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嬈瘋了似的要嫁給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叫陸展鴻,據(jù)說是港島頂級船王陸氏的私生子。
傳言他雖流落在外,卻深得老爺子愧疚,認祖歸宗指日可待。
更誘人的是,陸展鴻許諾,一旦歸宗,便給她一個世紀婚禮,讓她做名正言順的船王少奶奶。
可我無意中窺見真相——陸展鴻這私生子身份,從頭到腳都是精心編織的謊言。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靠著一張英俊面孔和精心設(shè)計的故事,專在富家女圈里招搖撞騙。
更可怕的是,他私生活糜爛,男女不忌,染上了……那種病。
上一世,我苦口婆心,耗盡全力拆散了他們。
甚至在陸展鴻騙光蘇嬈積蓄、準備潛逃海外逍遙時,不惜冒險舉報他非法集資,親手將他送進監(jiān)獄。
我本以為救了妹妹。
可蘇嬈卻恨毒了我。
陸展鴻被捕那夜,她沖進廚房燒了滾燙一鍋水,趁我不備,狠狠潑在我身上。
撕心裂肺的劇痛中,我聽見她歇斯底里的詛咒:蘇婉!都是你!毀了我的少奶奶夢!毀了我的富貴路!你去死��!
隨后是長達數(shù)月的折磨。
她將我鎖在家中,阻我求醫(yī)。
而我的親生父母,也責(zé)怪我斷了蘇嬈的豪門夢,冷眼旁觀。
每天,我潰爛流膿的身體是她泄憤的靶子,她用鋼刷刮開新生的皮肉,在我耳邊描繪那幻想中的盛大婚禮。
綴滿珍珠的Vera
Wang啊……私人游艇婚宴……鴿子蛋鉆戒……她的聲音甜蜜又怨毒,蘇婉,是你奪走了這一切!你活著就是罪!我要你償命!
最終,我在潰爛與劇痛中被活活熬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命運的拐點——那場衣香鬢影的慈善晚宴。
水晶吊燈流光溢彩。
而我的妹妹蘇嬈,像被迷了心竅的信徒,癡癡凝望不遠處的男人。
陸展鴻一身墨色高定,身姿挺拔。
他端著香檳與名媛談笑,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憂郁。
那張臉確實蠱惑人心,眉眼深邃似混血,舉手投足刻意模仿著豪門貴胄的矜貴,足以讓涉世未深的女孩神魂顛倒。
姐……蘇嬈抓緊我的胳膊,指甲掐進皮肉,聲音帶著夢幻的顫音,你看到?jīng)]陸展鴻!船王的公子!天吶,真人比雜志上好看一萬倍!那氣度……他看過來時,我心跳都快停了!
前世,同樣的場景,同樣的癡迷。
那時我看著她眼中的光,恐懼又痛心。
而現(xiàn)在……
我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在她驚疑的目光中,揚起唇角,露出前所未有的、堪稱溫柔的鼓勵微笑。
我看向陸展鴻狀似無意瞥來的眼神——那分明帶著鉤子。
我湊近蘇嬈耳邊,聲音清晰而充滿蠱惑力:
真愛無價,難得遇此良人。目光掃過那張英俊卻浮夸的臉,船王血脈,千載難逢的際遇。勇敢些,蘇嬈。少奶奶的尊榮,不放手一搏怎能摘下
蘇嬈猛地轉(zhuǎn)頭,眼中先是愕然,旋即化作狂喜的光焰:姐!你也覺得他是我命中注定我就知道!少奶奶……我蘇嬈要做船王家的少奶奶了!
她激動得渾身微顫,再看向陸展鴻時,眼神已燃起勢在必得的貪婪。
這一世,我的好妹妹,姐姐親自送你,去擁抱你的真命天子。
至于那豪門門檻是金玉滿堂還是斷頭絕路……
我拭目以待。
1.
虛妄王冠
慈善宴后,蘇嬈成了陸展鴻最虔誠的信徒。
陸展鴻在市中心租了頂樓豪華公寓,稱低調(diào)靜待認親。
蘇嬈立刻掏出所有積蓄——多年壓歲錢和哄騙母親王玉蘭投資的錢,全用來支撐陸公子的體面生活。
展鴻習(xí)慣優(yōu)渥,如今身處困局,不能委屈。蘇嬈捧著一副定制白金袖扣獻寶,看!多襯他!他說了,回陸家十倍奉還!姐,這種古董級別的品味,你哪懂
我淡笑:嗯,別致。
她每日凌晨五點起身,親手烘焙陸展鴻專享的歐式面包,擺盤后送往公寓。
陸展鴻隨口提句某餐廳松露鵝肝,她立刻花半個月生活費找代購空運上門。
船王家的少爺,挑剔是尊貴的象征。她振振有詞。
更荒謬的是,陸展鴻身上揮之不去的異味——像是廉價古龍水與某種腐敗感的混合。
蘇嬈非但不嫌,反而沉迷頂級男性體味管理,斥巨資購入進口香氛和調(diào)理藥,美其名曰:展鴻說這是陸家血脈的雄性荷爾蒙!可我覺得還能臻于完美!
她點著平板興奮道:這款凈化血液精華,月耗上萬!但為了展鴻的形象,值!
朋友善意提醒:嬈嬈,女孩子矜持點好。
蘇嬈像被踩了尾巴:矜持那是給凡人的!展鴻是陸家龍子!天之驕子!我的付出是鋪就錦繡前程!懂不懂患難與共的情義等我成了陸少奶奶,這都是傳奇佳話!
她甩出那句名言:不歷風(fēng)雨,怎見虹霓
我點頭:祝你功成,未來的少奶奶。
沒了我的阻礙,蘇嬈的瘋狂迅速點燃了父母。
當(dāng)陸展鴻開著租來的保時捷頻頻送她回家時,父親蘇盛文又驚又怒。
驚的是也許真攀上高枝;怒的是擔(dān)憂女兒被騙。
這復(fù)雜情緒,最終化作一腳踹在剛進門的我身上。
蘇婉!你這姐姐怎么當(dāng)?shù)模茓颇贻p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見過些世面,就眼睜睜看她往火坑跳!被糟蹋了怎么辦!他怒不可遏。
母親王玉蘭捂住心口,指尖幾乎戳穿我額頭:哎喲!氣死我了!你就是個冷眼旁觀的賤骨頭!嬈嬈要是被人占便宜丟了金疙瘩,我扒了你的皮!
心冷如冰。
熟悉的劇本。
這對父母,永遠將小女兒蘇嬈捧成明珠。
她漂亮嘴甜,而我不過是承載他們不滿的容器。
即便前世她以沸水殺我,他們最終也選擇遺忘。
絕望,早已榨干了期待。
我扯出無謂的笑:媽,我……
話未落,蘇嬈如護崽猛禽般沖出,狠狠推開我:你們懂什么!我和展鴻是天作之合!
2.
血咒
蘇盛文被小女兒的頂撞驚得瞪圓眼:嬈嬈!你……你敢這么跟我說話!這種來歷不明的……
什么來歷不明!蘇嬈尖利反駁,帶著被褻瀆的憤慨,展鴻是陸氏唯一的血脈!真正的繼承人!他那叫韜光養(yǎng)晦,等待時機!你們懂豪門規(guī)矩老眼光!媽!
她轉(zhuǎn)而向王玉蘭求助。
王玉蘭瞬間切換角色,一把拉過女兒,眼中閃爍貪婪與試探:乖囡,你跟媽說實話,陸……陸少爺,真……真是那個陸家的
千真萬確!蘇嬈斬釘截鐵,下巴揚得高高的,媽,他不是少爺,他是陸老船王流落在外的親骨肉!是老爺子的心��!等老爺子點個頭,認祖歸宗板上釘釘!
