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但它們的制作者有。
穿過光暈,便來到玻璃房內(nèi)部。
這是一座塔,一片被折疊壓縮的寬闊空間,占地面積可比魔王宮前廳,從下往上看去至少有十幾層高。
內(nèi)部墻壁被一排排書架無縫排滿,層層交疊一直延伸到塔頂,厚重的魔法秘籍遠看堆積如巨幅的文章,整齊而細密。
一圈圈環(huán)形發(fā)光桌臺由外向內(nèi)延伸,它們是用稀有魔石打磨而成,既承擔照明供暖的職責,也劃分著不同的功能區(qū)域。
桌臺上各式煉金產(chǎn)物、器械、道具望不到盡頭,桌邊矮小的魔法人偶來來往往,或抱著一卷卷圖紙,或搬動著箱子與推車。
這是一座煉金塔,是霍因霍茲為他所專門建造的生日禮物。
塔內(nèi)晝夜不息,為塔唯一的主人工作。
而那位唯一的主人——繆伊繆斯路過中央巨幅落地投影,看向過去一周的工作報告,快速略過,逐一打勾。
他隨手寫上接下來的工作重心,便快步朝升降梯走去。
一層的主管人偶抬起圓滾滾的腦袋,從潦草字符中辨認主人的命令:研究不散發(fā)酒味的酒……咕?
主管人偶不理解,主管人偶呆滯,主管人偶深思后轉(zhuǎn)身,向一層研究員人偶們發(fā)布下指令,便計劃起接下來的研究規(guī)劃。
繆伊走出升降梯,來到頂層療養(yǎng)區(qū)。
一只人偶已在此等候,領(lǐng)他向某一處走。
“他沒有擅自到沐浴室里洗澡吧?”魔王嚴肅問。
人偶搖頭。
繆伊放下心來,掀開簾子,走入純白地塊中。
霍因霍茲正躺在中間操作臺上,旁邊有幾只魔法人偶揮舞手術(shù)刀與藥劑瓶,在胸口上搗鼓來搗鼓去。
那猙獰往外冒血的傷口,眼見著已縮小許多,而霍因霍茲則安靜閉眼,看起來休息得挺舒服。
人偶搬來一張搖椅,繆伊便坐上去,托腮盯著惡魔看。
看著看著,魔王抽抽鼻子,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他猛的回頭,抓住方才那只人偶的后頸,提溜到眼前板著臉問:“他真的沒洗澡嗎?”
人偶繼續(xù)晃著腦袋,又往下方指了指。
繆伊瞇起眼睛,松開手。
人偶一落地便匆匆向外跑,不一會兒跑回來,懷中抱著一只瓶子,向他獻出。
繆伊拿起看上面的標簽:異味清除劑。
“……”
他面色瞬間有些復(fù)雜,沒再說什么,揮了揮手示意人偶離開,便繼續(xù)坐回去躺著,無聊地看惡魔接受治療。
早些年的時候,他們每次受重傷,便會躲在外人找不到的地方互相治療,有時是在山洞里,有時是在漆黑的地下。
后來有了這座塔,他們才算有了穩(wěn)定的秘密基地。
繆伊曾問過為什么不去他魔王宮下的小窩,那里也挺安全的。
但霍因霍茲不肯,說是那處位置只用來給他睡覺,不可以沾染其他危險氣味。
他們不相信除他們以外的任何人,不接受任何其他人的深度治療。
他們是兩個無法被理解的小怪物,任何人都無法走入他們之間。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僅存的兩只魔王——也可以說是一個半只魔王。
繆伊靠在搖椅上,出神地盯著惡魔逐漸愈合的胸口,以及那蒼白的面容,突然打了個哈欠,有些犯困。
霍因霍茲總教育他要去信賴下屬,要去信任那些愛戴他的子民,可明明霍因霍茲自己才是那個“誰都不信任的獨行者”。
霍因霍茲從不在任何人面前喝醉,這一點繆伊繆斯比誰都清楚。
因為醉酒就意味著失去理智,意味著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他人面前。
霍因霍茲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他總把一切都計算得很好,就連誤差與偶然都要掌控在預(yù)料中,就連不經(jīng)意間所暴露出的某些“弱點”,都是精心計算給他人所看的陷阱。
他太了解這個惡魔了,這個惡魔的防心比誰都重。
這次能被那種惡魔傷到,絕對也是出于某種算計與陰謀。
他是不打算去深究,也沒心思去了解。
他只是覺得,被洞穿胸口,肯定是很痛的。
那里可是放著魔王的心臟,那是魔王唯一的弱點。
聰明又小心眼的霍因霍茲,絕不會暴露弱點,永遠理性,永遠提防所有人。
所以……
時隔五十年,繆伊繆斯陷在柔軟的吻中,吻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淡淡果酒香。
經(jīng)過一版又一版改良后,深淵中開始流行這種氣味極淡的酒,他聞著再也不會覺得難受。
現(xiàn)在,霍因霍茲醉了,罕見而不可思議地醉了,在他們認識了一百年之際,獨自在他面前,這是否意味著……
他想,他與霍因霍茲之間的距離,是否貼近了一點呢?
發(fā)誓
一吻終了,繆伊向后揚起脖子,終于得以喘息。
他攀著霍因霍茲的肩膀,一向完美的表情管理產(chǎn)生破綻,面色稍顯慌亂,內(nèi)心里更是上下不安。
他剛剛做了什么?接吻,漫長的吻,深軟的吻。
他和誰接吻?霍因霍茲,那個冷冷淡淡的霍因霍茲,正擁抱在他懷中的霍因霍茲。
在親昵的觸碰中,他們就這么稀里糊涂地繼續(xù)下去,沒有誰出聲阻止,也沒有誰表示不悅。
但是,但是……是霍因霍茲先開始的。
可霍因霍茲醉了。
魔王濃密的睫毛忽閃,一時間不敢正對上惡魔的眼睛。
他最終垂下眼眸,打定主意,要是霍因霍茲質(zhì)問起來,他就裝作自己也還醉著。
本來就該是這樣。
千杯不醉的霍因霍茲都醉了,醉得做出離譜而不可思議的事情,他憑什么不能醉?今晚的酒香實在太濃,月色太深,他們兩只惡魔都醉得過分,于是才會發(fā)生那樣荒唐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