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穆綰,你在不平什么?”</p>
二人本是知己好友,在朝堂上磋磨半生,爾虞我詐間還剩幾分情義?</p>
“蕭千隱,我穆綰確實不及你,不及你狠心,不及你絕情,更不及你滿腹城府�!�</p>
“所以,我不跟你玩了。”</p>
穆綰將身子探出窗外,任雨水打在身上,姿態(tài)竟是前所未有的輕松。</p>
“我已請旨下放梧桐縣,今生不再進京。梧桐縣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還有……”</p>
穆綰突然轉過頭看向沉穩(wěn)的蕭千隱。</p>
紅唇輕啟,帶著滿滿惡意。</p>
“季余的墳墓!”</p>
“砰!”</p>
蕭千隱掐著穆綰的脖子,將人大半身子抵到窗外,雨水順著脖頸流進衣服中消失不見。</p>
“放肆!”</p>
一向沉穩(wěn)的蕭千隱,鮮有如此暴怒之時。此刻她額間青筋漸起,眼中怒氣翻涌。</p>
穆綰只覺暢快啊!</p>
哪怕被掐著喉嚨呼吸不暢,她還是想大笑兩聲,你蕭千隱也有今天。</p>
臨淵國內(nèi)閣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p>
那是何等風光!</p>
設科舉,免賦稅,減徭役。</p>
大力發(fā)展科舉,秉持著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的理念,是人人稱贊的好官,是青天娘娘降世,救苦救難的活菩薩。</p>
可她同樣心狠手辣,鏟除異己。</p>
白衣女子,腳下卻踏著別人鮮血一步步往上爬,潔白衣冠下是滿目瘡痍的骷髏。</p>
是佛也是魔。</p>
穆綰抓著蕭千隱的手,掙扎的說道:</p>
“堂堂一國首輔,家里池塘養(yǎng)的卻不是珍貴錦鯉,反而是普遍常見的鯽魚,鯽魚季余,哈哈哈哈!”</p>
“承認吧,你就是后悔了!”</p>
“可是,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梧桐縣大旱三年,他被人分而食之,慘!太慘了!”</p>
蕭千隱面上沉靜無波,掐著穆綰的手在顫抖,眼底的猩紅還是出賣了她。</p>
“穆綰,你穆家一百三十二條人命,我蕭千隱——背了�!�</p>
穆綰臉上的猖狂逐漸凝固,雙眼充滿了不可置信,她一度懷疑她的耳朵出現(xiàn)了幻聽。</p>
她喊著叫著:“不可能!”</p>
“陛下已經(jīng)答應我,放我等回梧桐縣,你就算是首輔也不能抗旨不遵!!”</p>
蕭千隱反手將女人甩到地上。</p>
袖口被雨水打濕,蕭千隱低著頭慢條斯理的整理袖口,只是那手還是微微顫抖。</p>
隱隱露出手腕上猙獰的疤痕。</p>
女人聲音涼薄,似寒冰穿透人心。</p>
“穆家侍君謀害皇嗣,為了以儆效尤,九族連坐�!�</p>
穆綰震驚的喊道:“這等大事,我為何不知?”</p>
蕭千隱微微俯身,墨發(fā)隨之滑落肩頭,女人生的花容月貌一副慈悲模樣。</p>
但在穆綰眼中不亞于逼近的惡魔。</p>
“明日之事,你如何得知�!�</p>
“荒謬!”</p>
穆綰從地上掙扎的爬起來,卻又被蕭千隱狠狠踩在腳下。</p>
穆綰死死咬著唇,眼淚流出而不自知:</p>
“有什么你沖我來,不要動穆家!”</p>
“不要動穆家……”</p>
穆綰咽唔聲傳來,爭斗多年她如何不明白蕭千隱的手段,言出必行。</p>
可她上有年邁母父,下有稚嫩孩童。</p>
她怎能讓滿門親眷陪她赴黃泉。</p>
白色衣擺下長靴微微用力,穆綰便感覺胸口氣血翻涌,蕭千隱低垂眼眸。</p>
“穆綰,你說我對不起季余,你又何嘗對得起穆笙?五十步笑百步,何必呢?”</p>
腳下人身子突然一僵,將頭埋進臂間,像是所有生氣全被抽走。</p>
就連呼吸都成了負擔。</p>
“蕭千隱,我們同樣罪該萬死�!�</p>
窗外水池被雨水濺出一圈圈漣漪,墨黑色鯽魚在池底游走。</p>
芭蕉葉輕輕晃動,似回不去的春秋。</p>
——夜里</p>
家主宿在了傅側君房里,引得一眾側君小侍妒恨不已,卻也無可奈何。</p>
傅云祁乃是皇商傅家的嫡出公子。</p>
此刻他意識昏昏沉沉的躺在‘蕭千隱’身下,與女人共同沉淪欲海。</p>
床幔抖動,春風無限。</p>
片刻后,‘蕭千隱’素手挑簾,穿好衣服出了內(nèi)室,只見外間蕭千隱一身白衣端坐在案桌前。</p>
手里的書已經(jīng)看了大半。</p>
‘蕭千隱’撕去人皮面具,俯身對著主子拜了拜,瞬間消失在夜色里。</p>
蕭千隱這才放下書本,起身出了房門。</p>
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p>
月色朦朧,繁星滿天。</p>
蕭千隱獨自走在幽靜小路,白色衣擺劃過翠枝,帶落片片綠葉。</p>
首輔大人風流無雙,后院美男無數(shù)。</p>
這是整個臨淵國眾所周知的事。</p>
有商賈,有江湖俠客,有高官貴子,他們無一不是對蕭千隱有所求。</p>
愛?</p>
她們早已過了相信愛的年紀。</p>
穆綰以為她下的藥沒有成功,其實她早就成了,只不過蕭千隱偽裝足夠好。</p>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堂堂臨淵國內(nèi)閣首輔竟是不能人道的女人。</p>
她騙過了所有人。</p>
一壺濁酒,一輪明月。</p>
涼亭中酒香四溢,蕭千隱舉著酒杯與明月遙遙相對,孤寂如影隨形。</p>
人生半載,錯錯對對她從不后悔。</p>
“季余,我不欠你什么�!�</p>
蕭千隱雙眼迷離,仰頭飲盡杯中酒,眼神深遠似在追憶之前的年華。</p>
一陣風吹過,墨發(fā)飛揚又在空中垂落。</p>
“我一不打你,二不罵你,更沒碰過你,只是不要你罷了……”</p>
“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張,與我何干!”</p>
“我何錯之有。”</p>
女人歪倒在桌上,腳邊散落數(shù)個酒壇,不經(jīng)意間撞倒,轱轆轱轆的滾到地上。</p>
“為何日日擾我清凈,讓我不得安寧。”</p>
季余是母父給她準備的童養(yǎng)夫,二人可謂是一同長大,只是季余姿色平平。</p>
蕭千隱從不曾把心放到他身上。</p>
梧桐縣大旱三年,顆粒無收。</p>
無數(shù)百姓被活活餓死,更是有易子而食的事情發(fā)生,那時,人不再是人。</p>
而是紅眼的魔。</p>
【人心復雜,不敢去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