當(dāng)真王玉蘭聲音都變了。
比珍珠還真!蘇嬈捕捉到母親眼中的光,愈發(fā)得意,展鴻親口承諾!他說了,認祖歸宗,我就是明媒正娶的陸家長媳!未來當(dāng)家主母!到那時,頂奢代言、私人島嶼、限量超跑,不過是我囊中物!爸媽放心,我蘇嬈少奶奶當(dāng)定了!以后你們就是船王家的親家老爺太太,環(huán)游世界算什么爸,你看中隔壁老王那塊和田玉到時讓展鴻給你收一屋子!
蘇盛文眼中的怒氣迅速被巨大利益沖垮,殘存的理智搖搖欲墜。
他掙扎著看向我這見識過人的大女兒:蘇婉,你……你在外面認識人多,你說,這……這事靠譜嗎
看著他眼中赤裸的渴望,王玉蘭與蘇嬈臉上放大的興奮,我壓下幾乎沖破喉嚨的狂笑,重重點頭,語氣誠摯萬分:啊爸,港媒上月還炒陸老船王早年風(fēng)流韻事呢。您瞧陸公子那氣派,龍章鳳姿,絕對錯不了!
最后一絲猶豫消散,父母臉上綻放狂喜。
王玉蘭捧心作態(tài):祖墳冒青煙�。茓剖俏业拇蟾P�!
蘇嬈趁熱打鐵,展示陸展鴻的朋友圈——精心偽造的證據(jù)令人目眩:私人飛機舷窗(網(wǎng)圖)、臨窗俯瞰夜景(酒店背景)、頂級腕表(高仿)、家族信托意向書(PS)、與神似陸老爺子的合影。
王玉蘭和蘇盛文看得喘不過氣,防線徹底崩塌。
王玉蘭甚至張羅給我未來金龜婿燉補湯。
起初幾天,蘇嬈每日炫耀豪門生活:陸展鴻如何溫柔體貼(帶她吃團購餐),送她施華洛世奇項鏈(假),允諾換成粉鉆,甚至帶她看陸家產(chǎn)業(yè)(租的樣板房)。
然而,美夢易碎。
僅過一周,蘇嬈哭嚎著沖回家,撲進我懷里(舊習(xí)慣)控訴:姐!那個柳賤人!挽著展鴻進酒店!他……他有別的女人!
我強忍冷笑,恰到好處地震驚:啊展鴻是陸家繼承者,那樣的門庭,身邊有幾位紅顏知己,不是很自然嗎
蘇嬈的哭聲驟停,眼淚掛在睫毛上:……自然
我輕拍她的背,如同最明理的姐姐,循循善誘:嬈嬈,想想歷代皇室,哪個不是三宮六院大富豪們,誰不是家花野花齊放要緊的不是那些鶯燕,是你‘陸少奶奶’的寶座!
我加重那四個字:拿出未來主母的雍容大度。那些不過是過眼云煙。展鴻心里最重必然是你這個‘正宮’。現(xiàn)在哭鬧,豈非把少奶奶的位置拱手讓人陸家這樣的門第,最忌正妻善妒不容人。
蘇嬈臉上淚痕漸干,眼底漫上詭異的覺悟。
她喃喃:對……他是高門繼承人……我不能小家子氣……未來主母的氣度呢……
她猛地站起,眼神扭曲而堅韌:姐,你是對的!這是考驗!他在看我配不配!我不能輸!我要讓他知道,只有我蘇嬈,才配做陸家主母!
3.
孕紋纏身
自那日后,蘇嬈不再哭鬧,反而以近乎自虐的方式扮演賢惠大度的主母。
她甚至體貼地為陸展鴻周旋不同情人間,排期(避免撞車),出主意哄女人(花她的錢買禮物),自詡掌握后宮權(quán)術(shù)。
漸漸地,她也夜不歸宿。
有時是陸展鴻需要陪伴,有時是她主動獻殷勤。
歸來時總帶著疲憊和一種病態(tài)亢奮,向父母暗示恩愛。
王玉蘭小心翼翼試探:嬈嬈,女孩子家……
蘇嬈嗤鼻:媽!都什么年代了!我這叫謀定后動!展鴻這種男人,得早日拴住,留個種才踏實!
她摸著平坦小腹,洋洋得意,等我懷上陸家嫡孫,地位牢不可破!看在孫兒面上,陸老還能不點頭
直到一天深夜,王玉蘭將我從床上揪起,拖到客廳。
客廳里,蘇嬈正向蘇盛文哭訴:爸!嗚嗚……展鴻他……這次更離譜了!連前臺小妹都……那丫頭才十八啊!
王玉蘭指著我鼻子罵:蘇婉!沒良心的東西!妹妹委屈成這樣,你還睡得著!冷血!是不是巴不得嬈嬈進不了豪門自己沒本事就盼著別人倒霉!
我看著蘇嬈那張?zhí)闇I橫流卻不忘陸家二字的臉,語調(diào)悠然:媽,稍安勿躁。展鴻是船王家業(yè)繼承人,身負幾百億未來,有女人趨之若鶩不正是他價值的證明和古代選妃別無二致。
我轉(zhuǎn)向蘇嬈:是吧,嬈嬈尚未正式過門就開始學(xué)習(xí)協(xié)理‘后院’,陸老爺子知道了,必當(dāng)贊你識大體、堪重任。這份‘賢德’,正是少奶奶的必修學(xué)分。
蘇嬈哭聲驟停,淚痕猶在,眼神卻急轉(zhuǎn)。
幾秒后,她重重頷首,語帶肅然:姐說得對!現(xiàn)在處理得越多,日后根基越穩(wěn)!這是在為將來不可動搖的地位奠基!
王玉蘭和蘇盛文瞠目結(jié)舌。
我望著蘇嬈沉溺于宮斗權(quán)謀的癡態(tài),無聲笑了。
蘇嬈搬去試婚不久,我借口兼職搬回宿舍。
再見她已是數(shù)月后,父母說妹妹要請全家吃飯慶功。
餐廳里,蘇嬈形銷骨立。
豐潤臉頰深陷,顴骨凸出,黑眼圈濃重。
盛夏時節(jié),她卻裹著薄外套,臉色蠟黃透不健康的紅暈。
席間她異�?簥^,滔滔不絕說陸展鴻帶她見了哪些重量人物(或是債主),激動時咳得撕心裂肺。
咳……小感冒……她吞下兩片退燒藥。
同桌阿姨關(guān)心道:嬈嬈,瘦太多了,去醫(yī)院看看吧
蘇嬈如被冒犯,聲音拔高:瘦點不好多少人為減肥花大錢!這叫……幸福瘦!
她擠著病態(tài)的笑,壓低聲音帶著炫耀,還不是為了伺候展鴻他……精力過人……
滿桌人表情各異。
陸展鴻一身高仿,精神抖擻,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我看著她揉腰的動作,捕捉她望向陸展鴻時那抹掩不住的討好與恐懼,聽著她壓抑的咳喘——一切都指向我前世知曉的艾滋征兆:持續(xù)低燒、消瘦、淋巴結(jié)病……胃里翻騰。
席間她湊近說話,一絲微弱難聞的氣味飄來——像是潰爛傷口的腐敗混合藥味。
我屏息,霍然起身:抱歉,導(dǎo)師急召。拎包疾走。
當(dāng)夜,蘇嬈朋友圈更新:兩張模糊情侶背影圖,配文惡毒:
井蛙難解鴻鵠志。籠中雀,豈知天鷹之侶可搏長空嫉妒乃劣獸本能!
