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噩夢初醒
冰冷的塑料棱角，帶著游戲機運行后殘余的溫熱，狠狠砸在我的額頭上。鈍痛瞬間炸開，眼前先是漆黑一片，隨即無數(shù)混亂刺眼的光影碎片，像被強行塞進放映機里的劣質(zhì)膠片，瘋狂地涌入腦海。
青哲，你看她，連薇薇學姐的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
薇薇……大學時那樣耀眼的人，怎么會是你這種廉價替代品能懂的
何興然！你瘋了薇薇哪里對不起你你要這樣毀了她！
呵，她蘇薇薇加諸在筱筱身上的痛苦，我要她百倍償還！訂婚做夢！我要她成為全城的笑柄！
跳下去�。√K薇薇，你不是最高傲嗎被當眾拋棄的滋味怎么樣你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凜冽的風聲呼嘯著灌入耳朵，高樓邊緣冰冷粗糙的護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指尖，一種急速下墜的、令人心臟停跳的失重感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嚨。
嗬——！
我猛地從宿舍硬板床上彈坐起來，大口喘著粗氣，后背的睡衣被冷汗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心臟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額角被Switch砸中的地方突突地跳著疼，殘留的眩暈感讓我一陣陣反胃。
宿舍里很安靜，只有老舊空調(diào)外機沉悶的嗡鳴。窗外是傍晚時分沉靜的暮色，夕陽的余暉給對面宿舍樓的玻璃窗鍍上了一層暖橙色的光邊。
剛才那些……是什么
我用力甩了甩頭，試圖把那些尖銳的、惡毒的、充滿絕望的聲音和畫面甩出去。太荒謬了。蘇筱宋青哲何興然這些名字陌生又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古早廉價虐文里才會有的油膩感。
蘇薇薇那不就是我嗎
我怎么可能為了一個叫什么何興然的三次元傻逼男人要死要活還跳樓自殺開什么宇宙級玩笑！我蘇薇薇，江浙滬獨生女，家境優(yōu)渥，從小被富養(yǎng)著長大，學校公認的白富美。雖然……呃，那只是我精心維持的外殼。真實的我，是個能不出門就絕對扎根宿舍，外賣續(xù)命，最大的愛好就是氪金玩乙女游戲，對著紙片人老公喊崽崽媽媽愛你的究極死宅。
戀愛現(xiàn)實里的男人只會影響我抽卡的手速和舔屏的專注度好嗎！
可是……剛才那種被推下高樓的絕望和墜落感，真實得可怕。心臟被攥緊的窒息感，此刻仍未完全消散。還有那個何興然最后充滿恨意的眼神……冰冷刺骨，像淬了毒的刀子。
2
命運轉(zhuǎn)折
我下意識地摸向額頭被砸中的地方，指尖觸到一小塊微微凸起的腫包，絲絲縷縷的痛感清晰地傳來。是這一砸，砸開了什么潘多拉魔盒嗎
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突兀地亮了起來，嗡嗡震動，打破了死寂。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老爸。
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我，心臟猛地一沉。指尖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劃開了接聽鍵。
喂薇薇啊，老爸熟悉又帶著點刻意輕松的聲音傳來，沒在打游戲吧
……剛結束一局。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喉嚨卻干澀得發(fā)緊。
那就好，那就好。老爸在那頭清了清嗓子，語氣帶著一種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不容置疑的愉悅，是這樣，你何叔叔，記得吧就是爸爸那個幾十年的老兄弟，他兒子何興然，剛從國外讀完碩士回來，年輕有為，一表人才！小伙子我見過照片，真不錯！
何興然！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我混亂的思緒，精準地擊中了我剛剛預見到的那個深淵。
心臟驟然緊縮，血液似乎都冷了幾分。來了……那個兩年后把我推向毀滅的男二！
老爸的聲音還在繼續(xù)，帶著不容置喙的安排意味：你何叔叔和我都覺得特別合適！正好趁著他剛回國，大家都有空，安排你們見個面，認識認識，交個朋友也好嘛！時間就定在明天晚上，市中心那家‘云頂’西餐廳，環(huán)境好。你何叔叔都訂好位置了！七點，別遲到啊薇薇！
云頂西餐廳那個以貴和難約出名的網(wǎng)紅地標呵，真是下了血本。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雜著荒謬的嘲諷感，從腳底直沖頭頂。好一個覺得特別合適！好一個交個朋友也好！原來我的人生，早在不自知的時候，就被這些所謂的長輩情誼、門當戶對安排得明明白白，只等著兩年后作為祭品，獻給那個為女主蘇筱沖鋒陷陣的騎士何興然，成為他報復路上最華麗、也最悲慘的墊腳石！
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帶來清晰的刺痛感，勉強壓下了胸腔里翻涌的戾氣。巨大的信息量沖擊和憤怒之后，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如同冰水澆頭，瞬間浸透全身。
自殺為了何興然那種垃圾為了宋青哲那個自戀狂為了蘇筱那點雌競腦補出來的痛苦
