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蔓霞云觴在線免費閱讀
<h3>南越王風云第3章 蔓霞云觴在線免費閱讀</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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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巒幽茫風清涼,白煙渺渺籠蔓霞。
陸楚離勒緊韁繩,用手一指:“少君爺,那約摸就是蔓霞城了!”
“大家都跟上,馬上就到了,得兒——駕!”
趙佗一行馭馬如飛,連日來的疲憊已然煙消云散,傳來的是一聲接一聲急促地斥馬聲,他們象一群迷途的羔羊,似乎找到了歸圈的路途;象行在沙漠口渴難耐之徒,似乎看到了綠洲中汩汩流出的甘泉冽水,哪怕在這一絲希望中隱藏的是未知的失敗和接連而來的無盡悲傷。
目光移向城門,上有蒼勁的標文“蔓霞城”白底紅字,城門口一切如常,騎毛驢、扛鋤頭進城的村夫,頭帶發(fā)罩、胳膊里挽著竹籃的村婦,小商販們挑著貨擔進進出出,兩旁十幾個門卒密切地觀察著進出的人流。
“報——門尉大人,有一隊人馬朝這邊過來了,看著像是我們趙國的,大概不到一百人!”小個邑卒來報。
門尉匆忙朝城下瞭望,果然遠處的小路邊駛來了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由于秋霧迷茫,硬是難以辨別城下那群人馬的清晰面目。
“先關閉城門,待察明來者身份再說,以防秦賊假扮我趙人潛入城中!”門尉朝城下衛(wèi)兵大喊道。
見門卒欲關城門,百姓們三五成群地一股腦兒都往城門里狂奔,“噶、噶——”城門在匆忙的人流中迅速關攏,一些沒來得及跑進去的百姓只得朝城外各處四散而逃,趙佗一行很快靠近了城門前沿。
“吁——!”人馬在離城門二十步的地方驟然停下。
“城下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門尉朝城下?lián)澥执蠛啊?br />
“來者是武章君趙蒲大人的二少君爺趙佗,從東垣城到此投奔兄長,軍情十萬火急,請速速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陸楚離摑手回道。
門尉聞之,不敢輕信,遂向下?lián)澥侄穑骸罢埑窍轮松缘绕�!�?br />
門尉轉身命令旁邊一個身材矮小的邑卒:“趕緊到城內稟報邑令趙大人,通稟城下情況!”
“諾!”矮個子邑卒接命而去。
趙佗緊皺眉頭,林胡白馬凄厲地嘶鳴著,搖頭、噴氣、用沉重的鐵蹄跺擊地面,他握著馬韁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一襲紫黑色的戰(zhàn)袍在北風中上下翻飛,一想到父親生死未卜,心里不知卷起一陣何等的傷感。
陸楚離見趙佗焦慮之狀,介紹說:“少君爺,此邑四季常常煙云彌漫,曾是故中山國王畿衛(wèi)城,今曰五行山下趙地明珠,歷來都是兵家必爭之重邑!”
趙佗松了松韁繩,一臉無奈:“自新繼大王掌朝以來,優(yōu)柔少謀,趙之局勢每況日下,東垣城也失守了,我們一路跋山涉水,幾天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父親大人的安危處境我也尚不知曉,這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君爺,世事難料,君爺?shù)钠饽阋膊皇遣恢�,他�?zhí)意留下牽制秦軍主力實屬無奈之舉,一切待我們見到大少君爺從長計議也不為遲!”陸楚離安慰道。
話間,城門緩緩打開,只見一個邑官,身長七尺,面紫短髯,著銀甲紅袍馭馬而來。
“二弟!”
“大哥!”
趙佗見兄長來了,魚躍下馬,兩兄弟緊緊擁抱在一起,闊別已經(jīng)三載有余了,他雙目一酸,淚崩于眶:“大哥,東垣城已經(jīng)陷落了,家父被二十萬秦軍重重圍困于東垣,絕意不肯與小弟一起突圍,至今生死未卜,我和陸都尉帶領兩千人馬拼死突圍,日夜兼程向兄長投奔而來,現(xiàn)在愚弟左右只留不足百人!”
話間,又聽得后面有馬兒嘶鳴的聲音,只見遠處一人駕著馬車風塵仆仆地過來了,近了才辨別出原來是趙蒲的管家韓苛,只見他頭裹白凌,身著孝袍,滿面灰土,神情憂郁,身后馬車中卻放置著一口棺材,用木杖和麻繩草草套栓著,眾人都詫異不已,只見韓苛慌里慌張地跌落馬車,哭拜于地,高聲哽咽著:
“噩耗!君爺......他......他已經(jīng)在城頭自刎......為國捐軀了�!边B連以手拭淚。
趙厥聽聞大驚失色,忙命人打開棺蓋,近觀之,面色霎時蒼白若雪,按棺而泣嚎:“蒼天啊,日月無眼,滄海無顏,何故致吾父于絕路!”