下附王玉蘭蘇盛文熱評:
佳偶天成!
天造地設(shè)!苦盡甘來!
4.
絕命契
期末考前夕,我在圖書館備戰(zhàn),手機狂震。
王玉蘭來電。
一接通,她驚慌失措的聲音砸來:蘇婉!糟了!陸展鴻要跑!聽嬈嬈說……他在澳門……欠了巨債!債主上門!他說暫避風(fēng)頭……可半點沒提帶嬈嬈走!這……這怎么辦!他跑了,嬈嬈這輩子不就毀了她還懷著……
手機冰涼的觸感將我拉回沸水澆身、皮焦肉爛的那夜。
前世,我用盡手段阻止陸展鴻潛逃,換來至親妹妹的虐殺。
我對著話筒輕笑,聲音奇異地平靜蠱惑:媽,急什么。展鴻那種男人,逢場作戲罷了。女人如過季華服。
我故意停頓,可若他的骨血流落在外呢陸老爺子就算為了臉面,能置之不理那‘陸少奶奶’的位置……
電話那頭死寂,唯余粗重喘息。
——啪!
電話被狠狠掛斷。
我冷笑。
貪婪與恐懼孕育的惡種,已在土里萌芽。
考完試回家拿證件,進門便被景象震撼。
客廳堆滿行李箱。
王玉蘭蘇盛文正搶收細軟。
蘇嬈穿著舊裙,形銷骨立,眼眶深陷,布滿血絲,恐慌難掩,卻對我強撐優(yōu)越:喲,稀客我們婉才女舍得歸家了
她語氣刻薄,帶著破釜沉舟的絕望與亢奮,別以為你清高!像你們這種書呆子,熬干心血拼進大公司,年薪百萬也是打工奴!而我蘇嬈!馬上就要鳳冠霞帔!展鴻說了,處理完澳門小事就接我回陸家!往后你給我提鞋都不配!
她猛地咳嗽,臉上泛著病態(tài)紅暈。
我平靜放下包:哦澳門確是好去處。祝妹妹馬到功成,早登鳳位。
她咳得更兇,試圖從我臉上找出嫉妒,卻只望見深潭。
王玉蘭沖來指我罵:蘇婉!喪門星!滾!
推搡間掀落蘇嬈外套,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王玉蘭大駭,以身遮擋,情急怒吼:看什么!嬈嬈是雙身子!懷著金孫!你敢?guī)Р《竞λ�!可惜,秘密已�?jīng)暴露。
媽!蘇嬈尖聲阻止,為時已晚。
玉蘭!蘇盛文呵斥。
王玉蘭索性破罐破摔:怕什么!陸家嫡脈的金孫!老中醫(yī)把過脈,必是龍?zhí)ィ?br />
蘇嬈挺直腰板護住小腹,眼神悲壯帶得意:為爸媽享福!為蘇家翻身!別說一個!十個八個我也生!這是……少奶奶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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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誕如戲。
我踱至墻角閑置暖風(fēng)機旁,慢條斯理接通電源,將熱風(fēng)口對準蘇嬈。
七月流火,室內(nèi)三十多度。
熱浪直撲蘇嬈。
夏易傷寒,我關(guān)懷微笑,妹妹懷著龍?zhí)ィf不能病。孕中忌藥,對吧暖暖身子,提前適應(yīng)下澳門的‘熱情’。多出汗,排毒養(yǎng)身,驅(qū)寒正好。
帶著灰塵的熱浪撲面。
蘇嬈被熏嗆劇咳,汗如雨下,臉色更白,在父母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咬緊牙關(guān)裹緊外套:……對,出汗……養(yǎng)生……謝姐……‘關(guān)心’!
兩日后,家族群彈出蘇盛文視頻:機場大廳,王玉蘭肝腸寸斷緊抱背著A貨名牌包的蘇嬈。
陸展鴻不耐看表。
配文:統(tǒng)一回復(fù):謝親友關(guān)懷!
小女賢婿攜全家赴澳開拓新業(yè)!承蒙厚愛,闔家感念。靜候佳音,嬈嬈榮歸之日,必以‘少奶奶’身份厚報!
隨即,蘇嬈朋友圈更新:她與陸展鴻十指緊扣捏登機牌。陸展鴻表情冷淡敷衍。
配文:情山愛海不足懼,心堅可移峰。
奔赴星河滾燙,奔赴吾愛榮光,余生圓滿,不負此心。
下附王玉蘭蘇盛文的花式熱捧,夾雜親友祝福。
同學(xué)評論異常刺眼:
【真去當(dāng)少奶奶啦求帶飛!】
【賭城水深!嬈嬈你醒醒!】
【懷孕逼婚豪門夢害死人啊!】
我平靜關(guān)掉群聊。
指尖輕點,預(yù)訂飛往三亞的機票。
飛機轟鳴掩蓋了前世滾油的滋啦聲。
舷窗外云海翻滾。
前世此時,我躺在血膿浸透的床上,皮肉寸寸潰爛,煎熬至死。
所有憧憬,皆因一次愚蠢救援葬送。
這一世,這鍋沸水,這煉獄之苦,這荒誕的豪門夢,輪到蘇嬈和那群吸血鬼,親自下咽。
而我,此生只為自己而活。
5.
沉淪賭城
回到那個炎熱的海濱小公寓,陽光刺眼,濤聲依舊。
我看著海平面,嘴角的弧度帶著一絲被陽光曬化的諷刺。
蘇嬈現(xiàn)在踏上澳門那片土地了吧
幻想著鉆石鋪就的少奶奶之路。
而她的前路,是精心為她掘好的深淵。
手機嗡嗡震動,打破海風(fēng)的寧靜。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王玉蘭。
劃開屏幕,果然是她鋪天蓋地的咒罵,文字都透著唾沫星子的腥氣:蘇婉!你個小賤蹄子!你是不是在外面賣身被哪里的野男人包養(yǎng)了才有錢去那種地方浪!
老娘養(yǎng)你這么多年就是養(yǎng)條白眼狼!有錢自己逍遙快活!怎么不想想你妹妹懷著陸家的金孫需要花錢!不知道幫襯家里!賤骨頭!你給我滾回來!錢都給我交出來��!
冰冷的文字跳躍在屏幕上,比海風(fēng)更刺骨。
我輕嗤一聲,長按關(guān)機鍵。
世界瞬間清靜。
順便把手機丟進沙發(fā)角落,抓起沖浪板,義無反顧地迎著風(fēng)浪沖了出去。
一連幾天,關(guān)機。
斷網(wǎng)。
徹底隔絕。
我在海浪間穿梭,在夕陽下浮潛,像個真正的旅人,品嘗著重生后的第一口自由。
沒有燙傷的劇痛,沒有皮肉潰爛的惡臭,沒有妹妹鋼刮皮肉的折磨。
只有陽光、海風(fēng)、和自己掌控的呼吸。
行程最后一天,我重新開機。
微信瞬間被99+的鮮紅數(shù)字淹沒。
一溜下來,全是王玉蘭和蘇盛文的消息,夾雜著幾個家族群的艾特。
還沒等我點開,電話鈴聲就尖銳地炸響。
喂
蘇婉!你個挨千刀的死丫頭!你死哪里去了!電話都打不通!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和你爸!
