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家五代單傳，到我這生下的是女兒。
婆婆一邊勸我生二胎，一邊將花生奶喂給我女兒喝。
女兒喝下后過敏休克，送進(jìn)醫(yī)院搶救無效身亡。
我抱著女兒撕心裂肺大哭之時，老公卻說:
死了就死了，剛好媽想要個兒子，我們再生一個!
后來，婆婆死了，我安慰老公：
死了就死了，剛好爸想換個老婆，你也換個媽！
1
上班時，我接到婆婆的電話。
她驚慌失措地告訴我，我的女兒小音因為過敏，在醫(yī)院搶救。
當(dāng)我跌跌撞撞趕到醫(yī)院，一眼就看見公婆和丈夫周誠站在搶救室外。
小音呢
我沖過去，聲音顫抖。
婆婆眼睛紅腫：微微，小音她......
周誠使勁推了我一把，踉蹌中我聽他說：都怪你，不好好在家?guī)Ш⒆臃且ド习啵藕Φ男∫舫鍪隆?br />
這時，搶救室的門開了，我滿懷希翼看著醫(yī)生，可他的話卻讓我墮入地獄：很抱歉，我們盡力了。
我沖過去，病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子被白布覆蓋著。
巨大的恐懼叫我手腳發(fā)軟。
可那是我的小音，她一定害怕得等著我過去抱抱她。
我顫抖著掀開白布，抓住她冰冷的小手。
寶貝，媽媽來了，你看看媽媽。
我緊緊抱著小音，我想把我的生命傳遞過去，可她仍閉著眼，像一個沉睡小公主。
婆婆在旁抹著眼淚，我去買菜，回來時就看見小音躺在地上，等送來醫(yī)院來不及了。我可憐的孫女，怎么就這么沒了。
媽，小音為什么會過敏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淌，明明早上她還用軟軟的小手捧著我的臉說媽媽早點回來。
小音花生過敏，她一歲時吃了花生，小小的身體上布滿紅疹，呼吸急促，我抱著她沖進(jìn)急診室，那種恐懼感至今難忘，從此，家中再也沒買過含花生的一切食物。
蘇微，媽已經(jīng)夠傷心了，你還在這審犯人似的，做什么呢
我看向周誠，他憤恨看著我。
我緊緊貼著小音的臉，聲音沙啞，我只想知道，小音的花生過敏源是從哪來的
婆婆哭天喊地：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我會故意害自己孫女不成她，她就吃了一袋零食就這樣了啊。
公公在旁嘆氣：這都是命。
這不是我的小音的命。
我抱著小音，心臟像被捏碎了，揉爛了，這不是我的小音的命。
2
我給小音穿上了她最喜歡的粉色公主裙，將她每晚都要摟著才能入睡的小小音與她放在一起。
每個人都在跟我說節(jié)哀順變。
我不想節(jié)哀，也不想順變。
前來吊唁的親戚與婆婆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眼神時不時瞟向我。
年輕還能再生。
女兒終究是別人家的。
正好，這次生個男孩。
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惡毒至極，我的指尖扎進(jìn)肉里，卻不及我的心痛。
在我身側(cè)的周誠自是也聽見了這些話，他將我摟在懷里，微微，小音已經(jīng)死了，我也不怪你了，剛好媽想要個兒子，咱們還年輕，再生一個。
他說的輕巧，仿佛死的是一只小貓兒小狗。
我的眼里已流不出淚了，我木然聽周誠說著不得好死的話。
我可憐的小音，出生那天，公婆嫌她是個女孩，連產(chǎn)房都沒有出現(xiàn)。
周誠出現(xiàn)在產(chǎn)房，可他眉頭一直皺著，他問護(hù)士：我老婆怎么樣了
我知道，他問的不是我身體難不難受。
而是想問，我還能不能再生。
小音滿月時，該由爺爺奶奶送銀鎖保平安，可婆婆只是隨便翻出一條褪色的紅繩系在小音手腕上，說：小丫頭片子，用不著好的。
周誠很少抱小音。
