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個手術(shù)是同時進行的。</p>
約莫三個小時。</p>
我和宋碧嬌同時從手術(shù)室出來。</p>
顧父顧母帶著曉軍立刻便圍上了宋碧嬌的單車床。</p>
一個勁兒的問護士情況如何。</p>
護士告訴他們:“手術(shù)很順利,病人接下來好好休養(yǎng)等身體恢復(fù)就行�!�</p>
顧父顧母懸著的心落了下去。</p>
然后便是問宋碧嬌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p>
宋碧嬌搖頭,眼眶紅紅的。</p>
“謝謝爸媽,是你們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今后我一定好好照顧自己,好好養(yǎng)大曉軍。”</p>
顧父顧母跟著動容。</p>
曉軍更是跪在地上給宋碧嬌磕了三個響頭。</p>
發(fā)誓一般承諾道:“媽,爺爺奶奶有我孝敬,你只管好好享福!”</p>
母慈子孝家庭和睦,感染了周遭不少人。</p>
唯有幫我推單車的護士冷不丁的嘀咕了一句:“二兒媳丟了一個小生命又搭上了半條命,也沒看到這家人說一句謝謝,就算是沒有血親關(guān)系的陌生人,也不該這待遇!”</p>
她說了這一句,又注意到我表情僵硬著。</p>
連忙安撫向我:“大妹子,沒事兒,就這一回也知道人家是什么心什么肺了,回頭只管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可別再這么糟蹋自己了。”</p>
我點了點頭。</p>
心里已然醞釀好離開的計劃了。</p>
中午。</p>
顧母慢慢柔柔地給宋碧嬌喂著雞湯。</p>
一旁顧曉軍吃著雞腿。</p>
顧父則是照看著曉軍,叮囑他慢點兒吃。</p>
我躺在病床上。</p>
一雙眼空落落地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樹干。</p>
三月的天。</p>
北方還是很冷。</p>
放眼望去,全是枯萎和昏黃,讓人一點兒也歡喜不起來。</p>
但想到自己馬上會離開這里,會去煙花江南,眉目不自覺地又舒展開了。</p>
柳樹茵茵,烏篷船搖蕩。</p>
我憶起了兒時依偎在外婆懷里的場景。</p>
“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買�!�</p>
顧時澤不知道什么時候走進了屋子,湊到了我的身邊,一臉溫柔和繾綣。</p>
我微微一愣,還沒開口回應(yīng)。</p>
他便握住了我的手:“這么涼�!�</p>
他又掂量下我身上蓋的薄被,眉頭狠狠蹙了起來,看向了圍在宋碧嬌身邊的顧父顧母。</p>
“我說自己請假來照顧阿宓,你們非不讓,這就是你們口中的讓我放心嗎?大中午沒飯吃就算了,連一床厚被子也沒有!”</p>
他動了氣。</p>
顧父顧母連忙解釋:“我們問過葉宓了,她自己說不餓也不冷的,你這、這不能怪我們,再說了,我們也沒想到她人緣這么差,連個來探望的親朋好友都沒有�!�</p>
宋碧嬌這時開了口,一臉虛弱柔軟。</p>
“抱歉時澤,是我不好,我剛才傷口出了血,讓爸媽受了驚嚇,這才一時間沒去關(guān)注阿宓妹妹�!彼伪虌捎挚聪蛄宋�,眼眶紅紅的,“對不起,妹妹別怪爸媽,他們不是故意的�!�</p>
又立馬掀開了自己的被子,讓顧時澤拿被子過來給我。</p>
顧時澤的慍怒也瞬間壓制了下去,且起身給宋碧嬌蓋好了被子。</p>
“不用了,我現(xiàn)在去買,嫂嫂是病人,也得多休養(yǎng),再凍著了感冒,大哥肯定會怪我的。”</p>
宋碧嬌吸了吸鼻子,似是又戳到了她動容之處:“不會,你大哥感謝你都來不及……”</p>
我面無表情看著她們表演。</p>
心里覺得好笑。</p>
這么惺惺相惜,也不知道顧時澤的大哥在地下有沒有被綠光照耀。</p>
顧時澤還想說些寬慰宋碧嬌的話。</p>
但可能是我的目光太炙熱……讓他注意到我還存在在這間病房里,所以他很快收斂了對宋碧嬌的關(guān)切,出了門。</p>
等他再回來。</p>
