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朝堂上的殺機(jī)

    天光乍亮。

    新的一日，卻像是昨夜那三尺白綾上，血腥氣息的延續(xù)。

    太和殿內(nèi)，百官列序，死氣沉沉。

    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龍涎香的馥郁，而是國丈顧秉謙那無聲的、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的怨毒。

    龍椅冰冷，一如往昔。

    但坐在上面的何歲，感覺已截然不同。

    龍氣洗髓，劇毒被暫時壓制，讓他從一具行尸走肉，真正變回了一個能清晰感受到殿下那一道道目光的，活人。

    那些目光里，有恐懼，有驚疑，有審視。

    更多的，是藏在眼底深處，如同在斗獸場中，看戲般的期待。

    他們在等。

    等著看一場好戲。

    一場死了女兒的內(nèi)閣首輔，與一個初露獠牙的年輕天子之間，不死不休的血腥廝殺。

    “陛下駕到——”

    隨著內(nèi)侍尖細(xì)的唱喏，那道萬眾矚目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了。

    內(nèi)閣首輔，顧秉謙。

    他竟穿了一身素白常服，在滿朝朱紫貴中，如同一抹刺眼的縞素。

    面容憔悴，雙眼紅腫，連走路的姿態(tài)都帶著幾分踉蹌，仿佛一夜之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蒼老了十歲。

    那份悲戚，那份哀痛，真實得讓殿中不少官員都心生惻隱。

    可何歲，卻從那低垂的眼簾下，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餓狼般的陰冷寒光。

    好演技。

    不愧是浸淫朝堂四十年的老狐貍。

    顧秉謙走到大殿中央，噗通一聲，重重跪倒。

    他沒有哭訴，沒有喊冤，甚至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怨懟。

    他只是用一種沙啞到極致，仿佛隨時會嘔出血來的聲音，嘶吼道：

    “老臣……叩見陛下。”

    何歲面無表情，聲音聽不出喜怒。

    “首輔平身。”

    “謝陛下。”

    顧秉謙顫巍巍地站起，卻不歸列。

    他環(huán)視一周，目光掃過文武百官，最后，又死死盯住何歲的臉。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余生所有的力氣。

    “陛下，老臣今日不為家事，只為國事！”

    “老臣，有本要奏！”

    來了。

    何歲眼簾微垂，修長的手指在冰冷的龍椅扶手上，有節(jié)奏地輕輕敲擊。

    顧秉謙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痛心疾首的激憤！

    “啟奏陛下！我大玥如今，已是危如累卵！”

    “戶部賬冊常年虧空，國庫虛耗，幾近見底！朝廷竟連北境將士的冬衣都難以湊齊！”

    “兵部武備廢弛，邊防懈怠！北方蠻族屢屢叩關(guān)，烽火狼煙幾欲傳至京城！”

    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整個朝堂之上。

    這便是陽謀。

    他絕口不提私仇，只談國政。

    你皇帝不是能耐了嗎？不是殺伐果斷了嗎？

    好，這江山社稷的爛攤子，你當(dāng)如何收拾？

    不等何歲開口，顧氏一黨的官員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立刻蜂擁而上。

    一名御史率先出列，義憤填膺。

    “首輔所言極是！戶部尚書張謙，昏聵無能，致使國庫空虛，其罪當(dāng)誅！”

    兵部的一名侍郎緊隨其后。

    “兵部尚書李德，尸位素餐，致使邊防洞開，理當(dāng)問罪！”

    “臣，彈劾戶部尚書張謙！”

    “臣，彈劾兵部尚書李德！”

    “請陛下嚴(yán)懲不貸，以正朝綱！”

    彈劾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矛頭精準(zhǔn)地指向了兩個人。

    戶部尚書張謙，兵部尚書李德。

    這二人，并非何歲心腹，而是朝中另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以太傅為首的“清流派”中堅。

    是顧秉謙的政敵。

    好一招一石二鳥，既打擊了皇帝的威信，又趁機(jī)清除了異己。

    何歲坐在龍椅上，冷眼旁觀。

    他看著顧秉謙那張悲痛欲絕的面孔，看著他黨羽們激昂慷慨的表演。

    他知道，自己不能反駁。

    因為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這個爛攤子，是先帝和他這個傀儡前身共同造就的。

    他若在此刻出言維護(hù)，便是昏君，便是庇護(hù)奸佞，正中顧秉謙下懷。

    何歲緩緩抬起手。

    喧囂的太和殿，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眾卿所言，朕……知道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面色慘白如紙的張謙與李德，聲音陡然轉(zhuǎn)冷！

    “戶部、兵部之事，關(guān)乎國本，罪不容��！”

    “傳朕旨意！”

    “戶部尚書張謙，兵部尚書李德，玩忽職守，罪責(zé)難逃！”

    “即刻起，褫奪官袍，押入天牢，聽候發(fā)落！”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顧秉謙的眼底，閃過一抹錯愕與得逞交織的快意。

    而那兩位老尚書，則渾身一軟，面如死灰，如遭雷擊。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本以為天子會借他們來制衡顧家，卻不料，等來的竟是如此無情、如此迅猛的雷霆一擊！

    他們，被徹底放棄了！

    何歲的聲音，沒有半分停頓，繼續(xù)在這死寂的大殿中回響。

    “但，念在兩位老臣，曾有功于社稷�！�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掃向顧秉謙。

    “在查清所有罪責(zé)之前，朕，給他們一個體面�！�

    “來人！”

    “傳御膳房，備午膳！”

    “就在這太和殿上，朕，要親自與兩位‘罪臣’，吃一頓散伙飯！”

