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什么叫有違祖制?你知道祖制是什么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那高高的龍椅之上。
他們等待著。
等待著這位年輕的帝王,如何應對這股滔天的巨浪。
是雷霆震怒,將這些“忠言逆耳”的臣子,打入天牢?
還是迫于壓力,從善如流,收回成命?
然而,何歲的反應,卻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他終于,緩緩抬起了頭。
那雙平靜得如同一口深不見底古井的眼睛,掃過下方那一張張或悲愴,或激憤,或看戲的臉。
他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猶豫,甚至沒有絲毫的波瀾。
那是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
仿佛在看一群早已寫好了劇本的伶人,在賣力地,演出一場他早已看膩了的,拙劣戲碼。
這無聲的審視,比任何怒火,都更讓人心悸。
何璋心中那股“為國請命”的豪情,被這眼神看得漸漸冷卻,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脊背,緩緩升起。
他正想用更激烈的言辭,將這場戲,推向高潮。
何歲,卻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卻清晰地,傳入了金鑾殿的每一個角落。
“叔王�!�
他看著何璋。
“朕,且問你一句�!�
“皇家農(nóng)商行,用的是朕皇后的嫁妝,花的是朕內(nèi)帑的私房錢�!�
“這筆錢,借給的是朕的叔伯兄弟,朕的宗室親族�!�
他微微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那眼神,天真而又純粹,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朕,用自己的錢,借給自己的家人�!�
“請問叔王�!�
“朕,爭了哪一位‘民’的‘利’?”
祖宗成法亦如劍,神君網(wǎng)中聽驚雷
一問。
如平地起驚雷,炸響在金鑾殿的穹頂之下。
整個朝堂,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針落可聞的死寂。
方才還哭天搶地,聲淚俱下的言官們,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雞,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里,漲得滿臉通紅。
何璋更是如遭雷擊,整個人僵立在原地,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是啊。
皇帝用他自己的錢,借給自己的家人。
這……
這跟“民”,有半個銅板的關(guān)系嗎?
他所有的慷慨陳詞,所有建立在“與民爭利”、“動搖國本”之上的道德高塔,被這一句最簡單、最樸實,也最不講道理的質(zhì)問,從根基處,一劍斬斷!
高塔,轟然倒塌。
何璋那張因激動而潮紅的臉,在一瞬間,血色褪盡,只剩下無盡的,無法理解的,蒼白。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脫光了衣服,在雪地里賣力演出的丑角。
而龍椅上那個小皇帝,就是臺下唯一的觀眾。
正帶著憐憫的,看傻子一樣的眼神,注視著他。
“陛下!”
何璋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辯解。
“此事……此事關(guān)鍵不在于‘民’,而在于‘商’!皇室行商,有違祖制,有失體統(tǒng)……”
“哦?”
何歲打斷了他,臉上的表情,依舊天真無邪。
“叔王是說,有違祖制?”
他轉(zhuǎn)頭,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內(nèi)閣首輔,劉文清。
“劉愛卿,我大玥的祖制里,可有哪一條,寫著皇家內(nèi)帑,不能錢生錢的?”
劉文清,這位一生都以嚴謹刻板著稱的老臣,此刻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入定了一般。
他躬身出列,聲音平淡無波。
“回陛下,臣愚鈍,遍覽《大玥律例》與《太祖實錄》,未曾見此條文。”
“倒是太祖皇帝有言:‘國庫虧空,內(nèi)帑亦不可獨善�!菹麓伺e,以私產(chǎn)滋養(yǎng)宗室,實乃為國庫減負之良策�!�
“若因此增產(chǎn)之糧,能充入國庫,更是利國利民之大功�!�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直接將“皇室行商”,偷換概念成了“為國減負”。
何璋聽得眼前發(fā)黑,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
他知道,他輸了。
輸?shù)靡粩⊥康兀w無完存。
龍椅之上,何歲看著下方那位搖搖欲墜的叔叔,眼底深處,那抹冰冷的殺意,一閃而逝。
但他沒有再追問。
他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聲音里充滿了對自家不懂事叔叔的,無奈與包容。
“叔王為國之心,朕,知曉了�!�
“只是,下次再為國請命之前,還請叔王,先把祖宗的規(guī)矩,讀明白了�!�
“莫要再鬧出今日這等,讓滿朝文武,跟著你一同出丑的笑話�!�
“退朝吧�!�
說罷,他甚至沒有再看何璋一眼,徑直起身,一甩龍袖,走向了后殿。
留下一個決絕而又冷漠的背影。
也留下了一個,在朝堂中央,搖搖欲墜,成了滿朝文武眼中,真正笑話的,紓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