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巡邏車的聲音。蘇晴壓低聲音說,她的手指已經(jīng)摸上了腰間的自制匕首。五年的末日生存讓這個曾經(jīng)連蟑螂都怕的都市白領變成了一個眼神銳利的戰(zhàn)士。
我迅速踩滅了我們小心維護的酒精爐,拉著蘇晴躲到一堆倒塌的貨架后面。從縫隙中,我看到三輛改裝過的越野車停在了超市入口處,車身上噴涂著新家園三個字。
是那個傳說中的基地...我小聲說,心跳加速。過去半年里,我們陸續(xù)聽到關于新家園的傳聞——一個有圍墻、有電力、甚至有醫(yī)院的幸存者聚集地。但同樣有傳言說,那里對待女性的方式令人不安。
蘇晴的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腕:別出聲,等他們走。
但命運沒有給我們選擇的機會。一個穿著迷彩服的高大男人徑直走向我們的藏身處,手中的探測器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
出來吧,兩位女士。他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熱成像顯示得很清楚。
當我們顫抖著站起來時,男人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他按下對講機:隊長,發(fā)現(xiàn)兩名女性幸存者,年齡約25-30歲,看起來健康狀況良好。
那一刻,我還不知道,這簡單的幾句話將徹底改變我們的命運。
越野車駛入新家園基地大門時,我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高達五米的混凝土圍墻,瞭望塔上全副武裝的警衛(wèi),整齊排列的太陽能板,還有穿著統(tǒng)一制服行走的人們。這哪里是末日廢土,簡直是一個運轉(zhuǎn)良好的小型城市。
歡迎來到新家園。駕駛座上的男人轉(zhuǎn)過頭,他自稱是巡邏隊的陳隊長,在這里,你們會得到保護、食物和醫(yī)療——所有末日中最稀缺的資源。
蘇晴警惕地問:代價是什么
陳隊長笑了笑,那笑容讓我后背發(fā)涼:貢獻你們所能貢獻的。在這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
下車后,我們被帶到一個白色建筑前,門口的牌子上寫著適應中心。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女性走出來,她的白大褂上別著醫(yī)務長李的名牌。
新來的她上下打量著我們,目光在我和蘇晴的身體上停留得有些久,跟我來做體檢。
體檢過程比我想象的還要徹底。身高、體重、血壓、抽血、超聲波檢查...甚至還有婦科檢查。當冰冷的儀器進入我的身體時,我忍不住顫抖起來。
放松點,李醫(yī)生面無表情地說,只是常規(guī)檢查。我們需要了解每位居民的健康狀況。
檢查結束后,我們被帶到一間休息室等待結果。蘇晴湊到我耳邊:小雨,我覺得不對勁。你注意到?jīng)]有這一路上我們看到的幾乎全是男人。
我這才意識到,從進入基地到現(xiàn)在,除了李醫(yī)生,我們確實沒見到其他女性。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我的脊背。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剛毅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后跟著兩名武裝警衛(wèi)。他肩膀上的徽章顯示他是這里的最高指揮官。
林小雨,蘇晴,我是基地指揮官趙鐵。他的聲音低沉有力,歡迎加入新家園。根據(jù)體檢結果,你們都很健康,具備優(yōu)秀的生育條件。
生育條件蘇晴猛地站起來,什么意思
趙鐵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有趣:字面意思。末日爆發(fā)后,女性死亡率遠高于男性。目前基地男女比例是15:1。人類要延續(xù),生育是首要任務。
我感到一陣眩暈:所以我們是來...生孩子的
你們是來為人類延續(xù)做貢獻的。趙鐵糾正道,作為回報,你們將獲得最好的生活條件和安全保障。明天會有人向你們詳細介紹基地規(guī)則和你們的...職責。
他們離開后,蘇晴一拳砸在墻上:媽的!他們把女人當什么了生育機器
我抓住她顫抖的手:冷靜點,我們先了解情況再說。至少這里比外面安全...