    這道旨意，讓所有人，包括顧秉謙在內(nèi)，都徹底懵了。

    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與兩個剛剛被自己下令打入天牢的罪臣吃飯？

    這是何等荒唐，何等不合禮數(shù)的舉動！

    何歲卻仿佛沒有看到眾人驚愕的目光，他靠在龍椅上，嘴角勾起一抹無人能懂的，冰冷的弧度。

    他的意識，早已沉入腦海。

    【警告！檢測到強(qiáng)烈氣運擾動！目標(biāo)已鎖定！】

    【目標(biāo)鎖定：御膳房雜役太監(jiān)，馮寶�！�

    【主角模板分析：“簽到流”主角。】

    【金手指：已在御膳房簽到獲得“百毒不侵”體質(zhì)與“神級廚藝”�！�

    何歲的指令，在心中無聲下達(dá)。

    “小安子。”

    “傳朕口諭，命御膳房雜役馮寶，立刻熬一碗‘龍鳳呈祥湯’，隨午膳一同送來。”

    “朕，要親自品嘗這位‘神廚’的手藝�！�

    ……

    片刻之后。

    數(shù)名太監(jiān)，捧著紫檀木食盒，魚貫而入。

    四菜一湯，外加一盅由馮寶親手熬制的，香氣撲鼻的濃湯，被一一擺在御案之上。

    何歲抬眼，看向跪在殿中，面如死灰的張謙與李德。

    “兩位愛卿，平身，賜座�！�

    “來，陪朕用膳�！�

    他的聲音很溫和。

    但那兩位老臣，卻嚇得渾身發(fā)抖，連連叩首。

    “罪臣不敢！罪臣不敢！”

    何歲笑了。

    他沒有動筷，而是端起那盅由馮寶親手捧上的“龍鳳呈祥湯”，目光卻轉(zhuǎn)向了顧秉謙。

    “首輔昨日痛失愛女，今日又為國事操勞，心力交瘁，朕心甚憂�！�

    何歲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

    “此湯名為龍鳳呈祥，最是滋補。”

    “來人，賜首輔一碗。”

    顧秉謙一愣，隨即心中冷笑，只當(dāng)是皇帝在故作姿態(tài)，收買人心。

    然而，就在那端著湯盅的小太監(jiān)馮寶，即將把湯遞給顧秉謙身邊的內(nèi)侍時。

    異變陡生！

    “啊——！”

    馮寶突然發(fā)出一聲驚恐至極的尖叫，手一哆嗦，湯盅險些脫手！

    他那張清秀的臉，瞬間血色盡褪，雙目圓瞪，死死地盯著湯盅里那幾片漂浮的藥材！

    “不對！這湯不對！”

    馮寶的聲音因恐懼而變得尖利刺耳。

    “奴才熬湯時，絕沒有放這味‘?dāng)嗷瓴荨�！此草無色無味，一旦與湯中人參相遇，便會化作見血封喉的劇毒！”

    “湯里有毒�。�！”

    轟——�。。�

    整個太和殿，瞬間炸開了鍋！

    御膳有毒！

    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險些毒害了當(dāng)朝首輔！

    這簡直是捅破天的大案！

    張謙和李德兩位老臣，直接嚇得癱軟在地，渾身篩糠。

    他們瞬間明白了。

    這不是散伙飯！這是鴻門宴！更是皇帝為他們準(zhǔn)備的脫身之計！

    若非馮寶及時發(fā)現(xiàn)，他們二人今日與皇帝同席，一旦首輔被毒殺，他們就是板上釘釘?shù)膬词郑�百口莫辯，死無葬身之地！

    顧秉謙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整個人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計劃里，根本沒有這一環(huán)！

    就算他再蠢，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毒殺皇帝！

    是誰？！是誰要害他？！

    “好……好一個國之棟梁！”

    龍椅上，何歲猛地站起身，他一腳踹翻了面前的御案！

    杯盤碗碟，碎裂一地！

    “當(dāng)著朕的面！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

    “你們，竟敢在太和殿上，行此刺殺之舉！”

    他的目光，如兩道出鞘的利劍，死死地刺向面無人色、嘴唇哆嗦的張謙與李德！

    “說！是不是你們二人，因朕將你們下獄而懷恨在心，意圖毒殺首輔，嫁禍于朕，攪亂朝綱？！”

    “陛下饒命！冤枉啊陛下！”

    兩位老臣嚇得魂飛魄散，拼命磕頭。

    “好一個冤枉！”

    何歲的目光，又猛然轉(zhuǎn)向早已呆若木雞的顧秉謙！

    “還是說，是首輔你，為了鏟除異己，故意設(shè)下此等毒計，既能除去政敵，又能陷朕于不義？！”

    “陛下！老臣……老臣萬萬不敢�。　�

    顧秉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訥訥無言，冷汗浸透了素服。

    他根本無法辯駁！

    何歲冰冷的目光掃過殿下所有噤若寒蟬的官員，最后，他一字一頓，發(fā)出了扭轉(zhuǎn)乾坤的怒吼。

    “夠了！”

    “朕不想再聽你們的巧言令色！”

    “朝堂之上，竟成了爾等黨同伐異，彼此傾軋的屠宰場！”

    “朕，要一把刀！”

    “一把能為朕斬盡宵小，肅清朝堂的刀！”

    “傳朕旨意——”

    他頓了一頓，那聲音仿佛來自九幽，帶著無盡的殺伐之氣。

    “立刻去詔獄，將前錦衣衛(wèi)指揮使，周淳——”

    “給朕，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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