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拎得清

    眼下來侯府悼念的人已有不少，林鳶的哭聲很快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眼見著林家的親生嫡女竟是對著那養(yǎng)女下跪，聲聲悲泣，一時間都紛紛低聲竊語了起來。

    有親近的宗親當(dāng)即上前呵斥，“喬念，你自幼就是個潑辣的性子，平日里欺負(fù)鳶兒也就罷了，今日，你們祖母可是在天上看著呢！”

    就因?yàn)閱棠钭孕【褪莻�潑辣的性子，所以所有人都覺得，是喬念欺負(fù)了林鳶。

    呵，當(dāng)真是可笑！

    喬念的一張臉還是無波無瀾，唯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里涌動著恨意。

    她死死盯著林鳶，冷聲道，“聽見了嗎？祖母在看著呢！”

    是林鳶害死了祖母，殺人兇手，憑什么來給祖母送行？！

    林鳶心頭一顫，她自然是聽到了的。

    她也怕！

    怕此時此刻，老夫人就站在某個角落里死死盯著她！

    可……

    她是這侯府的嫡女，若是不出現(xiàn)在老夫人的靈堂內(nèi)，外人會如何議論她？

    所以，就算害怕她也必須出現(xiàn)。

    就算胸口的傷痛得厲害，就算她根本撐不了多久，就算最后會暈死過去，她也得暈死在老夫人的靈堂里！

    思及此，她的身子開始微微打起顫來，胸口的傷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倒是叫她那張蒼白的臉看上去更加可憐了幾分。

    “姐姐，我知道我與祖母只相處了三年，遠(yuǎn)沒有你與祖母的情分深，可我是祖母的親孫女，你就讓我送送祖母吧！”

    親孫女三個字，仿若刻意加重了音。

    旁人聽了，連連點(diǎn)頭，“就是啊，這林鳶才是老夫人嫡親的孫女，你一個養(yǎng)女，憑什么攔著她？”

    “真是倒反天罡了，今日這樣重要的場面，你這個養(yǎng)女怎么還這樣不懂事？”

    旁人的議論，喬念一點(diǎn)兒都沒有放在心上，可，今日林鳶想要進(jìn)老夫人的靈堂？

    做夢！

    眼底掠過一抹恨意，喬念當(dāng)即揚(yáng)了聲道，“林鳶，是你氣死了祖母！”

    此話一出，驚得前來悼念的人們都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老夫人竟是被林鳶給氣死的？

    林鳶也沒想到喬念竟然當(dāng)著眾目睽睽就說了。

    可這無憑無據(jù)的話，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除非是爹娘跟阿兄站出來幫著喬念佐證。

    只是眼下，爹悲傷過度，還在自個兒屋里昏睡著，娘在靈堂里，未必就能聽到此處的對話，就算聽到了，也絕不會幫著喬念。

    而阿兄……

    林鳶的眼角瞥見了一抹高大的身影正朝著她快步走來。

    她知道，阿兄會護(hù)著她的。

    果不其然。

    不遠(yuǎn)處的林燁聽到這話便忙不迭地沖了過來，一把護(hù)住了林鳶，染著幾分不悅的眸子瞥了喬念一眼，眉心緊擰，“你別亂說話！”