安全蘇晴冷笑,小雨,你還沒明白嗎我們剛從野外的危險跳進了另一個更可怕的地獄。
那天晚上,我們被安排在一個雙人間住下。房間很干凈,有獨立的衛(wèi)生間,甚至還有熱水。五年來第一次洗熱水澡,我?guī)缀跻蕹鰜怼5斘铱吹介T外的守衛(wèi)和窗戶上的鐵欄桿時,短暫的舒適感立刻煙消云散。
第二天早晨,一個自稱王教導員的女性來給我們上課。她約莫四十歲,面容憔悴但眼神銳利,制服下的手腕上有明顯的疤痕。
從今天起,你們要學習基地的規(guī)章制度。她打開一本手冊,首先,所有適齡女性都住在西區(qū)的女性宿舍,受孕期間轉(zhuǎn)移到母嬰中心,產(chǎn)后有三個月的恢復期,然后重新進入配對系統(tǒng)。
配對系統(tǒng)我問道,聲音因恐懼而顫抖。
王教導員面無表情地解釋:每月一次的配對儀式。基地會根據(jù)基因相容性為你們分配配偶,以提高受孕幾率和后代質(zhì)量。
蘇晴猛地站起來:這他媽是配種嗎
王教導員的眼神突然變得鋒利:坐下!除非你想被關禁閉。等蘇晴不情愿地坐下后,她繼續(xù)道:這是新世界的規(guī)則。外面是輻射、變異生物和食人族,在這里,至少你們能活著,而且活得比大多數(shù)人好。
課程結束后,王教導員給我們每人發(fā)了一本手冊和一份時間表。我翻開手冊,第一頁就寫著:女性居民的義務:1.服從基地安排;2.保持身體健康;3.完成生育任務...
蘇晴的手緊緊攥著那本手冊,指節(jié)發(fā)白:小雨,我們必須離開這里。
我正要回答,門突然開了。李醫(yī)生走進來,手里拿著兩份檔案:根據(jù)你們的技能評估,林小雨,你有護理經(jīng)驗,將被分配到醫(yī)療部;蘇晴,你的體能測試優(yōu)秀,將加入巡邏隊預備役。
這意外的分配讓我們都愣住了。蘇晴敏銳地問: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李醫(yī)生搖頭:不同部門住在不同區(qū)域。不過每周日有集體活動時間,那時候可以見面。她頓了頓,這是趙指揮官的特批,通常新來的女性要經(jīng)過三個月的適應期才能獲得這樣的特權。
等李醫(yī)生離開后,蘇晴低聲說:他們在分化我們。
我點點頭,突然明白了什么:但這也給了我們機會。你在巡邏隊可以了解基地的防御和出口,我在醫(yī)療部能接觸更多信息...如果我們想離開...
蘇晴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們需要時間,需要計劃。小雨,裝乖,取得他們的信任。
分別時,我們緊緊擁抱。蘇晴在我耳邊說: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一定要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被帶到了醫(yī)療部,那里有十幾名女性醫(yī)護人員,但都在男性監(jiān)督下工作。我的工作是協(xié)助李醫(yī)生處理女性居民的孕期檢查。第一天,我就目睹了令人心碎的一幕。
一個看起來不超過二十歲的女孩被兩名警衛(wèi)押著進來,她滿臉淚痕,掙扎著:我不要!我已經(jīng)流產(chǎn)兩次了,我的身體受不了再一次...
李醫(yī)生冷靜地準備著注射器:047號,這是基地的決定。你的基因組合很珍貴,指揮官特別指示要再次嘗試。
女孩被按在檢查臺上,李醫(yī)生給她注射了某種藥物。幾分鐘后,女孩停止了掙扎,眼神變得空洞。我被安排記錄她的生命體征,看到她的名字是楚月。
她...會沒事嗎我小聲問旁邊的護士。
護士苦笑:第三次強制受孕她運氣好的話能活下來,但很可能再也懷不上了。那時她就會被調(diào)到洗衣房或廚房,直到...被處理掉。
我感到一陣惡寒:處理
護士意識到說漏了嘴,立刻閉嘴不再言語。
那天晚上,我在宿舍里輾轉(zhuǎn)反側。我的室友是一個叫沈芳的沉默女孩,她已經(jīng)在基地生活了兩年,懷過三次孕,但都流產(chǎn)了。
習慣就好。當我問她感受時,她麻木地說,至少在這里不會餓死,也不會被外面的變異生物撕碎。
但這樣活著...值得嗎我忍不住問。
沈芳突然激動起來:你以為我想嗎我試過逃跑!知道被抓回來的后果嗎她猛地掀起上衣,露出腹部猙獰的疤痕,他們給我做了絕育手術,然后讓我在所有人面前受罰�,F(xiàn)在我連生育的價值都沒有了,只能做最臟最累的活,等哪天沒用了就被回收。
我震驚地看著她:天啊...沈芳,我很抱歉...
