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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夕陽西下，夜幕漸漸降臨。冀州城內(nèi)，耿武、關(guān)純兩將領(lǐng)正與本部人馬共進晚餐。大桮的酒，大塊的肉，大碗的飯，一個個都吃得飽囊袋似的。然后眾軍士抹幾抹嘴，就地休息，——有的幾個人背靠背坐著，也有的背靠在樹上，——等待號令。</p>

    眼看著西邊半片天的云霞漸漸隱入昏暗之中，天地間徐徐黑將下來。</p>

    耿武將軍悄悄傳令：整頓好隊伍，攜帶好武器、干糧，出發(fā)。</p>

    出發(fā)到哪里呢？曰：冀州城外的叢山之間。作戰(zhàn)目的是什么呢？曰：阻止袁紹的軍隊進入冀州城。</p>

    為什么要這樣做呢？這就有點話長了：當(dāng)時諸侯軍盟主袁紹屯兵河內(nèi)，缺少糧草。冀州牧韓馥派人送糧送草。有人建議袁紹跟公孫瓚合力攻取冀州，兩人平分勝利果實——當(dāng)然包括但不限于地盤。袁紹見圖利如此之大而快，欣然應(yīng)允。不僅如此，袁紹又使出了另一高招兒，也是陰招兒：他派人將公孫瓚即將進攻冀州的消息秘密轉(zhuǎn)告給了韓馥。于是韓馥跟幾位謀士協(xié)商后決定請袁紹來同治州郡大事�？墒羌街莞�許多官員都極力反對袁紹前來，認為這是引老虎入羊群。眾官勸告韓馥放棄邀請袁紹，可是未獲成功，因之而辭職的官員就達三十多人。</p>

    可只有耿武、關(guān)純兩將軍堅持留職，決心用武力抗擊袁紹。這不，他們犒勞了士兵，趁著烏蒙蒙的夜色，埋伏到了冀州城外山間的草木叢中。</p>

    埋伏在山間的第二天，天氣晴好，陽光暖暖的照向山間，軍士們隱藏于高高的草木之中，有吃有喝不愁拉撒，度過了一天和平溫飽的生活，倒也感覺幾分快活而自在�！�—后勤補給的隊伍不斷往他們駐扎的地方運送食物及相關(guān)的一些物資。冀州之地物產(chǎn)豐饒著呢。</p>

    從第二天的午時始，天邊產(chǎn)生的烏云漸漸濃密，鋪展開來，終于遮蔽了大半個天，進而遮蔽了全部的天空。冷雨飄飄灑灑。不到兩個時辰，軍士們就冷得直打哆嗦。這時，軍中就有人抱怨起來了：“等了一天一夜了，一個鬼影兒也沒有等到，怕敵兵不可能來了吧？等到細作探明了情況，再趕緊過來也不遲呀！”于是軍中有校尉把有人抱怨的情況報告給了耿武、關(guān)純兩將軍。</p>

    耿武將軍大怒道：“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好吃好喝的款待，不就圖此時守城保土嗎？誰敢懈怠其心，擾亂軍心，斬！”軍中校尉把耿將軍的命令傳達至軍中，于是沒人敢再怠惰，更不敢發(fā)怨言，再提及回城里之事了。</p>

    第三天仍然細雨飄飄，濕冷依舊。軍士們心中的苦處翻動滾滾，只是嘴上不敢言聲。不過還好，吃的喝的尚能供應(yīng)正常，數(shù)量不減，士兵們也就忍耐下來了。但人們心里不斷地在暗打鼓：幾天幾夜過去了：怕是一切落空了。于是心中的防線大大的松懈了。</p>

    第四天差不多子時剛過，細雨漸漸地停止了。大約的從寅時時，天空泛亮，半個彎月亮晶晶的，烏云幾乎全消散了。關(guān)純跟耿武商量道：“如果今日袁紹仍然不來，不如讓兵士們輪流進城稍稍修整一下，而后全軍待命，好讓士氣更高昂一些�！惫⑽涞溃骸瓣P(guān)將軍言之有理�！�</p>

    可是在寅時未過卯時未到之時，探子前來回報：“袁紹率數(shù)百名將士離城已不到二十里了！”</p>

    耿武即刻命令部隊：“注意隱蔽，準(zhǔn)備出擊！”</p>

    眼看著袁紹引兵來到。耿武高喊道：“袁將軍聽著，我城將士暫不恭請袁將軍前來做客，還請袁將軍速速回還河內(nèi)！”</p>

    袁紹一聽，簡直火冒三丈：“本盟主應(yīng)韓府君邀請前來共治冀州，你一個小小的偏裨次將竟敢阻擋盟主大駕，還不趕快跪地下拜？我手上的利劍只認識韓府君，哪認識你偏裨小兒？”</p>

