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入戲極深的錢侍郎
“好�!焙螝q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更盛。
“那你彈劾誰?主事的員外郎?還是批錢的侍郎?亦或是,背后那位與工部尚書稱兄道弟的國公爺?”
“你派欽差去,那賬目早已被做得天衣無縫,你從何查起?你捉了官員,他們一口咬定是照章辦事,你待如何?嚴(yán)刑審問?屈打成招,豈是御史所為?”
“更何況,在你查案期間,他們只需暗中派人,將那觀星臺的一根朽木換掉,再反咬你一口,說你誣告陷害,意圖動搖朝堂,屆時,你又該如何自處?”
一連串的詰問,如疾風(fēng)驟令,將杜茂問得瞠目結(jié)舌,額上冷汗瞬間便冒了出來。
他那套從書本上看來的“剛正不阿,嚴(yán)查到底”,在赤裸裸的現(xiàn)實面前,顯得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何歲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拋出了第二個問題。
“朕再問你�!�
“你明知你的政敵,譬如,你身邊那位錢侍郎,有貪贓枉法的把柄在你手里,但證據(jù)不足,無法一擊致命。”
“你是選擇打草驚蛇,讓他有所防備,將證據(jù)銷毀?還是選擇,用些‘不合體統(tǒng)’的手段,設(shè)個局,逼他自己露出馬腳,再將其人贓并獲,連根拔起?”
殿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官員,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天子這兩個問題,已經(jīng)不是在問杜茂了。
他是在問這滿朝文武。
他是在用最直接,最殘酷的方式,告訴所有人,他這個皇帝,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不是滿口仁義道德,卻于國事毫無裨益的清談客!
他要的,是能為他解決問題,能為他把事情辦成的,真正的,能吏!酷吏!
過了一會兒,那位被何歲拿來舉例子的戶部侍郎錢嵩出列,跪下磕頭。
“陛下,臣沒有哇!”
錢嵩涕泗橫流,那樣子看著可憐極了。
何歲擺擺手安撫錢嵩:
“打個比方,只是打個比方……怎么樣,杜御史。你看,錢侍郎已經(jīng)被你驚動,現(xiàn)在在御前自我剖白了……你,準(zhǔn)備怎么辦呢?”
“想不出來辦法一擊致命,那他可以向朕反坐你誣陷他咯!”
隨著何歲話音落下,錢嵩也咬牙切齒,朝杜茂看了過去,顯然入戲極深。
杜茂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那顆被圣賢書浸泡得堅硬無比的心,在這一刻,被皇帝用最無情的現(xiàn)實,砸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何歲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輕往后一靠,重新倚在龍椅上,聲音恢復(fù)了平淡。
“朕選的會元杜遠(yuǎn),在他的考卷里,給朕的第一個問題,設(shè)計了七套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查賬方案�!�
“朕選的第二名李飛,給朕的第二個問題,提供了三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卻能保證一擊必殺的狠辣手段。”
“現(xiàn)在,你告訴朕�!�
何歲的目光,緩緩掃過殿下每一個官員的臉,聲音冰冷,卻振聾發(fā)聵。
“朕,究竟是要一群滿口‘體面’,卻連家都管不好的廢物�!�
“還是要一群懂得用‘手段’,能為朕看好國庫,守好江山的,真正的棟梁?!”
……
最終,也沒人再次和何歲頂牛。
當(dāng)然,畢竟這只是會試,殿試還有的是機會。
會試放榜,三百名新科貢士的名字,一夜之間傳遍了上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他們成了這座龐大帝國都城里最耀眼的明星,是酒樓茶肆間最熱門的談資。
無數(shù)的宴請?zhí)尤缪┢泔w入他們的下榻之處,豪門貴胄爭相結(jié)交,昔日里高不可攀的官宦門第,如今也對他們笑臉相迎。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這便是權(quán)力的滋味,哪怕只是剛剛觸摸到它的門檻,也足以令人沉醉。
而在這片喧囂與追捧的背景音中,一個曾經(jīng)更加耀眼的名字,正迅速被人遺忘。
城南,一處破敗的客棧里。
蕭熾光仍舊穿著那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只是那衣服的邊角,已經(jīng)沾染了些許難以察覺的污漬,如同他此刻蒙塵的心境。
他沒有離京。
他那與生俱來的驕傲,讓他無法接受第一百二十一名這個恥辱性的結(jié)果。
這幾日,他奔走于各位名宿大儒的府邸之間,呈上自己那篇“曠世之作”,試圖為自己正名,換來的卻多是閉門羹與諱莫如深的嘆息。
偶爾有幾個好事者,當(dāng)面贊他文采斐然,背后卻笑他是個讀傻了書,不懂人情世故的瘋子。
他成了京城最新的笑柄,一個落魄的“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