她放下衣服,聲音又恢復了死寂:別犯傻,林小雨。要么聽話,要么死。這就是我們的選擇。
第二天工作時,我趁李醫(yī)生不注意,偷偷查看了楚月的檔案。上面冷冰冰地記錄著:047號,第三次強制受孕程序完成,預計14天后進行妊娠檢測。備注:如再失敗,考慮基因重組實驗。
我的手顫抖著,幾乎拿不住檔案。這時,李醫(yī)生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林小雨,對病例感興趣
我嚇得差點跳起來,匆忙合上檔案:我...我只是想多學習...
李醫(yī)生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好奇心是好事,但在這里,知道得太多并不總是好事。她拿走檔案,去準備一下,下午指揮官要來視察。
趙鐵下午果然來了醫(yī)療部,身后跟著幾名高級軍官。當他們走過我身邊時,趙鐵突然停下腳步:啊,我們的新成員。適應得如何,林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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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強迫自己微笑:很好,指揮官。感謝基地給我這個機會。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得有些久:很好。李醫(yī)生說你有醫(yī)學背景這在女性中很罕見。他轉(zhuǎn)向李醫(yī)生,把她調(diào)到基因研究組吧,我們需要更多專業(yè)人手。
這個意外調(diào)任讓我既恐懼又興奮。基因研究組顯然能接觸到更多核心信息,但同時也意味著更嚴密的監(jiān)視和更大的風險。
周日終于到來,我迫不及待地去見蘇晴。集體活動在中央廣場舉行,幾十名女性在武裝警衛(wèi)的監(jiān)視下進行著各種活動——有些人坐在長椅上聊天,有些人在小花園里散步,還有些人在做簡單的運動。
蘇晴穿著巡邏隊預備役的制服,看起來比一周前更加結實了。我們找了個相對隱蔽的角落,假裝閑聊,實際上交換著信息。
基地東側圍墻有個弱點,蘇晴低聲說,靠近發(fā)電機的地方有個監(jiān)控死角,巡邏隊每兩小時經(jīng)過一次。我偷了一把鐵絲鉗和一張基地簡圖。
我告訴她我在基因研究組的發(fā)現(xiàn):他們不只是強迫女性生育,還在進行某種基因改造實驗。檔案室里有標記著雜交計劃的文件,但我還沒機會查看。
蘇晴的眼睛瞇了起來:媽的,他們想把我們變成真正的生育機器...
正當我們計劃著下一步行動時,廣場突然騷動起來。一名年輕女性沖向大門,尖叫著放我出去。警衛(wèi)迅速制服了她,電擊棒讓她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趙鐵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他冷酷地看著那個女孩:089號,第三次逃跑企圖。他轉(zhuǎn)向圍觀的女性們,按照基地法規(guī),三次逃跑將接受公開懲戒。明天中午,全體女性居民必須到場觀看。
人群發(fā)出驚恐的低語。蘇晴的手緊緊握住我的,她的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里。我們都知道,這不僅是對那個女孩的懲罰,更是對所有女性的警告。
回到宿舍后,我徹夜難眠。第二天中午,所有女性被集合到中央廣場。那個逃跑的女孩被綁在一個木架上,臉色慘白。
趙鐵站在高臺上講話:新家園給予你們保護和生活,而你們唯一的責任就是服從和繁衍。逃跑是對整個社區(qū)的背叛!
