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軟飯男
我叫林妍，30歲，某互聯網公司市場總監(jiān)，年薪80萬。在外人眼里，我是事業(yè)有成的女強人，家庭美滿，老公體貼，孩子乖巧。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段婚姻，早就爛透了。
林總，方案客戶很滿意，說下周就簽合同！助理小張興奮地匯報。我點點頭，看了眼時間，晚上8點半。
手機震動，是陳默發(fā)來的消息：
飯在保溫盒里，孩子作業(yè)我檢查過了，你幾點回來
我冷笑一聲，沒回。
半小時后，我推開家門，客廳燈還亮著。陳默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繪本，正在輕聲給女兒講故事。聽到動靜，他抬頭看我，眼神溫和：回來了菜還熱著，我去給你盛。
不用。我甩掉高跟鞋，徑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瓶冰水灌下去。
陳默走過來，伸手想接我的包，我側身避開：別碰，里面是合同。
他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回去，聲音依舊平靜：那……你先休息，我去給你熱湯。
陳默。我盯著他，你能不能別整天一副‘賢惠家庭主夫’的樣子看著煩。
他愣了一下，隨即低頭笑了笑：好，那我不打擾你。
我看著他轉身進廚房的背影，心里一陣煩躁。
五年前，陳默還是業(yè)內小有名氣的設計師，為了支持我升職，他辭職帶娃。那時候我還感動得不行，可現在呢他每天除了接送孩子、做飯、打掃，還會什么
連吵架都不會。
第二天中午，閨蜜周婷約我吃飯。
哎，聽說你們公司最近融資了你這次得分不少吧周婷一邊切牛排一邊問。
還行，夠換輛車。我漫不經心地攪著咖啡。
周婷忽然壓低聲音：說真的，你家陳默……就一直這么在家待著
我皺眉：怎么了
沒怎么，就是覺得……她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男人嘛，總得有點事業(yè)心，不然跟吃軟飯有什么區(qū)別
我捏著杯子的手一緊。
周婷還在喋喋不休：你看我老公，雖然賺得沒我多，但好歹是個部門經理，說出去也有面子。你家陳默現在……嘖，朋友聚會我都不好意思提他。
我猛地放下杯子，咖啡濺出來幾滴。
他是在家?guī)Ш⒆�。我冷聲道�?br />
帶孩子周婷夸張地挑眉，請個保姆不就得了至于讓個大男人窩家里林妍，你該不會是……怕他出去工作，比你強吧
我腦子嗡的一聲。
晚上回家，一推門就聞到飯菜香。陳默系著圍裙從廚房出來，手里端著剛炒好的菜：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我盯著他，忽然想起周婷那句吃軟飯，一股無名火竄上來。
陳默。我開口，你打算什么時候找工作
他動作頓了一下，把菜放下，擦了擦手：怎么突然問這個
就是覺得……我冷笑，你總不能一輩子靠我養(yǎng)吧
客廳瞬間安靜。
女兒從房間里探出頭，怯生生地看著我們。陳默深吸一口氣，走過去輕聲對她說：寶寶，先回房間，爸爸和媽媽有話要說。
等女兒關上門，他才轉向我，眼神平靜得可怕：林妍，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嗎
沒有。我扯開領口，煩躁地坐下，就是受夠了這種日子。你知道外面人怎么說你嗎說你是吃軟飯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所以，你在乎的是別人的看法
我在乎的是我老公是個廢物！我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陳默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他慢慢解下圍裙，疊好放在桌上，然后抬頭看我：好，我明白了。
他轉身走進臥室，砰地關上門。
我站在原地，心臟狂跳。
五年來，這是他第一次摔門。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時，家里安靜得出奇。餐桌上沒有早餐，保溫杯里沒有溫水，甚至連女兒的書包都不在門口。
我沖進女兒房間——床鋪整齊，校服不見了。
手機震動，陳默發(fā)來一條消息：
我送孩子上學，順便去趟人才市場。你自己解決早餐吧。
我盯著屏幕，手指發(fā)抖。
他居然……真的去找工作了
2
失控的平衡
我坐在空蕩蕩的餐桌前，盯著手機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半天，最終只回了一個好字。
冰箱上還貼著陳默寫的便簽：牛奶在第二層，面包在烤箱保溫。我扯下來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裝什么體貼不是要找工作嗎那就別假惺惺地留這些！