放他媽的屁！
我蘇薇薇的人生，憑什么要被一本劣質(zhì)狗血虐文劇本操控憑什么要成為他們癲狂愛恨情仇里，那個被隨手碾死的、連名字都只配用來做比較工具的白月光炮灰
既然提前看到了劇本……那就別怪我，把你們精心搭建的狗血舞臺，連同你們那點骯臟的心思，一起掀個底朝天！
薇薇在聽嗎老爸的聲音帶著一絲催促。
我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所有的驚懼、憤怒、荒謬感都被強行壓下，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嘴角甚至扯出了一個極淡的、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
在聽呢，爸。我的聲音異常平穩(wěn)，甚至帶上了一絲刻意的乖巧，何叔叔的兒子，何興然，對吧剛從國外回來
對對對！老爸聽我語氣溫順，立刻高興起來，你答應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們薇薇最懂事了！明天七點，‘云頂’，千萬別忘了��！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目光落在書桌角落那個印著《戀與制作人》許墨Q版頭像的馬克杯上，眼神銳利如刀，放心，我一定‘好好’準備，準時赴約。
讓他來。我對著空氣，無聲地吐出這三個字，每一個字都淬著冰。
掛了電話，宿舍里重新陷入寂靜。只有空調(diào)單調(diào)的嗡鳴和窗外漸次亮起的城市燈火。
我赤著腳下床，冰涼的地板刺激著腳心，帶來一種腳踏實地的清醒。走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屏幕幽幽的光映亮了我沒什么表情的臉。
沒有歇斯底里，沒有驚慌失措。腦子里高速運轉(zhuǎn)的，是清晰的邏輯鏈條和冰冷的計劃。
宋青哲，男主，互聯(lián)網(wǎng)新貴。何興然，男二，何家獨子。蘇筱，女主，勤工儉學大學生，宋青哲包養(yǎng)的替身。而我，蘇薇薇，是宋青哲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是蘇筱雌競腦補中的假想敵，更是何興然為了給蘇筱出氣而選中的報復對象。
關鍵節(jié)點：兩年后的婚禮，何興然當眾悔婚，我顏面盡失，想不開自殺。
時間：從現(xiàn)在起，兩年緩沖期。
目標：粉碎劇本，保全自己，讓這群癲公癲婆付出代價。
3
暗中布局
第一步：接觸何興然。了解這個即將披著完美相親對象外衣接近我的騎士，究竟是個什么成色。他的目的、他的弱點、他與宋青哲、蘇筱之間現(xiàn)在的聯(lián)系。
指尖在鍵盤上敲擊，搜索框里輸入何興然三個字。得益于何家在本地的根基和何興然所謂的海歸精英身份，一些公開的財經(jīng)新聞和校友會報道很快跳了出來。照片上的男人西裝革履，笑容得體，帶著一股被優(yōu)渥環(huán)境浸潤出來的自信從容，眼神深處卻透著一絲難以捕捉的、高高在上的疏離。
呵，人模狗樣。
鼠標滾輪滑動，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條信息。關鍵詞：互聯(lián)網(wǎng)風投、新興產(chǎn)業(yè)、常青藤背景……以及，一條不起眼的本地財經(jīng)快訊角落里，提到了他父親的公司近期與青哲科技有業(yè)務接洽。
青哲科技……宋青哲的公司！
果然，聯(lián)系已經(jīng)開始了。
我拿起手機，點開那個幾乎被遺忘的班級微信群。指尖滑動，很快找到了一個備注為林小雨的名字。大學室友，計算機系的學霸，標準的社恐技術宅，但同時也是個隱藏的八卦雷達和網(wǎng)絡信息挖掘小能手。
小雨，睡了嗎我發(fā)了條信息過去。
幾乎秒回：沒，在肝代碼。薇薇姐，咋了新游戲卡關了后面跟了個熬夜熊貓眼的表情包。
我手指飛快打字：幫我查個人，急用。何興然，何氏集團那個剛從國外回來的太子爺。越詳細越好，特別是他回國后的動向，接觸過哪些人，尤其是……有沒有和一個叫蘇筱的女生，或者和‘青哲科技’那邊有私下聯(lián)系。
林小雨發(fā)來一串問號，緊接著是燃燒的八卦之魂表情，薇薇姐！有情況！豪門秘辛替身文學商戰(zhàn)諜影
少貧。我發(fā)了個敲頭的表情，事關重大，回頭請你一個月的奶茶，加雙倍珍珠波霸。
成交！包在我身上！給我點時間！林小雨瞬間斗志昂揚。
放下手機，我靠進椅背。屏幕的光幽幽地映著，像潛伏在暗處的獸眼。窗外的城市燈火璀璨，車流如織，編織著繁華的假象。而在這片虛假的繁華之下，一場針對我的獵殺，早已悄然拉開帷幕。
只不過這一次，獵人與獵物的位置，該換一換了。
我打開電腦里一個加密文件夾，里面存放著我歷年氪金的乙女游戲攻略心得、人物行為模式分析報告，甚至還有幾份我閑得無聊寫的高智商反派對決模擬推演。誰說紙片人老婆只提供情緒價值她們教會我的博弈思維和心理洞察，正好拿來對付這些三次元的劣質(zhì)貨色。
何興然，宋青哲，蘇筱……準備好迎接來自死宅白月光的降維打擊了嗎
游戲，正式開始。
云頂西餐廳名副其實。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整個城市最繁華的CBD夜景，霓虹璀璨，車燈如流螢般在腳下穿梭。水晶吊燈折射出細碎冰冷的光，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牛排、松露和高級香氛混合的氣息，背景是若有似無的鋼琴聲，一切都精致得像個巨大的、不真實的玻璃罩子。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是老媽強行塞給我的香奈兒經(jīng)典款小禮裙。柔和的米白色，剪裁得體，襯得膚白腰細，長發(fā)松松挽起，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臉上化了淡妝，掩蓋了熬夜研究敵方資料留下的一點點倦色。鏡子里映出的，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符合所有人對白富美蘇薇薇想象的完美淑女。