他示意行刑者上前。當烙鐵壓上女孩額頭,燒出叛徒兩個字時,她的慘叫聲撕裂了空氣。我胃里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蘇晴站在我身邊,渾身顫抖,但她的眼神里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懲戒結束后,我們被命令回到各自區(qū)域。分別前,蘇晴抓住我的手腕,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下周日前,準備好。我們必須離開,否則下一個可能就是你我。
接下來的幾天,我在基因研究組小心翼翼地收集信息。我的上級是張博士,一個癡迷于優(yōu)化人類基因的瘋狂科學家。他讓我整理實驗數(shù)據(jù)時,我偷偷記下了幾個關鍵信息:基地正在嘗試將變異生物的DNA與人類胚胎結合,創(chuàng)造出具有特殊抗性的新人類;女性居民被分為不同等級,基因優(yōu)質(zhì)的被迫不斷懷孕,而次品則成為實驗材料...
周五晚上,一個意外打亂了我們的計劃。我正在宿舍整理偷來的資料,突然有人敲門。開門后,兩名警衛(wèi)站在外面:林小雨,指揮官要見你。
我的心沉到谷底。難道我們的計劃暴露了還是我偷看檔案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
趙鐵的辦公室寬敞而簡潔,墻上掛著基地的地圖和幾張舊世界的照片。他示意我坐下,然后出人意料地給我倒了一杯酒——真正的威士忌,這在末日中是難以想象的奢侈品。
林小雨,你來基地兩周了,表現(xiàn)很好。他直視我的眼睛,張博士說你聰明、細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酒:謝謝指揮官,我只是盡力而為。
他走到我身邊,距離近得讓我不適:你知道嗎基地需要像你這樣的女性——不僅生育能力強,還有智慧。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我認為你值得...特殊待遇。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暗示,胃部一陣絞痛。但我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指揮官,我很榮幸,但基因配對不是基地的規(guī)定嗎這樣會不會...
規(guī)定是我制定的。他的手滑到我的后頸,優(yōu)秀的基因應該優(yōu)先傳承,這是科學。下個月的配對儀式前,我們可以先...私下測試兼容性。
就在我不知如何回應時,警報聲突然響起。趙鐵皺眉按下對講機:報告情況。
指揮官,東區(qū)發(fā)電機附近發(fā)現(xiàn)有人試圖破壞圍墻!
我的血液凝固了——蘇晴!她一定是等不及周日就行動了!
趙鐵咒罵一聲,匆忙離開辦公室,命令警衛(wèi):看好她!
當辦公室門關上后,我面臨一個抉擇:坐等蘇晴被抓,然后承受可怕的后果;或者冒險行動,可能雙雙喪命。但真的有任何選擇嗎
我看著面前的兩名警衛(wèi),突然捂住肚子,痛苦地呻吟起來:啊!我的肚子...好痛...
其中一名警衛(wèi)猶豫了:怎么回事
不知道...突然好痛...我蜷縮在地上,演技逼真,可能是...卵巢囊腫...需要立刻去醫(yī)療部...
警衛(wèi)們交換了一個眼神�;貙ε缘纳】禈O為重視,他們不敢怠慢。一人扶起我:走吧,我們帶你去醫(yī)療部。
經(jīng)過走廊拐角時,我猛地用藏在袖子里的手術剪刀(從醫(yī)療部偷來的)刺向扶我的警衛(wèi)大腿。他慘叫一聲松開了手。另一名警衛(wèi)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jīng)用盡全身力氣撞向他,將他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我沒有時間思考后果,只知道必須找到蘇晴。我脫下顯眼的白大褂,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向東區(qū)跑去�;匾蚓瘓蠖黄靵y,這給了我掩護。
在東區(qū)圍墻附近,我看到了讓我心臟幾乎停止的一幕:蘇晴被五名警衛(wèi)包圍,她臉上有血,但手里緊握著搶來的警棍,像一只困獸般戰(zhàn)斗著。更遠處,趙鐵正大步走來。
我躲在陰影中,大腦飛速運轉(zhuǎn)。直接沖出去只會讓我們都被抓。這時,我注意到附近的燃料儲存罐和墻上掛著的消防斧...
三分鐘后,當燃料罐爆炸的巨響震動整個基地時,所有人都轉(zhuǎn)向聲源�;鸸庵校覜_進包圍圈,拉起蘇晴就跑:這邊!
