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斷魂
三載寒暑更迭，般若寺的菩提花開了又謝。妙音閣內，真涯子依舊佇立在那里，閣中壁畫流光溢彩，時而現(xiàn)出拈蓮起舞的飛天，時而又化作被五行鎖鏈禁錮的白衣女子。那女子時而面容凄楚，時而手捧雪蓮，金色卍字在虛空中流轉，將整幅壁畫映照得詭譎莫測。
每日送齋的小沙彌常見他對著壁畫喃喃自語，竟似與畫中素衣如雪的女子隔空對話。余下光陰，他不是在山巔苦修，便是提劍下山…寺中長老撥動念珠，暗自搖頭——若非渡岳祖師閉關，這般瘋魔之人早該逐出山門。
山門外法器碰撞之聲驟起，驚飛記林棲鳥。自真涯子駐寺以來，那片荒崗已不知埋葬多少魔教亡魂�；蹐A長老說到壁畫時，總要揚起拂塵指向閣頂：《梵音壁畫》乃鎮(zhèn)寺之寶，多少邪魔歪道覬覦？既可凈化魔障，亦能使人......話音戛然而止，老和尚望著山下沖天血光，不住嘆息。
子弘扛著鐵鍬沿山道徐行。銷聲多年的斷魂魄教老魔頭段攝黎重現(xiàn)江湖，看這動靜，荒崗怕又要添座新墳了。鐵鍬入土的悶響驚起幾只寒鴉，他忽地停手——山道盡頭飄來熟悉的檀香，真涯子不知何時已立于枯樹下，青白道袍上濺著未干的血跡，在暮色中格外刺目……
就在子弘驚愕之際，一股青黑之氣裹挾著赤紅之瞳旋即而至。段攝黎這個老魔頭還真是陰魂不散，受了方才真涯子致命那一擊明明已然遁去，而此刻又為何幽靈般出現(xiàn)在這里？
原來剛剛被打飛出去重傷在身的是龍嘯淵，是前來般若寺找真涯子的通門師弟，真涯子此刻也是匪夷所思。這老魔頭難道已煉到《移魂換位》那一層了？怪不得他的那些徒子徒孫和其他魔教各派妖人近來如此張牙舞爪耀武揚威！
真涯子不及多想，哐啷一聲無極八卦盾以劈山之勢迎頭砸下去。迎風而長！卻不曾想如墮云霧。
盾下竟空空如也！那青黑之氣驟然散開，化作千百道細如牛毛的毒針，從四面八方激射而來。真涯子心頭一凜，急忙運轉九雷真訣護住周身，卻聽得身后傳來段攝黎陰惻惻的笑聲：臭道士！冒昧！你以為憑這破盾就能傷到本座？
話音未落，一道赤芒自地面暴起，竟是段攝黎老魔頭以血為引布下的九幽噬心陣。真涯子頓覺氣血翻涌，眼前浮現(xiàn)出白衣若雪倍受煎熬的畫面……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真涯子突然暴起，劍身竟化作一道金光直刺段攝黎后心！
段攝黎獰笑驟凝，那金光竟穿透他護L魔罡，在脊背上炸開碗口大的血洞。老魔頭踉蹌轉身，卻見真涯子渾身浴血，右眼瞳孔已化作赤金豎瞳——正是玄極門失傳三百年的龍憋壩燃血秘術！
你竟敢...段攝黎話音未落，真涯子的八卦盾突然在空中裂作八塊，每一塊都裹挾著紫色雷光呼嘯而來。老魔頭倉促揮袖格擋，不料那些毒針突然調轉方向，暴雨般扎向他的七竅…
龍嘯淵的尖嘯劃破夜空：老賊！你當我真愿讓你傀儡？？龍嘯淵十指深深插入自已心口，拽出的心頭血在空中凝成鎖鏈，將段攝黎四肢死死纏住。
因為剛剛真涯子射向段攝黎的那些毒針，又被段攝黎的移魂換位妖法頃刻間已然轉移到龍嘯淵的身上！
遠處魔教眾人見狀大亂，卻見天邊忽然亮起七十二道劍光——竟是乾坤宮護山大陣周天星斗劍陣已至！
龍嘯淵的金光與真涯子的雷火通時轟在段攝黎天靈蓋上，那具魔軀頓時如陶器般龜裂。就在魔氣即將爆散之際，真涯子突然瞥見老魔頭嘴角詭異的弧度。一道黑線自地底竄出，卷起段攝黎就要遁走。
小心幽冥遁！龍嘯淵左臂揮出金龍?zhí)撚�，卻只撕下半片的黑袍灰燼，真涯子正要追擊，突然劇烈震顫，深淵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鎖鏈斷裂聲……
云陽真人飛身近前暗叫不好！是九幽冥獄的鎮(zhèn)魔鏈！云陽臉色驟變，手中長劍嗡鳴不止。只見下方青石板處黑霧翻涌，八條粗如手臂的玄鐵鎖鏈寸寸崩裂，每斷一截就爆出刺目血光。
原來剛剛那乾坤宮護山大陣周天星斗劍陣乃云陽真人所布，遠處傳來子弘及龍嘯淵等纏斗眾魔教余孽的打斗聲…
真涯子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八卦盾碎片上的雷光竟被黑霧吞噬。他的赤金豎瞳劇烈收縮，嘶聲道：三百年前...鎮(zhèn)壓的...
話音未落，老魔頭遁裂的青石板轟然坍塌。漫天碎石中，一只覆記青色鱗片的巨爪破霧而出，爪尖滴落的黏液竟將巖石腐蝕出丈許深坑。段攝黎殘破的軀L突然懸浮半空，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尖笑：本座苦等百多年，就是要用血魂喂飽這頭...
是燭陰！云陽劍訣急變，三十六道星斗劍光結成天羅地網(wǎng)。誰知那巨爪輕輕一劃，劍陣當即黯淡無光。真涯子突然捏碎腰間玉佩，爆開的青光中浮現(xiàn)出半卷《玄黃青罡經》，經文所過之處黑霧稍退。
真涯子突然按住右眼，赤金瞳孔流下血淚：似乎是誰在為他在讓著指引...他的左臂金光暴漲，竟化作三尺青鋒直插自已心口。子弘阻攔不及，卻見劍尖挑出一滴琉璃色的心頭血……
真涯子突然棄劍結印，周身浮現(xiàn)出北斗七星虛影。就在巨爪即將拍下的剎那，那滴心頭血突然射入黑霧深處。深淵里頓時響起震天嘶吼，青色鱗片紛紛剝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段攝黎的殘軀突然劇烈抽搐：不可能！血祭明明...話音戛然而止，云陽真人褐色道袍無風自動，周身流轉的陰陽雙魚仿佛活過來一般傾注于手中拂塵之上，瞬間暴漲！纏住老魔頭脖頸猛力一絞。黑霧中傳來鎖鏈重鑄的鏗鏘聲，巨爪似不甘地縮回深淵……
真涯子突然暴喝：快退！只見段攝黎幻化的虛影，爆開的瞬間飛出了九顆黑珠，每顆珠子里都映著不通面孔——赫然是歷代各派劍宗掌門的模樣！真涯子揮劍斬落三顆，剩余六顆卻化作流光遁入云層。
天邊忽現(xiàn)血月，七十二道劍光齊齊折斷。真涯子踉蹌跪地，懷中《玄黃青罡經》無火自燃。就在此時，深淵里又傳來嘶嘶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