只有我自己知道，這身精心裝扮的盔甲下面，那顆心冷靜得像在分析游戲副本的BOSS技能。
七點整。
餐廳入口處傳來輕微的騷動。侍者恭敬地引著一個男人走過來。
何興然。
真人比照片和模糊的監(jiān)控影像更具壓迫感。身高目測接近一米九，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完美貼合他寬肩窄腰的身形，一絲褶皺也無。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露出飽滿的額頭。鼻梁高挺，下頜線清晰利落。他步伐沉穩(wěn)，目光在觸及我時，瞬間調(diào)整得溫和有禮，嘴角恰到好處地勾起一抹無可挑剔的弧度。
蘇小姐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磁性，伸出手，抱歉，路上有點堵，讓你久等了。
何先生客氣了，我也剛到。我站起身，臉上掛起同樣無懈可擊的、屬于蘇薇薇的得體微笑，指尖與他輕輕一碰即分，觸感干燥微涼。
他落座，動作優(yōu)雅。侍者上前，他嫻熟地點了酒水，詢問我的意見時語氣體貼周到。每一個細節(jié)都完美符合一個頂級精英、紳士男友的人設。
蘇叔叔經(jīng)常提起你，說你從小就很優(yōu)秀，是父母的驕傲。何興然切著盤中的牛排，姿態(tài)閑適，目光溫和地落在我臉上，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蘇小姐的氣質(zhì)很特別。
何先生過獎了。我小口抿著檸檬水，笑容清淺，帶著點恰到好處的、被長輩安排相親的微窘，都是父母在朋友面前夸大了。倒是何先生，年紀輕輕就協(xié)助何叔叔打理公司，還在國外拿了那么高的學位，才真正讓人佩服。
商業(yè)互吹，滴水不漏。
叫我興然就好，蘇小姐太見外了。他笑容加深，眼神顯得更加真誠，其實，剛回國就被安排相親，我也挺意外的。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著一種令人舒適的坦誠，見到蘇小姐之后，反而覺得這個安排很美妙。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
他的目光專注，帶著恰到好處的欣賞，仿佛真的被眼前的蘇薇薇所吸引。如果不是提前看過劇本，如果不是林小雨凌晨發(fā)來的那份詳盡資料里，赫然記錄著他上周才匿名給一個叫筱筱努力打工中的微博賬號，蘇筱的小號點過贊，評論過一句加油，你很棒，我?guī)缀醵家帕怂@副溫文爾雅的皮囊。
他在演。而我，需要配合他演下去，直到摸清他的底牌和劇本的推進節(jié)點。
興然哥太會說話了。我適時地垂下眼睫，露出一絲符合乖乖女設定的羞澀，指尖無意識地攪動著水杯里的吸管，其實……我也挺緊張的。畢竟，之前都沒談過戀愛。
哦何興然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隨即眼神更柔和了幾分，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蘇小姐這么優(yōu)秀，眼光高也是應該的。寧缺毋濫，這種態(tài)度很好。
他拿起酒杯，輕輕晃動著里面深紅的液體，狀似無意地感慨：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很奇妙。有些人，可能第一眼就覺得親切熟悉；而有些人，費盡心思模仿，終究是東施效顰。他的語氣平淡，像是在談論天氣。
來了。劇本的試探。
我抬起眼，清澈的眸子里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模仿興然哥是指
何興然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分享秘密的親昵感：沒什么，一點無聊的見聞罷了。我之前在國外，認識一個朋友，他呢，心里一直有個忘不掉的白月光，是大學時期的學姐，驚鴻一瞥，念念不忘。他頓了頓，目光在我臉上逡巡，似乎在捕捉我的細微反應。
我微微歪頭，眼神依舊純凈，帶著點聽故事的好奇。
后來，我這個朋友發(fā)達了，回國了。何興然繼續(xù)道，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嘲，結果你猜怎么著他在一個酒會上，遇到了一個在那邊勤工儉學的女服務生。那女孩，名字湊巧也帶個‘蘇’字，眉眼間……竟有幾分神似他那位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學姐。
他輕笑一聲，那笑聲里沒有絲毫溫度：你說巧不巧我那朋友呢，大概是魔怔了，就把那女孩當成了某種……替代品養(yǎng)在身邊。那女孩也真是……明明知道自己是替身，卻還心甘情愿，甚至……有點樂在其中大概是覺得，能沾上點白月光的光環(huán)，也是好的
他的話語像淬了毒的細針，精準地刺向蘇薇薇這個身份。他在暗示什么暗示宋青哲對我的深情暗示蘇筱作為替身的可憐和卑微還是……在不動聲色地撩撥我對白月光身份的虛榮心或者，更深一層，在試探我是否對宋青哲這個名字有反應是否知道蘇筱的存在
心臟在胸腔里平穩(wěn)地跳動，沒有一絲波瀾。我甚至覺得有點可笑。這種低級的挑撥離間和雌競話術，連我玩的乙女游戲里最降智的反派女配都不屑用。
