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么關(guān)鍵的時刻,您確定要走嗎?”紫羅蘭試圖為自家陛下爭取某只惡魔的腳步。
“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解決。
”魅魔眼中,霍因霍茲大人正整理著最后的文件,語氣仍舊那樣溫和。
“比陛下還要重要?”
“……”
靜默片刻后,霍因低聲繼續(xù)解釋,手上動作不停:“是和陛下有關(guān)的事情。
如果能夠早點解決,我會立即趕回來的。
”
紫羅蘭明白,這是勸不回來了。
她只憂傷地低下頭:“魅魔們經(jīng)歷發(fā)情期時,總是敏感脆弱,缺乏安全感的。
沒有您在身邊陪著,陛下獨自度過發(fā)情期,該有多么難熬。
”
她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惡魔停頓了一秒,才若無其事將文件密封起來。
霍因?qū)⑽募f交給忠心的魅魔,又交代好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工作,最后走入換衣間,挑選出門的行裝。
紫羅蘭抱著文件自覺退出門外,因此錯過房內(nèi)輕微的自言自語,低得近乎似風(fēng)聲。
【離我遠點,也就有安全感了。
】
。
入夜,紫羅蘭回到臥室,見到風(fēng)信子正坐在沙發(fā)上,眉眼間是同樣的憂愁。
紫色雙生瞳共享著視野,白天里兩位大人的舉動,彼此不必再復(fù)述。
她們是最早跟隨魔王的那一批臣子,見證著兩位大人互相攙扶至今,也見證著赤紅旗幟如何飄揚深淵全境。
普通魅魔的壽命在惡魔中并不算長,一百年前的她們還只是兩只幼崽。
赤發(fā)的大人百年前則與現(xiàn)在別無二致,似乎時間永遠不會落在他肩頭。
年幼的兩只魅魔,在很小的時候就旁觀到種族的命運。
缺乏力量,缺乏尊重,渾身上下唯獨有姣好皮囊……這樣的惡魔,面對其他遭受深度污染、精神失常的家伙,會遭遇到比死亡更可怕的命運。
畢竟,色|欲也是惡的一種。
聽說她們母親那一輩的魅魔,甚至還要到人類族群中去,通過誘惑將人類勾引,讓靈魂上的惡之蟲顯露出來,而后吞噬。
直到她們誕生,深淵已然封閉,卻也早已瀕臨極限。
新誕生的惡魔,自母體中繼承污染;舊時代的惡魔,永久失去魔王的凈化。
曾跟隨魔王征戰(zhàn)的領(lǐng)主們,在扭曲中開始爭奪王的遺產(chǎn)。
昔日王城倒塌,徒留泡影。
這樣混亂的時代里,沒有惡魔會去關(guān)注兩只流浪的未成年。
但那道赤紅色的身影看到了她們。
沒有駐足,沒有交談,銀黑色的冰冷眼眸中,全無關(guān)心,亦無憐憫。
外表看上去似乎是剛成年的惡魔,冷漠揚起手中火焰,將她們席卷。
她們抱緊彼此,閉上雙眼,恐懼地迎接疼痛的到來。
然而,意料之外的溫暖,卻將她們沐浴。
待到睜開顫抖眼眸,在彼此瞳中,她們看到了全新的自己。
毒刺與潰爛傷疤于臉頰脫落,從眼睛深深扎根至小腿的荊棘不翼而飛。
自誕生便從來緊閉的單眼,不敢置信地一點點睜開。
這只眼的視野還很模糊,但已經(jīng)奇跡般地脫離黑暗。
淚水從紫色眼眸中流出,她們慌忙轉(zhuǎn)身,結(jié)結(jié)巴巴想要答謝,卻見那赤紅色身影早已遠去。
另一只身形高挑的惡魔,似乎開始時便跟隨著赤發(fā)惡魔,但也只遠遠綴在后面,這時才走至她們跟前。
惡魔彎下腰,淺綠色眼眸倒映她們的臉,觀察許久。
“是雙生瞳,被耽誤太久了,幾乎等同于失明……接下來多加使用,有恢復(fù)的希望。
”
語畢,惡魔站起身,朝遠處赤紅的背影而去,亦如開始時,遠遠綴在后方。
那之后,她們開始關(guān)注起這對奇怪的惡魔。
隱隱有一個猜測在腦海中產(chǎn)生,但誰也不敢開口詢問。
如同城中每只惡魔一樣,她們害怕這份猜測得到否認,害怕希望離去。
赤發(fā)的身影沒有選擇打開王宮大門,只隨意找了間空置的小屋,與隨行惡魔同住。
這樣的小屋在城中有許多,曾堆滿生活氣息的家具,如今被蓋上厚厚灰塵,再也等不到清理。
越來越多的惡魔在那間小屋旁邊住下,或是干脆睡在街頭。
要說睡也不算準確,畢竟大家已經(jīng)很久沒有安心入睡過,只是止不住地疼痛,在疼痛中稍微閉眼。
赤發(fā)的惡魔每天推開門,一字不言,只靜靜燃燒火焰。
除了同行的那只惡魔,那雙銀黑色的眼睛,似乎對任何惡魔都不感興趣。
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這個想法出現(xiàn)在許多惡魔心聲中。
隨著城中污染逐漸消除,倒塌破敗的建筑開始褪去陰影。
惡魔畢竟是生命力頑強的物種,從無到有,生活有了好轉(zhuǎn)的跡象。
至少,大家眼中有了希望。
而這一次,希望似乎不再輕易拋棄他們。
又過了一段時間,從偏遠地方而來的惡魔,長途跋涉,流入城中。
綠眼的惡魔于城門設(shè)下重重結(jié)界,對入城者展開嚴密的審查。
起初,沒有惡魔在意。
哪怕是先代魔王在世時,哪怕是王城最繁榮的時刻,惡魔間也從不流行這種象征秩序的手段。
直到有一天,城門口起了爭執(zhí),一只惡之蟲自某只惡魔體內(nèi)爬出,又被那位綠眼的惡魔當場碾碎。
圍觀惡魔們恍然大悟,心生后怕。
就這樣,艱難但又充滿希望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當初年幼的兩只魅魔很快拔高身體,曾經(jīng)黯淡的單眼,如今明亮艷麗。
兩雙紫眸如兩對雙生花,倒映著世間某些潛藏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