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餅干劃破了幾處黏膜。
”惡魔總結(jié)道,“下一次我會將餅干的外形做得圓潤一點。
”
“哦……”
口腔里這種細小的傷痕,繆伊并不在意。
作為惡魔,這點恢復(fù)力自然還是有的。
他沒想到霍因霍茲還會在意這種小事。
要知道從前實戰(zhàn)訓(xùn)練時,霍因霍茲打他從不放水,毫不手軟。
那些回憶并不美好,很多次繆伊幾乎要以為自己會死在惡魔身下。
他只關(guān)心一件事,下一次……霍因霍茲還會親自喂他嗎?
面前的惡魔忽的抬起眼望向他,眼中淺淺浮現(xiàn)驚訝之意。
繆伊后知后覺意識到,他似乎將內(nèi)心話說出來口。
小狗
霍因霍茲十歲時,家中迎來了一只漂亮的獵犬,那是父親的朋友所送來的名貴禮物。
白犬通體雪白,頭上三角尖耳豎立,一對棕色圓眼如琥珀,笑起來單純可愛。
個子不高的孩子蹲在白犬面前,白色毛絨幾乎遮掩了他全部的身影。
人類小孩的手與白犬的爪子相握,玩著一來一回的擊掌游戲,看起來溫馨極了。
繆伊繆斯靠在花園圍欄邊,歪著腦袋看眼前和諧的人寵互動,太陽從東升到掛中天,他竟沒有絲毫耐煩,似乎能夠永遠這么看下去。
他知道自己又進入了夢境,這是霍因霍茲過去的夢。
自從發(fā)情期那夜,他每晚都會無法控制地做起一場又一場陌生的夢。
夢中的主人公永遠是那個棕發(fā)綠眼的孩子,他見到七歲的霍因霍茲,見到十歲的霍因霍茲,見到十二歲的霍因霍茲……數(shù)也數(shù)不清。
到現(xiàn)在,單從外表與神情細節(jié),他便能一眼分辨出面前人類的年齡。
十歲,這個時間段的霍因霍茲應(yīng)當已結(jié)束童年時期,在他那個父親的看管下開始了嚴苛的學(xué)習。
和寵物狗玩耍,絕不是這莊園中“好孩子”的行為。
作為旁觀者,繆伊繆斯看得清醒,銀黑色眼眸冷靜得近乎冷漠。
他可以預(yù)見這只白犬的未來,畢竟一個月的夢境中,他親歷了太多次相似的事件。
但眼前的霍因霍茲毫無自覺,臉上帶著屬于這個時期的孩子所具有的單純,這是十分罕見的,在此后的霍因霍茲身上從未有過。
繆伊繆斯靜靜觀賞著,像是要把霍因霍茲的“童年期”刻印到腦海中。
忽然,歡快的白犬劇烈抖動一瞬,頭上三角耳向后倒拉,一竄便從小主人手下脫離,攔到對方身后,對著某個方向低吼。
霍因霍茲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到,僵硬了許久。
“????,讓這條畜牲安靜。
”來者說。
霍因霍茲仍蹲著沒動,原本撫摸白犬的手空懸著,而后緩緩垂下,在腿側(cè)握拳。
繆伊繆斯看見那拳頭在小幅度顫抖,他知道對方在害怕。
魔王一躍而起翻過欄桿,站在了孩子與犬面前。
他冷冷盯著來者,盯著他在夢境中看到便想揍一拳的臉。
那是霍因霍茲的父親。
“????,幾年不見,你連自己的父親都不認識了么?”男人問,周圍氣壓降得很低。
“……父親。
”霍因霍茲終于站起轉(zhuǎn)過身,揚起臉正對著他的父親,他那出生以后便從未相見的父親。
相似的綠眸中,他似乎從中看見了某種可怕的東西,猛的低下頭,錯開視線。
“愛麗莎這些年就是這么教你的?她在哪里?”男人微笑著,語氣是毫無掩飾的嫌棄。
繆伊繆斯知道,這是霍因霍茲母親的名字。
那是一位美麗的女性,與霍因霍茲有著同樣的淺棕長發(fā),說起話來總是柔柔弱弱,低垂著眉眼。
他在霍因霍茲的夢境中,不常見到這位女性。
對方身體虛弱,常年臥在病榻之上。
聽到母親的名字,霍因霍茲攥緊的拳頭更用力了,像是要把他自己掐出血。
繆伊繆斯回頭時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他用自己的手握上霍因霍茲的拳,想要給予力量,想要給予慰藉。
然而作為一團虛影的他,只能徒勞地握住一截空氣,什么也給予不了。
也許是心理原因,他莫名覺得霍因霍茲的顫抖少了幾分。
“她病了……”
“呵,不過是想要博取別人的注意力。
你和你母親一樣,懦弱,無能,只會裝可憐。
從今天開始,家中的紀律必須重新整頓,你去通知愛麗莎,晚餐不準缺席。
”說罷,男人朝地上的獵犬瞥了嫌惡的一眼便離去,沒有對自己多年未見的骨肉投以更多眼神。
直至令犬討厭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氣味消散不見,白犬才松下防備姿態(tài)。
從方才起,它便咧嘴擋在霍因霍茲的前方,似乎只要男人上前一步,便會撲上去將對方撕碎。
白色的毛絨犬又變回可可愛愛的寵物,它搖擺著尾巴,繞著小主人的腿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似乎想要重新方才被打斷的游戲,又或許是想要安慰受到驚嚇的幼崽。
霍因霍茲只繼續(xù)呆站在原地,木頭般僵硬,許久被魔王虛空握住的手才觸電般顫動一瞬。
他終于從靜止中活過來,邁著古樹般沉重的步伐朝宅邸中走去,喃喃自語。
“他回來了……得告訴母親才行……”
繆伊繆斯站在原地,深深擰起眉。
等他加快腳步跟上霍因霍茲的腳步時,周圍夢境景象已大變樣。
他站在豐盛的晚餐長桌旁,桌上正位坐著那討人厭的男人,兩側(cè)分別是霍因霍茲和他的母親。
侍從們靜靜站在后方,雕塑般沉默低頭。
沒有絲毫猶豫,繆伊繆斯走到霍因霍茲身旁。
他看了眼鄰座的靠椅,試探著將其拉出,沒想到真能碰到,便不客氣地坐了上去。
周圍人神色依舊,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椅子離奇的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