偶爾逗她，也像在逗一只無關(guān)緊要的寵物。
小音搖搖晃晃學(xué)走路時摔倒了，他就在旁邊看著，一動不動。
自己爬起來。
他說：女孩不能嬌氣。
可當(dāng)親戚家的小男孩來玩，摔了一跤，他立刻沖過去扶，還心疼地吹吹膝蓋：叔叔看看，疼不疼
小音站在一旁，呆呆地看著周誠。
我心疼的將小音抱在懷里，告訴她，你是爸爸媽媽的寶貝，我們愛你。
我從小沒有爸爸，我以為小音會需要爸爸，所以一次又一次欺騙自己欺騙小音。
現(xiàn)在，小音尸骨未寒，他們已經(jīng)迫不及待討論二胎。
對不起，寶貝，媽媽對不起你。
3
小音葬禮后，我整理她的繪本、發(fā)卡還有玩具。
每一件都有我陪她的痕跡。
看著它們，我好像聽見小音依舊坐在我身旁喊我媽媽。
我捶著心口哭不出聲，這些東西都像刀子在挖我的心。
我不懂，明明家里從不買花生制品，小音怎么會過敏
何況，我也一再提醒小音，不要吃不要喝帶花生的東西。
她這個小笨蛋，怎么就忘了呀。
哭得幾近暈厥時，我想起一個月前買的監(jiān)控。
因公婆說來幫我?guī)∫簦乙詾樗麄兘K于接受了小音，高高興興將他們接過來，想讓小音得到爺爺奶奶的愛，自己則找了份藥劑師的工作開始上班。
沒想到，僅僅一個月，小音就出事了。
我猛地站起身，找來筆記本電腦，調(diào)出家里的監(jiān)控錄像。
找到小音出事那天，眼也不眨得看著。
看著小音乖巧的身影出現(xiàn)在畫面，我又忍不住哭。
直到畫面顯示下午兩點，婆婆從廚房拿出一盒奶走向正在看電視的小音。
小音音，奶奶給你買了好喝的。
婆婆的笑容讓我毛骨悚然。
謝謝奶奶。
小音怯生生接過奶，正準(zhǔn)備要喝拿起看了看，猶豫地說：可是媽媽說我不能喝這個.......
沒事的，奶奶讓你喝就喝。媽媽不在家，這是我們的秘密。
婆婆哄著將吸管塞進(jìn)小音嘴里。
小音，不要喝，不要喝啊。
我在內(nèi)心瘋狂大喊，可我阻止不了這一切。
我眼睜睜看著我的小音喝了幾口就開始抓脖子，小臉漲的通紅。
婆婆卻慢條斯理地收拾著盒子，看著小音倒在地上抽搐，過了整整二十分鐘才打電話叫救護(hù)車。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鮮血涌進(jìn)嘴里，小音的死不是意外，是謀殺！
我將視頻保存下來，接著拆下攝像頭，呆呆坐在客廳。
直到他們?nèi)藦耐饷婊貋怼?br />
婆婆進(jìn)門一邊脫鞋一邊對我說：微微，可惜你今天沒去，你表嫂生了，是個七斤重的大胖小子。
長的虎頭虎腦的，那胳膊腿可比小音出生時圓乎多了。
微微啊，我知道你還在為小音的死難過，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如趁年輕，趕緊再生個二胎，拼個兒子出來。
我周家五代單傳，可不能斷在小誠這。
周誠直接在我身邊坐下，媽說的不錯，你干脆把工作辭了，專心在家里備孕，小音的死就是因為你跑出去上班惹的，以后你就以家庭為重，給周家生個兒子，你這輩子也值了。
是吧，還是我兒子懂我一片苦心。婆婆也坐了過來，微微，一個女人這輩子不生個兒子出來，那就不叫女人。你就聽周誠的，工作辭了，專心照顧家里，再生個大胖小子，這日子才美。
我從不知，女人的價值是靠生育來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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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我的小音想好了未來的無數(shù)可能，從來沒想過她會在三歲生日將近這一天死亡。
既然你們結(jié)束了我的小音未來無數(shù)可能，那我就斷了你們的妄想，我要你們都付出代價。