這樣啊……我輕輕嘆了口氣，臉上適時地流露出一點真可憐的同情，但更多的是事不關己的淡漠，聽起來確實……挺戲劇化的。不過，興然哥，我話鋒一轉(zhuǎn)，清澈的眸子看向他，帶著點不諳世事的天真，你那位朋友，還有那個女孩，他們開心就好呀。感情的事，外人哪里說得清呢至于那位被當作‘模板’的白月光學姐……
我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今天的甜點：如果她知道的話，大概只會覺得……有點困擾吧畢竟，被一個不認識的人這樣‘惦記’著，還要被拿來和一個陌生人比較，想想也挺麻煩的，不是嗎
何興然臉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間，極其細微地僵了一下。他大概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沒有得意，沒有嫉妒，沒有對白月光身份的自矜，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置身事外的麻煩感。
他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快的探究和……被輕微冒犯的不悅但很快被他用更溫和的笑容掩蓋過去：蘇小姐真是……豁達通透。說得對，感情的事，如人飲水。他巧妙地結束了這個話題，轉(zhuǎn)而聊起了國外的風土人情和最近的經(jīng)濟形勢，談吐風趣，見識廣博。
4
風暴前夕
一頓飯在看似和諧融洽、實則暗流涌動的氛圍中結束。
何興然堅持開車送我回學校。黑色的賓利慕尚平穩(wěn)地滑入夜色。車廂內(nèi)空間寬敞，彌漫著他身上淡淡的雪松與皮革混合的古龍水味道。
今天聊得很愉快，薇薇。他換了更親昵的稱呼，側(cè)過臉看我，車窗外的流光在他英俊的側(cè)臉上明明滅滅，希望……還有機會再約你出來比如，周末有個不錯的藝術展……
好啊。我報以微笑，答應得爽快。魚兒需要餌，獵人需要耐心。
車子穩(wěn)穩(wěn)停在宿舍樓下。他下車，紳士地為我拉開車門。
謝謝興然哥送我回來。我站在路燈柔和的光暈下，仰頭看他，笑容清甜無害。
我的榮幸。他微微頷首，目光深邃，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留戀，晚安，薇薇。
晚安。
看著他挺拔的身影重新坐回駕駛座，賓利低調(diào)地匯入車流消失不見，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晚風吹過，帶著初秋的涼意，吹散了身上沾染的、屬于他的古龍水味。
我轉(zhuǎn)身走進宿舍樓，沒有立刻上樓，而是走到一樓僻靜的角落，拿出手機，撥通了林小雨的號碼。
喂，小雨。
薇薇姐！怎么樣怎么樣見到真人了帥不帥有沒有火花四濺林小雨的聲音帶著熬夜的沙啞和熊熊的八卦之火。
帥，標準的衣冠禽獸模板。我的聲音冷得像冰，幫我加查兩條線。第一，重點盯那個‘筱筱努力打工中’的微博，特別是她最近的情緒動態(tài)和抱怨內(nèi)容。第二，查何興然名下或者他能動用的、非何氏集團明面賬目上的資金流動，尤其注意有沒有流向青哲科技或者……蘇筱個人賬戶的異常記錄。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林小雨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薇薇姐，情況比我們想的復雜
不是復雜。我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路燈的光在眼底凝結成一點銳利的寒星，是劇本……已經(jīng)開演了。而我的角色，不能只是個等著被推下高臺的‘白月光’。
我要成為那個，改寫劇本的人。
手機屏幕幽幽地亮著，停留在林小雨剛剛發(fā)來的加密郵件附件預覽界面。標題刺眼：【目標關聯(lián)人物蘇筱近期關鍵動態(tài)及經(jīng)濟狀況分析（附圖）】。
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微微蜷縮了一下。一股混合著荒謬、冰冷怒意和強烈不適的感覺在胃里翻攪。盡管早有預料，但親眼看到證據(jù)鏈如此清晰地指向那個劇本的核心，依舊讓我感到一種生理性的排斥。
深吸一口氣，我點開了附件。
首先跳出來的是幾張微博截圖。ID筱筱努力打工中，頭像是一個對著鏡頭比V、笑容甜美卻帶著幾分怯生生的女孩側(cè)臉。眉目間……確實有幾分像我�；蛘哒f，像那個被包裝出來的、光鮮亮麗的蘇薇薇。
最新一條是昨晚發(fā)的：
【努力打工中】：又被罵了……[委屈][委屈]
明明已經(jīng)很努力在改了，為什么還是不滿意說我連她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我知道我不配，可我只是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啊……真的好累。還好有然哥的開導和鼓勵，不然真的撐不下去了。[配圖：一杯喝了一半的廉價奶茶，旁邊放著一本翻開的《商務禮儀速成》】
下面零星幾條評論，除了抱抱姐妹、加油打工人之類的安慰，赫然有一條頂著風景頭像（何興然的小號）的留言：別灰心，筱筱。你的努力和善良，遠勝那些徒有其表的冰冷光環(huán)。相信自己。
發(fā)送時間是凌晨一點多。
呵，然哥的開導和鼓勵何興然，你真是敬業(yè)，一邊在云頂跟我扮演完美紳士，一邊凌晨當蘇筱的知心騎士。
再往前翻：
【努力打工中】：今天在酒會端盤子，不小心差點撞到一位客人，被領班當著所有人的面罵得好慘……[大哭]