王玉蘭尖利怨毒的聲音劈頭蓋臉砸來,帶著哭腔和一種失控的恐慌,你妹妹!嬈嬈她們……到了澳門就聯(lián)系不上了!電話關(guān)機!信息不回!你這個做姐姐的良心被狗吃了��!嬈嬈現(xiàn)在懷著龍?zhí)グ。£懠业母�!你怎么一點都不擔(dān)心!就知道自己在外面快活!白眼狼!我真是瞎了眼養(yǎng)大你!!
我躺在陽臺的躺椅上,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對著灼熱的陽光打了個哈欠:媽,急什么。妹妹現(xiàn)在是未來少奶奶,住的肯定是安保森嚴的深宅大院,也許信號屏蔽呢或者時差沒倒過來
放屁!她剛到那天還發(fā)了信息!說酒店很安全,讓我們別擔(dān)心!王玉蘭嘶吼著反駁,這都過去幾天了!音信全無!她在澳門人生地不熟!一個孕婦!能有什么事忙得連個電話都不能打!
她的恐懼幾乎沖破電話線。
我的語氣更加漫不經(jīng)心:那就更不用急了。說不定陸老爺子秘密召見,開始教導(dǎo)她少奶奶禮儀了呢豪門規(guī)矩多,也許現(xiàn)在正在封閉培訓(xùn)媽,你想想,陸家的門楣,是那么好進的我們現(xiàn)在瞎聯(lián)系,萬一壞了她的‘前程’怎么辦
王玉蘭被堵得一窒,隨即是更瘋狂的暴怒:你放屁!再忙也不能玩失蹤!我不管!你立刻……
我聲音陡然轉(zhuǎn)冷,截斷她:媽,你這么緊張妹妹……那我呢我關(guān)機這些天,你電話一通,除了罵就是吼,你問過我一句嗎問過我一聲有沒有事哪怕一句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沉寂。
幾秒鐘后,王玉蘭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無與倫比的刻薄和理所當(dāng)然:你你個打不死的賤皮子!你能跟你妹妹比嗎嬈嬈是金子做的,是陸家未來的當(dāng)家主母!從小捧在手心怕化了!你呢你就是路邊草!命賤得很!扔哪都能活!別跟我廢話!趕緊想辦法!動用你在外面認識的那些野路子!不管用什么關(guān)系!立刻!馬上!我要知道嬈嬈的消息!我要確保她和陸家的金孫平安�。�
我無聲地笑了,笑意冰冷。
哦動用關(guān)系媽,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一個窮學(xué)生,哪來的手眼通天妹妹是跟著她的如意郎君、未來豪門掌舵人去的,你們當(dāng)時不都歡呼雀躍、雙手雙腳支持嗎陸家的樹大根深,還需要我操心
蘇——婉——�。�!王玉蘭發(fā)出厲鬼索命般的尖嘯。
我語氣森然:實在擔(dān)心,您二位就去城隍廟多燒幾炷高香,找個道行深的大師,跪求菩薩保佑她平安富貴、早登尊位。哦對了,記得幫我也添點香油錢,算盡點心意。
說完,不等對面爆出更刺耳的辱罵,利落掛斷電話,手指輕點,將這個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世界終于清凈。
我起身,走到陽臺邊,深深吸了一口帶著咸腥味的自由海風(fēng)。
真是……可悲又可笑。
是該換個號碼了。
徹底斷絕這令人作嘔的血緣鎖鏈。
6.
兇窟
我回到學(xué)校,重新投入課業(yè)。
然而,短暫的寧靜很快被打破。
幾天后,輔導(dǎo)員面色凝重地找我談話。
王玉蘭瘋了。
聯(lián)系不上蘇嬈的恐懼徹底吞噬了她最后的理智。
她像一頭失控的母獸,殺回本市,直接鬧到了學(xué)校行政樓!
在學(xué)校大廳撒潑打滾,哭天搶地,歇斯底里地尖叫著要學(xué)校交出陸展鴻的真實底細,揚言學(xué)校包庇騙子,坑騙她女兒!
輔導(dǎo)員頭疼地描述:她對著系主任和保安又哭又罵,說什么我女婿是港島船王陸氏的太子爺!你們偽造信息!是不是想吞掉他給我女兒的富貴!學(xué)校都是騙子!
蘇婉走到辦公室門口時,就聽到里面王玉蘭的哭嚎:我不信!你們都是騙子!合伙起來坑我們老百姓!陸展鴻是陸家唯一的種!怎么可能是個騙吃騙喝的爛人!檔案呢!拿他的學(xué)生檔案出來!我要告你們偽造!是不是想吞他給我閨女的錢!!
門開著縫隙。
她看到蘇盛文黑著臉坐在角落,腳下全是煙頭。
當(dāng)保安上前試圖安撫王玉蘭時,蘇盛文猛地起身,手里燃燒的煙頭狠狠砸在王玉蘭臉上:嚎!嚎什么喪!都是你這蠢婆娘!教的什么好女兒!這下臉都丟光了��!
煙頭燙在王玉蘭油膩的臉上,她慘叫著跳起來,如同被激怒的鬣狗,尖叫著撲向蘇盛文:你罵我!當(dāng)初聽說能當(dāng)船王的親家公,要去澳門釣魚收債的時候,是誰樂得合不攏嘴!現(xiàn)在出事了都怪我!你他媽怎么不去死!
兩人頓時不顧形象地扭打在一起,污言穢語響徹樓道。
辦公室外擠滿了看熱鬧的學(xué)生老師。
輔導(dǎo)員看見我,如見救星:蘇婉同學(xué)!你總算來了!快!快勸勸你爸媽!再這樣下去要出大事了!影響太惡劣!
我剛邁進辦公室,臉上掛著淚痕、頭發(fā)凌亂的王玉蘭猛地轉(zhuǎn)頭,那雙被怒火和恐懼燒紅的眼睛如同發(fā)現(xiàn)獵物,惡狠狠地朝她撲來,揚起手臂就是一記用盡全力的耳光:小賤人�。《际悄悖�!你害了你妹妹�。∈悄阏f的他是陸家少爺�。∧銥槭裁打_我們��!是不是你嫉妒嬈嬈要做少奶奶了!故意挖坑給她跳��!你的心腸怎么這么歹毒啊!我要撕了你��!
蘇盛文也像找到了終極替罪羊,指著我破口大罵,唾沫飛濺:對!蘇婉!你這個黑了心的死丫頭!就是你!你那個‘是是是’!要不是你點頭,我們能被嬈嬈那死丫頭蒙騙!能同意她去澳門!你把你親妹妹推進火坑!把我們家都毀了!你就是個災(zāi)星!克父克母!
周圍的視線像針一樣刺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對被貪婪反噬又無恥推諉的夫婦。
在他們以為陸展鴻是真龍時,風(fēng)光與我無關(guān);如今美夢破碎,我倒成了背鍋的
我微微側(cè)身,躲開那帶著掌風(fēng)的巴掌,眼神冰冷如手術(shù)刀:我騙你們
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他們的噪音,我點個頭就叫騙了當(dāng)初是誰捧著那些飛機游艇的假照片當(dāng)傳家寶是誰聽說南非鉆石就兩眼放光又是誰為了當(dāng)‘親家老爺太太’,恨不得把懷孕的女兒連夜打包送去‘享福’
我的目光如同鞭子,抽在兩人臉上。
陸展鴻是個什么東西,你們身為蘇嬈的親生父母,從頭到尾動動手指去查證過哪怕一次嗎沒有!你們只愿信你們想信的!因為你們,和她一樣!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冰冷的譏諷,都做著一個吸人骨血的豪門鬼夢!