我低下頭，聲音平靜：你們說的對，明天我就去辭職，在家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
3
辭職后的第一天，我起得很早。
從冰箱取出昨晚熬好的高湯放進(jìn)鍋里慢慢攪動，又取出一瓶沒有包裝的藥瓶倒出一粒藥片，碾成細(xì)粉，融進(jìn)了湯里。
乳白色的骨湯混著藥粉，香味格外濃郁。
等周誠起床時，我笑著端上瓷碗，老公，吃面。我用骨湯熬的，記得喝湯。
他吃了一口面，皺了皺眉：這味怎么有點苦
加了點當(dāng)歸，補氣血的。
我柔聲解釋，想生兒子，先把身體養(yǎng)好，不光是我，你也是。
他很滿意我這個說法，連面帶湯吃了個干凈。
晚上等他回來，我又燉了一盅人參雞湯。
婆婆聞著味，夸道：薇薇啊，你這湯燉得不錯，以后每天都要這么伺候小誠。
媽說的是。
我笑著對周誠說：老公，趁熱喝。
晚上，周誠洗完澡，渾身燥熱蹭過來，老婆，你燉的湯真夠勁。
我忍著惡心推開他，今天不行，還沒到排卵期呢。
有什么關(guān)系先試試。
他急不可耐湊過來，我往后躲了躲，苦口婆心：醫(yī)生說，養(yǎng)精蓄銳才能生健康的孩子，爸媽著急抱孫子，你再等等，好不好
提及爸媽，周誠總是這么孝順。他停下動作，嘆了一口氣：也是，健康的孩子太省心了，我就想要一個皮實的兒子。不像小音，愛生病不說，還有過敏的毛病，養(yǎng)起來提心吊膽。
說完，他悻悻躺回去，手機(jī)背對著我看得入迷。
所以，小音死，你才不傷心是嗎
我翻過身，緊緊咬著唇，抑住想要殺了他的念頭緩緩閉上眼。
養(yǎng)吧，養(yǎng)得再好，你也生不出來了。
想要兒子，下輩子吧。
接下來的日子，我每天變著花樣給他補身體。
他渾然不覺，甚至洋洋得意在親戚群炫耀：我老婆現(xiàn)在可賢惠了，天天給我燉補湯。
婆婆對此很滿意，她笑得一臉和善，這才是媳婦該有的樣子，早點給我生個大胖孫子。
4
半月后的一個晚上，周誠喘著粗氣，低頭看著身下。
眼神從困惑到憤怒，最后定格惱羞成怒上，狠狠把枕頭砸在地上，罵道：媽的，怎么回事
老公，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我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他憤恨看著我，累我累是因為誰你辭職在家，整天除了燉湯還會干什么
我垂下頭，掩住眼底冷意，是我不好，我該一邊在家掙錢一邊照顧好你的。
你陰陽怪氣個什么勁
他冷笑一聲，赤腳站在地上，像只拔毛的鴨子，老子以前好好的，現(xiàn)在這樣肯定是你天天給我灌那些亂七八糟的湯灌的。
我驚愕看向他，眼眶泛紅，似是被他的話刺痛：老公，你怎么能這么說，這些湯我都是跟著食譜熬的，都是為了生兒子啊。不光你喝，我也都在喝，我怎么會害你。
周誠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卻又找不到理由。
畢竟，我確實每天都在陪他喝那些補湯。
他憋悶瞪著我，怒氣無處發(fā)泄，最終，狠狠踢了一腳地上的枕頭，都他媽公司的破事害的。
我瑟縮在床頭，小聲說：要不，你跟領(lǐng)導(dǎo)說說
說個屁。他冷笑：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說不干就不干老子要養(yǎng)家。
明明當(dāng)初讓我辭職的是你，現(xiàn)在說我沒用的還是你。
我掩住眼中譏諷，可憐兮兮說：我知道你辛苦.......
話還未說完，他暴躁跳腳，你知道個屁。
總之，他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毫無反應(yīng)的東西，臉色更加難看，都是被你們拖累的，幸好最費錢的那個.......