我胡亂塞了兩口面包，開車去公司的路上，腦子里全是昨晚的畫面。陳默那個眼神，像是終于看透了我，又像是徹底失望了。
到公司剛坐下，助理小張就敲門進來：林總，王總監(jiān)說十點要討論下季度的預算……
知道了。我打斷她，看了眼日程表，把下午的客戶會議提前到11點，我四點有事。
小張愣了一下：可是林總，下午那個客戶是李總親自約的……
我說提前就提前！我猛地拍了下桌子。
辦公室里瞬間安靜，小張嚇得后退半步，連忙點頭出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
我在干什么把火撒到下屬身上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下午三點，我提前離開公司，開車去了女兒的小學。校門口已經站了不少家長，我擠在人群里，突然意識到——這是我五年來第一次接孩子放學。
鈴聲響起，孩子們蜂擁而出。我踮著腳張望，終于看到女兒背著書包走出來，卻在看到我的瞬間愣住了。
媽媽她小跑過來，眼睛卻往我身后看，爸爸呢
爸爸……有事。我伸手想牽她，她卻下意識躲了一下。
這個動作像根刺扎進我心里。
回家的路上，女兒一直低著頭玩書包帶子。我試著找話題：今天在學校怎么樣
嗯。
午飯吃得好嗎
嗯。
作業(yè)多不多
她終于抬起頭，眼神奇怪地看著我：爸爸每天都會看班級群的。
我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是啊，陳默連班級群里的每一條通知都會記在便簽上貼冰箱，而我連女兒上幾年級都快記不清了。
到家時，陳默還沒回來。我笨手笨腳地熱了冰箱里的飯菜，女兒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媽媽，這個青菜……沒放鹽。
怎么可能！我嘗了一口，立刻吐出來——又苦又澀，根本沒炒熟。
正當我手忙腳亂時，門鈴響了。
開門看到陳默的瞬間，我竟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他手里拎著幾個購物袋，西裝筆挺，頭發(fā)也梳得一絲不茍。
爸爸！女兒歡呼著撲過去。
陳默彎腰抱起她，目光掃過餐桌上沒動幾口的飯菜，又看向我：面試耽誤了，我去超市買了點菜。
面、面試我結結巴巴地問。
他把女兒放下，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下周一入職，還是設計崗。
我低頭看著名片上燙金的公司logo——科銳設計，行業(yè)龍頭。職位是：創(chuàng)意總監(jiān)。
這……這怎么可能我聲音發(fā)顫，他們怎么會要一個五年沒工作的人當總監(jiān)
陳默平靜地看著我：因為他們看過我這五年做的私單。他從手機調出一份作品集，順便說，你去年拿獎的那個campaign，初版創(chuàng)意是我改的。
我如遭雷擊。
那個案子！當時我覺得方案太平，隨手發(fā)給他吐槽，他半夜發(fā)回修改版，我還嘲笑他早就不在一線了別瞎指揮。結果第二天我鬼使神差用了他的版本，居然一舉拿下行業(yè)金獎。
你……你一直在家接私活
不然呢他笑了笑，你以為單靠你的工資，能供得起這套學區(qū)房
女兒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爸爸，我餓了。
陳默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爸爸這就去做飯。他轉向我，語氣平靜，你要一起吃嗎
我站在原地，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崩塌。
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陳默在書房整理資料，隔著門縫能看到他專注的側臉——和當年熬夜畫圖時一模一樣。
手機突然震動，是周婷發(fā)來的語音：親愛的，明天同學聚會別忘了！聽說張倩她老公升VP了，肯定要炫耀，咱們得……
我直接按了刪除。
書房里，陳默的手機亮了一下。我鬼使神差地走過去，看到鎖屏上跳出一條微信：
【科銳劉總】：陳總監(jiān)，您要的獨立辦公室安排好了，配車下周到位。
我踉蹌著退回臥室，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不僅找到了工作，還一躍成了我的同行
手機又震，這次是HR發(fā)來的郵件：【緊急通知：公司架構調整，市場部即日起向新成立的品牌戰(zhàn)略部匯報……】
我點開附件，赫然看到品牌戰(zhàn)略部負責人后面的名字——
陳默。
3
角色對調
周一早晨六點，我就醒了。
身旁的床鋪空蕩蕩的——陳默昨晚直接睡在了書房。我盯著天花板發(fā)呆，直到聽見外面?zhèn)鱽磔p微的響動。