手上多了一份盒飯和一床厚被。</p>
顧時澤幫我攏好了被子,又扶我起來,喂我吃飯。</p>
只是才吃兩口。</p>
外交單位就派人找了過來。</p>
“顧翻譯官,隊里有事,得立馬回去了�!�</p>
小戰(zhàn)士一臉的緊張。</p>
看樣子,不是小事。</p>
也不知道他在顧時澤耳旁嚼了什么小話,顧時澤面色一變,便將那盒飯放在了桌上。</p>
“阿宓,我要回單位了,不能陪你了�!�</p>
我像往常一樣點了點頭。</p>
他旋即和小戰(zhàn)士一起離開。</p>
也是這時。</p>
我才注意到,圍在隔壁床的所有人,皆望著我。</p>
顧父冷哼一聲。</p>
顧母似笑非笑:“咱們也沒吃飯,也沒看到兒子給咱們買那么貴的盒飯,果然是身邊跟什么女人就會變成什么樣的人,到底是丁點兒沒有咱們碧嬌懂事兒會心疼咱們�!�</p>
宋碧嬌拉了拉顧母:“媽,您別這么說,時澤要知道你們沒吃飯,肯定會給你們買盒飯的�!�</p>
顧父嘖嘖道:“時澤工資才幾個錢,要全家人都吃盒飯,這家不早就敗光咯�!�</p>
顧父顧母對我的惡意,是從小積攢起來的。</p>
小時候,我父母爺爺奶奶都還在。</p>
爺爺是退下來的將軍,奶奶是退下來的醫(yī)院院長。</p>
爸媽更是院里最高調(diào)的存在。</p>
一個軍長。</p>
一個婦聯(lián)主任。</p>
直到爸爸在戰(zhàn)爭中犧牲,媽媽郁郁而終,爺爺奶奶承受不了打擊,也相繼去世。</p>
我成了孤兒。</p>
這便讓和我有娃娃親的顧家承擔(dān)了照料我的責(zé)任。</p>
從前,顧父顧母對我有多殷勤。</p>
后來,他們對我就有多嫌棄。</p>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談話,自顧吃著飯。</p>
可顧曉軍走向了我。</p>
一聲不吭便將我的飯盒甩到了地上。</p>
他咬著牙,瞪著我,趾高氣昂道:“爺奶都沒有吃飯,你吃什么吃!賠錢貨!”</p>
顧父顧母一個挑眉,明擺著不打算管。</p>
宋碧嬌則是假模假樣皺起眉頭:“曉軍,干什么呢�!�</p>
看似是媽媽對兒子的責(zé)怪,但宋碧嬌一句重話也沒有說出口。</p>
便是對我道:“阿宓妹妹別生氣,小孩子不懂事,這、這飯點也過了,盒飯可能也沒有了,阿宓妹妹,這太抱歉了……”</p>
我輕笑起來,對上了顧曉軍:“你爺奶沒吃飯,你和你媽怎么吃得那么歡快!沒想給你媽的雞湯給奶奶喝,沒想你的雞腿給你爺爺吃,就來找我的麻煩!真是好家教!”</p>
顧曉軍抱著胳膊冷哼一聲:“那是爺奶疼我疼我媽,你這個天剎孤星,就沒資格吃我們顧家的飯!”</p>
宋碧嬌沒忍住笑了。</p>
顧父顧母也撅起了嘴,任憑顧曉軍欺負(fù)我。</p>
看著地上撒了一地的食物。</p>
我又看向了宋碧嬌面前擺放著的雞湯果盤和零嘴。</p>
心里已然有了決定。</p>
我掀開被子,赤腳下地。</p>
走向了宋碧嬌。</p>
宋碧嬌一驚:“妹子,你……”</p>
不等她說話。</p>
我將那些吃食一律倒進了腳邊的垃圾桶。</p>
動作之快。</p>
所有人都傻了眼,尤其是宋碧嬌臉色都白了。</p>
“葉宓!你瘋了!”</p>
“那可是我熬了五個小時的雞湯!”</p>
“瘋了瘋了,葉宓你這個神經(jīng)病,你當(dāng)初怎么沒和你爸媽一起死!活著就是為了禍害我們的嗎?”</p>
顧父顧母全身抖動,指著我大罵。</p>
顧曉軍更是沒客氣地將我推倒在地。</p>
我不服氣。</p>
爬起來要教訓(xùn)顧曉軍。</p>
他雖然只有七歲,可體重早已過百。</p>
我們扭打在一起。</p>
一旁的顧父顧母冷眼旁觀,連帶著宋碧嬌,也沒有丁點兒要拉架的意思。</p>
我被顧曉軍狠狠壓在了地上。</p>
他的腳,一下又一下踢著我的肚子。</p>
我有一種五臟六腑都裂開的感覺。</p>
傷口撕裂。</p>
腹下一股暖流。</p>
等護士聽到動靜進來,我人已經(jīng)躺在了血泊之中。</p>
顧父顧母這才慌張了起來。</p>
他們才不是慌張我性命不保。</p>
而是慌張外面的閑言碎語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