若眼神能殺人，周誠早已被我凌遲千百遍。
我不知現(xiàn)在我是什么眼神看著周誠，他沒再往下說。
又隨意發(fā)泄怨天怨地，等罵累了，才躺下睡覺。
他不說，我也知道他要說什么。
他睡著后，我盯著他的臉，很快，他的皮膚會變得嬌嫩，會肥胖，會開始脫發(fā)、嗜睡、脾氣更加暴躁。
這一切暫時都會歸咎于工作壓力。
我微笑著無聲開口：
繼續(xù)怪吧，你不配為人父，不配為人，你該下地獄。
5
最近公公的手機(jī)總是響。
吃飯時，他手機(jī)又響了。
他先是鬼鬼祟祟瞥了婆婆一眼，然后拿起手機(jī)看了看，嘴角不自覺上揚。
婆婆卻是早發(fā)現(xiàn)了他的小動作，將筷子啪地拍在桌上：看什么呢給我看看。
公公臉色一沉：嚷嚷什么看什么看，關(guān)你屁事。
怎么不關(guān)我事
婆婆聲音陡然拔高：是不是跟哪個老妖精發(fā)消息
周誠煩躁地摔了碗，吃飯能不能消停點
我低著頭，小口小口吃飯，仿佛對這場鬧劇毫無興趣。
爭吵很快升級，婆婆一把搶過公公的手機(jī)，手指劃拉著屏幕，臉色越來越黑，好啊，想你想見你一面周衛(wèi)東，你還要不要臉
公公一邊搶一邊喊：把手機(jī)還我。
還你婆婆尖笑一聲，罵道：我讓你還，你個老不要臉的。
她揚起手，手機(jī)砰地砸在地上，屏幕瞬間裂開。
公公呆愣片刻，立馬變成被激怒的野獸，掄起巴掌狠狠扇在婆婆臉上。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婆婆踉蹌著倒退幾步，撞在身后的墻上，捂著臉，一臉不可置信，之后哭嚎著罵個不停，周衛(wèi)東，你不得好死啊，你敢打我，你個老畜生。
周誠是個孝子，更是個媽寶，見自個媽受了委屈，瞬間炸了。
猛地躥起來，一拳砸在公公臉上。
這一拳又狠又準(zhǔn)，直接把公公的假牙打飛了出來。
反了你了。
公公抹了把嘴角的血，抄起桌上的煙灰缸就朝周誠砸去。
周誠躲閃不及，額角被砸出一道血口子。
婆婆見兩人打得不可開交，坐在地上嚎哭：造孽�。∥疫@是造的什么孽��！
你豈止造孽，你該為我的小音償命！
我心頭暗恨，面上卻是急得直哭，別打了，爸，老公，啊呀，媽，你叫他們別打了啊。
多熱鬧啊，接著打，打死了才好。
深夜，家里終于恢復(fù)平靜。
公公在醫(yī)院觀察，輕度腦震蕩，還有些外傷。
婆婆在客廳哭，嘴里咒罵著狐貍精、老不死的。
周誠坐在陽臺上抽煙。
我進(jìn)房打開手機(jī)發(fā)了條消息：
今晚家里很熱鬧，謝謝。
6
公公從醫(yī)院回來時，婆婆坐在沙發(fā)上嗑瓜子。
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嘲諷道：還知道回來怎么不死在醫(yī)院。
公公氣得渾身直哆嗦，捂著頭陰沉著臉進(jìn)了房間，把門甩得震天響。
周誠下班回來時，正趕上婆婆拿鑰匙開了房間門，把公公的枕頭被子扔到客廳：跟你的狐貍精過去吧。
又鬧什么！
周誠把領(lǐng)帶扯著狠狠往沙發(fā)上扔，我天天上班都夠累的了，回來還要聽你們吵。
我嘆著氣把他領(lǐng)帶拿起順直了掛在胳膊上，老公，先吃飯吧，爸媽也許過段時間就好了。
過了兩天，我偶然在婆婆面前打開手機(jī)。
哎呀。
我慌忙關(guān)掉屏幕：媽您別看。
婆婆眼珠子立刻黏了上來，什么東西神神秘秘的
我咬著唇，欲言又止。
最終一臉為難打開屏幕。
那是一張照片。
商業(yè)街上，公公亦步亦趨地跟著個穿旗袍的窈窕背影，手上大包小包拎滿了東西。
