上姜丞相這棵大樹,于你我大業(yè)大有裨益!”

    “臣知道�!�

    秦胥在寧凌云后默默答話,轉(zhuǎn)身的瞬間,他的眼神已不似剛剛那般柔和謙遜,一閃而過的精光無人瞧見。

    只是這女子對他倒是頗為防范,之前應(yīng)當(dāng)未曾得罪過她吧?

    秦胥想破腦袋也不可能知道前世的他都對姜離做過些什么。

    “紈紈,那恒王與你說什么了?”

    姜庭安早就注意到二皇子拉下了姜離說話,便與姜霄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注視著,默默地等著她,直到看見林清禪與薛李二人都上前去了,

    他們意識到需得去替姜離解圍了。

    “無非是些寒暄罷了,也無甚特別的�!苯x不在意地擺擺手。

    “那恒王城府極深,不是個好相與之人�!苯グ矡o奈地?fù)u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入朝為官,怎會不知各位皇子的品性。

    這二皇子恒王便像那刻意藏起了獠牙的毒蛇,一不小心便會竄出來咬你一口,并淬以劇毒。

    “二哥,他身邊跟著的那人如何?”

    姜離知曉前世的秦胥鋒芒在后期才漸漸顯現(xiàn),只是今生這個階段,不知他的心性是否還未有當(dāng)年那般狠毒?

    “那便是我與你說過的秦胥,平日里倒是個正人君子,只是怎的他二人扯到了一起?”

    姜庭安注視著遠處那兩個男子的身影,凝重地出口。

    “或許…他也是個善于隱藏自身之人?”

    姜離此言便將思緒引向了秦胥并不簡單這一方向上。

    或許前世里哥哥他們也是到后期才看出秦胥這人的陰狠狡詐,她如今盡早地提醒一下沒準(zhǔn)能起到好的作用。

    “朝中眾臣皆如此,若說清流,朝中百官除卻我姜府,武將中便就是徐將軍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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