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還差最后一步,陸歡歌計劃要成了?
豐收之宴,滿場歡慶。
空地上攢起此次秋狩最大的一堆篝火,熊熊火光將天上的月亮烘出幾分虛假的暖意。
禮官宣讀獵獲簿錄的聲音被風(fēng)卷裹,遠(yuǎn)遠(yuǎn)傳開。
今年秋狩的狩魁乃是五軍營都督楊武,獻(xiàn)獵一虎三熊三鹿。
六旬老將,至今仍能開三石弓,走來時步伐生風(fēng),身形蒼勁威猛。
全場一片贊嘆,皇帝龍顏大悅,取過吳盡言捧著的金雕弓親手賜予楊武。
等獎完獵獲前十,皇帝把陸未吟叫過去。
她穿著秋狩首日那身紅騎裝,落入眾人眼中,比外頭的篝火還要熾熱。
皇帝笑容溫和,“你雖然獵獲不豐,但第二天就獵了頭熊,實屬難得。朕再賜你金絲軟甲一套,以作嘉勉�!�
陸未吟跪地領(lǐng)賞謝恩,眉眼漾起笑意,覺得這回秋狩來得太值了。
用采柔的話說,確實是獵了個大的。
頒完賞,夜宴開始。
陸未吟走向命婦貴女就坐的位置,途中無論男女,幾乎都會停下來招呼一聲“陸小姐”,還有不少貴女邀她同坐。
可是第一晚,她獨自赴宴無人問,身邊空座無人理——哦,也不是完全無人問津,至少還有個軒轅赫特意等在路邊,就為了‘夸’她膽子大。
拒絕相邀,陸未吟繼續(xù)往前走,找到空位正要往下坐,容貴妃來了。
容貴妃身后,還跟著似乎許久不曾出現(xiàn)過的軒轅赫。
其實軒轅赫不是沒出現(xiàn),只是沒在陸未吟跟前出現(xiàn)。
自從陸未吟一身紅裝通過天子三試,先得賞龍吟槍,又獲單開獵道的殊榮,容貴妃就動了心思,想讓她給自己兒子當(dāng)王妃。
知子莫若母,容貴妃知道軒轅赫是個什么德性。
他的王妃,得在上頭壓著,免得他無法無天;還得在后頭攆著,鞭策他進(jìn)取。
她覺得陸未吟就很好,身手好壓得住,會兵法攆得動,既得圣心,還背靠永昌侯府。
若真結(jié)了親,永昌侯府即便不幫赫兒,看在陸未吟的份兒上,也總要給個三分薄面。
同樣,知母莫若子。
容貴妃一個字都還沒說,軒轅赫就把她的心思完全看透了,躲陸未吟跟躲鬼一樣,出現(xiàn)在同一個地方都怕容貴妃知道后以為他有什么想法。
想撮合他和這個獵熊的母夜叉?門兒都沒有。
所以此刻,即便他迫于容貴妃的威壓跟著來了,臉上也寫滿了不情愿。
容貴妃拉著陸未吟的手,先賀她得了賞賜,之后又問起傷勢,演足了情真意切。
陸未吟一一回答,態(tài)度乖順恭敬。
容貴妃側(cè)身把軒轅赫推到前面來,“赫兒一直說想去看看你,我說你傷還沒好,就攔著沒讓他來�!�
軒轅赫皮笑肉不笑,“是啊,本王一直都很惦記陸小姐�!�
話鋒陡轉(zhuǎn),狹眸微瞇,笑意加深卻透著陰狠,“陸小姐的藥夠吃嗎?本王那兒多得是,不夠可以給你送一些�!�
砒霜鶴頂紅斷腸散這種的,管飽。
容貴妃想要兩腳踢死他。
抹了艷麗口脂的嘴角扯了好幾下,才勉強扯出生硬的笑來。
正在想該怎么圓,就聽到陸未吟問:“王爺所患何疾,怎么來秋狩還帶那么多藥?”