    耿武憤怒之極，喊一聲“殺——！”，即向袁紹沖殺過去。關(guān)純也策馬挺槍奔殺向前。這時，袁紹右顏良，左文丑，一齊挺槍來迎擊。戰(zhàn)不幾合，耿武被顏良砍下馬來，關(guān)純被文丑擊中落馬。其余的將士，哪阻擋得住袁紹的兵馬，皆紛紛潰逃，死傷數(shù)百人。</p>

    ......耿武、關(guān)純掉落陰曹地府之后，沒有先回家探視父母，反而前往尋找他們的主公冀州牧韓馥。他們雖然化作了陰間一鬼，但仍然不肯就此罷休：物產(chǎn)豐饒、官民殷實的冀州，怎么能拱手交與袁紹去“治理”呢？冀州百姓視韓府君為父母，韓府君視冀州百姓為子民，現(xiàn)在是讓黃鼠狼守雞舍，引惡狼進羊窩了！</p>

    深夜，耿武魂關(guān)純魂緩緩飄移，來到了城內(nèi)韓馥的府第。他們把每個房間都細細窺探過兩遍，可就是不見韓馥的身影。奇怪啊，他可沒有搬家啊，因為他的老父老母妻子兒女全部在此地啊。</p>

    關(guān)純魂輕輕說道：“也許他另有小妾，不居住在這里？”</p>

    耿武魂：“照理不會。韓大人不是這樣的人。——你先別急，你先到韓大人門前的樹下歇息吧。我來托夢于韓大人的老父親，看韓大人到底去向何方了。”</p>

    于是耿武魂托夢與韓老先生。韓老先生在夢中喃喃自語道：“我兒，你多日不歸，你獨自一人到底去往何方了呢？”</p>

    耿武魂回到樹下，對關(guān)純魂悄悄說道：“韓大人單身匹馬，不知去往何處了。想來，是不是袁紹害死了他呢？”</p>

    耿武魂關(guān)純魂怏然不樂地回到了山谷中他們的暫棲之所。又過了數(shù)日，一名士兵魂向耿武魂道：“耿將軍，聽說您要尋見韓馥大人的，是嗎？——韓大人已經(jīng)孤身一人投奔到陳留去了！”</p>

    ......聽一名士兵魂說韓馥只身一人投奔向陳留，耿武魂關(guān)純魂估計韓馥投陳留太守張邈去了。二魂吸取了些樹果的元氣，立即乘著夜色向陳留方向飄游而去。二魂在深夜子時渡過了波濤滾滾的大河，繼續(xù)飄游向前。天亮后，在山間的草木叢中歇息，吸取天地間的元氣和樹木果實之氣，睡了一覺。天色暗將下來時又繼續(xù)前進，當(dāng)天晚上即到達了陳留府。而后遠遠地窺探到張邈的府第。</p>

    他們認為，首先得尋到張邈的府第，到那兒去尋找韓馥大人。如果尋不著，則需要再設(shè)法到其他地方尋找。</p>

    二魂看到了：韓馥正和張邈一起說著話走進了張府呢。于是它們不動聲色，在遠遠的一塊沒有人到的地方休息。大概二更天將過，它們看到韓馥孤身一人進了一所房舍了，它們估計這便是韓馥安寢的地方。于是耐心等待，等韓馥大人入睡后再托夢與他。</p>

    可是二魂等到子時，韓馥大人仍然沒有入睡，只是坐在床榻上唉聲嘆氣。二魂心想：剛到晚間時看到韓大人和張邈一起說著話兒，好像沒有什么不正常的呀，一點兒也看不出韓大人有什么嚴重的煩惱啊。唉，大丈夫人前人后，得有不同的表情和語言，有時還需要假裝沒煩惱嗎？</p>

    子時已過了，韓大人才開始入睡，發(fā)出了均勻的呼吸聲。</p>

    耿武魂對關(guān)純魂悄悄地說道：“時候到了，我們也快入睡吧。我們一起托夢與韓大人�！辈灰粫���，它們都進入夢鄉(xiāng)了。于是它們輕輕地問韓馥說：“府君大人，您知道我們是誰嗎？”</p>

    夢中的韓馥說：“耿、關(guān)二將軍，我怎么可能不認識您倆呢？——唉唉，二位將軍，愚兄實在是愧對你們了！”說完，臉上顯出痛苦不堪的表情。</p>

    耿、關(guān)二魂：“大人這話是怎么說的。我們一直都是對大人忠心耿耿的呀！......袁紹入城后，一定是無惡不作的吧？大人您受屈了吧？”</p>

    夢中的韓馥道：“袁賊表面上任命我為奮威將軍，以田豐、沮授、許攸、逢紀(jì)分掌州事，實際上，不給我一絲一毫的權(quán)柄，他的原班人馬掌控了一切權(quán)力，簡直連指縫間漏出的一點權(quán)力都要收回。不僅如此，而且在我身旁安插了眾多他的耳目，隨時監(jiān)控我的一切舉動。......武、關(guān)兩兄弟啊，不是我心狠拋棄父母妻子啊，而是我根本不能夠帶出家人逃離虎狼之口啊。我只身逃到這里來，千不想，萬不想，我只想袁賊能保全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啊�！�</p>

