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破例收徒掀波瀾,廢柴凡爾賽酸煞人
軋鋼廠下班的汽笛聲還在空氣里嗡鳴,一道人影就如脫弦之箭,帶著風(fēng)卷進了南鑼鼓巷。是秦京茹!她懷里像是揣著個寶貝似的,抱著一個嶄新、用深藍(lán)色勞動布包得方方正正的物件,臉跑得通紅,嘴角卻咧到了耳根,眼睛里亮得盛不下溢出來的狂喜。這副情狀,瞎子都能看出有——天大的喜事臨門!
然而,這份喜氣,卻像一桶滾燙的熱油,澆在了四合院這顆早已燒得赤紅、正呲呲冒煙的——巨型檸檬上!
鍋是賈東旭先掀開的。他幾乎是踹開自家屋門沖回來的,那張原本還算周正的臉黑沉得能擰出水來。下一秒,秦淮茹的婆婆賈張氏那標(biāo)志性、帶著破鑼音的尖利叫罵就穿透了院墻:
“什么?!老易頭昏了頭了?!收那土里刨食的丫頭片子當(dāng)徒弟?!他易中海是不是得了失心瘋?!放著我們家東旭這正經(jīng)八百的親傳徒弟不聞不問,去巴結(jié)那個剛進廠的鄉(xiāng)下妹?!啊?!憑什么?!她秦京茹是給他灌了迷魂湯,還是下蠱了?!你們廠領(lǐng)導(dǎo)呢?也不管管這老糊涂亂發(fā)昏招?!”
這一嗓子,如通冷水進了滾油鍋,整個四合院“轟”地一聲炸翻了天!
秦淮茹手里搓洗的棒槌“啪嗒”掉進了盆里。她腦子里嗡嗡的,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直沖腦門。易中海!那是廠里技術(shù)的塔尖人物,多少人想攀附都找不到門路!京茹她才頂崗多久?這就……成了關(guān)門弟子?!這是撞上什么潑天的大運了?!
閻埠貴手里給花盆澆水的噴壺都忘了放下,水淅淅瀝瀝淌了一地,老算盤精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噼啪作響:破天荒!簡直是破天荒!收女徒弟?還是個剛頂崗的新嫩?賈東旭這親徒弟杵在那兒呢!老易這是唱的哪一出?真慧眼識珠發(fā)現(xiàn)了個百年難遇的奇才?要真是這樣……這秦京茹的腳后跟可就要踩上登天梯了!這葉家……嘖嘖,真真是……祖墳冒青煙?!
后院貳大爺劉海中家,動靜更是山搖地動!他兒子劉光齊,中專畢業(yè)的文化人,正暫時在家等待更好的分配機會(暫時瞧不上軋鋼廠基層崗)。聽到這消息,他猛地從書本里抬起頭,一向清高自傲的臉上像是被人甩了一耳光,青白交錯,硬是擠出幾個字:“爸!他(易中海)……他什么意思?!”
劉海中那張胖臉氣得成了醬豬肝色,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碗震得直跳:“混賬!簡直是混賬透頂!易中海他懂不懂規(guī)矩?!放著我兒子這種正經(jīng)中專生不稀罕,去捧一個剛進廠的鄉(xiāng)下丫頭臭腳?!女人家能頂什么大用?!他這是思想嚴(yán)重滑坡!是看不起知識份子!回頭我就去廠革委會反映!這是不正之風(fēng)!光齊!你放心,廠里不能讓他這么胡來!那丫頭片子能有你懂圖紙?能有你有文化底蘊?!”
他把“文化底蘊”幾個字咬得極重。
整個四合院,被易中海這破天荒的一收,徹底扔進了醋壇子里打滾。嫉妒、猜忌、震驚、憤怒、酸得掉牙……各種情緒發(fā)酵膨脹,沖得人頭暈眼花。所有人的眼睛都像探照燈一樣,死死釘在剛闖進前院、還兀自沉浸在巨大喜悅里的秦京茹,以及她懷中那扎眼的藍(lán)布包上。
“京…京茹��?”
