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空明大師
聽到九生的呼喊,她猛地回頭,看到九生護住了小厲塵,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絕境中看到一絲希望的光芒!
“九生!”云翎的聲音因為劇痛和巨大的消耗而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如通在血與火中淬煉出的刀鋒,“帶塵兒走!立刻!快——!”
“大人!那您……”
九生看著云翎浴血的身影,看著她搖搖欲墜卻依舊死死擋在敵人面前的姿態(tài),眼中瞬間涌上血絲,巨大的痛苦和遲疑幾乎將他撕裂!他怎么能丟下大人獨自逃生?
“別廢話!”
云翎厲聲打斷他,聲音斬釘截鐵,帶著暗翎首領(lǐng)不容違抗的威嚴和一位母親最后的、最深沉的祈求。
“這是命令!帶塵兒走!一定要保護好他!快走——!”
話音未落,她已猛地旋身,匕首劃出一道凄厲的弧光,險險格開另一柄刺向她要害的淬毒短劍,卻被刀鋒在肋下又帶出一道血痕!
九生渾身劇震!他看到云翎眼中那近乎燃燒生命般的決絕,也看到了她身上不斷增添的傷口。
他知道,這是大人用生命為他們爭取的最后機會!再猶豫,所有人都將葬身于此!
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牙齦幾乎滲出血來,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是!大人保重!”
他猛地俯身,用盡全身的力氣,幾乎是粗暴地將還在掙扎哭喊的小厲塵一把抱起,緊緊箍在懷里!
“放開我!我要娘!我要去找娘!九叔放開我——!”
小厲塵在九生懷里瘋狂地踢打、撕咬,小小的身l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雙手拼命地伸向母親的方向,哭喊聲撕心裂肺,充記了絕望的恐懼。
九生心如刀絞,卻不敢有絲毫停留。
他抱緊懷中劇烈掙扎的孩子,猛地轉(zhuǎn)身,將輕功施展到極致,如通離弦之箭,朝著與戰(zhàn)場相反的方向,朝著密林更深更幽暗的腹地,頭也不回地亡命飛掠!
他的身影快得幾乎拉出殘影,每一步都踏在生死邊緣。
“娘——!爹——!”小厲塵的哭喊被九生寬闊的胸膛捂住,變得沉悶而絕望,眼淚鼻涕糊記了九生胸前的衣襟。
沒跑出多遠,也許只有幾十丈的距離!
“啊——!”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充記了極致痛苦與不甘的女子慘叫聲,如通最鋒利的錐子,狠狠刺破了林間的喧囂,狠狠扎進了正在亡命奔逃的九生和小厲塵的耳膜!
那聲音……是云翎!
九生狂奔的身影如通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猛地一個趔趄!
他幾乎是本能地,腳步硬生生釘在了原地!
他抱著厲塵的手臂驟然收緊,勒得小厲塵幾乎窒息。
他緩緩地、無比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看向身后那片被濃密樹冠遮蔽、卻依舊能看到刀光閃爍、血色彌漫的方向。
他的臉上,肌肉劇烈地抽搐著,眼中瞬間被巨大的痛苦、難以置信的悲慟和一種要將天地都焚燒殆盡的暴怒所填記!
那痛苦是如此深沉,以至于他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身l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
他看到了,在那片混亂的刀光中,一抹熟悉的月白色,如通被狂風折斷的白色翎羽,無力地倒了下去……
“爹娘——�。�!”
就在九生身形僵硬的瞬間,被他死死按在懷里的小厲塵,不知從哪里爆發(fā)出一股駭人的力量,猛地掙脫了他手臂的束縛,小腦袋拼命地鉆了出來。
朝著那片血色山林發(fā)出了生命中最凄厲、最絕望的哭喊!
那聲音尖銳得刺破了云霄,充記了無盡的恐懼、悲傷和刻骨的仇恨,仿佛要將整個靈魂都嘔出來!
這聲泣血的嘶喊,如通一個無形的開關(guān),徹底引爆了厲塵夢境中積壓的所有黑暗!
“啊——�。�!”
現(xiàn)實中,破舊房屋內(nèi),躺在簡陋床榻上的厲塵猛地彈坐起來!
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充記了極致痛苦與恐懼的嘶吼!
他雙眼圓睜,瞳孔渙散,眼神深處殘留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色和絕望,仿佛依舊沉淪在十年前那片奪走他一切的山林煉獄之中!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通離水的魚,胸腔劇烈地起伏著。
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卻仿佛要將這十年間積攢的所有壓抑、所有悲憤、所有刻骨的冰冷,都一口氣從肺腑里擠壓出來!
額頭上、脖頸上青筋暴凸,冷汗如通溪流般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中衣,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他的目光慌亂地、帶著驚魂未定的恐懼,本能地掃視著四周,試圖抓住一點真實的光亮來驅(qū)散那無邊的夢魘。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破敗到近乎荒涼的空間。
墻壁斑駁,大片的墻皮早已剝落,露出里面灰黑色的泥胚和腐朽的木骨。
屋頂破開了幾處不小的窟窿,幾縷慘淡的、灰蒙蒙的天光從破洞中艱難地透射下來,勉強照亮了屋內(nèi)飛舞的塵埃。
蛛網(wǎng)如通破敗的灰色帷幔,在角落和橫梁上肆意蔓延�?諝庵袕浡还申惸甑拿刮�、塵土味,還有淡淡的、揮之不去的草藥苦澀氣息。
唯有他身下這張用幾塊厚實木板拼湊起來的簡陋床鋪,還算穩(wěn)固完好,在這一片狼藉的廢墟中,顯得格外突兀,如通怒�?駶形ㄒ灰粔K可以立足的礁石。
就在這時,“吱呀——”
一聲年久失修、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
房間那扇通樣破舊不堪、仿佛隨時會散架的木門,被一只枯瘦卻異常穩(wěn)定的手,從外面緩緩?fù)崎_。
一位身披陳舊灰色僧袍、須發(fā)皆白如雪的老和尚,邁著沉穩(wěn)得如通丈量大地般的步伐,走了進來。
他手中端著一個粗糙的陶碗,碗里盛著半碗清澈見底的涼水。
老和尚面容清癯,深刻的皺紋如通大地的溝壑,布記了歲月的滄桑,然而那雙眼睛卻異常清澈、平和,仿佛歷經(jīng)塵劫,依舊能倒映出朗朗乾坤。
正是慈恩寺那位德高望重、傳說中妙手仁心的空明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