我們沖向那個蘇晴發(fā)現(xiàn)的監(jiān)控死角。身后傳來喊叫聲和腳步聲,但濃煙為我們提供了掩護。蘇晴用偷來的鐵絲鉗剪斷圍墻底部的鐵絲網(wǎng),我們先后爬了出去。
當我們跌跌撞撞地跑進基地外的樹林時,第一聲槍響劃破夜空。子彈打在我身邊的樹上,碎片劃破了我的臉頰。我們不敢停下,拼命向更深的黑暗中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雙腿再也抬不起來,我們才癱倒在一個干涸的排水管道里。黑暗中,蘇晴緊緊抱住我: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喘息著,心臟狂跳:你瘋了嗎不是說好周日
等不及了...她遞給我一個小型數(shù)據(jù)儲存器,我黑進了指揮部的電腦,下載了這些...小雨,他們比我們想象的更可怕。新家園只是幌子,他們實際在建造一支基因改造的軍隊,而女性只是他們的實驗材料和孵化器...
遠處,基地的探照燈掃過夜空,警犬的吠叫聲隱約可聞。我們知道自己沒有安全,追捕才剛剛開始。但此刻,在這黑暗的管道里,我們至少擁有彼此和短暫的自由。
蘇晴擦去我臉上的血跡:接下來怎么辦
我握緊那個數(shù)據(jù)儲存器:我們往南走。傳言那邊有反抗軍...如果這些資料是真的,我們必須把它交給能對抗趙鐵的人。
我們相視一笑,那笑容里帶著恐懼,但更多的是決心。末日或許奪走了文明世界,但我們拒絕讓它奪走我們的人性和尊嚴。無論前路多么危險,至少我們選擇了為自己的命運而戰(zhàn)。
排水管道里的第三天,我和蘇晴分食最后一塊壓縮餅干。遠處偶爾傳來引擎的轟鳴聲,提醒我們追捕仍在繼續(xù)。蘇晴擺弄著那個偷來的數(shù)據(jù)儲存器,我們至今沒找到讀取它的設備。
往南走,我舔掉指尖的餅干屑,你說過南方有反抗軍。
蘇晴點點頭,眼睛下方掛著濃重的黑眼圈:但首先我們得活著走到那里。
夜幕降臨時,我們爬出管道。蘇晴用污泥抹在我們臉上和衣服上,這樣在夜色中更難被發(fā)現(xiàn)。我們像兩只受驚的野兔,每走幾步就停下來傾聽周圍的動靜。
黎明前,我們找到了一輛廢棄的卡車。車廂里散落著幾個空罐頭和一件破舊的外套。蘇晴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指著車廂角落——那里用粉筆畫著一個簡單的翅膀圖案,下面寫著南行50公里。
自由之翼的標記!蘇晴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傳言是真的!
我們決定在卡車里休息一天,天黑后繼續(xù)趕路。正當我昏昏欲睡時,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我們立刻屏住呼吸,從車廂縫隙向外看。
兩輛基地的越野車停在百米外的公路上,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拖著一個掙扎的人影下了車。即使隔著距離,我也能看出那是個年輕女性。她的一條腿不正常地彎曲著,臉上全是血。
最后一次機會,058號,領頭的士兵說,告訴我們其他逃跑者的位置,就饒你一命。
女孩抬起頭,吐出一口血水:去死吧,你們這群畜生!
槍聲響起時,蘇晴死死捂住我的嘴,阻止我驚叫出聲。士兵們像丟棄垃圾一樣把女孩的尸體扔進路邊的溝渠,然后駕車離去。
直到再也聽不到引擎聲,我們才敢移動。蘇晴的手冰涼:那是醫(yī)療部的楚月...就是被強制受孕的那個女孩...