推開房門，一股煎蛋的香氣飄過來。陳默系著圍裙站在灶臺前，動作嫻熟地翻動著平底鍋。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女兒的營養(yǎng)早餐：切好的水果、溫熱的牛奶，還有用模具壓成小熊形狀的三明治。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早。
你……今天入職我嗓子發(f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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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把煎蛋裝盤，我送完孩子直接去公司。
我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該做什么。往常這個時候，我應該正在化妝，而陳默會幫我把包和車鑰匙準備好�，F在，我的包還亂七八糟地扔在沙發(fā)上，車鑰匙也不知道塞哪兒去了。
你的西裝……我指了指他筆挺的襯衫領口，挺合身的。
陳默低頭整理袖口：三年前定做的，沒想到還能穿上。
這句話像記悶拳打在我胃上。三年前，正是我升職市場總監(jiān)那年，他為了帶孩子推掉了所有出差機會。
女兒揉著眼睛從房間出來，看到陳默的打扮驚訝地張大嘴：爸爸好帥！
陳默蹲下來給她系鞋帶：今天放學是媽媽接你，要聽話。
女兒的小臉立刻垮下來：不能還是爸爸接我嗎
我胸口發(fā)悶，快步走向衛(wèi)生間：我去洗漱。
關上門，我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妝容精致，卻遮不住眼下的青黑。五年了，我第一次認真思考一個問題：如果沒有陳默，這個家會變成什么樣
到公司時，前臺小姑娘神秘兮兮地湊過來：林總，聽說新來的品牌總監(jiān)超厲害，是從科銳挖來的！
我強作鎮(zhèn)定地笑了笑，徑直走向會議室。推開門的那一刻，我差點把咖啡打翻——陳默就坐在長桌盡頭，正在和CEO談笑風生。
啊，林總監(jiān)來了。CEO熱情地招手，正好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陳默，以后品牌戰(zhàn)略部由他負責，你們市場部直接向他匯報。
整個會議室的人都看向我。我機械地走過去伸出手：陳總監(jiān)，久仰。
陳默握住我的手，公事公辦地微笑：合作愉快。他的掌心干燥溫暖，卻讓我渾身發(fā)冷。
會議開始后，我全程心不在焉。直到陳默站在投影前講解季度計劃，我才猛地回神——他分析的競品弱點、提出的傳播策略，甚至用的數據模型，全都精準得可怕。
這部分用戶畫像需要細化。他指著某頁PPT看向我，林總監(jiān)，明天能給我修訂版嗎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過來。我攥緊鋼筆：可以。
五年來，這是我第一次對他說可以。
下班時下起了暴雨。我站在公司門口發(fā)呆，突然有把黑傘撐到頭頂。
送你到車庫陳默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我身后。
雨水順著他的傘沿滴落，有幾滴濺在他锃亮的皮鞋上。我下意識想說不用，卻聽見自己說：謝謝。
我們沉默地走向地下車庫。他突然開口：張秘書說你今天沒吃午飯。
我愣住了：她為什么告訴你這個
她習慣性向我匯報。他語氣平靜，就像過去五年，她每天向你匯報我的行程一樣。
我猛地停住腳步。原來他一直知道知道我讓秘書盯著他，知道他每天去了哪里見了誰
陳默把傘往我這邊傾斜了些：明天幼兒園家長會，你去還是我去
我……我張了張嘴，我去吧。
他點點頭，把車鑰匙遞給我：開我的車吧，安全座椅已經裝好了。
接過鑰匙的瞬間，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曾經牽過無數次的手，現在卻讓我像觸電般縮了回來。
陳默似乎笑了一下，轉身走向另一輛車。雨幕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和那個系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漸漸重疊。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我可能，真的要失去他了。
晚上哄睡女兒后，我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陳默的書房。他的電腦還亮著，屏保是我們結婚時的照片。
書桌上整整齊齊擺著幾本筆記，最上面那本貼著家庭備忘錄的標簽。我翻開第一頁，密密麻麻記錄著：
妍妍過敏清單：海鮮、芒果、花粉……
寶寶疫苗接種時間表
每月房貸還款日
妍妍生理期記錄（常備止痛藥在床頭柜第二層）
最新一頁寫著：轉交事項：1.
