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蔣員外是個有故事的人
次日一早，秦府門口就已經(jīng)停好了一溜兒馬車。
前面兩輛是主子坐的車，后面是嬤嬤和丫鬟們，最后一輛是用來拉行李的。
昨天雖然在選衣服上出現(xiàn)了一些分歧，但是看到秦鶴軒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長衫出門，便知道最后還是秦夫人贏了。
秦夫人走到馬車邊，沖姜嬤嬤招手道：“今日嬤嬤陪我一起坐車吧�！�
姜嬤嬤心下清楚，秦夫人昨天為了讓小少爺同意穿這身兒衣裳，只能答應(yīng)這次出門給他自己單獨(dú)準(zhǔn)備馬車。
但是秦夫人在其他人面前，又不想顯得小兒子與自己生分。
所以姜嬤嬤忙上前道：“如今正好年底，老奴這邊有許多雜事要跟夫人稟報，所以只能委屈小少爺自個兒坐車了�！�
眾人各自上車之后，秦夫人忍不住嘆氣道：“孩子不養(yǎng)在身邊，就是親近不起來啊！”
“夫人，瞧您這話說的，您當(dāng)初也是迫不得已。
“以后的時日還長著呢，小少爺慢慢就會知道夫人的良苦用心了！”
“希望如此吧！”秦夫人雖然對此并不樂觀，但也真心期望會有這么一天到來。
從京城秦府出發(fā)，出了城門又走了一個多時辰，便到了這次舉辦賞花宴的園子。
園子門口的匾額上寫著“樂亭”兩個大字。
“這兩個字寫得倒還頗有風(fēng)骨，只是這邊咱們似乎沒來過？”秦夫人問一旁的姜嬤嬤。
“夫人記得沒錯，咱們是沒來過這邊。”能夠成為秦夫人的心腹，姜嬤嬤也不是只靠資歷的。
既然要來這邊，那她早就做好了功課。
“這園子是前朝一位官員建的，后來荒廢了一陣子便流入民間商人手中了。
“到了本朝，前后易主了幾次，卻也都是在商人手中，他們哪里請得到夫人這樣身份的貴客？
“直到去年，這園子被一位蔣姓員外買下，重新修繕之后，這還是頭一次辦賞花宴呢！
“也不知道這位蔣員外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竟說動了王妃過來賞花。
“您是知道的，王妃娘娘有多難請，連宮中設(shè)宴都經(jīng)常因病無法出席。
“所以一得知王妃要來，京中其他人還不是由著他請？誰會不來？”
“姐姐這次能同意出席賞花宴，我知道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呢！”秦夫人道，“不管怎么說，姐姐肯出來散散心就是好事兒，總待在家里，好人也得悶出毛病來。
“希望這個蔣員外能有點(diǎn)本事，你幫我記著點(diǎn)兒，若是這兩天能讓姐姐玩得高興，回頭多給他些賞銀�！�
姜嬤嬤聽了這話，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馬車駛?cè)雸@子之后不久，車外就響起一陣小小的驚呼聲。
秦夫人好奇地掀開車簾朝外看去，就看見了一大片菊花組成的花海。
大家之所以驚呼，倒不是因?yàn)檫@里有很多菊花。
而是因?yàn)檫@邊是以白色菊花為底，再用黃色菊花在中間又?jǐn)[出一朵怒放的菊花來。
最難得的是，中間擺圖案的黃色菊花深淺不一，形成了巧妙的漸變和過渡，使得中間那朵拼出來的菊花乍一看竟還有光影的變化似的，簡直像一朵栩栩如生的真菊花。
所以就連秦府的下人看到都忍不住發(fā)出小聲的驚呼。
秦夫人也被這美景給震撼到了，立刻改口道：“這位蔣員外能買得起這園子，辦得起這樣的賞花宴，還能請得動姐姐，為的肯定也不是什么賞錢。
“你替我留意著點(diǎn)兒吧，看他有什么想求人辦的事兒。
“若不是什么為難的事兒，順手幫他辦了便是。”
以秦夫人的身份，她一句話能解決的事兒，往往是蔣員外這樣身份的人花多少錢都未必找得到門路的。
所以她這話就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給蔣員外一個很大的面子了。
若是蔣員外此時在旁邊聽見，估計都能直接跪下給秦夫人磕一個。
園子里的下人在前帶路，將秦府的馬車引到東跨院的住處。