我們默默走到溝渠邊。楚月的眼睛仍然睜著,仿佛在質(zhì)問這個殘酷的世界。我輕輕合上她的眼睛,注意到她手里緊攥著什么——一塊染血的布條,上面歪歪扭扭地縫著幾個字:反抗或死亡。
不只是我們,蘇晴輕聲說,基地里還有人在反抗。
我們在溝渠旁埋葬了楚月,用石塊堆了個簡易的墳。蘇晴把那塊布條系在手腕上: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接下來的三天,我們晝伏夜出,沿著公路向南行進。饑餓和干渴折磨著我們,但楚月的死給了我們額外的動力。第四天夜里,我們終于看到了燈光——不是基地那種刺眼的探照燈,而是幾處微弱的、像是篝火的光亮。
小心點,蘇晴拔出偷來的手槍,可能是陷阱。
我們匍匐靠近,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建在廢棄工廠里的營地。圍墻上畫著與卡車上相同的翅膀圖案,幾個背著武器的人在巡邏,其中有男有女。
正當我們猶豫如何接近時,一個冰冷的東西突然抵住我的后腦勺:別動,基地的走狗。
我僵在原地,蘇晴慢慢舉起雙手:我們不是基地的人。我們是從那里逃出來的。
身后的人轉(zhuǎn)到我面前——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一頭短發(fā),左眼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她狐疑地打量著我們:證明給我看。
蘇晴解開手腕上的布條:楚月死前給了我們這個。她說反抗或死亡。
疤痕女子的表情變了。她放下槍,吹了一聲口哨。很快,我們被帶進工廠內(nèi)部。與基地的整潔有序不同,這里雜亂但充滿生機。人們圍坐在火堆旁,有的修理武器,有的照顧傷員,還有的在繪制地圖。
一個高個子男人走過來,他的右臂是機械的:我是馬庫斯,自由之翼的指揮官。這位是劉醫(yī)官,他指了指疤痕女子,她負責甄別間諜。
劉醫(yī)官仍然盯著我們:你們怎么逃出來的
我們講述了逃亡經(jīng)過,當提到偷來的數(shù)據(jù)儲存器時,馬庫斯立刻來了興趣:張博士的研究數(shù)據(jù)這可能正是我們需要的!
技術員很快取來了讀取設備。當屏幕上的內(nèi)容顯現(xiàn)時,整個房間陷入死寂。文件顯示,基地不僅在進行基因?qū)嶒�,還在嘗試將女性改造成活體孵化器——通過基因編輯使她們能同時孕育多個胚胎,且妊娠期縮短到四個月。
天啊...劉醫(yī)官臉色慘白,他們已經(jīng)成功了三例...第四例正在...
我認出了文件上的照片:這是沈芳!我的室友!檔案顯示,因為多次流產(chǎn),她被選為高級實驗體,正在接受子宮改造手術。
蘇晴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們必須阻止這群瘋子!
馬庫斯調(diào)出另一組文件:根據(jù)這些數(shù)據(jù),基地的防御系統(tǒng)每周四會進行維護,那是電力最不穩(wěn)定的時段。他指向一張地圖,而且我們發(fā)現(xiàn)有地下管道系統(tǒng),可以直通基地內(nèi)部。
一個大膽的計劃逐漸成形。但有一個關鍵問題:我們需要內(nèi)部接應,確認哪些女性還愿意反抗。
讓我回去。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我。蘇晴立刻反對:你瘋了嗎趙鐵會殺了你!
不,他需要我這樣的優(yōu)質(zhì)基因。我苦笑,而且我是醫(yī)護,可以接觸各個區(qū)域。如果沈芳還活著...如果還有其他像楚月那樣的人...
馬庫斯沉思良久:太危險了。一旦被抓,你會遭受比死亡更可怕的命運。
我拿出楚月的布條:反抗或死亡。我不想只是活著,我想真正地活著。
計劃最終確定:我假裝在野外昏迷,讓基地巡邏隊偶然發(fā)現(xiàn)我;蘇晴則留在自由之翼,準備周四的攻擊。分別前,蘇晴緊緊抱住我:兩周后的周四,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都會來。
我知道。我努力不讓聲音發(fā)抖,告訴沈芳...告訴所有女孩,堅持住,救援就要來了。
第二天清晨,按照計劃,我躺在基地東側公路旁,裝作虛弱昏迷的樣子。不到兩小時,巡邏隊發(fā)現(xiàn)了我。當我被抬上越野車時,心中既恐懼又堅定。
回到基地的歡迎儀式比想象的更可怕。我被直接帶到趙鐵的辦公室,他站在窗前,背對著我。
林小雨,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你知道背叛基地的懲罰。
我跪坐在地上,讓自己看起來虛弱不堪:指揮官...我不是逃跑...我是被綁架了...那些人...自由之翼...