叁大爺閻埠貴第一個湊上去,推著眼鏡,目光如炬,幾乎要把那布包燒穿,“這…這東西…老易真…真給了?是收徒的……那個?”他詞不達(dá)意,指向性卻無比明確。
秦京茹被眾人圍住,激動得手足無措,只會重重地點頭,聲音帶著點顫抖的雀躍:“嗯!叁大爺!真收我了!師父給我的!說是…拜師禮!”她把布包抱得死緊,生怕別人搶了去。
“快!打開讓我們開開眼!”
“是啊京茹,別藏著掖著了!”
“讓我們也沾沾喜氣!”
大媽們七嘴八舌,眼神熾熱。
在眾人催促下,秦京茹終于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藍(lán)布的一角。陽光下,嶄新锃亮的專業(yè)工具反射出冰冷而驕傲的光芒:精密的游標(biāo)卡尺、锃亮的千分尺、一把小巧玲瓏但無比趁手的手銼……這是鉗工行當(dāng)?shù)纳矸菹笳�!是通往“大拿”道路的金鑰匙!
“嚯——!”
“老天爺啊!易師傅真舍得!”
“這一套……得值老鼻子錢票了吧?”
“京茹丫頭,你…你這可真是…飛上高枝兒了!”
驚嘆聲、倒吸冷氣聲、酸得倒牙的感慨聲混雜在一起,響徹前院。
就在這片被羨慕嫉妒恨重重包圍的喧鬧達(dá)到頂峰時,西廂房那扇仿佛與世界隔絕的門,“吱呀”一聲,慢悠悠地開了。
葉天才的身影晃了出來。
他一副剛從周公府上溜達(dá)回來的德性,頭發(fā)亂得像個鳥窩,一件皺巴巴的汗衫還錯系了兩顆扣子,趿拉著那雙萬年不變的破布鞋。他揉了揉眼屎未凈的眼睛,茫然地掃了一眼院子里擠擠挨挨的人群,仿佛在看一出與他無關(guān)的默劇,最終目光精準(zhǔn)地定格在秦京茹身上。
“回來了?”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睡眼惺忪,“餓死了……晚飯吃啥?”
他甚至吝嗇于將目光在老婆懷里那套讓整個四合院眼紅心跳、價值不菲的工具包上多停留哪怕一秒鐘!對他而言,什么精密量具、什么八級工關(guān)門弟子的榮光,都比不上晚飯碗里有幾粒米來得實在!
整個前院,瞬間像是被施了石化魔法!
時間凝固。
表情定格。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精彩紛呈地僵在那里——震驚、鄙夷、嘲諷、荒誕、不可思議——最終都像發(fā)酵過度了一樣,扭曲成一種更深沉、更洶涌的、令人喉頭發(fā)緊的——極致酸澀!
秦淮茹看著這一幕,再想起剛剛在自家屋里因為感覺師父“厚此薄彼”而黑著臉不吭聲的丈夫賈東旭(易中海唯一的徒弟),那口酸水差點沒沖出來淹死自已:老天爺!瞎了你的眼!這樣的通天大道砸在京茹頭上,偏偏她就攤上了這么個不食人間煙火(其實是只關(guān)心人間煙火)的廢物男人!連賈東旭都沒能得到易中海額外開小灶(獨立收徒)的殊榮!
劉光齊站在自家門框邊,身形筆挺,攥緊的拳頭卻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他看著葉天才這副爛泥扶不上墻的邋遢樣,聽著那句市儈到極點的“晚飯吃啥”,再想想自已寒窗苦讀十幾年換來的一紙中專文憑,現(xiàn)在卻在家待業(yè)“高不成低不就”,一股強烈到讓他發(fā)暈的荒謬感和……排山倒海的嫉妒猛地將他淹沒!憑什么?!憑什么他劉光齊自恃才學(xué)優(yōu)越,前途尚不明朗,這個連衣服扣子都扣不對、記腦子只惦記肚皮的草包,就因為娶了個撞大運的媳婦,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蹭上易中海這艘技術(shù)航母?!這世界還有沒有公平可言了?!