“秦夫人，這是您和秦小少爺?shù)淖√�，王妃娘娘的住處就跟您挨著�?br />
“園子里布置了很多菊花，景色十分不錯，夫人安頓好了可以去園子里隨意走走，賞賞花，觀觀景。
“我家老爺在每個院子外面都安排了丫鬟，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使喚她們便是。”
秦夫人問：“瑞親王妃到了么？”
“還沒呢！”下人躬身道，“等瑞親王妃到了的時候，小的立刻打發(fā)人來告訴您。”
秦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道：“只告訴我就行，其他人就不必了，瑞親王妃喜歡清凈。”
“是，小的省得�！毕氯苏f完便退了下去。
東西跨院都是用來安置貴客們居住的，但也點(diǎn)綴性地布置了一些菊花，沒有花園里那么花團(tuán)錦簇，也別有一番趣味。
秦夫人帶著秦鶴軒走進(jìn)正房，看到屋里各處布置都十分精致，不由道：“這位蔣員外也真是費(fèi)心了�！�
姜嬤嬤笑著道：“夫人有所不知，這位蔣員外，說起來也是傳奇人物，當(dāng)年還曾受過先皇的口頭褒獎呢！”
“哦？是么，我竟然都不知道�！鼻胤蛉梭@訝地看向姜嬤嬤。
一旁的秦鶴軒也來了興致，等著姜嬤嬤繼續(xù)往下說。
姜嬤嬤之前在車上的時候沒說這段，就是想著小少爺應(yīng)該會感興趣，果然被她猜了個正著。
“您二位先坐，老奴細(xì)細(xì)說來。
“先帝在時大開海禁，鼓勵船只出海，這事兒您二位應(yīng)該都知道。
“但當(dāng)時，偶爾有從海外過來的西洋人，都生得一副嚇人的怪樣子。
“有時候海邊還會擱淺一些破損的船身或是西洋人的尸首。
“所以咱們的百姓都不敢遠(yuǎn)渡重洋，生怕死在外頭回不來了。
“后來先帝沒有辦法，自己從內(nèi)庫出錢，建了兩艘大型的海船，從民間招募能人志士出海，這個蔣員外便是其中之一。
“當(dāng)時先皇為了鼓勵大家遠(yuǎn)渡重洋，每個登船的人，都允許帶一些自己的貨物，去賣給西洋人。
“當(dāng)時帶什么的都有，許多人都帶了很多貴重物品。
“唯有這個蔣員外，他帶的東西跟旁人都不一樣，您猜他帶了什么？”
“什么？”秦夫人都聽入神了。
秦鶴軒道：“無非是瓷器、茶葉和綢緞其中之一吧！”
“小少爺真是才思敏捷，一下子就猜出來了！”姜嬤嬤夸贊道。
秦夫人問：“鶴軒，你怎么知道的？”
“去西洋，這三樣?xùn)|西是公認(rèn)最賺錢的。
“蔣員外當(dāng)年既然能得到先帝的褒獎，就證明他帶的東西贏得了西洋人的喜愛和哄搶。
“其他人通過他看到了這其中巨額的利潤，成為今后繼續(xù)出海的動力。
“也可以說他以一己之力，幫先帝將海運(yùn)向前推進(jìn)了一大步，所以才有了如今這樣海上船只穿梭往來的盛況。
“瓷器、綢緞和茶葉，這些年已經(jīng)不知為大齊賺回來多少金銀了�！�
“要不連魏先生都總夸小少爺天資聰穎，這說得比老奴知道的都多！”
“原來是出海做生意發(fā)家的，難怪有這樣的眼光和財力�！�
剛才花園那驚鴻一瞥，給秦夫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所以對蔣員外也頗有好感。
“一會兒等姐姐到了，叫上她一起去花園里走走�！�
正說著，月桃就進(jìn)來報信兒道：“夫人，瑞親王妃已經(jīng)到了，這會兒正下車呢！”
“那咱們快過去吧！”
秦夫人剛從關(guān)外回來的時候，去王府見了姐姐一面，到如今算起來已經(jīng)有一段時日了。
瑞親王妃出行，排場自然比秦夫人還要大上許多。
她此時已經(jīng)端坐在屋內(nèi)了，下人們還在進(jìn)進(jìn)出出地搬著東西。
看到秦夫人帶著秦鶴軒過來，正站在院門口指揮下人搬東西的紅纓忙迎上來道：“奴婢見過秦夫人，見過秦小少爺�！�
“快起來吧，姐姐在屋里呢？我們現(xiàn)在能進(jìn)去么？”
“瞧您這話說的，誰都不能進(jìn)您和小少爺也肯定能進(jìn)去啊！”紅纓說著在前面帶路，“今個兒出發(fā)的時候，娘娘還后悔說，應(yīng)該跟您約好時間一起走，這樣路上還能有個人說話。