我的視線掃過王玉蘭和蘇盛文瞬間煞白的臉,發(fā)出短促的嗤笑:親手把女兒推進火坑的是你們!現(xiàn)在想起來推我頂罪
我字字如冰錐,做夢!我蘇婉,不替你們這種人渣背負罵名!
啊啊啊啊——!!
王玉娟被這字字誅心的話刺得理智崩斷,發(fā)出野獸般的嚎叫,再次瘋狂地朝我撲來,五指成爪,直摳眼睛!
幸好我早有準備。
在她撲上來的瞬間,兩名保安和聞訊趕來的校警同時沖進門,迅速控制住了失控的王玉蘭,并死死按住了試圖撲上來的蘇盛文,粗暴地將嘶吼掙扎的兩人強行拖離了混亂的辦公室。
世界,終于短暫地恢復(fù)了讓人喘息的寧靜。
但風(fēng)暴遠未結(jié)束。
我知道,更大的混亂與毀滅,正如同等待多時的潮水,開始洶涌地拍打著命運的堤岸。
7.
求救信號
自此,我的新號碼便成了王玉蘭和蘇盛文傾瀉恐懼與怨毒的熱線。
從最初的謾罵威脅:賤人!不找出嬈嬈我跟你同歸于盡!。
到后來的卑微乞求:熹熹…媽錯了…媽給你磕頭…救救你妹妹…。
再到最后絕望的悲鳴:盛文!我們怎么辦��!嬈嬈是不是被賣器官了!…。
我不勝其擾,隨手在一個國際尋人論壇發(fā)了個極簡的帖子:尋女,21歲,內(nèi)地口音,隨男友陸某(自稱港島人士)赴澳門后失聯(lián)。有償。
我本無期待。
然而,一個多月后的深夜,微信突兀地彈出一個帶國際區(qū)號的陌生視頻請求。
鬼使神差,我點了接通。
畫面猛烈抖動,信號極差。
幾秒后勉強定格。
屏幕上出現(xiàn)的臉,讓我?guī)缀鯚o法辨認——那是蘇嬈!
形銷骨立!
眼窩深陷如骷髏,顴骨嶙峋支起皮膚,厚重的劣質(zhì)粉底蓋不住蠟黃憔悴。
嘴唇干裂帶血痂,嘴角和眉骨處是新鮮的青紫瘀傷。
背景是污穢水泥墻和銹跡斑斑的鐵床架。
她擠出一個比哭還扭曲的笑,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姐……姐姐……
兩個字,仿佛耗盡她殘存的力氣。
我沉默地看著她,未發(fā)一言。
荒謬感彌漫——瀕死之際,她竟還能找到自己
姐!你看……我這……好得很……蘇嬈艱難地移動鏡頭,試圖對準墻角一束快蔫掉的塑料假花,或一小塊相對干凈的墻皮,你看……別墅……傭人剛把新到的魚子醬……收進冷庫……
她語無倫次,掙扎維系那脆弱可笑的體面,展鴻……待我很好……每天……名廚伺候……就是……就是想念……媽的紅燒肉……
她劇烈喘息,臉上病態(tài)紅暈浮現(xiàn):對……姐!陸老……前兩天派人來看我!好大排場!送了……鉆石!金子!他們……看重我的……
信號滋滋作響,模糊傳來男人暴躁的低吼(粵語夾雜蹩腳普通話)。
蘇嬈渾身劇顫,臉上笑容瞬間凍結(jié),眼中劃過深入骨髓的恐懼!
她猛地將臉湊近屏幕,眼神是孤注一擲的哀求:姐!聽我說!澳門……發(fā)達!機會遍地!展鴻……他好幾個結(jié)義兄弟……都是大富豪!單身!身家……億萬萬!姐!你來!來澳門!我讓展鴻給你牽線!保你嫁得比我更好!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何必……在國內(nèi)當(dāng)牛做馬熬文憑!
——陷阱!致命誘餌!
曾經(jīng)單純虛榮的妹妹,已淪為地獄門口拖人下水的倀鬼!
我心底最后一點憐憫,徹底凍結(jié),調(diào)整表情,恰到好處地驚訝:哦真的妹妹
我的聲音暗藏冰鋒,展鴻不是陸家‘唯一’血脈陸老別的子孫都死絕了怎么到了澳門,他又批發(fā)出來幾個‘結(jié)義兄弟’豪門闊少……是論斤賣的陸老認親還買一贈婿
蘇嬈臉上的假笑瞬間崩塌,如同被戳破的氣球,面無人色:不……不是……姐!是……展鴻人脈廣!都是真……
她的辯解在男人更響亮的咳嗽聲中化為蚊蚋。
我恍然點頭:哦,好兄弟。挺好。隨即面露難色,可是妹妹,我畢業(yè)設(shè)計答辯在即,導(dǎo)師管得死嚴,休學(xué)……
蘇嬈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急切打斷:不重要!姐!終身大事要緊!學(xué)歷……
還有啊,我再次截斷,聲音更加困擾,機票……挺貴的。來回澳門,大幾千呢。我交完學(xué)費房租,口袋比臉還干凈……
我眼神無辜地看著對方。
蘇嬈明顯一滯,像卡殼的機器:機……票錢姐……你……找同學(xué)借點……
我猛地拔高音調(diào),語氣充滿夸張的質(zhì)疑:啊!你說什么!
我逼近鏡頭,聲音清晰,字字如刀,接著說道:你!蘇嬈!肚子里懷著陸家未來的太子爺!
你馬上就要是名正言順的陸!家!少!奶!奶!��!
我一字一頓,極盡諷刺:結(jié)果現(xiàn)在告訴我——你這個千!億!家!產(chǎn)!的繼承人娘!!連親姐姐去澳門給你撐場面的幾千塊機票錢——都!拿!不!出!來!
我挑眉,嘴角勾起致命弧度:蘇嬈,你這‘少奶奶’的名頭……水分也太大了點吧你是想空手套白狼呢還是……挖好了坑,等我往里跳啊
嘟——!!
視頻被瞬間掐斷!
屏幕漆黑如墨!
但在斷線的前一瞬,我無比清晰地聽到了——男人壓抑不住的暴怒吼叫!
以及啪!一聲極其響亮、令人心悸的……鞭子抽打在肉體上的脆響!
海風(fēng)拂過陽臺,帶來腥咸的自由氣息。
我的心,沉靜得如同無波古井。
結(jié)束了嗎
不。
這只是毀滅樂章,奏響了最終章的前奏。
8.
地獄回廊
那個陌生號碼并未放棄。
接連幾日,信息和語音騷擾不斷。
姐!再考慮考慮…
機不可失!過來就享福!
孩子也想見親姨娘了…
爸媽也想過來養(yǎng)老…
誘惑之辭漸被焦躁取代,最后竟隱帶威脅:澳門這邊……門路多……惹急了誰都不好看……
我的回復(fù)始終如一:畢業(yè)季實習(xí)簡歷轟炸中。
論文查重掛了,導(dǎo)師說敢休學(xué)就延畢。
爸媽讓你這‘少奶奶’報銷機票。
托福刷分中,留學(xué)夢重要。
騷擾止于一個深夜。
手機在死寂中瘋狂震動,是視頻通話邀請!
我沉默一秒,接通。
鏡頭里不再是遮掩的背景,而是特寫——蘇嬈!
長發(fā)散亂披面,左眼腫如爛桃,青紫帶血!
右頰一道皮開肉綻的爪痕正滲血!
嘴唇破裂,血珠不斷滲出。
眼角,嘴角,全是新添的瘀傷!