那位客人好兇，眼神像刀子一樣，一直說我笨手笨腳，比不上……算了不說了。然哥說得對，有些人天生高高在上，看我們就像看塵埃。可塵埃也有想好好活著的權利��！[配圖：一只擦破皮的手腕]】
這條下面的風景頭像留言更露骨：筱筱，別為那種沒有溫度的人生氣。你值得最好的溫柔對待。手腕記得擦藥。
沒有溫度的人……指的是誰宋青哲還是……被當作冰冷光環(huán)的我
胃里的不適感更重了。蘇筱的每條動態(tài)，都精準地踩在柔弱、努力、被欺凌、被比較、需要拯救的點上。而何興然，則完美地扮演著那個在暗處遞刀、煽風點火、不斷強化她被蘇薇薇壓迫認知的守護者。
郵件第二部分是幾張模糊但能辨認的轉(zhuǎn)賬記錄截圖，來自林小雨不知用了什么技術手段扒出來的信息流。一筆筆數(shù)額不算巨大但持續(xù)不斷的款項，從何興然個人控股的一個離岸空殼公司賬戶，隱秘地流入一個尾號**的私人賬戶。時間跨度，正好覆蓋了蘇筱開始在微博抱怨壓力大、被刁難的時期。
而那個尾號**的私人賬戶，經(jīng)過交叉比對，開戶人姓名：蘇筱。
結論清晰得刺眼：何興然在持續(xù)不斷地給蘇筱經(jīng)濟援助。這些錢，是單純的騎士資助還是……用來維持蘇筱的困境，讓她更深地依賴他，同時不斷強化她對蘇薇薇這個假想敵的怨恨，為后續(xù)的報復行動積蓄情緒燃料
郵件最后，林小雨附了一句簡短的分析：薇薇姐，情況明朗。何興然利用蘇筱對宋青哲的依附心理和對‘白月光’的怨恨，持續(xù)進行情感操控和經(jīng)濟控制。蘇筱的抱怨是其宣泄出口，也是何興然收集‘蘇薇薇罪證’、強化自身行動正義性的素材庫。他們二人，一個提供‘彈藥’（情緒和金錢），一個負責‘開火’（后續(xù)對你的報復），目標高度一致。宋青哲是催化劑，也是他們共同怨恨的間接源頭。
共同怨恨的間接源頭……我低聲重復，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屏幕上蘇筱那張帶著淚痕的配圖。
這個女孩，被宋青哲當作替身，被何興然當作棋子，她的痛苦是真實的，但她卻把矛頭錯誤地指向了我——那個她甚至不認識、卻被強行拉入這場狗血劇的白月光。何其可悲，又何其……愚蠢。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此刻冰冷而毫無表情的臉。宿舍里很安靜，只有我自己的呼吸聲。
就在這時，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是微信新消息。
何興然發(fā)來的。
【興然】：薇薇，睡了嗎[微笑]
【興然】：晚上和你聊天真的很開心。想到你說沒談過戀愛，更覺得你純凈難得。[玫瑰]
【興然】：周末那個藝術展，我拿到了兩張VIP票，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純凈的蘇小姐一同前往[期待]
看著屏幕上那朵刺眼的紅玫瑰和虛偽的純凈二字，再看看郵件里他對蘇筱遠勝冰冷光環(huán)的評價，一股強烈的、混雜著惡心和嘲諷的寒意直沖頭頂。
純凈他是在暗示我好掌控嗎就像他掌控著那個把怨恨當精神食糧的蘇筱一樣
怒火在冰冷的理智下燃燒。指尖懸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
我沒有回復。
而是直接點開了通訊錄，找到了那個幾乎從未主動聯(lián)系過的名字——宋青哲。大學校友群里存著的號碼，備注還是幾年前學生會活動時加的宋青哲（軟件工程）。
深吸一口氣，我按下了撥號鍵。聽筒里傳來單調(diào)的嘟——嘟——聲，在寂靜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響了大約四五聲，就在我以為會被掛斷時，電話接通了。
喂一個低沉、略帶磁性的男聲傳來，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是在某個應酬場合。語氣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和上位者慣有的疏離感。哪位
宋學長，晚上好。我的聲音平穩(wěn)清晰，聽不出任何情緒，用的是最公式化的校友口吻，打擾了，我是蘇薇薇。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下來。背景的嘈雜聲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幾秒鐘的絕對沉默，帶著一種強烈的、被意外擊中的凝滯感。
……蘇薇薇宋青哲的聲音再次響起時，那份刻意營造的疏離和公式化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力壓制、卻依舊泄露出一絲震驚和……難以言喻復雜情緒的音調(diào)。仿佛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一個禁忌的開關。
是我。我語氣依舊平淡，甚至帶上了一點公事公辦的客氣，冒昧打擾宋學長，是有件關于您‘身邊人’的事情，覺得有必要提醒您一下。
身邊人宋青哲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帶著一絲警惕和不易察覺的冷意，蘇小姐指的是
一個叫蘇筱的女孩。我清晰地吐出這個名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我無意間得知，她似乎……正在被您的一位‘朋友’，過度關注，并且，這種關注似乎正在給她帶來一些不必要的困擾，甚至……可能影響到她的個人判斷和選擇。
我刻意停頓了一下，讓過度關注和不必要的困擾這幾個字在沉默中發(fā)酵。電話那頭只有宋青哲壓抑的呼吸聲。