幼兒園家長會流程
2.
女兒舞蹈班續(xù)費
3.
妍妍車險到期提醒……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這些年來，我以為是自己撐起了這個家，原來真正在負重前行的人是他。
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陳默站在門口，手里端著杯熱牛奶——那是我每晚睡前必喝的。
我們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
最后是他先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現在你知道了，全職主夫也不是那么好當的。
4
崩塌的驕傲
我盯著陳默手里的牛奶，喉嚨發(fā)緊。
放這兒吧。我指了指書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陳默把杯子放下，目光掃過攤開的筆記本，什么也沒說，轉身要走。
等等！我脫口而出。
他停在門口，沒回頭：還有事
我攥緊了筆記本的邊緣，紙張在我掌心發(fā)出輕微的脆響。那些密密麻麻的記錄，那些我從未放在心上的瑣碎細節(jié)，此刻像刀子一樣割著我的自尊。
你記這些……為什么不告訴我
他終于轉過身，眼神平靜得可怕：告訴你之后呢你會記得嗎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林妍，他叫我的全名，聲音很輕，這五年，我給你發(fā)過637條提醒消息。你回復了23條，全部是‘知道了’。
我的指甲陷進掌心。
我去睡了。他轉身要走。
陳默！我猛地站起來，筆記本啪地掉在地上，你是不是……早就想回去工作了
他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緩緩轉身，眼神里有什么東西終于碎裂：你以為，我是因為喜歡才當家庭主夫的
這句話像記重錘砸在我胸口。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林總監(jiān)！助理小張的聲音帶著哭腔，出大事了！遠洋集團那個項目被品牌部直接接手了，王總說以后大客戶都歸他們管！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什么時候的事
剛發(fā)的郵件！而且……小張吞吞吐吐，新規(guī)定說市場部所有方案都要先經過陳總監(jiān)審批……
我掛掉電話，渾身發(fā)抖。遠洋項目是我盯了半年的心血，眼看就要簽約了。
沖到公司時，正好在電梯里遇到陳默。他西裝革履，正在看文件，抬頭看見我，微微點頭：早。
你什么意思我直接按了緊急停止按鈕，電梯猛地一頓，搶我項目架空我權力這就是你的報復
陳默合上文件，眼神冷靜得可怕：第一，這是公司戰(zhàn)略調整；第二，你的方案漏洞百出，遠洋老總昨天親自給我打電話抱怨。
你放屁！我聲音尖得不像自己，那個方案我改了十幾版！
問題就在這兒。他向前一步，我下意識后退，后背貼上冰冷的電梯壁，你連客戶真正想要什么都沒搞清楚。
他從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遞給我：這是遠洋集團過去三年所有宣傳品的調性分析，他們要的不是創(chuàng)新，是延續(xù)性。
我翻開文件，手指發(fā)抖——足足五十頁的分析報告，連每個配色方案的轉化率都統(tǒng)計得清清楚楚。
這……你什么時候做的
過去一個月，每天晚上。他按下電梯重啟鍵，順便說，你之前總抱怨我半夜不睡覺，現在知道原因了。
電梯門打開，他大步走出去，又回頭補了一句：對了，今天家長會別忘了，下午三點。
我站在原地，手里的文件重若千鈞。