軒轅赫剛要開口,她又說:“良藥苦口利于病,王爺既身體有恙,便要記得日日服藥,可千萬不能諱疾忌醫(yī)�!�
軒轅赫用力攥著扇柄,咬緊后槽牙,目光凝刀,恨不得當(dāng)場把她大卸八塊。
偏偏她語氣誠懇關(guān)切,拿不住錯處。
容貴妃是愈發(fā)欣賞陸未吟了。
京都貴女多如過江之鯽,但是敢這么跟自己兒子明著干的,她是獨一個。
眼看氣氛僵持,容貴妃拍了拍陸未吟的手,笑道:“你坐,本宮就先過去了。等回到京城,再叫你來淑萃宮品茶�!�
走出稍遠(yuǎn)距離,容貴妃忍不住笑出聲,“她讓你有病快治,有藥快吃�!�
軒轅赫沒覺得好笑,臉黑得能滴出墨,“母妃若真要逼兒子娶那個母夜叉,兒子寧可去當(dāng)和尚�!�
容貴妃收斂笑意微微側(cè)頭,冰錐一樣又冷又尖的余光從他臉上刮過去。
“也別當(dāng)和尚了,直接去死吧!”
不識好歹的東西!
他以為說娶就能娶?還得陸未吟愿意才行。
不過嘛,拿捏一個小姑娘,她有的是手段,不足為慮。
送走容貴妃母子,陸未吟剛坐下,命婦貴女們便圍上來,道賀的關(guān)心的,還有問她生辰八字的。
陸未吟一開始還耐著性子應(yīng)付幾句,后來似乎是煩了,抬手按揉眉心。
一個個都是人精,很快會意,說著回京再聚之類的話,便各自散去了。
新鮮空氣涌進(jìn)來,夾著淡淡的梔子花香。
陸未吟一抬頭,就看到站在前方的陸歡歌。
身上絲質(zhì)桃紅外裳透出內(nèi)里銀線刺繡的蝴蝶,栩栩如生流光溢彩,卻被手揪得皺皺巴巴,神色間也透著慌張。
“姐姐�!�
她跑到陸未吟面前,緊張的環(huán)顧左右后又再度湊近,想要附到陸未吟耳邊說話。
陸未吟身形未動,陸歡歌卻猛地頓住。
低頭,一支筷子抵在心口處,另一端在陸未吟手里。
以陸未吟的實力,可以毫不費力的將這支筷子扎進(jìn)去。
陸歡歌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這回不用演,是真的慌。
但戲還得唱下去。
身子后仰拉開距離,陸歡歌雙手搭在陸未吟胳膊上,將聲音壓得極低,“姐姐,一會兒陶怡來給你敬酒,你千萬別喝,真的!”
陸未吟將筷子扔到桌上,不想搭理她。
陸歡歌回過頭,遠(yuǎn)遠(yuǎn)看到陶怡正朝這邊走來,搭在陸未吟胳膊上的手豁然抓緊,眼里泛起淚光,聲音也在發(fā)顫。
“求你了姐姐,你就信我這一回吧,別喝!”
陸未吟抬眼看她,目光狀似隨意的掃向她身后的雙魚,雙魚受驚似的一顫,而后輕微點了兩下頭。
“千萬別喝,算我求你!”
陸歡歌再度叮囑,趕在被陶怡看見之前,帶著雙魚飛快鉆進(jìn)人群。
陶怡果然來到陸未吟面前。
身后,梅香端著酒杯酒壺,陶怡倒上一杯,雙手端到陸未吟身前的桌案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陸小姐,之前……是我不對,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碧这M可能讓自己看起來誠懇,“這杯酒,就算是我向你賠罪了。”
說完,梗著脖子喝了一口,辣得五官皺成一團(tuán),強忍著喝完整杯。
“嗯�!标懳匆鼽c點頭,似笑非笑,“我原諒你了�!�
陶怡愣住,眼看著變紅的臉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將桌上的酒杯往她面前推了推。
“都說一笑泯恩仇,那得喝了才算。陸小姐巾幗英姿,不會連杯酒都喝不了吧?”