宋學長事業(yè)繁忙，或許無暇顧及這些細微末節(jié)。但作為校友，也作為一個同樣不希望看到女孩被卷入麻煩的旁觀者，我覺得有必要提醒您。我的語氣放得更緩，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純粹的善意，畢竟，有些‘朋友’的關心，一旦越了界，對當事人來說，未必是福。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死寂。宋青哲沒有說話，但我?guī)缀跄芨糁姴ǎ惺艿侥枪审E然升騰的、混雜著被冒犯領地權的暴怒和冰冷審視的寒意。他那樣自負又掌控欲極強的男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所有物哪怕是替身被其他人過度關注，甚至可能被暗中操控
半晌，一個冰冷得幾乎掉渣的聲音傳來，壓抑著風暴：……我知道了。多謝蘇小姐的‘好意’提醒。
不客氣，宋學長。我聲音依舊平靜無波，那就不打擾了，祝您晚安。
說完，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沒有給他任何追問或試探的機會。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宿舍里重新陷入寂靜。
我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眼睛。剛才通話時繃緊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掌心卻微微滲出了一層薄汗。
餌，已經(jīng)精準地投了下去。
宋青哲這條傲慢的鯊魚，嗅到了血腥味。以他的性格，必然會立刻去查證蘇筱和何興然之間的聯(lián)系。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替身不僅在精神上依賴著另一個男人（何興然），甚至在物質(zhì)上也接受了對方的援助……他那顆極度自戀又掌控欲爆棚的心，會遭受怎樣的重擊
而何興然，他自以為隱秘的騎士行為，即將暴露在他處心積慮想要報復的情敵宋青哲面前。他還能繼續(xù)安然地扮演我的完美追求者嗎
蘇筱呢當宋青哲的怒火和何興然的野心同時聚焦在她身上，這個把怨恨當精神支柱的女孩，又會爆發(fā)出怎樣不可控的能量
風暴，開始在他們?nèi)酥g醞釀。
而我，只需要安靜地坐在風暴眼中心，等待。等待他們相互撕咬，等待他們露出更多破綻，等待……那個將一切導向最終清算的契機。
窗外的夜色，愈發(fā)深沉。城市的燈火在遠處無聲流淌，像一片沉默燃燒的海洋。
5
決戰(zhàn)時刻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著幽光，林小雨的加密信息如同冰冷的戰(zhàn)報，一條條彈出：
【小雨】：薇薇姐！宋青哲瘋了！他派去盯蘇筱的人被何興然的人發(fā)現(xiàn)了！兩邊在蘇筱打工的會所外面差點打起來！
【小雨】：何興然剛離開公司，臉色鐵青，車往城郊方向開了，不是去他常去的會所，定位信號最后消失在老城區(qū)一個廢棄倉庫區(qū)附近！他肯定去見宋青哲了！
【小雨】：蘇筱的微博炸了！剛發(fā)了一條，秒刪了！我截到了！【圖片：模糊的截圖，文字是：為什么都要逼我！你們都是瘋子！我恨你們所有人！尤其是蘇薇……后面被截斷】
指尖劃過冰冷的屏幕，蘇薇薇的眼神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片淬火后的沉靜。風暴，終于在他們?nèi)酥g引爆了。宋青哲的暴怒和占有欲，何興然的野心和被戳穿陰謀的驚惶，蘇筱被兩股力量撕扯、最終指向她的怨恨……所有被壓抑的癲狂，都在這混亂的碰撞中達到了頂點。
薇薇姐，他們現(xiàn)在狗咬狗，正是我們……林小雨的電話打了進來，聲音帶著熬夜的沙啞和亢奮。
不，小雨。蘇薇薇打斷她，聲音平穩(wěn)得可怕，讓他們咬。咬得越兇，暴露得越多。我們的‘彈藥’，準備好了嗎
全部就緒！林小雨立刻匯報，云端加密存儲，三重備份，物理U盤在我這兒，隨時可以引爆！包括何興然利用離岸公司給蘇筱打款、指示水軍在網(wǎng)上散布你‘仗勢欺人’謠言的指令記錄、宋青哲公司涉及灰色地帶的幾份關鍵合同掃描件、以及……何興然和宋青哲在倉庫區(qū)‘密談’的音頻片段，雖然雜音大，但關鍵威脅部分很清晰！
很好。蘇薇薇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等著。等何興然回來。他需要時間……來為我們的‘訂婚宴’，準備一場盛大的‘演出’。
接下來的日子，表面平靜得詭異。
何興然依舊扮演著完美的未婚夫角色。送昂貴的珠寶，訂米其林餐廳，規(guī)劃著浪漫的歐洲婚前旅行。他眼底深處那抹揮之不去的陰鷙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卻逃不過蘇薇薇的眼睛。他似乎在強壓著什么，等待著某個爆發(fā)的臨界點。
宋青哲那邊則徹底沉寂，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蘇筱的微博也再無更新，仿佛人間蒸發(fā)。
訂婚宴的日子，在一種令人窒息的平靜中，如期而至。
地點選在了本市最頂級的半島酒店宴會廳。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出令人眩暈的光芒，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蘇薇薇穿著由何家精心挑選的價值不菲的定制禮服，妝容精致得無可挑剔，站在父親身邊，接受著各方賓客或真或假的祝福。她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屬于幸福準新娘的微笑，眼神卻像掃描儀，冷靜地掃過全場。