婆婆立刻瞪大了眼睛。
朋友逛街時碰見的。我小聲說：或許看錯了。
婆婆呼吸越來越重，一把搶過我手機(jī)，將照片放大了看。
老畜生。婆婆咬牙切齒地罵：穿著我給他買的鞋跟老騷貨去逛街，這個天打雷劈的東西。
我輕輕撫著她的背，柔聲說：媽，您別氣壞了身子。這些年您為這個家付出這么多，爸他.....確實有些過了。
婆婆一把抓住我的手，好聲好氣與我說：微微啊，媽就知道你最貼心。以后多幫媽留意點，在家也要站我這頭，知道嗎
當(dāng)然了，媽。
我重重點頭，像個乖巧的兒媳。
7
我在一個下午，跟婆婆說和朋友小聚出了門。
三個小時后，發(fā)了一張照片給婆婆：媽，我好像看見爸了。
照片中的公公西裝筆挺地站在那，手里捧著一大束紅玫瑰，正不斷看手機(jī)。
婆婆電話立刻打了過來，在哪
好像是歡聚KTV。
給我盯著這個老東西，我馬上過來。
婆婆二話不說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那端忙音，我笑了笑，走進(jìn)了KTV。
推開包廂門，林姨穿著一件與我顏色相仿的墨綠色長裙，與一個約莫四十多歲，身材挺拔的男人坐在一起。
來了
林姨沖我點頭，這位是陳先生，我的朋友。
陳先生禮貌沖我頷首。
公公像灘爛泥般歪倒在沙發(fā)上，邊上扔著照片中捧著的紅玫瑰。
在他發(fā)出一陣鼾聲后，陳先生厭惡皺了皺眉，與林姨說：這樣的人也配追求你簡直就是騷擾。
林姨輕笑一聲，這個男人果然不論多大年紀(jì)，該賤還是賤。所以今天才讓你來，叫他死心。
陳先生聽了這話，肉眼可見的高興。
林姨又看向我：你來了那我就走了。
謝謝林姨了，你們先走吧，我叫人來接。
林姨聽了這話，干脆利索起身，跟陳先生一起離開包廂。
這是我讓林姨幫的最后一個忙。
讓她今日赴約，并且把公公灌醉。
我是在公婆吵架時知道林姨這個人的。
當(dāng)年，林姨跟公公自由戀愛，已經(jīng)談婚論嫁時，婆婆挺著肚子找上門，說懷了公公的種，也就是現(xiàn)在的周誠。
林姨氣憤不已，公公一邊喊著林姨是真愛，孩子是意外，最后卻仍為了孩子娶了婆婆。
婆婆這些年一直對林姨耿耿于懷，與公公吵架時偶有提起。
林姨卻已經(jīng)放下，一人獨美活得瀟灑肆意。
我找到林姨時，跟她說我想為我的小音報仇，林姨心生同情，答應(yīng)幫我。
公公再見林姨，發(fā)現(xiàn)林姨與當(dāng)初別無二樣，再一對比家中年老色衰的婆婆，立刻動了心思。
向林姨哭訴他當(dāng)年有多為難，多不容易，這些年度日如年，想與林姨再續(xù)前緣。
這才有了上次吃飯發(fā)生的熱鬧場景。
林姨走后，我拿起公公手機(jī)，用他指紋解了鎖，將林姨的聯(lián)系方式全部清空刪除才松了一口氣。
之后，學(xué)林姨將頭發(fā)披散，遮住半張臉，扶起爛醉的公公，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含糊說：玫玫，你、你怎么能這么對我、你好殘忍。
你喝多了，吃一粒解酒藥。
我給公公嘴里塞下一粒藥，就著酒讓他咽下。
8
待藥效起作用時，婆婆也打來了電話：找到這老東西沒在哪
爸在三樓，好像喝多了。
你看著他，我馬上到。
好。
掛掉電話后，我扶著公公搖搖晃晃往三樓樓梯口走。
見婆婆還沒來，我停在那里。
公公醉醺醺靠在我身上，眼里蒙著一層酒意，將我認(rèn)作了林姨。
玫玫......
