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著實可笑】
姜姒以前的院子,名為落梅院。
院子里種滿了各種梅花,自入冬起,落梅院里的梅花便會競相開放,直到初春都不會凋謝。
那些梅花,都是姜侯爺親自派人從靖國各地尋來的,只因幼年時的姜姒曾說過,此生最鐘意的便是梅花。
侯府每年在那些梅花的養(yǎng)護上都要花費上百兩的銀子。
可,那年姜鳶回來后,只說了聲姐姐院子里的梅花好美啊,那落梅院就成了姜鳶的了。
當年的姜姒滿心憤恨,如今想起倒是沒什么情緒。
姜鳶才是侯府的真千金,這府里的東西也好,人也罷,自然都是姜鳶的。
而她,不過就是個鳩占鵲巢的外人罷了。
領路的丫鬟倒是熱情,“從前伺候小姐的丫鬟已經(jīng)嫁了人,夫人讓奴婢以后就跟著小姐,奴婢名喚凝霜,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兒盡管吩咐奴婢就是。”
凝霜生得一張娃娃臉,臉頰肉嘟嘟的,姜姒看她眼熟,便問了聲,“你是小侯爺院里的人?”
凝霜似是有些驚喜,“小姐還記得奴婢?”
姜姒微微點了點頭,從前她經(jīng)常會去姜燁的院子里玩,對姜燁院里的人自然是有印象的。
卻是不明白,姜燁為何要把自己的人安排在她身邊。
想到三年前姜燁幾次誤會她要對姜鳶不利,姜姒又想,他應該是派凝霜來監(jiān)視自己的吧!
芳荷苑并不大,進院門便能瞧見一荷花池,若是夏季,池中的荷花競相開放,除卻蚊蟲頗多外,倒也是好看的。
只是這個季節(jié)荷花早已敗落,只剩下些殘存的枯枝在冰凍的水面上搖搖欲墜,如此顧條的景象只讓這芳荷苑瞧著比外頭都陰冷了不少。
好在,屋子里倒是暖和的。
屋內點著爐火,下人們也早已準備好了熱水,凝霜作勢就要上前來伺候姜姒沐浴,卻被姜姒一把按住了手腕。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凝霜一臉詫異,“這怎么行?哪有讓小姐自己來的道理?”
“我自己來�!苯τ种貜土艘痪�,語氣淡淡,聽不出太多的情緒,卻偏偏帶著不容人推拒的氣勢。
凝霜只好將手中的衣物放下了,“那,奴婢就在外頭伺候著,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就喚奴婢一聲�!�
“好�!苯p柔應聲便不再說話,直到看著凝霜走出屋去,將房門關上。
她這才行至屏風后,一點一點褪下身上的衣衫……
一個時辰之后,姜姒方才來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可剛進門就被姜燁給攔住了。
“你怎么沒換衣裳?”姜燁面染怒意,滿是不耐煩,看向姜姒的眼神也帶著幾分厭惡,“是想讓祖母看到你這一身宮婢的打扮,好心疼你是不是?”
姜姒開口想要解釋,可姜燁并不給她機會,伸手就將她往外推,“我警告你,祖母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你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趕緊收起來!若是令祖母難受,我定饒不了你!”
姜姒被他推出了院門,今日本就扭了腳,又被他這樣連著推搡了幾下,她腳腕處一陣刺痛,一個沒站穩(wěn),整個人都撲摔在了地上。
這一幕,恰好被正往此處走來的姜夫人瞧見了。
“燁兒,你住手!”
姜夫人匆匆而來,見姜姒一時起不來身,便讓身旁的丫鬟們上前去扶。
姜燁冷眼看著,“娘,怪不得我,是她居心不良!您明明給她買了新衣裳,她卻還要穿著這一身去見祖母,這不是想活活逼死祖母嗎?”
聞言,姜夫人這才注意到姜姒依舊穿著宮婢的衣裳。
不禁嘆了口氣,卻還是柔聲道,“姒姒,你不在府中這三年你祖母的身子越發(fā)不如從前,你阿兄萬不該跟你動手,但他也是擔心你祖母的身子。你這身衣裳,還是去換了吧!”
姜姒抬眸看了姜夫人一眼,又看了一旁的姜鳶一眼,這才終于開了口,“衣裳都小了。”
姜夫人為她準備的新衣服大約都是照著姜鳶的身型準備的。
但她比姜鳶高了半個頭,那些衣服對她而言根本就不合身。
姜夫人頓時滿懷愧疚,“原來如此,是娘疏忽了,娘這就讓人給你去置辦新的�!�
卻不料姜燁怒意更甚,“能有多不合身?你只比鳶兒高了些罷了,哪里就不能穿了?做了三年的宮婢,倒是越發(fā)矯情了!”
姜姒深吸了一口氣,想著姜燁這性子慣會是冤枉人的,她終于當著眾目睽睽之下,撩起了自己的衣袖。
“不是穿不了,是遮不住�!�
話音落下,四周一片倒抽氣的聲音。
只見,姜姒一雙手青紫紅腫,生了不少凍瘡,有些地方甚至還破了皮,瞧著極為難看。
但最難看的還是她手臂上的傷。
也不知是皮鞭還是竹鞭打的,一條條,新傷舊傷,紅的黑的,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張破網(wǎng)一直從手臂蔓延至手背上。
姜燁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遮不住。
衣服不合身衣袖必定是短上一截的,那她給祖母行禮的時候就會露出這些傷,到時祖母看見了,會有多難受?
姜夫人也明白了。
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上前就捧起了姜姒的雙手,心疼不已。
“娘還以為你是心中有怨才不讓娘碰,沒想到是……娘弄疼你了對不對?”
姜姒沒有說話,也沒有收回手,就讓姜夫人這樣捧著。
一旁,凝霜也已是雙眼通紅,“怪不得小姐不讓奴婢伺候,小姐是不是滿身都是傷?”
滿身都是傷?
光是這手臂上的就已經(jīng)觸目驚心,若滿身都是……
姜夫人連呼吸都亂了,“快,去傳大夫!”
有丫鬟應聲離去,而一旁的姜鳶也已是淚流滿面,“她們,她們怎么可以這樣對姐姐?”
其實姜鳶不說這話還好,她一說,姜姒心中便有股難掩的惡意洶涌而出。
她看著姜鳶,淡淡道,“自然是受了公主的指使。凡是欺負我的,都能到公主面前討賞錢,欺負的越狠,賞錢就越多,誰讓……是我打碎了公主的琉璃碗呢?”
聞言,姜鳶的身子猛然一僵,一雙眼睜得大大的,盯著姜姒,豆大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的落下。
就好似,被欺負了三年的人是她。
而她身后的丫鬟則是低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三年,當初冤枉了她的丫鬟如今還好好地站在姜鳶身旁,所以姜夫人口口聲聲的心疼在姜姒聽來,只覺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