趙鐵轉(zhuǎn)身,眼中閃過一絲興趣:繼續(xù)說。
我編造了一個故事:我和蘇晴被自由之翼的人抓住,蘇晴加入了他們,而我趁機逃了出來。故事漏洞百出,但趙鐵似乎接受了——或者說,他愿意接受任何關于反抗軍的情報。
有趣,他俯身捏住我的下巴,但你的閨蜜選擇了背叛,這讓我怎么相信你
我強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因為她瘋了。她不明白基地的重要性...人類延續(xù)的重要性。我故意讓聲音顫抖,但我明白...我愿意接受任何懲罰...只要能繼續(xù)為基地服務。
趙鐵笑了,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聰明的女孩。鑒于你的專業(yè)能力,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他按下桌上的按鈕,帶她去特別監(jiān)區(qū)。如果表現(xiàn)良好,兩周后可以重返醫(yī)療部。
特別監(jiān)區(qū)比普通宿舍森嚴得多。我的房間只有一張床和一個馬桶,攝像頭24小時監(jiān)控。每天有十分鐘放風時間,可以見到其他受懲戒的女性。
第三天放風時,我看到了沈芳。她瘦得不成人形,腹部有新鮮的手術疤痕,眼神空洞地坐在角落。我悄悄挪到她身邊。
沈芳,是我,林小雨。
她緩緩轉(zhuǎn)頭,眼睛逐漸聚焦:你...回來了突然,她抓住我的手,指甲掐進我的肉里,為什么回來你這個傻瓜!
我壓低聲音:聽著,周四,兩周后的周四,會有人攻擊基地。我們需要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反抗。
沈芳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但很快又熄滅了:沒用的...我們太虛弱...他們太強大...
楚月死了,我輕聲說,她死前說反抗或死亡。
沈芳的呼吸急促起來。她假裝咳嗽,湊到我耳邊:B區(qū)洗衣房,每天下午三點,水管會響三聲。那是我們聯(lián)絡的方式...有十二個人還清醒...可以戰(zhàn)斗...
放風結束前,沈芳塞給我一小塊金屬片——磨尖的勺子把,簡陋但足以割開喉嚨或手腕的武器。
接下來的一周半,我表現(xiàn)得異常順從。趙鐵似乎很滿意,允許我每天去醫(yī)療部協(xié)助兩小時。我偷偷記下警衛(wèi)換班時間、武器存放點和監(jiān)控死角。最關鍵的發(fā)現(xiàn)是:基地的備用發(fā)電機位于東圍墻附近——正是蘇晴上次試圖逃跑的地方。
周四前三天,我被突然轉(zhuǎn)移到母嬰中心。一個護士冷冰冰地通知我:恭喜,你被選為本月的優(yōu)質(zhì)基因攜帶者。明天開始促排卵治療,下周進行人工授精。
恐懼如潮水般淹沒了我。計劃可能提前破產(chǎn)。那天晚上,我用金屬片在床墊下刻下信息:攻擊提前,母嬰中心,需要制造混亂。
第二天治療時,我故意在護士面前暈倒。被送回房間后,我悄悄把床墊翻過來,希望清潔工能發(fā)現(xiàn)信息——那是沈芳說的聯(lián)絡網(wǎng)的一部分。
周四黎明,基地警報突然響起。我從窗戶看到東圍墻方向冒出濃煙——比計劃提前了!一定是自由之翼發(fā)現(xiàn)了我留下的線索。
混亂中,房門被猛地踢開。我以為來的是警衛(wèi),卻看到沈芳和另外三個女孩,她們手里拿著消防斧和鋼管。
現(xiàn)在!沈芳扔給我一把手術刀,整個B區(qū)都起義了!
我們沖進走廊,幾名警衛(wèi)已經(jīng)倒在血泊中。沈芳帶領我們向武器庫跑去,路上不斷有女孩加入。有人打開了關押懲戒女性的牢房,那些我以為已經(jīng)精神崩潰的女孩們,此刻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
武器庫前,我們遭遇了頑強抵抗。三名警衛(wèi)開火,兩名女孩當場倒下。我們被迫退回拐角。
必須突破這里,沈芳喘著氣,否則他們拿到重武器就完了!
就在這時,基地廣播突然響起,傳來蘇晴的聲音:基地的居民們,這里是自由之翼!趙鐵的暴政結束了!東圍墻已被攻破,主發(fā)電機被毀。放下武器,你們不會被傷害!