他從腰間抽出佩劍狠狠插入土地。
趙佗繃緊神經(jīng),亦趨前視之,只見趙蒲脖子里有一道深深的紫紅色劍傷,血凝于上!猶如晴天霹靂,悲痛欲絕,面棺跪地而泣道:“父親,城破而趙未亡,何苦與之殉去!”
陸楚離也悲慟不已,眼角滲出了淚花,上前扶著趙佗,周邊士卒見此情景都唏噓不已。
韓苛又顫抖地說:“君爺臨終時說,‘大少君爺為兄長,會替他照顧好老夫人與仲弟,自去之,勿悲!’老朽泣聞老夫人和大少君爺都在蔓霞城,就和家丁們將君爺?shù)倪z體隱藏起來,趁著夜色從水道偷偷運出城外裝棺入殮,日夜不休地向這邊趕來�!�
陸楚離語重心長地對兄弟倆說:“二位少君爺,請節(jié)哀順變,我跟隨君爺多年,知其性情剛烈,城破殉國,生乃國家的賢臣良將,死亦為國家的忠魂烈鬼。你們兩兄弟要繼承先君的遺志,同心協(xié)力延續(xù)君爺未成的大業(yè),九泉之下的君爺也可瞑目了�!�
“請少君爺節(jié)哀順變!”眾人齊勸,聲音在城墻與曠野之間久久回蕩。
趙厥強忍著悲痛對趙佗說:“二弟,明日正好是娘親的壽辰,父親殉國的事娘親尚且不知,先別恣意聲張,我們將父親的遺體拉到府外鳳鳴閣準備喪事,等過了明日再訃告于她老人家吧!”
趙佗大腦早已一片空白,只由陸楚離扶著,與眾人拉著棺材一起緩緩入城了。
在鳳鳴閣落棺后,趙厥和趙佗兄弟倆互相攙扶著,郁郁沉沉地回到邑令府中。
趙母聞聽小兒子到來,不甚欣喜,忙吩咐丫鬟沏茶,問道:“佗兒,你怎么來了,這些天你父親在東垣可好?”
趙佗一時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么,趙母看小兒子這樣,問道:“佗兒,家里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說話如此吞吞吐吐?你一直也不是這樣的,該不是你父親讓你隱瞞我什么事情了?”
趙佗欲哭又止,臉憋得通紅,但又實在忍不住了,從僵硬的嘴角蹦出幾個字:“娘親,請恕孩兒不孝,您聽了一定要鎮(zhèn)靜,父親他......”
趙母臉色瞬間沉氳下來,急問:“你父親他到底怎么了?生病了?”
“父親他......被秦兵圍困,自刎......殉國了!”趙佗低聲哽咽而道。
趙母聞此噩耗,悲痛難陳,一時語塞,從床塌立即暈厥于地,眾人立時亂做一團。
“娘親,娘親......”
趙母任憑兩兄弟拼命呼喊也聽不到。
兩兄弟急忙將趙母小心抬扶于榻上,對侍從道:“快——快——快去喚丘郎中速來府中!”
侍從們接命慌忙跑了出去。
“娘親......醒醒啊,醒醒�!壁w佗拼命搖著。
“老夫人!老夫人快醒醒!”丫鬟們亦呼喊著。
“丘郎中來了!丘郎中來了!丘郎中來了!”一府丁大呼。
“快,丘郎中,給我娘親看看,她突然暈倒了!”
“別著急,邑令大人,待老朽診脈!”
丘郎中輕按趙母之腕脈,面色平靜,稍刻曰:
“一時憂傷過度,急火攻心,并無大礙,待給老夫人抓幾付草藥,幾日便好,但需靜心調養(yǎng)才是�!�
言罷,開出幾味方子,指派藥童取來草藥,囑咐道:
“文火煎熬,一日四次,膳食要清淡忌燥�!�
付了藥錢,送丘郎中出了府門,兩兄弟方才稍稍安心,趙厥遂命夫人李氏與丫鬟悉心照料著。兩兄弟又忙著安排父親喪事去了。
入了正堂,趙厥急命:“劉管家,你即刻去制辦白旗白袍,命工匠立即趕造‘松木雙星蓋大棺’,不得延誤�!�
“張邑尉,你派戍卒不惜一切代價急鑿閼丘大墓,并派人報喪于城內及周邊族親!”
“廉尉史,你速速去邯鄲向大王報喪,稟明這里的情況,!”
城內親族趙歇、趙光、趙信、趙尹之輩聞此訃告均“穿白帶孝”齊來吊喪,府中及其城頭旗桿高掛孝帶,城中五千守卒一律著銀甲白袍,頭裹白條,不敢懈怠。
邑令府,靈堂中央的幡簾上垂掛著一個大大的“奠字”,白帶飄飛,燭光捻煙各處,一切大喪的序幕拉開。趙厥與趙佗為其父親自進行了殮前沐浴、再著紫色繡虎長袍,頭戴銀絲玉冠,腳著云紋馬革胡靴。頭前點一盞燈燭,重新移尸大棺內,以靈芝、金鉑、玉片墊底,再以趙蒲生前衣著充實棺內,再蓋以狐毛裘被,趙佗把父親生前最心愛的青穆寶劍放入棺內玉枕旁,在他耳邊輕聲叨叨著:“父親,帶著它,你在天國又可以上陣殺敵了�!�
親族們都披麻戴孝于靈前,執(zhí)酒祭奠,行跪拜禮,許多親族和故交都嚎哭不已,嗚呼唉哉!