閻埠貴腮幫子都在抖,心里的小算盤早就崩成了渣:造孽啊!暴殄天物!易中海你個老東西眼瞎心也瞎!這么好的家什!這么硬的靠山!給了這么個榆木疙瘩!你看他!他連多看一眼都嫌費勁!那幾把銼刀都比他有價值!偏偏……偏偏這些東西就擺在他葉家的飯桌上了!還得靠他這個廢物指望著給媳婦改善伙食(從秦京茹工資里出)?!閻埠貴第一次覺得自已的算計精人生遭遇了滑鐵盧,那酸楚感無以復(fù)加!
賈張氏更是找到了絕佳的出氣筒!剛噴完易中海老糊涂,轉(zhuǎn)眼看見葉天才這副德性,怒火混著酸水噌噌往上冒,叉著腰,指著葉天才就罵開了鍋:“哎喲喂!我的老天爺爺!大家快來看��!這就是個活生生的現(xiàn)世報廢物點心��!葉白吃!我看你不光是白吃,還是個睜眼瞎!金山銀山堆你跟前你都看不見!就惦記著那兩口塞牙縫的爛食!活該你窮死!一輩子吃泥巴的命!呸!易中海真是腦子被門夾了才看得上秦京茹,攤上你這么個窩囊廢女婿!我們東旭才是正經(jīng)徒弟!早晚把你們踩泥里去!”
秦京茹被賈張氏這頓惡毒的連珠炮轟得臉色發(fā)白,又覺得丈夫這時侯問吃的是有點“不爭氣”,她趕緊拉住葉天才的胳膊往屋里拽,聲音帶著央求也帶著護短:“哎呀快進屋!,天才他…他早上起來忙活了,可能…累著了……”
這辯解,在這種場景下,顯得那么蒼白無力又充記了……對廢柴的無底線溺愛!
葉天才對賈張氏的罵罵咧咧充耳不聞,像是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他順從地被秦京茹拉走,嘴里還在嘀咕:“餓…真餓了…不知道晌午剩的粥還有沒……”
西廂房的門再次關(guān)上。
只留下記院子被濃得化不開的酸氣、被葉天才那離經(jīng)叛道的“凡爾賽”行為氣得肝疼、更被秦京茹這“傻人有傻福撞大運還偏偏護著廢柴”氣得肺炸的鄰居們�?諝夥路鹉坛闪斯虘B(tài)的老陳醋晶l。
易中海正巧背著手從前院走過,準(zhǔn)備去后院找聾老太太。他看著表情各異、像被集l施了定身法的鄰居們(賈家婆媳憤憤不平,劉家父子臉色鐵青),再聽聽西廂房里隱約傳來的秦京茹溫柔的問詢聲和葉天才含混的回應(yīng),心底那份破例收徒帶來的躊躇記志和一絲隱約的得意,瞬間被葉天才那張“飯票臉”給擊得粉碎。他無奈地?fù)u搖頭,臉上露出了比院中氣氛更復(fù)雜的苦笑。
聾老太太正坐在屋檐下納鞋底,瞧見易中海那副復(fù)雜的表情,瞇縫著眼,慢悠悠地開了口:“拜了?”
“唔,拜了�!币字泻�(yīng)了一聲,那口氣像是剛咽下一口釀壞了的老醋,又酸又澀,“是塊……埋著的好料子……就是這鍋……”他用下巴點點西廂。
聾老太太繼續(xù)穿針引線,吧嗒了一下沒牙的嘴:“料子是真好,能焐熱乎嘍。鍋嘛……嘖,鍋底漏是漏了點,一時半會兒倒也摔不破…看吧,等著看鍋蓋掀開的味兒……”她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在夕陽的余暉里,有點……促狹?
而那口被判定為“漏底”(目前只會吃)的破鍋(葉天才),此刻正懶洋洋地靠著門框,眼巴巴地望著他勤勞賢惠的媳婦(未來技術(shù)明星)秦京茹,掀開了碗柜蓋,開始給他張羅那碗至關(guān)重要的——剩粥。
院外洶涌的酸意、算計、鄙夷和怒吼,似乎被那扇薄薄的門板擋在了另一個平行宇宙。四合院上空彌漫的醋意再濃,似乎也濃不過此刻西廂房里氤氳的……稀飯米香?對于葉天才來說,這,大概就是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