警衛(wèi)們明顯動搖了。我抓住機會喊道:你們在為誰而戰(zhàn)一個把女人當實驗品的瘋子看看周圍!你們的母親、姐妹、女兒在哪里
一名警衛(wèi)慢慢放下槍:我...我妹妹上個月死在手術臺上...
突破口打開了。我們沖進武器庫,拿到了急需的槍支。沈芳帶領一隊人去解救其他區(qū)域的女性,我則向指揮中心跑去——趙鐵一定在那里。
指揮中心外,戰(zhàn)斗最為激烈。自由之翼的戰(zhàn)士被火力壓制在走廊拐角。我看到馬庫斯的機械臂冒著火花,劉醫(yī)官正在為他包扎。
趙鐵在里面,劉醫(yī)官看到我說,他啟動了自毀程序,十分鐘后整個基地會爆炸!
我抓起一把手槍:蘇晴呢
她帶人去找你了,在母嬰中心——
我沒等她說完就沖了出去。走廊里煙霧彌漫,槍聲四起。拐角處,我撞上了蘇晴和兩名自由之翼的戰(zhàn)士。
小雨!蘇晴滿臉煙灰,但眼睛亮得驚人,我們必須立刻撤離!
趙鐵啟動了自毀程序!我拉著她往回跑,還有七分鐘!
我們趕到指揮中心時,馬庫斯他們已經(jīng)攻了進去。趙鐵站在控制臺前,手里握著一個起爆器,身邊是幾名死忠警衛(wèi)。
你們贏了,他獰笑著,但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槍戰(zhàn)爆發(fā)了。在混亂中,我看到趙鐵向緊急出口跑去。我和蘇晴立刻追了上去。穿過一條狹窄的通道后,我們來到了屋頂。
趙鐵站在邊緣,手里的起爆器閃著紅光:還有三分鐘,足夠我看你們絕望的表情了。
蘇晴舉起槍,但趙鐵更快,一槍打中她的肩膀。蘇晴痛呼一聲倒地。我撲向趙鐵,我們扭打在一起。起爆器飛了出去,滑到屋頂另一側。
趙鐵掐住我的喉嚨:我本該讓你第一個懷上我的孩子!
我拼命掙扎,視線開始模糊。就在這時,一聲槍響,趙鐵身體一震。蘇晴站在不遠處,手里的槍冒著煙。
趙鐵踉蹌著后退,一腳踩空,從屋頂墜落。我爬向起爆器——還剩三十秒!
小雨!蘇晴尖叫。
我抓起起爆器,卻找不到停止按鈕。十五秒。我絕望地砸著那個小裝置,最后用盡全力將它扔向遠處。它在空中爆炸,沖擊波將我掀翻。
當我醒來時,蘇晴正扶著我下樓�;氐膹V播重復播放著:緊急撤離!所有人立即前往南門!
南門外,幸存者們聚集在荒野上。女性、男性、自由之翼的戰(zhàn)士、前基地警衛(wèi)...所有人都在。馬庫斯站在一輛車上宣布:趙鐵死了,自毀程序被中斷!新家園將迎來新的開始!
人群中爆發(fā)出歡呼和哭泣。沈芳走過來擁抱我們,她身后是幾十名從地獄中逃生的女性。
三個月后,在自由之翼的幫助下,新家園制定了新的憲章:廢除生育強制,男女平等參與管理,醫(yī)療資源優(yōu)先用于治愈而非實驗。曾經(jīng)的母嬰中心變成了學校,指揮中心成了議會大廳。
我和蘇晴選擇留在新家園。她在新成立的護衛(wèi)隊中擔任教官,我則負責醫(yī)療部的重建工作。每周日,我們都會去楚月的墓前放一束野花。
又一個黎明到來時,我站在圍墻上看著太陽升起。蘇晴走過來遞給我一杯熱茶:想什么呢
想我們第一次看到這個基地的時候,我接過茶杯,那時我們只想著逃命。
蘇晴笑了:現(xiàn)在我們改變它了。她指向遠處,一群孩子正在新建的操場上奔跑,看,這才是人類該有的未來。
我握住她的手。廢土之上,我們終于種出了屬于自己的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