四日之后,天氣酷冷,一路紙錢翻飛,哀樂聲聲,悼鑼陣陣。趙厥默默手捧靈牌走在靈隊之前,趙佗領著親戚披麻戴孝,男左女右,拖住棺纜郁郁而行。士卒、仆從浩浩蕩蕩數(shù)千人頭裹白條送靈于后,葬武章君于閼丘高處,遣專人每日供之香火。
此后幾日,身心俱疲的趙佗躺于西側室臥塌上大睡不起,只許仆人送飯菜到門口,一直閉門不出。
一夜,他在內室臥榻翻閱《太公六韜》,忽然天氣陰沉,狂風大作,榻邊的燈燭瞬時“噗”的一聲熄滅了,又隱約聽到外面有似河水流淌的聲音。他起身徑直走出西室,踱步于西花園之中,只見花園井口涌出汩汩泉水,伴隨著騰騰白煙,白煙籠罩的花園蘼蕪不清,異味四散,漸顯一高大人影,白衣束帶,白發(fā)披散于胸前胸后。
趙佗吃驚地問道:“你是誰,緣何來我園中游蕩?其人口中默默而語,但趙佗聽不清楚,那人悠悠蕩蕩地飄行于花園東邊祠堂內,趙佗拔劍尾隨追上,本是黑洞洞的祠堂,燈燭卻蹊蹺地燃起了,只是忽而明亮、忽而昏暗。
趙佗又問:“是人是鬼?半夜造訪定有何事說于我聽吧?”
那人悲戚曰:“孤本是汝祖,世人稱武靈王,我感趙之國脈將斷矣,孤孫若去秦地,趙氏國脈猶可傳續(xù),孤居沙丘宮會助汝一臂之力!”
言罷,一陣雷聲從外面?zhèn)鱽�,祠堂內的燈燭熄滅了,眼前一片黑漆,祠堂門口晃出一個人影,趙佗追出門去,空中劃過一道極晃眼的閃電,睜開眼時,那人在井邊消失不見,黃豆大的雨滴又從夜空傾瀉下來。
外面雨聲縈耳,里屋燈燭昏黃。
趙佗一夜未眠,趙氏國脈真的要斷嗎?先祖武靈王顯靈要自己赴秦,國脈可續(xù)?思慮良久,心想先祖之語必有其寓意。遂繼續(xù)叨讀那卷卷兵書去了:
“故善戰(zhàn)者,不待張軍。善除患者,理于未生。善勝敵者,勝于無形。上戰(zhàn)與無戰(zhàn)。故爭勝于白刃之前者,非良將也。設備于已失之后者,非上圣也。智與眾同,非國師也;技與眾同,非國工也�!�
他用手指蘸墨在墻壁上寫下:“用兵要見機而作,以謀略而取勝�!�
趙佗忽然想起這次的東垣突圍,在北城門陷落時,父親曾遞給他一個裝著竹簡和絲帛的布囊,由于連日來極度的憂傷與勞累,竟然差一點忘記了!他扯開衣服內襟,取出布囊抽出竹簡,上面墨書曰:
“厥兒、佗兒,為父雖胸懷報國之心,卻智愚力微,畢生之志未嘗得愿,如今城破亦無心茍活,為父給你哥倆留下這半張藏寶圖,本是周顯王所繪,在偏遠之地積藏大量金玉財寶,顯王崩后,兩位公子爭圖,將圖一分為二,后來秦滅周室,那一半藏寶圖被秦相呂不韋獲得,而這一半流落到了你祖父手中,若能逢得機緣,找到另一半藏寶圖獲取寶藏,權做復興趙國之資!”
趙佗接著打開白色絲帛,絲帛上果然繪制著一幅山川地形圖,上面的道路、河流縱橫,可就是缺少另一半,也沒有一點文字提示,他趕忙起身踱入兄長的居室,將竹簡與絲帛轉遞于趙厥,趙厥仔細查覽著藏寶圖,對那交錯縱橫的線條也大為不解,何況還是缺失之圖,兩兄弟茫然對視,絲毫不清楚圖上繪制的到底是何地方,有一點是肯定的,就連父親也不清楚這藏寶圖所繪的是何地!
趙佗只得將圖帶回房中,自己一人琢磨起來,武靈王顯靈是否也和此圖有關?呂不韋幾年前就死了,難道那另一半藏寶圖真的還在秦地?
清晨,拂曉雞鳴,園內傳來一陣陣“簌簌簌”的舞戟之聲,戟落如秋風掃落葉,趙佗驀地一個金龍海躍,轉身迅捷地抓住赤龍金戟,奮力一揮,幾株榆樹樁齊刷刷地裂為兩截,勢如蛟龍,誰也看不清他眼中隱藏的憂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