她的眼神充滿了瀕死的恐懼,像被堵在陷阱里的獸。
姐——!!救我——�。。∷龑χR頭尖嚎,聲音凄厲變調(diào),整個人蜷縮在冰冷水泥地上,背抵著污穢墻壁。
身后,是劇烈搖晃、被砸得哐哐作響的破鐵門!
門外是幾個男人粗暴的吼叫和鐵鏈晃動的聲響!
她的衣襟被撕爛,露出的肩膀手臂遍布青紫淤痕、觸目驚心的指印,甚至還有煙頭燙傷的烙��!
陸展鴻是個騙子��!千門爛賭鬼�。�!她一邊哆嗦一邊哭喊,牙齒打顫,他騙我來澳門��!陸家全是狗屁��!他就是個欠債幾百萬的雜種!!
他跑了!!把我娘倆抵債了�。∷偷氐皖^看自己明顯隆起的小腹,眼中恨意滔天,絕望更深,賣給…那幾個放高利的…大哥!說…懷著他的野種…跑不了……
她抖若篩糠:他們…八個…輪流看著我…打我…踹我肚子…嫌我不是黃花閨女…嫌我是累贅��!
她發(fā)出動物般的嗚咽,姐�。∷麄儸F(xiàn)在就在砸門��!說要拉我去‘驗貨’!接客…當(dāng)婊子還債�。�!姐��!求你看在爸媽份上!!借我八千!!我買黑船票偷渡回來�。』貋砦耶�(dāng)牛做馬還你十倍百倍��!姐——
哭嚎變成破音的尖叫,絕望徹底吞噬了她!
鐵門撞擊聲如催命鼓點!
聽著她泣血控訴,看著她不成人形的臉和眼里的絕望深淵,我心中沒有絲毫漣漪,唯余一片冰冷的荒漠。
前世的沸水淋身、鋼刷刮骨、數(shù)月虐殺……再次灼燒靈魂!
我對著屏幕,緩緩地、緩緩地,綻開一個極其平靜、甚至稱得上溫柔的微笑。
如同慈善晚宴上,第一次蠱惑她追逐豪門夢時一模一樣。
妹妹,聲音清晰、平穩(wěn),穿透她的瘋狂,這不就是你…夢寐以求的生活嗎
豪門啊。我輕嘆,像吐出蜜糖包裹的鴆毒。
八位道上大哥‘貼身護持’,我的目光掃過她狼藉的身體,語氣帶著殘忍的欣慰,輪流‘關(guān)照’,‘教導(dǎo)’規(guī)矩。這排場,這‘氣度’,可比當(dāng)個忍氣吞聲看人臉色的‘少奶奶’…風(fēng)光多了威風(fēng)多了吧
這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風(fēng)光無限啊!我嘴角彎起,恭喜你,蘇嬈。終于……得償所愿了。
蘇嬈所有的哭喊與掙扎,瞬間凝固!
她那雙還能視物的眼睛,愕然瞪圓,倒映著屏幕里蘇婉那平靜到殘酷的微笑!
隨即,瞳孔深處積聚起毀天滅地的怨毒與瘋狂!
蘇——婉——�。�!
一聲撕裂靈魂、蘊含所有血淚的凄厲詛咒,如同從地獄最深處炸響,幾乎沖破屏幕!
我!操!你!媽!蘇婉�。�!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啊啊——�。�!
我在她徹底崩潰的尖嘯和門外鐵門被撞開的巨響中,冷靜地抬起食指,輕輕按下了鮮紅的掛斷鍵。
屏幕,瞬間歸于黑暗。
萬籟俱寂。
唯有自己心跳的節(jié)奏,平穩(wěn)如昔。
對著漆黑屏上模糊映出的自己,我輕聲低語:嗯。是該結(jié)束了。
我們的……兩世孽債。
9.
輪回血債
幾個月后,寒風(fēng)凜冽的傍晚,我被電話通知到市郊一家偏僻醫(yī)院的隔離病房。
蘇嬈……或者說那個勉強還能稱為人的存在,被解救回來了。
過程慘烈。
她在逃跑時,從地下招待所二樓跳窗,摔斷左腿,大出血流產(chǎn)。
若非一個內(nèi)地散客偶然在那條骯臟小巷發(fā)現(xiàn),并墊付了急救押金,她早已無聲無息地腐爛在那異鄉(xiāng)的角落。
陸展鴻在輾轉(zhuǎn)逃竄途中被捕。
供認了所有:如何偽造身份獵艷,如何在澳門輸?shù)籼煳臄?shù)字賭債,如何將身懷六甲、身無分文的蘇嬈作為利息抵押給高利貸集團的打手……
那幾個月,她徹底淪為泄欲和折磨的工具,更在威逼下險些踏上街巷。
病床上的蘇嬈,裹在散發(fā)著消毒水氣味的薄被下。
枯槁如鬼,頭發(fā)污濁打結(jié),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偶爾轉(zhuǎn)動一下,只剩一片死寂。
再無往昔半點嬌艷囂張,唯有被碾碎后絕望的灰燼。
艾滋病毒早已在無數(shù)次的暴力、流產(chǎn)和折磨中,將她的身體蛀空。
醫(yī)生隱晦提示:油盡燈枯,恐難撐半年。
消息傳回老家。
那些曾艷羨她命好、釣金龜?shù)泥従佑H戚,口風(fēng)瞬間逆轉(zhuǎn):
【蘇家那小女兒,真是屎糊了心肝!以為抱上高枝兒,結(jié)果是個賣假藥的爛人!聽說被人當(dāng)擦腳布糟蹋,孩子都流了好幾個!嘖嘖!】
【該!報應(yīng)!愛慕虛榮想當(dāng)少奶奶,結(jié)果染一身臟病,成了人嫌狗棄的破爛貨!丟盡蘇家祖宗的臉!】
【救回來時都爛透了死了倒干凈!往后出門她爹媽都得套麻袋吧!家門不幸!】
王玉蘭和蘇盛文被警方通知趕來。
看著病床上氣息奄奄的女兒,兩人臉上只剩下木然的恐懼和被龐大羞恥感徹底壓垮的空洞。
蘇盛文像被瞬間抽走脊梁,腰背佝僂得直不起。
王玉蘭眼神渾濁發(fā)直,看著蘇嬈的眼神不再是心疼,而是混合了驚懼和厭棄——那個病的名字,如同刻在她額頭上的烙印!
他們瑟縮著不敢靠近病床,只遠遠望著。
王玉蘭看向我,蠕動著嘴唇:婉婉……去……開解開解她……
我隔著厚重的隔離窗,看著那具毫無生氣的軀殼,聲音平靜無波:她現(xiàn)在需要的不是開解,是清醒面對地獄。
我轉(zhuǎn)頭,目光如冰錐刺向王玉蘭:媽,嬈嬈這副樣子……恐怕不止是皮外傷。陸展鴻什么爛人你們清楚了他那種人……染了一身毒,玩了那么多女人……嬈嬈跟著他這么久,反復(fù)發(fā)燒咳嗽……
我壓低聲音,字字清晰:孩子……孩子是沒了,大人總要保吧你們……真該帶她去做個最徹底、最全面的檢查。
我刻意加重,尤其是……血液傳染病相關(guān)的。為了你們自己,也為了別人。萬一……還有救呢
王玉蘭臉上最后一絲血色瞬間抽干!
她猛地抬頭,死死瞪著我,嘴唇瘋狂哆嗦,想說什么,喉嚨卻像被無形的手扼住!
下一秒,她猛地后退,腳下不穩(wěn)——
哐當(dāng)�。�!
一聲悶響!