他含糊不清地說：你知道我得知你近況時有多高興嗎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你、你怎么能帶個男人來氣我。
你太過分了。
公公嘴里滿是酒味，熏得我惡心至極，余光瞥見婆婆正氣勢洶洶從一樓上來，我小聲說：當(dāng)年是你不要我的。
不是。公公激動起來，是林鳳芝那賤人設(shè)計害我。
玫玫，我不管。
這次你別想跑。
他伸手欲摟住我，掙扎間，一聲尖利的怒吼炸響在耳畔。
周衛(wèi)東！
你在做什么老不死的，我要殺了你！
公公渾身一僵，依舊當(dāng)我是林姨，下意識將我護(hù)在身后。
婆婆尖叫著撲上來
，指甲直抓他的臉。
混亂中，公公猛地推了婆婆一把，滾開！瘋婆子。
我看見婆婆的身體往后仰去。
雙手在空中徒勞想抓住什么。
她從樓梯一路往下滾落。
她的頭在每一個臺階上都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撞擊聲。
最后靜止在一樓的地板上，脖子扭曲成一個不可能的角度。
鮮血從她后腦汩汩流出，在大理石上漫開一片紅。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公公酒醒了大半，藥卻沒法排解，驚嚇之下他捂著心口，面對婆婆顫抖著跪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驚叫出聲，帶著哭腔抬頭望向四周：快叫救護(hù)車啊。
9
救護(hù)車來的時候，醫(yī)生直接宣布了婆婆的死亡。
公公也因心梗抬去了醫(yī)院搶救，他本身又有高血壓，落下中風(fēng)的后遺癥。
因林姨跟陳先生早就走了，我又身為二人的兒媳，好心碰見公公與朋友聚會喝醉欲送他回家。至于為何公公會推了婆婆，我解釋是公公喝醉了，再加上他們兩人平日爭吵不斷，所以公公是失手推了婆婆。
警方看監(jiān)控，看見公公伸手欲摟住我的畫面時，最后將婆婆的死認(rèn)定為家庭糾紛導(dǎo)致的意外事故。
葬禮比小音的冷清多了。
周誠很傷心。
我很體貼，我知道傷心的人需要借酒消愁，所以我將家里擺滿了酒，任由他每日酗酒。
我則扮演著賢惠的妻子，安慰醉醺醺的丈夫，照顧中風(fēng)的公公。
當(dāng)周誠又一次醉酒痛哭時，我輕拍著他的背說：死了就死了，剛好爸想換個老婆，你也換個媽！
他抬起頭，紅腫的眼睛里滿是困惑，似乎覺得這話耳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聽過。
三個月后，周誠因急性肝衰竭住院。
作為體貼的妻子，我日夜守候在他病床前，看著他的血肉被一點點吞噬，變得蠟黃、瘦弱、無助。
我淚流滿面問醫(yī)生：醫(yī)生，我丈夫怎么樣了
醫(yī)生搖頭，情況不樂觀。他的肝臟損傷嚴(yán)重，而且.......
他壓低聲音：性功能恐怕會永久喪失。
我低頭抽泣，實則掩飾嘴角的笑意。
周家五代單傳的美夢，到此為止了。
你們想要兒子，殺了我的小音，這是你們應(yīng)得的。
周誠要死不活時，我直接起訴了離婚。
理由他有生理缺陷且難以治愈，夫妻感情確已破裂。
周誠得知這一消息時，死死盯著我：離婚你休想。
我淡淡看著他，醫(yī)生說你要平心靜氣才能活的久，我知道你想我照顧你，照顧爸，最好能送你們兩個走，對嗎可惜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會申請強制執(zhí)行。
我打開手機(jī)，給他看了三張照片。
第一張是他的化驗單，上面清晰顯示他無生育能力。
第二張是我手臂的淤傷，這是一次醉酒后他傷的。
第三張是精神科開具的抑郁診斷書，與他的婚姻已讓我重度抑郁。
因為哪怕他們都得了報應(yīng)，也換不回我心愛的小音。
賤人！你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
周誠無能狂怒，我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周誠，你周家斷子絕孫了。
任周誠再不愿離婚，在諸多證據(jù)下他也不得不離婚。
之后，隨他怎么死都與我無關(guān)。
10
深秋的風(fēng)真冷。
我跪在小音墓前，輕輕撫摸著照片里她天真無邪的笑臉。
那是她兩歲生日時拍的，穿著粉色的小裙子，扎著兩個羊角辮，眼睛彎成月牙。
我的小音多好看啊。
小音，對不起。我額頭抵著冰冷的石碑，眼淚砸在石碑上，對不起，媽媽沒能保護(hù)好你。
媽媽幫你報仇了。
可......
我蜷縮著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出聲：又有什么用啊！你永遠(yuǎn)回不來了。
都是媽媽的錯。
媽媽早該帶你離開的，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讓他們有機(jī)會傷你。
小音，你不要原諒媽媽。
媽媽真該死啊。
小音.....
夜幕降臨時，我掏出一直隨身攜帶的折疊刀，無數(shù)次我想用它刺入冷血的殺人兇手身體里。
可現(xiàn)在，我只想用它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鮮血涌出的瞬間，我看著小音的照片笑著說：
小音，下輩子別讓我當(dāng)你的媽媽了。
你一定要跑的遠(yuǎn)遠(yuǎn)的。
找個好爸爸好媽媽，幸�？鞓返拈L大。
我是個沒用的媽媽。
恍惚間，我仿佛看見小音穿著那件粉紅色小裙子，蹲在我面前歪著頭，乖巧地幫我擦淚：媽媽不哭。
我愛你，媽媽。
小音，媽媽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