    “這陳留太守張邈先生待您好嗎？”關(guān)純魂輕輕地問道。</p>

    聽如此一問，夢中的韓馥稍停頓了一下，而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表面上，我是說表面上，還可以，但從他的臉色，表情，語氣等等諸方面，我都能感覺出來，他已然不像從前那樣尊敬甚至巴結(jié)、討好我了。此一時，彼一時啊，有權(quán)有錢是一時，沒權(quán)沒錢又是一時啊。寄人籬下好嗎？我要問問兩位將軍：男子漢，大丈夫，寄人籬下的日子好過嗎？”</p>

    耿武魂：“剛向晚時，我跟關(guān)將軍遠遠地望見您跟張邈府君一起走路，談話的，好像是和諧無縫的呀�！�</p>

    夢中的韓馥又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唉，傍晚是一時，深夜也是一時，表面是表面，內(nèi)心是內(nèi)心，最深不可測者，人心也�！�</p>

    夢中的韓馥此話剛一說完，忽然傳來了四更天的梆子聲：“篤，篤，篤�！表n馥被驚醒，忽然坐起身，眨巴著眼睛，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死去的耿武和關(guān)純。夢中所說之話還大致上記得清。然而，等他早上起床洗漱吃飯解手之后，夢中之語又忘卻了一大半了。</p>

    ......卻說公孫瓚在府內(nèi)將袁紹所傳遞來的書信先后看了數(shù)遍，喜悅之情仍然不減。后又聽到細作報告說袁紹已經(jīng)占據(jù)了冀州，心中約略產(chǎn)生了幾絲疑惑：約定共攻冀州平分其地的，可本初之兵馬怎么竟如此神速的呢。沒需要我“共攻”，就已經(jīng)擁有冀州了。......不管怎么說，我還是按照他書信中約定的去做吧。于是他叫人請來了他的小弟弟公孫越，關(guān)照弟弟說：“袁盟主已經(jīng)占據(jù)冀州了，他曾約定跟我平分冀州的，明天起早你帶個從人到冀州去拜見袁紹盟主吧，看看他如何跟我平分冀州。”公孫越爽快地答應(yīng)道：“好的�！�</p>

    第二天公孫越帶了個隨從，快馬加鞭地到達了冀州，很快面見了袁紹。袁紹忙叫設(shè)宴款待，而后笑道：“此等大事您兄長怎么不親自來的呢？不是我嫌棄你年幼懵懂，而是事關(guān)重大，我得親自跟您兄長協(xié)商，你說對嗎？你不如請回吧，請你兄長抽空擇日來談，我們還要共飲幾桮呢�！闭f罷，微笑著送公孫越走到門外。</p>

    次日，公孫越與隨從騎馬返回。從人說：“這袁紹是不是有些瞧不起您啊主人？非得要跟您兄長談嗎？跟您說有什么不可以的？”</p>

    公孫越道：“你懂個什么，州郡大事，豈是我們完全懂得的�！�—你給我負責(zé)看看，看看路旁有沒有合適的酒店，我們進去喝幾碗�！�—你喜歡吃什么菜�。俊�</p>

    隨從咧著嘴說：“主人，我喜歡吃牛肉�！�</p>

    公孫越：“牛肉就牛肉，多切點兒，讓你的肚子吃得像大癩寶！”</p>

    隨從：“嘻嘻，主人，我身上的銀子可不多，怕要省著點吃呢。”</p>

    公孫越：“廢話，你好不容易跟我出來一趟，我還要你掏銀子嗎？嗯？”</p>

    隨從又咧著嘴道：“讓您大人掏銀子，小人又過意不去了�！�</p>

    公孫越：“你懂什么，我們這是為我兄長辦事呢，你愁我兄長不會賞我們......”</p>

    “賞我們”后面也許要說出“銀子”兩個字的，可是后面的內(nèi)容沒有說出來，道路左邊的草木叢里突然閃出幾個人來，喊道：“我們是董丞相的家將！看箭！”</p>

    似乎聽到了“嗉”的一聲，公孫越的左胸被射中了一箭，翻身落馬。</p>

    隨從驚訝得長大了嘴巴，左膀子也中了一箭，但逃命的本能促使他趴下了腰，繼續(xù)拼命向前趕去，幾支箭“嗉嗉”的從他的頭頂和身旁飛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