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桌上已擺好從13區(qū)飛來的前線信件，繆伊繆斯邊聽著惡魔領(lǐng)主慷慨陳詞，邊翻看著信件中的報告。
他認(rèn)出了報告中屬于霍因霍茲的字跡，便仔細(xì)看下去。
多虧于搜救隊到達(dá)及時，沒有惡魔陷入傷亡，只不過當(dāng)?shù)氐慕ㄖ䴕埡∵�需要一段時間清理……哦，從落款時間看這是幾天前的信了。
繆伊繆斯看著厚厚一沓外封顏色不一的信件，眉頭一挑，思索起自己這一覺又睡了多久。
惡魔領(lǐng)主露出痛徹心扉的樣子：“陛下，您不要中了那只惡魔的美色！”
“……我？中了誰的美色？”繆伊繆斯終于在昏昏沉沉中驚醒，他第一反應(yīng)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正巧惡魔領(lǐng)主好心又復(fù)述了一遍。
“那只惡魔固然擁有一副好皮囊，您心生喜愛將他帶在身邊也是自然的。
可您作為王，更該以大局為重……”
魔王笑了。
他笑著歪起腦袋，單手撐著下巴，豎瞳盯著表里不一的惡魔，一字一句問道：“你知道要是放在幾百年前，像你這樣的惡魔會被魔王們怎么處置么？”
惡魔領(lǐng)主打了個抖嗦。
他從未近距離單獨接觸過這位王，只感覺對方的氣質(zhì)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敢侮辱魔王身邊的近臣，你會被剝了皮扔到油鍋里去煮，直到渾身肉塊都被煮干凈，只剩下一副骨頭吊著魔藥續(xù)命……”繆伊繆斯看著領(lǐng)主渾身毛茸茸的樣子，隨口編了幾句恐嚇，沒料想對方臉色剎時間白了。
他一邊在心中嘟噥這惡魔膽子真小，一邊暗暗困惑：霍因霍茲也能用“美色”來形容了？那家伙不是整天擺著張冰塊臉，偶爾來幾下虛偽的笑容么？霍因霍茲肯定沒他好看吧？
“陛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那你是什么意思？”
領(lǐng)主卡了殼。
他好不容易找到這機(jī)會，魔王不在看守森嚴(yán)的魔王宮里，而那只名為霍因霍茲的惡魔也離開了魔王身邊。
他沒想到魔王會如此維護(hù)對方。
直至此時，惡魔領(lǐng)主才咬牙說出心里話：“陛下，霍因霍茲大人固然為您做了許多事，可他實在做了’太多‘，甚至比曾經(jīng)許多魔王都要更加稱職。
這樣的惡魔卻不求回報，心中只會所圖不小。
我只希望陛下不要落入這惡魔的陷阱中去。
”
“從前二層的魔王便是被他最信任的近臣們分食而亡。
”見魔王沉默，領(lǐng)主又說，“陛下，您的旗幟終將飄揚(yáng)于大陸之上，無人不敬服于您的威名。
您不該困于舊情之中，您的前路仍舊遠(yuǎn)大。
”
惡魔領(lǐng)主苦口婆心暗示，恨不能直言將某只惡魔從魔王身邊趕走。
在他看來，任何惡魔都不該凌駕于魔王之上，沒有誰能共享王的權(quán)冠，而那只名為霍因霍茲的惡魔顯然越了界！
放才那點被魔王嚇破的膽量再度升起，惡魔領(lǐng)主看著魔王黯然垂下的目光，以為自己終于勸動了對方，緊接而來的一句話卻將他問得不知方向。
“你知道為什么你今天能見到我嗎？”
“什、什么？”
“霍因霍茲跑去清理毒霧區(qū)了，就在你的管轄地里。
而你作為領(lǐng)主，卻跑了出來，不顧那些遭受毒物侵?jǐn)_的惡魔。
就連霍因霍茲都比你更有責(zé)任心。
”
“……所以他所圖不小！”領(lǐng)主掙扎了幾下，繼續(xù)捉著那一個觀點將某只不在場的惡魔踩到地里去。
“他還能圖什么呢……”繆伊繆斯的聲音很小，自言自語呢喃。
魔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問自己。
如果霍因霍茲原是人類的消息散播出去，恐怕沒有哪只惡魔會相信，對方對深淵不懷惡意。
“你憎恨人類嗎？”赤發(fā)的魔王忽然沒來由問這么一句。
惡魔領(lǐng)主疑惑，卻還是老實回答：“是的，沒有惡魔不恨他們。
”
痛苦太過刻骨銘心，每一只惡魔都知道，這是人類所帶來的。
至于蟲子……惡之蟲與人類，難道真的有什么分別嗎？至少在今日，在赤發(fā)之魔王帶來希望還不過數(shù)十年的時代里，惡魔們對昔日傷痛的憎恨，仍滾燙如新鮮熱血。
“那你覺得人類恨我們嗎？”魔王輕聲又問。
“也許吧。
”惡魔領(lǐng)主想了一會兒，對這個問題漠然不關(guān)心。
那么，霍因霍茲該恨誰呢？繆伊繆斯在心中問起自己。
作為人類的霍因霍茲，該恨惡魔才對。
繆伊繆斯清楚記得對方斬殺黑魔王的一劍，淺綠眼中冰冷決絕……但是，霍因霍茲如今都還沒有剖開他的心臟，不是嗎？
現(xiàn)在變成惡魔的霍因霍茲，是該恨人類，還是恨惡魔？
魔王想起那只惡魔曾隨口解釋的過去：殺了黑魔王后，回到王國里卻被認(rèn)為與惡魔勾結(jié)，伙伴們均被除以死刑，死在人們的謾罵聲中。
霍因霍茲也許同樣該恨人類。
霍因霍茲到底該恨哪一方？繆伊繆斯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他只是覺得如果一定要選擇的話，霍因霍茲還是去恨人類比較好，這樣子對方就不會來恨惡魔，也就不會連帶著將他也……
——霍因霍茲，真的會產(chǎn)生憎恨這種情緒嗎？
繆伊繆斯最終還是將惡魔領(lǐng)主趕出營帳。
“這件事我不會告訴霍因霍茲，但以后我不希望從你的嘴中再聽到今天這種話。
”看見對方眼中仍有不甘，魔王補(bǔ)充道，“霍因霍茲反叛的可能性，都比你反叛的可能性小。
”
“但是……”
“我相信他，為此我愿意賭上我的心臟。
這是來自于魔王的信賴，你難道要繼續(xù)質(zhì)疑？”繆伊繆斯正色道，并努力擺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