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夫？”明玉臉上還掛著眼淚，以為沈天舒不舒服想請大夫，踟躕道，“可、可是這大半夜的，大門二門都落鎖了，要開門只能去找夫人......姑娘，奴婢給您換個冰帕子，咱們再忍忍，天一亮奴婢就去求夫人......”</p>

    沈天舒搖頭表示不用,又問：“你可聽說過杏林世家姜家？或是神醫(yī)姜��？”</p>

    “姑娘，您可千萬別胡思亂想，您就是落水著涼，回頭吃兩劑藥就好了，哪里用得著去找什么神醫(yī)......”</p>

    沈天舒并沒有聽出明玉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地顫抖,心里忍不住有些失望，卻又不敢再多問，生怕惹人懷疑。</p>

    想來明玉不過是個深宅女眷身旁的丫鬟，年紀(jì)又小，不知道也是正常。</p>

    沈天舒精神實在不濟(jì)，說了幾句話就又昏沉沉地睡去，直到東邊泛白，熱度稍退,她才轉(zhuǎn)醒，還未睜開眼，就聽明玉正伏在床邊低聲哭泣。</p>

    “明玉？”沈天舒聲音沙啞疲憊。</p>

    “姑娘，奴婢在�！泵饔褛s緊抹了把眼淚，上前扶起沈天舒,喂了半杯溫水給她。</p>

    “出什么事了？”</p>

    明玉放下水杯，猶豫半晌才聲如蚊蠅地說：“奴婢見姑娘燒得厲害，等不及天亮就去求夫人，想請個大夫過府給姑娘看看。結(jié)、結(jié)果郭嬤嬤出來說，夫人身子不爽利，起不來身，但昨晚已經(jīng)允了姑娘要去寺里祈福的事兒，所以一早就要人備車送姑娘去東華寺......”</p>

    “東華寺？”聽說能夠出府，沈天舒頓時來了精神，原本半闔的杏眼徹底睜開了。</p>

    明玉卻誤會了她的意思，眼圈兒瞬間又紅了，抽噎起來。</p>

    “東華寺那么遠(yuǎn)，平時去都要在途中找地方投宿一晚，如今外頭積雪厚得沒腳踝，大冷天舟車勞頓的，姑娘還發(fā)著燒，這不是要把人往死里逼么！”</p>

    沈天舒卻并不這么想，她心里激動得快要維持不住表面的平靜。</p>

    如今身處沈府，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她做事諸多不便。</p>

    如果能去出城去東華寺，途中說不定可以找到逃離的機會。</p>

    雖然家人很可能都已不在，姜府也很可能已被燒成灰燼，她現(xiàn)在又病得渾身無力，但就算是爬，她也要爬回家看一眼。</p>

    一想到姜家，沈天舒本就滿是病容的臉又蒼白了幾分。</p>

    明玉看著難過，又開始低頭抹眼淚。</p>

    “我有點餓了，想喝粥，你去讓后廚弄點兒小米，熬得稠一點，再配兩碟爽口的小菜。”</p>

    明玉一聽姑娘竟主動要求吃東西了，登時高興得顧不上別的，連聲答應(yīng)，擦干臉上的淚痕，急忙往后廚去了。</p>

    待她走后，沈天舒起身下地，拖著有些酸軟無力的身子，在房間內(nèi)四處翻找起來。</p>

    沒有銀票，沒有戶冊，只有些珠寶首飾。</p>

    奇怪的是，箱子里竟然還有些醫(yī)書，書脊泛黃，邊緣也有些卷翹，有被人多次翻看過的痕跡。</p>

    沈天舒隨意抽出一本翻開，發(fā)現(xiàn)字里行間竟還有批注，而且還言之有物，可見是認(rèn)真看過的。</p>

    難不成原主也對醫(yī)術(shù)感興趣？</p>

    不過沈天舒此時也無心探究這些，她放著妝臺上的東西沒動，將箱子、匣子里的東西都翻出來，玉佩、玉鐲、金簪、銀飾、銀票......值錢又方便帶走的都不放過。</p>

    能戴的就戴上，不能戴的就用帕子裹著系在雙腿腳踝處，將長布襪穿在外面，再用褻褲蓋住。</p>

    原主本來就瘦，如此一來，從外面根本看不出端倪。</p>

    明玉很快提著食盒回來，伺候沈天舒用過早飯，還不等給她梳妝打扮，郭嬤嬤就過來催了。</p>

    “姑娘，馬車已經(jīng)備好，老奴來看看您這邊有什么要幫忙的沒有�！�</p>

    “馬上就好。”沈天舒嘴上這樣說著，其實卻并不著急，她端坐在妝臺前，看向面前的銅鏡。</p>

    這還是她醒后頭一次看清自己的模樣。</p>

    雖然因為生病面色蒼白，嘴唇也干得起皮，但是鏡中的少女，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美得好似獨占了上天的全部寵愛一般，讓人見之忘俗。</p>

    她前世不過是中人之姿，比起嬌美，反倒更加英氣勃勃一些。</p>

    是以祖父還時常開玩笑，說她該是個男兒身，卻投錯了胎。</p>

    沈天舒抬手輕撫上臉頰，心下暗嘆，生得這樣一幅好容貌，出門在外可不怎么安全��！</p>

    明玉手腳麻利地給沈天舒梳好發(fā)髻，插戴好頭飾，正打算開始上妝，就被攔住了。</p>

    “妝就不必了，就這樣吧�！鄙蛱焓嬲f著起身，趁明月轉(zhuǎn)身，抬手在桌面抹過，將早就看好的桃花粉和胭脂偷偷揣入袖中。</p>

    明玉并未發(fā)覺，幫沈天舒戴好帷帽，扶著她跟在郭嬤嬤身后，從側(cè)門出府，馬車和隨行人員都已經(jīng)在門口候著。</p>

    主仆二人上車后，沈天舒就開始閉目養(yǎng)神，心里卻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靜。</p>

    無論如何，也要先回家看一眼，說不定還有人活著。</p>

    哪怕只是一個學(xué)徒，或者是一個仆婦......</p>

    這是如今唯一支撐著她、讓她免于崩潰的想法了。</p>

    她甚至都不敢想，如果回到家里，看到的只有滿地焦土，她該如何是好。</p>

    為了緩解心里的焦慮，沈天舒開始思考自己該如何脫離沈家的控制，脫離之后又如何順利回家。</p>

    與原主不同，她從來都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少女。</p>

    她自幼便跟隨祖父外出行醫(yī)，及笄之前就已經(jīng)走遍多半個大齊。</p>

    成年后，祖父日漸年邁，她又因治好了太后的舊疾名聲驟起，漸漸開始獨自帶人出門問診、采藥，期間自然也多次遇到危險，好在屢屢化險為夷，因此積累了不少江湖經(jīng)驗和自保能力。</p>

    她不是天真爛漫的閨閣少女，也知道每個城市都有隱在水面下的黑暗一面。</p>

    只要有錢，找對門路，無論是官憑路引還是戶冊戶籍，她完全有能力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p>

    然而，沈天舒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的馬車駛出城門不久，有兩輛將沈府徽記遮蓋住的馬車，也緊跟在她后面出了城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