“奴婢當(dāng)時便說，一到了園子，秦夫人肯定會頭一個過來找娘娘的。
“您看，這不正讓奴婢說著了么？”
說話間，三人已經(jīng)走到正房屋門口。
紅纓挑起簾子沖里面道：“娘娘快看誰來了？”
正房屋里榻上坐著一位三十多歲的美婦人，眉眼雖然跟秦夫人有幾分相似，但是卻比秦夫人還要美上三分。
但是美人兒的眉宇間卻帶著淡淡的愁容，讓人看到都忍不住心疼，想要伸手替她撫平眉心的川字。
“姐姐�！鼻胤蛉藛玖艘宦�，快步走進(jìn)屋里。
“雁琴，看來還是你來的比我早啊！”
秦鶴軒也尾隨秦夫人進(jìn)屋，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道：“鶴軒見過姨母，給姨母請安�！�
“好孩子，不必多禮�！蓖蹂锬锟吹角佞Q軒，十分高興地招呼他到自己身邊來坐，“今天這身兒衣裳不錯，襯得你氣色好了許多，臉都亮堂了不少�！�
秦夫人聞言立刻對兒子道：“聽見沒有，連姨母都這樣說。
“你小小年紀(jì)，就該多穿些淺色和鮮艷的顏色，不要天天穿得跟你外祖父一般老氣橫秋。
“那樣的衣裳，等你以后年紀(jì)大了，穿不夠的穿！
“現(xiàn)在就是要趁著年輕，多穿些鮮亮的顏色才是！”
“是，母親�！鼻佞Q軒應(yīng)了一聲。
瑞親王妃立刻打圓場道：“鶴軒跟在爹身邊長大，像他也是正常，你也別總說孩子，慢慢來嘛！”
“的確是我有些著急了�！鼻胤蛉酥坏贸姓J(rèn)，然后轉(zhuǎn)移話題道，“沒想到姐姐居然會來賞花宴，之前我聽說的時候，還以為是那個蔣員外為了請到人，對外放的假消息呢！
“直到姐姐叫人上家里來告訴我，我才敢信�！�
瑞親王妃露出個有些無奈的笑容道：“我自然是不愿意出門的，但是這個蔣員外，跟皇家也算是有點(diǎn)淵源�！�
“哦？”秦夫人這下更吃驚了，這個蔣員外到底是個什么人，不但得到過先帝的夸獎，還能讓瑞親王府也賣他這個面子？
“還不是當(dāng)年剛開海禁的事兒，先帝當(dāng)時做主力推的事情，卻幾乎沒有什么進(jìn)展。
“誰知道后來居然被一個姓蔣的年輕人打開了局面。
“雖說他也是為了出海賺錢，但畢竟是他幫著打開的局面，自然要承他這個情。
“他那個人倒也識情知趣，從來都沒要求王府幫他什么。
“如今也是因?yàn)樗蟻淼米�，這個寶貝疙瘩是個讀書的料，考取了廩生，如今在京中書院就讀，他這才重新開始經(jīng)營起京中的關(guān)系來。
“這次請柬送到王府，王爺看了之后說，賣他一個面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再加上天氣涼快之后，王爺本來就總勸我出門散散心，所以我便應(yīng)下了�！�
“原來是這么回事，我竟然都不知道，這里頭還有這么多的故事�！鼻胤蛉寺牭眠B連感慨，“最近天氣不錯，不冷不熱的，姐姐肯出來走動走動是好事，我剛才進(jìn)來的時候，看著他園子里布置得還不錯的樣子，不如趁著這會兒人少，我和鶴軒陪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也好，你們稍坐，我去換身衣裳就來�！比鹩H王妃進(jìn)屋換了身衣裳和頭面，重新補(bǔ)了些胭脂水粉才出來。
雖然她不喜歡這些，但是出門在外代表的就是瑞親王府的形象，也不得不有所顧忌。
三人帶著一眾下人來到園子里，姐妹倆一邊看著各色各樣的菊花一邊小聲聊著天。
瑞親王妃問的大多都是娘家的事兒，秦夫人細(xì)細(xì)跟她說著。
“鶴軒跟著我們兩個很無聊吧？”瑞親王妃突然道，“你帶兩個人自己去逛吧，我跟你娘說會兒話�！�
秦鶴軒知道這是姨母想要支開自己跟母親說些私密的話，所以從善如流地行了個禮，便帶著自己的小廝換了條路走。
他在園子里隨便亂逛，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秦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