口袋里那部廉價的手機重重砸在地磚上,屏幕四分五裂!
驚惶瞬間攫住了這對夫妻。
他們不再提開解,而是以負擔(dān)不起天價醫(yī)藥費為由,不顧蘇嬈剛剛脫離生命危險需要靜養(yǎng)(更怕她那駭人的臟�。瑥娦袑⑺龔尼t(yī)院弄回了老家那個破敗隔絕的小院,美其名曰熟悉環(huán)境利于恢復(fù)。
等待疾控中心最終檢驗結(jié)果的幾天,成了這個家庭內(nèi)部暗流涌動、徹底崩塌前最后的、詭異的平靜。
狹小的客廳里,空氣像是凝固的毒液。
蘇嬈蜷縮在沙發(fā)一角,裹著臟污的棉被,像個沒有靈魂的破布娃娃,目光呆滯,咳喘如同破敗的風(fēng)箱。
王玉蘭熬得形銷骨立,精神瀕臨崩潰。
巨大的恐懼和對染病可能帶來的萬劫不復(fù)的預(yù)感,壓垮了她最后的偽裝。
她死死盯著蘇嬈,像在看一團散發(fā)著致命瘟疫的腐爛垃圾,終于嘶聲爆發(fā)出來:報應(yīng)啊!報應(yīng)!!我王玉蘭上輩子造了什么孽!攤上你這么個害人精掃把星!好好的大學(xué)你不念!非要去招惹那些不干不凈的畜牲!現(xiàn)在好了!一身爛病!自己毀了不說!還要拉著我們?nèi)乙黄鹚�!你就不知道學(xué)學(xué)你姐姐!安分讀書找個老實人嫁了不行嗎!非要當(dāng)什么勞什子的少奶奶!你生來就是個賤骨頭��!
蜷縮的蘇嬈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她極其緩慢地、艱難地抬起頭,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實質(zhì)的火焰——那是怨毒的、淬了毒的恨意!
像條垂死的毒蛇,死死盯住了王玉蘭!
嚎!嚎喪啊你!老蘇家的臉都讓你這賤貨丟光了!一直蹲在墻角悶頭抽煙的蘇盛文,被王玉蘭的哭罵點燃了!
積壓的羞憤、不甘如火山爆發(fā)!
他猛地起身,幾步?jīng)_過去,掄圓了胳膊,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巴掌扇在王玉蘭的臉上!
老子半輩子的老臉都被你按到糞坑里去了!親戚鄰居戳著脊梁骨笑話我!!笑話我家出了個萬人騎的爛婊子!臟貨��!
他唾沫橫飛,額頭青筋蚺曲跳動。
那記勢大力沉的耳光,如同死亡的鞭撻,打得王玉蘭像破麻袋一樣滾落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粘稠的、鮮紅的血,瞬間從她額角破裂的皮肉和嘴角涌了出來!
這一記帶著屈辱與憎恨的猛擊,如同點燃了炸藥桶!
劇痛和絕望,徹底引爆了王玉蘭體內(nèi)壓抑的瘋狂!
她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含混不清的野獸嚎叫,無視劇痛,手腳并用地爬了起來,像個失控的炮彈,不顧一切地沖向廚房!
幾秒鐘后,她手里緊握著一把銹跡斑斑、刃口卻閃著寒光的——沉重菜刀,如同地獄爬出的復(fù)仇惡鬼,從廚房沖了出來!
刀尖在昏暗的光線下直指蘇盛文!
她的眼中是徹底的癲狂!
要我死�。∥蚁人湍氵@對老畜生下地獄——�。�!都給我死��!
10.
清算
啊——�。�!蘇盛文魂飛天外,情急之下只堪堪側(cè)身!
嗤——!
沉重的菜刀帶著開膛破肚的狠絕,深深砍入蘇盛文的左手上臂!
刀刃撕裂棉衣,切開皮肉筋骨,發(fā)出瘆人的撕裂聲!
滾燙的血漿如同噴涌的井泉,帶著濃烈的鐵銹腥氣,狂飆而出!
瞬間染紅了墻壁和他半邊衣裳!
呃啊啊——!��!
蘇盛文爆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嚎!
劇痛和失血的暈眩讓她站立不穩(wěn),巨大的沖擊力讓他向后踉蹌摔倒!
后腰狠狠撞在尖銳的桌角上!
整個小樓死寂了一瞬!
血液滴落地板的嗒嗒聲清晰可聞!
下一秒,鄰居的尖叫、孩子的哭喊、男人的慘叫聲徹底炸開!
殺人啦——�。�!
王玉蘭!!
快叫救護車!報警��!
有人沖上去想按住還在瘋狂嚎叫去死!都去死!、揮刀試圖砍向地上蘇盛文的王玉蘭,有人撲向倒在血泊里痛苦呻吟的蘇盛文。
居委會大媽臉色慘白,顫抖著手撥打電話。
而蘇嬈,全程像泥塑木雕,眼睜睜看著這血腥一幕。
警笛嘶鳴,如同地獄的號角,撕破了這破敗小院的平靜。
警車和救護車同時趕到。
混亂中,痛得面容扭曲的蘇盛文在醫(yī)護給他止血時,竟還有一絲力氣抬起尚能活動的右手,染血的指尖拼盡全力,指向了剛趕來的我……
最終,那目光卻如同回光返照般,死死地、帶著無法言喻的詛咒:你……都是……你……
他喉嚨里咕嚕著血沫,怨毒幾乎凝成實質(zhì),隨即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醫(yī)護人員迅速抬走重傷的蘇盛文。
警員迅速控制住癱軟在地、手上菜刀早已被踢落,卻還咧著嘴發(fā)出嗬嗬怪笑的王玉蘭。
冰涼的鐐銬鎖住了她枯柴般的手腕。
王玉蘭被兩名警員押著,踉蹌走向警車。
一直冷漠的蘇嬈突然抬起頭!
那枯槁灰敗的臉上,眼神不再有之前的迷茫、恐懼、甚至怨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蘇婉從未見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洞悉和瘋囂!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冷箭,死死鎖定我!
嘴角勾起一個詭異扭曲、瘋狂到極致的弧度!
蘇婉……原來……你也回來了……
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穿透兩世的、令人脊背發(fā)涼的詭異平靜!
我的心臟驟然一縮!
血液仿佛瞬間凍僵!
她……知道了!
電光火石間!
蘇嬈爆發(fā)出不屬于這殘軀的恐怖力量,如同離弦的血箭,朝我猛撲而來!
帶著同歸于盡的絕望!
都是因為你——�。。�!
厲鬼索命般的嘶吼!
我被狠狠撲倒在地!
巨大的沖力撞得眼前發(fā)黑!
一股溫?zé)嵴吵�、帶著濃烈腥氣的液體——濺進了我的左眼!
視野瞬間一片血紅!
是蘇嬈的血!
她竟在撲來的瞬間,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此刻,她用沾滿自己鮮血的牙齒和指甲,如同水蛭般死死扒住我的肩膀!
那張被血污和瘋狂弄得如同惡鬼的臉,湊得極近!
眼中燃燒的,是兩世累積的怨恨洪流,在此刻徹底決堤!
上輩子!你多管閑事!毀了我的路!我燙死你!刮死你!那是你活該!活該!!
她嘶吼著,每一個字都濺著血沫和毒汁。
這輩子!你明明也回來了!你知道所有事!你卻閉嘴!你推我!你冷眼看著我跳火坑!看著我掉進十八層地獄!看著我生不如死!看著我害死這個家!把所有人都拖進血海深淵!!
她猛地張開血口,露出猩紅的牙,朝著我的頸動脈狠狠噬咬下來!
