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尤利烏斯很慢很慢地思考著,他用盡畢生研究法術,用盡畢生跟隨黑魔王征戰(zhàn),他從未想過這樣遙遠的東西。
如果再給他一點時間,如果他能和黑魔王再談些“弱小的話題”,或許他就能想明白了。
可又一次,變故發(fā)生在徹悟前。
涅墨西斯死了,離開他們獨自死在遙遠的地方,應當是被人類殺死的。
涅墨西斯甚至沒來得及告訴他們,那只未出世的魔王的名字。
。
時隔兩百年,尤利烏斯看著眼前赤紅色的魔王,他仿佛從對方銀黑色的眼中看到了昔日純黑之瞳的影子。
短短兩百年,頑固的老家伙仍難以輕松走出舊日的影響,他無法輕松接受新王的輪替。
如果所有惡魔都迎來新的時代,那涅墨西斯呢?誰來緬懷涅墨西斯?
可當他從對方身上聞到那股其他惡魔的味道,一種更強烈的憤怒感油然而生。
涅墨西斯死了,可他還沒有死!
那小子叫霍因霍茲是吧?
歸屬感
深淵1區(qū),玫瑰十字街,浮海香草亭。
棕木圓桌上端著四支白凈細瓶,瓶中分別插有四枚園藝紙花:芙蓉花,紫羅蘭,風信子,以及薰衣草。
頭上長有精巧小角的女仆將最后一疊紙巾折成星星,綴在桌角做裝飾,便靜靜退出露天包間,消散在亭外霧氣間。
過了有一會兒,一對相貌相似的孿生姐妹幽幽現(xiàn)于當中兩把椅子,她們面前正對的紙花分別是紫羅蘭與風信子,紫眸如黑影,各自心緒沉沉,盯著桌面出神。
白霧散開,一名相貌柔和的青年進入,又將霧氣輕輕合攏,默不作聲坐到放有薰衣草標識的座位間。
他同樣情緒不佳,常年掛在嘴角的笑消失。
亭中三者同是魅魔,單從臉與身形上看雌雄莫辨,只是男性魅魔的角要比女性稍粗長幾分,更顯堅硬。
魅魔一族大多以角分辨性別,唯獨那位最尊貴的魅魔頭上之角小得可憐,令人擔憂其從小的營養(yǎng)狀況。
不過,這種事自然從來無人敢出聲質(zhì)疑,于是某只魅魔自視良好,不覺小角有異。
“我聽說,你向陛下表明心意了。
”風信子忽然提起話題。
她沒抬頭,也沒與對方交上視線,分明地顯現(xiàn)出敵意。
名為熏衣的青年猛地抬頭,冷冷盯著眼前少女模樣的魅魔,幾秒后緩緩放出微笑,話卻帶刺:“你們兩姐妹像是霍因霍茲養(yǎng)的狗。
在我的屋子里設了監(jiān)控,嗯?”
紫羅蘭淡淡為妹妹幫腔:“你本該接受嚴密監(jiān)控與看押,是繆伊繆斯陛下給了你如今的自由和地位。
‘熏衣“這個名字,原本也輪不上你繼承。
”
“錯了,我本來是要被霍因霍茲處死。
”熏衣呵呵一笑,捏著瓶中的紙花把玩,手中折好的紙面逐漸散開,扭曲不成形。
他永遠記得當初跳入深淵后,那只惡魔看他時警惕而又寒冷的目光。
那是野獸面對入侵巢穴者的眼神,冰刀般直刺心臟,不含同情與寬容。
他那時是如此絕望而深刻地認知到,自己的生命將停。
如果不是后來魔王趕到,給了他生活在此的身份,又將他送去學習如何融入這群惡魔,他不會有今天。
兇殘的野獸只會在它所看護的兔子面前露出無可奈何的溫和,又在兔子看不見的角度對其他肉食者發(fā)出無聲威脅。
霍因霍茲是只溫柔仁慈的惡魔?這是他聽到過的最幽默的笑話。
這群惡魔大概是瞎了又瘋了,會相信那樣一個野獸的偽裝。
如果沒有繆伊繆斯的存在,冷血的惡魔大概連裝都不會裝下去。
“陛下總愛保護弱小的事物。
像你這樣的惡魔在深淵有很多,以為自己是特別的,是在陛下心中獨一無二的存在,一次又一次獲得他的寬容與庇護。
”紫羅蘭抬起眼皮,意有所指道,“可實際上,卻只有一位能夠保護他,那便是真正的’唯一‘。
”
熏衣翻著指間折紙,沒答話。
他自己心中清楚,只是不甘心罷了。
最開始挑起話題的風信子悶聲笑道:“可惜,你暗示了這么多年,陛下都沒看懂。
不過……要是陛下能懂了,霍因霍茲大人也就不會留你在這個位置上。
”
魅魔的眼神意味深長,深淵中誰都知道魔王身旁有個醋壇子,沒誰敢去觸其霉頭。
她正要再說些什么嘲諷同僚,就見亭外白霧再次變換,幾只魅魔當即噤聲,坐得端正。
霧氣中走出一道高挑身影,任何常來玫瑰十字街游玩的惡魔都見過這張臉。
街角,長椅邊,糖水鋪子門口,氣質(zhì)慵懶的成熟魅魔衣著簡單,推著當期報紙與可疑魔藥販賣,看起來似乎應當被魔藥安全部門審查。
芙蓉拉開椅子,隨意將長發(fā)拉至一邊肩頭垂下。
她環(huán)顧一圈,見到幾只小輩鵪鶉一樣乖巧的樣子,心中了然。
“又吵架了?都是一百多歲的大朋友了,不要還像幾十歲的小孩子一樣嘛。
”芙蓉撐著下巴笑道,她瞥了眼熏衣身前桌上那凄慘樣子的折紙,無奈搖頭,“不要糟蹋別人的心血,小風鈴的折紙可是有很多惡魔求都求不到呢。
”
名為風鈴的魅魔追求者眾多,近日她常在這家咖啡館兼職,連帶著咖啡館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新坐下的這只魅魔從外形看沒比其他人大多少,卻獨有一種成熟氣質(zhì),一笑一抬眼間從容沉穩(wěn),令人想要信服。
整條街的魅魔都算得上是被這位看著長大的,熏衣作為外來者,卻莫名也感受到那股輩分壓制,低頭不敢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