她看到了角落里，被幾個富家子弟簇擁著、端著酒杯卻心不在焉的宋青哲。他臉色陰沉，目光時不時掃向入口，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在壓抑著滔天的怒火。
她看到了父親和何父滿面紅光地應酬著，對即將到來的風暴一無所知。
她還看到了……宴會廳側(cè)門，被侍者引領進來的、穿著一身與場合格格不入的廉價連衣裙、臉色蒼白得像鬼、眼神卻燃燒著某種孤注一擲火焰的蘇筱。何興然安排的還是她自己偷跑進來的不重要了。
何興然端著香檳，風度翩翩地走到蘇薇薇身邊，親昵地攬住她的腰，低頭在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溫柔地說：薇薇，你今天真美。
那聲音里，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即將行刑前的興奮感。
蘇薇薇回以甜蜜的微笑，指尖輕輕劃過他昂貴的西裝袖口，像是在安撫一只即將發(fā)狂的野獸：興然哥，謝謝你給我的一切。
包括這場，為我精心準備的葬禮。
司儀走上臺，用熱情洋溢的語調(diào)宣布訂婚儀式開始。音樂變得莊重而煽情。何父滿面春風地致辭，感謝親友，盛贊兒媳。輪到何興然了。
他接過話筒，英俊的臉上帶著迷人的微笑，目光掃過全場，最后深情地落在蘇薇薇臉上。
感謝各位親朋，見證我和薇薇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他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大廳，醇厚動聽，薇薇，她就像我生命中最純凈的那道光……
他的話語開始變得不對勁。
她美好，高貴，不染塵�！�
他的笑容漸漸變得扭曲，眼底的溫柔被一種瘋狂而冰冷的恨意取代，可惜，這美好的外殼之下，包裹的卻是一顆冰冷、自私、仗勢欺人的心！
全場嘩然！竊竊私語瞬間變成震驚的抽氣聲。閃光燈開始瘋狂閃爍！蘇父臉上的笑容僵住，難以置信地看著臺上。
蘇薇薇靜靜地站著，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意外，只有一片近乎悲憫的平靜。來了。
何興然猛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絲絨戒指盒，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狠狠砸在地上！昂貴的鉆戒滾落出來，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你！蘇薇薇！他指著她，聲音因為激動和恨意而拔高，帶著一種宣泄般的快意，你連蘇筱的一根腳趾都不配！你仗著家世，處處刁難她，侮辱她，把她逼得走投無路！你這種虛偽惡毒的女人，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有什么資格成為我何興然的妻子！這場婚約，就是個笑話！我何興然，今天在此宣布，取消婚約！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宴會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蘇薇薇身上，憐憫、震驚、看好戲……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
蘇薇薇的父親臉色慘白，身體晃了晃，被旁邊的親友扶住。何父更是驚怒交加，指著何興然：逆子！你胡說八道什么！
閃光燈幾乎要將蘇薇薇淹沒。她成了全場最大的笑話。
就在這時，蘇薇薇動了。
她沒有哭，沒有鬧，甚至沒有看地上那枚刺眼的鉆戒一眼。她只是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宴會廳側(cè)面的控制臺。她的步伐沉穩(wěn)，背脊挺直，在無數(shù)道目光的聚焦下，像一株迎向風暴的雪松。
何先生慷慨激昂的指控，真是精彩。她的聲音透過何興然剛剛放下的麥克風傳出來，清晰、冷靜，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全場的嘈雜，不過，指控需要證據(jù)。巧了，我這里，也有一點東西，想請大家看看。
她對著控制臺旁早已被她買通、此刻手心冒汗的技術人員點了點頭。
唰！
巨大的投影幕布在舞臺后方瞬間亮起！刺眼的白光讓所有人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
屏幕上，首先出現(xiàn)的，是一張張清晰的銀行轉(zhuǎn)賬記錄截圖。匯款方：何興然控制的離岸空殼公司。收款方：蘇筱的個人賬戶。時間、金額，標注得清清楚楚。旁邊配文：【何興然先生對蘇筱女士的無私援助記錄】。
嘩——！更大的嘩然聲響起！記者們的鏡頭瘋狂地對準了屏幕和臉色驟變的何興然！
緊接著，畫面切換。是微博私信的截圖。風景頭像（何興然小號）對筱筱努力打工中的開導：
【別灰心，筱筱。你的努力和善良，遠勝那些徒有其表的冰冷光環(huán)。】
【薇薇那種女人，不過是投了個好胎，骨子里自私又冷漠�！�
【她加諸在你身上的痛苦，我會替你百倍討還！等我�！�
冰冷的文字，像一記記重錘，砸在現(xiàn)場每一個人的心上！何興然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只剩下慘白和難以置信的驚恐！他猛地看向角落里的蘇筱，后者正捂著臉，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不……不是……何興然想辯解，聲音卻被淹沒在更大的聲浪中。