她拔高聲調(diào),將周圍的視線都吸引過來,再回頭沖陸未吟抬眉挑釁。
“確實喝不了�!�
陸未吟抬頭望著她,伸手將酒杯推遠(yuǎn),“醫(yī)官叮囑,傷好之前不得飲酒�!�
平淡的語氣,聽不出半點波瀾,落在陶怡耳朵里卻充滿了嘲諷意味,就好像在說“我就不喝,你能奈我何”。
陶怡緊緊攥著酒杯,險些沒繃住火氣。
“行,不喝就不喝。你現(xiàn)在是貴妃娘娘跟前的大紅人,誰還能逼你喝?”
酸溜溜的說完,陶怡抓起酒杯扔到梅香端著的托盤里,跺著腳氣鼓鼓的走了。
陸未吟眼神示意,采柔點頭跟上去。
陶怡走到僻靜無人處,跳著腳把陸未吟罵了一頓,還覺得不解氣,又按著梅香錘打。
“一點用都沒有,只知道在旁邊杵著,你是啞巴嗎?就不能幫著勸勸,讓她把那杯加了相宜歡的酒喝下去?要不是看你平日里伺候得還不錯,本小姐非給你灌個飽,讓你一次嘗夠男人的滋味�!�
梅香抱著頭跪在地上,不敢躲,也不敢哭出聲,消瘦的脊背彎曲著,恨不得將自己埋進(jìn)塵埃。
終于,不遠(yuǎn)處那抹模糊的人影消失了,梅香頂著陶怡的巴掌直起身,“小姐小姐,可以了,走了�!�
陶怡停下動作看了眼,累得氣喘吁吁。
“怎么樣怎么樣,演得還好吧?”
梅香抹著眼淚站起來,甕聲甕氣的回:“嗯,演得好�!�
巴掌無一落空,自然逼真。
陶怡垮下臉瞪她,“別給我這副死樣子,晦氣。”
一想到馬上就有好戲看了,她又樂滋滋的笑起來,提著裙子走回夜宴。
采柔先一步回到宴上,找了一圈,才看到食案前取吃食的陸未吟,湊上去耳語了一通。
陸未吟繃直的唇角緩緩舒展,似乎還卸去了幾分戒備。
取了兩片炙鹿肉,轉(zhuǎn)過身,只見陸歡歌杵在三步外,怯生生的,想上前又不敢的樣子,手里帕子都快絞爛了。
陸未吟視而不見,陸歡歌躊躇半晌后跟上去。
兩人并行,陸未吟聲音冷沉,“為什么提醒我?”
陸歡歌欲言又止,搖搖頭,笑得有些難為情。
“是歡兒多管閑事了,忘了姐姐不能飲酒,根本不可能著陶怡的道。”
身后,采柔向雙魚使個眼色,兩人悄無聲息的落后些許,低聲交談幾句,又重新跟上去。
在此期間,陸未吟已從陸歡歌口中了解到來龍去脈。
陶怡嫉妒她和昭王走得近,生了毒計想毀她清白,讓陸歡歌找機會給她下藥,被拒絕后才親自出馬,借著賠罪過來敬酒。
陸未吟坐回位置吃東西,采柔又上前來,在她耳邊說了些什么。
陸歡歌滿眼期待的問:“姐姐,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不能�!标懳匆鞑患偎妓鞯木芙^。
陸歡歌眼里泛起淚光,神情失望又傷心,片刻后又像是想通了,抹掉眼淚帶著雙魚走開。
轉(zhuǎn)身那一刻,明明淚水還在眼眶里蓄著,卻像是換了一張臉,只剩下陰毒和狠厲。
“那賤婢是不是找你確認(rèn)了?”
雙魚點頭,“我按小姐交代的說了,她又問為何不提前送信,我說小姐盯得緊,一直沒找到機會�!�
陸歡歌目光斜過去,陰沉又尖利,“她信了?”
雙魚咽了口唾沫,“應(yīng)該是信了�!�
“好,現(xiàn)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陸歡歌望向遠(yuǎn)處深淵一樣,藏匿未知也吞噬一切的夜色,指尖微微發(fā)顫。
不是恐懼,而是即將得償所愿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