    他答應(yīng)過祖母，日后絕不能再傷喬念。

    可，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喬念傷害鳶兒。

    若是被人知道祖母是被鳶兒氣死的，那鳶兒的名聲怎么辦？

    日后外面的人要如何看她？

    那樣大不孝的罪名壓下來，鳶兒還要不要活了？

    林家嫡子的一句話，一下就打消了眾人方才的驚疑。

    是了，定是這養(yǎng)女亂說話，給林鳶潑臟水呢！

    指責(zé)聲紛紛傳來。

    喬念卻罔若未聞。

    她甚至都沒有再看林鳶一眼，一雙眸子只死死盯著林燁，“祖母不想見她�！�

    說罷，便是轉(zhuǎn)身往靈堂里去了。

    祖母的死令得她眼下好似成了一具被挖去了心肝的行尸走肉，除卻胸口空落落的疼之外，她當(dāng)真是一點(diǎn)其他的感覺都感受不到了。

    她不想與他們糾纏那么多，反正已經(jīng)斷了親，眼下，她就只想好好送祖母最后一程。

    林燁若是還拎得清，今日就不會讓林鳶入靈堂。

    若是拎不清，那她一會兒就直接將人打出去就是！

    看著喬念那毫無生氣的背影，林燁的一顆心也不禁抽痛了起來。

    卻聽著懷里的人兒發(fā)出一聲啜泣的嚶嚀，他這才回過神來，看向林鳶，眉心低蹙，“鳶兒，你身上還有傷，先回去休息�！�

    他聲音壓得極低，生怕被人聽見，反過來細(xì)問林鳶的傷是如何弄的。

    到時，林鳶氣死祖母的事兒可就捂不住了。

    可林鳶卻是急了，一把抓住了林燁的手臂，眸中淚光盈盈，“阿兄……”

    她微微搖著頭，是想告訴林燁，她不能走。

    她得去靈堂里，她得去跪著，跪在林夫人的身邊，好叫旁人都能看見她這個林家的嫡女。

    卻不想，林燁眉頭皺得更緊，語氣也越發(fā)低沉了幾分，“身子要緊。”

    話雖如此，可林鳶分明能聽得出來，林燁此刻并不是在單純關(guān)心著她的傷。

    他更多的，是因?yàn)閱棠罘讲诺哪蔷湓挕?br />
    祖母不想見她！

    林鳶依舊不死心，雙手死死攀著林燁的手臂。

    但林燁已是鐵了心，沖著一旁的丫鬟喚道，“還不快點(diǎn)送你們小姐回去休息？”

    語氣透著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

    這還是林燁第一次在林鳶面前展現(xiàn)出這副模樣來，林鳶心口一滯，終于意識到，自己今日是不可能進(jìn)靈堂了。

    當(dāng)下，方才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卻又故意裝作腿軟一般，踉蹌了一下。

    只想著，外人瞧見她這副樣子，或許能猜測到她是身體不好才不去送祖母的。

    可她心里也清楚，更多的人還是會猜測著，是因?yàn)閱棠罘讲诺哪蔷湓�，猜測著，是不是當(dāng)真是她氣死了祖母。

    這樣想著，林鳶便只覺得胸前的傷口疼得越發(fā)厲害了。

    眼淚不住地落下。

    不行的，她不能就這么放棄了……

    待到林鳶離去，蕭衡方才走了過來。

    看著被攙扶離開的背影，蕭衡眉尾不由得輕挑，“鳶兒怎么受傷了？”

    只有胸前受了傷的人，才會那樣微微佝著身形走路。

    林燁看了眼已經(jīng)散開的人群，這才壓低著聲道，“念念昨日差點(diǎn)就殺了她�！�

    聞言，蕭衡眸色驟然一沉，想著方才喬念的話，免不得又問道，“所以，老夫人當(dāng)真是……”

    “當(dāng)然不是！”不等蕭衡問完，林燁便急急打斷，“鳶兒她如此善良，怎么可能做出那種事，你與她相處三年難道還不知曉她的為人嗎？她可是你的未婚妻！”

    可話音方落，林燁才發(fā)覺自己的語氣過于急躁了些，反倒是有些此地?zé)o銀了。

    眼見著蕭衡那一雙幽深的眸色好似洞察了一切，林燁不禁有些心虛，再不理會蕭衡，抬腳就往靈堂而去。

    而蕭衡卻是緩緩轉(zhuǎn)頭，看向了已經(jīng)漸漸走遠(yuǎn)的林鳶。

    晦暗的神情，也莫名越發(fā)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