啊——��!撕裂的痛楚讓我瞬間從驚駭中清醒!
前世被沸水焚燒的劇痛!
鋼刷刮開皮肉的酷刑!
長達數(shù)月的虐殺折磨……
所有深埋的恨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徹底引爆!
遠比蘇嬈的怨毒更凝練!
更狂暴!
更冰冷!
去死——�。�!一聲暴喝如同九天驚雷!
一股不可思議的巨力從我體內(nèi)迸發(fā)!
我竟單手掐住蘇嬈的脖頸,如同甩開一條骯臟的毒蛇,狠狠將她從身上摜開!
蘇嬈如破麻袋般砸在旁邊墻壁上,發(fā)出骨頭碰撞的悶響!
不等她掙扎,我如影隨形欺近!
左右開弓!
啪!啪!啪!啪!啪——�。�!
沉重的耳光帶著兩世積壓的雷霆怒恨,如同鐵掌般狠狠扇在蘇嬈那張早已崩壞的臉上!
清脆的皮肉擊打聲在肅殺的空氣中爆響!
每一下都蘊著滅頂?shù)暮抟猓?br />
蘇嬈的臉頰瞬間紅腫破裂,鮮血混合唾液從口鼻飆射而出!
替你擋刀是錯——�。�!
我怒吼,聲音比西伯利亞寒流更刺骨!
袖手旁觀也是錯——!��!
反手一擊,力量更沉!
你!這!該!死!的!人!生�。�!——關(guān)!我!屁!事——�。。。。�!
最后一掌,幾乎傾盡所有!
將蘇嬈抽得像斷線風(fēng)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
蘇嬈蜷縮如蝦,被打得意識模糊,身體抽搐,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漏風(fēng)聲,卻還在艱難地、神經(jīng)質(zhì)地笑著:打……得好……打吧……哈哈哈……
沒……沒用了……她的眼神渙散又亮得詭異,死死瞪著我的眼睛,我的血……進你眼睛了……你臉上……沾了……嘿嘿……
艾……滋病病毒……她咧開染血的嘴,仿佛最后的惡毒詛咒,在里面……蘇婉……你也……逃不掉……這輩子……還!是!要!替!我!死!��!
她如同上了岸的魚,劇烈痙攣彈跳,眼神釘在我的臉上:
一……起……下……地獄……姐姐……嘿……跑不了的……
我看著那張被血污浸透、徹底瘋狂的殘破臉孔,聽著她字字帶毒的詛咒,心湖卻平靜無波,嘴角甚至漾開一絲洞悉一切后的、極其冰冷的憐憫與輕蔑。
我沒有回應(yīng)她的瘋言瘋語。
門外,嚇傻了的鄰居高聲呼喊著:警察!警察!
樓道里,傳來混亂的腳步聲。
我置若罔聞,走到蘇嬈面前,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如同觸碰一件骯臟的垃圾——極其輕蔑地挑起了她被血和汗粘連在臉頰上的一縷頭發(fā),露出了她那雙因瘋狂和瀕死而睜大到極致的渾濁眼珠。
蠢貨。
我輕輕拍了拍她冰冷、汗?jié)�、血污混雜的臉頰,聲音清晰平靜,如同法官最后的宣判: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艾滋暴露后阻斷藥’。72小時黃金期內(nèi)及時服藥,阻斷成功率很高。
蘇嬈臉上那瘋狂得意的、玉石俱焚的獰笑,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嘴角扭曲的弧度瞬間凝固!
難以置信的驚愕與一種認知被徹底碾碎的恐懼,如同冰水般澆滅了她眼中最后的瘋狂火苗!
她的瞳孔,縮成了絕望的針尖!
我微微湊近,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鑿進她將死的意識:故意傷害……
惡意傳播高危傳染病……
屋外可是有人看著呢……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癱軟如泥的蘇嬈,最后的話語帶著徹骨的寒意:監(jiān)獄里的媽媽……應(yīng)該會很孤單吧
不——�。〔弧。。。。。。。�
一聲凄厲到?jīng)_破云霄、不似人聲的尖嘯,如同地獄深處刮出的怨風(fēng),從蘇嬈喉嚨里噴涌而出!
她像是被毒蛇咬穿了咽喉,爆發(fā)出生命中最后的、驚恐到極致的掙扎!
身體瘋狂地、絕望地扭動起來!
試圖掙脫那無形的、名為徹底失敗的枷鎖!
喉嚨里只剩下破碎的嗬嗬聲!
我不再看她,轉(zhuǎn)頭看向剛沖進門的警察:
您好,我要報警!
終曲
·
晨熹
王玉蘭:當(dāng)眾持刀行兇,手段極其殘忍(菜刀重砍蘇盛文致其重傷),經(jīng)搶救后落得終身殘疾(腎臟摘除、左臂功能喪失)。雖未能致其死亡,但結(jié)合其故意殺人(未遂)的惡劣性質(zhì)及其HIV陽性攜帶者身份(羈押期間存在重大傳播風(fēng)險),法院重判其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押入專門關(guān)押艾滋病重罪犯的監(jiān)獄深處。
蘇嬈:以故意傷害(傳播傳染�。┪此臁め呑淌碌茸锩�,結(jié)合其HIV陽性攜帶者身份、身體極度衰弱(澳門的非人折磨、重傷流產(chǎn)導(dǎo)致器官衰竭)及精神評估異常(有明顯反社會人格及自毀傾向),法院判處其有期徒刑三年。但監(jiān)獄收押評估認定其喪失服刑能力。其因艾滋病晚期引發(fā)全身多系統(tǒng)嚴重感染及重度心肺衰竭,在轉(zhuǎn)入指定傳染病強制醫(yī)療所強制治療不足一年后,便在一個寒冷的深夜,于極度痛苦中停止了呼吸。年歲定格在二十二。
蘇婉:在被蘇嬈咬破手腕、血液飛濺入眼的第一時間,嚴格按照程序進行了徹底的沖洗消毒,并在關(guān)鍵72小時內(nèi)及時服用了全套艾滋病暴露后阻斷(PEP)藥物,完成了28天的完整療程。歷經(jīng)多次嚴格監(jiān)測追蹤,最終確認體內(nèi)未檢測到HIV病毒,阻斷成功。
……
一年后的深秋。
天空藍得如同洗過的琉璃。
市公安局戶籍大廳窗明幾凈。
穿著簡潔杏色職業(yè)套裝的年輕女子,微笑著將一張嶄新的居民身份證輕輕推到我的面前。
冰涼的卡片,帶著新生的重量,落入我掌心。
姓名:沈熹
公民身份號碼:XXXXXXXXXXXXXXX
指尖緩緩拂過那凸起的字符。
卡片光潔的質(zhì)感下,印著的是我平靜而陌生的容顏,眼底再無一絲過往的陰霾與刻痕,唯余一片澄澈的安寧。
窗外,金黃的梧桐葉在颯颯秋風(fēng)中打著旋兒飄落。
一束明亮溫暖的陽光穿透玻璃窗,正好籠罩著我握著新證的手,暖暖地熨帖著指尖。
沈熹。我在心底,對著玻璃窗上自己清晰的倒影,對著窗外那片高遠遼闊的藍天,輕聲念了一遍。
唇邊,終是漾開了一抹真實的、輕盈的、如同晨曦破開薄霧般的舒朗笑意。
陽光正好。
溫暖而自由地流淌。
徹底清洗過的過去,和終于握在手中的未來。
這一次,只屬于沈熹自己的人生。
才剛剛拉開帷幕。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