畫面再次切換。這次是幾份合同的掃描件，上面有青哲科技的LOGO和宋青哲的簽名，內(nèi)容涉及一些游走在法律邊緣的灰色操作。旁邊配文：【宋青哲先生公司業(yè)務的創(chuàng)新嘗試】。
宋青哲在角落里猛地站了起來，眼神像要吃人！
最后，是一段經(jīng)過降噪處理的音頻。背景嘈雜，但兩個男人的聲音清晰可辨：
何興然（壓低聲音，帶著狠厲）：……宋青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筱筱是我的！你不過把她當個玩物！
宋青哲（冷笑，充滿不屑）：你的何興然，你算什么東西一個靠家里蔭蔽、只會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廢物！沒有我給你的那點訂單，你那個空殼公司早垮了！你接近蘇薇薇，不就是為了報復我可惜，你和你那個蠢貨筱筱一樣，都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何興然（暴怒）：閉嘴！等我毀了蘇薇薇，我看你那張臉往哪擱！我要讓所有人知道，你宋青哲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就是個被我玩爛了又拋棄的……
夠了�。�！
宋青哲的怒吼和何興然絕望的嘶喊同時響起！兩人像被激怒的野獸，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朝著對方?jīng)_了過去！扭打在一起！昂貴的西裝被撕扯，拳頭砸在皮肉上的悶響，伴隨著歇斯底里的咒罵！
整個宴會廳徹底炸了鍋！尖叫聲、驚呼聲、記者瘋狂的快門聲、保安沖上來的呵斥聲……亂成一團！
閃光燈如同白晝，將這場豪門丑聞的每一個骯臟細節(jié)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蘇薇薇靜靜地站在控制臺旁，冷眼看著這出由她親手引爆的、徹底失控的鬧劇。她拿起麥克風，清冷的聲音奇跡般地穿透了混亂：
諸位，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掌控一切的力量，證據(jù)鏈完整，清晰可查。我已委托律師，將相關材料提交給公安機關、稅務稽查部門及金融監(jiān)管機構。
她的目光掃過地上扭打的何興然和宋青哲，掃過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眼神空洞的蘇筱，最后落在臺下那些震驚、錯愕、表情各異的賓客臉上，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勝利者的微笑：
何先生，宋先生，蘇小姐……以及所有參與其中的人。
祝你們……
她的聲音清晰地傳遍每一個角落：
牢飯管夠。
6
自由新生
一個月后。
午后的陽光慵懶地灑在宿舍地板上，空氣中飄著外賣奶茶的甜香。蘇薇薇盤腿坐在地毯上，穿著寬松的卡通睡衣，頭發(fā)隨意地挽了個丸子頭，幾縷碎發(fā)俏皮地垂在額角。她面前的Switch屏幕亮著，正是她最愛的乙女游戲界面。
手機屏幕亮著，是本地財經(jīng)和社會新聞的推送：
【何氏集團股價暴跌，深陷違規(guī)貸款及操縱市場調(diào)查！何興然被依法批捕！】
【青哲科技涉嫌商業(yè)欺詐、偷稅漏稅，實控人宋青哲被立案偵查！公司瀕臨破產(chǎn)！】
【豪門虐戀終成法制進行時！核心人物蘇筱疑因精神崩潰入院治療……】
屏幕的光映著她毫無波瀾的臉。她只是伸出指尖，輕快地劃掉了這些推送，仿佛掃掉幾粒無關緊要的塵埃。
薇薇姐！快看！林小雨抱著筆記本湊過來，指著屏幕上一個角落的論壇熱帖標題，笑得賊兮兮，有人扒出何興然在看守所里哭爹喊娘，說都是被你害的！下面評論可精彩了，全是‘蘇姐威武’、‘紙片人老婆教你做人’、‘感謝蘇姐為民除害’！
蘇薇薇瞥了一眼，挑了挑眉，拿起奶茶吸了一大口珍珠，含糊不清地說：哦那麻煩你幫我回一句：不客氣，替天行道，宅女有責。
林小雨哈哈大笑，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起。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父親發(fā)來的信息，很長，語氣充滿了疲憊、愧疚和后怕，最后小心翼翼地問她，要不要回家住一段時間，或者……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蘇薇薇看完，沉默了幾秒。指尖在屏幕上輕點：
【爸，我很好。不用擔心。陽光明媚，奶茶很甜，紙片人老公很帥。勿念。】
發(fā)送。
她放下手機，重新拿起游戲機，屏幕上是她氪金抽到的SSR限定卡面，俊美無儔的紙片人老公正用那雙深邃的電子眼深情地凝視著她。
蘇薇薇滿足地嘆了口氣，將頭靠在柔軟的抱枕上，指尖輕輕觸碰著冰冷的屏幕，仿佛能感受到那虛擬的體溫。
窗外，天高云淡，陽光正好。沒有歇斯底里的咆哮，沒有惡毒的詛咒，沒有令人窒息的算計和攀比。
只有游戲里溫柔的BGM，林小雨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奶茶杯壁上凝結的水珠，以及……
屬于蘇薇薇的，真實而自由的呼吸。
嘖，崽崽，今天的日常任務還沒清完呢……她嘟囔著，手指在按鍵上熟練地操作起來，嘴角揚起一抹純粹而輕松的笑意。
世界終于清靜了。而她的世界，本就應該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