家長會比我預想的還要難堪。
當我急匆匆趕到幼兒園時，老師看我的眼神充滿驚訝：您是小雨媽媽第一次見呢。
其他家長三三兩兩聊著天，有人問：今天陳先生沒來啊
他……工作忙。我勉強笑笑。
真難得！一個燙著卷發(fā)的媽媽湊過來，陳先生可是我們家長會的模范爸爸，上次親子運動會，他一個人扛著相機給所有孩子拍照呢。
我如坐針氈。老師播放孩子們的生活視頻時，我突然在鏡頭角落里看到了陳默——他蹲在地上，耐心地幫女兒系舞蹈鞋帶，眼神溫柔得讓我心顫。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陳默。
回家路上，女兒突然問我：媽媽，你和爸爸是不是要離婚了
我差點把車開上綠化帶：誰告訴你的
小美說的。女兒低頭玩手指，她爸爸媽媽就是這樣，后來她爸爸就搬走了。
我握方向盤的手直冒冷汗：不會的，爸爸媽媽只是……工作太忙。
那為什么爸爸現在不給我們做飯了女兒仰起小臉，他是不是不愛我們了
后視鏡里，我看到自己的眼眶紅了。
深夜，我鬼使神差地走進了廚房。冰箱上還貼著陳默寫的食譜，我照著上面的步驟想煮碗面，卻把鍋燒糊了。
濃煙觸發(fā)了警報器，陳默沖進來時，我正手忙腳亂地關火。
出去。他簡短地說，一把拉開窗戶，動作熟練地處理焦黑的鍋底。
我站在原地沒動：我能學會的。
他背對著我，肩膀微微僵硬：沒必要。
有！我突然提高聲音，陳默，我知道我錯了，你給我個機會行不行
他終于轉過身，臉上寫滿疲憊：林妍，問題不在這兒。
那是什么你說�。�
是你根本不明白。他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這五年，我每天最怕的不是做不完的家務，而是你看著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廢物。
我如遭雷擊。
現在角色調換了，感覺如何他苦笑一下，哦對了，至少你還有工作，比我強點。
警報器還在刺耳地響著，但我們都站在原地沒動。
直到女兒揉著眼睛出現在門口：爸爸媽媽，怎么了
陳默立刻走過去抱起她：沒事，媽媽不小心把鍋燒糊了。爸爸帶你去睡覺。
他經過我身邊時，我聞到了熟悉的須后水味道——是我去年隨手買給他的生日禮物。
原來他一直在用。
5
破碎的鏡子
凌晨三點，我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耳邊是女兒均勻的呼吸聲。
陳默睡在書房后，女兒每晚都抱著枕頭來找我。她說爸爸不在，她害怕。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周婷發(fā)來的消息：【聽說你老公空降到你們公司當總監(jiān)了牛逼��！】
我沒回，把手機扔到一邊。
窗外下著小雨，雨滴敲在玻璃上的聲音讓我想起結婚那天——也是這樣的雨天，陳默把西裝外套撐在我頭頂，自己淋得渾身濕透。司儀問無論貧窮富貴時，他看著我笑，睫毛上還掛著水珠。
現在那件西裝筆挺地掛在他的新辦公室里，而我連碰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第二天公司晨會，我故意遲到了五分鐘。
推門進去時，陳默正在講解季度規(guī)劃。所有人都轉頭看我，他卻連頭都沒抬，繼續(xù)指著PPT說：這部分數據需要市場部重新核實。
我徑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林總監(jiān)。他突然點名，這個項目你來負責。
會議室瞬間安靜。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公事公辦地點頭：好的，陳總監(jiān)。
散會后，我故意磨蹭到最后。等人都走光了，陳默還站在投影儀前整理文件。
為什么把這個項目給我我直接問。
他頭也不抬：你最合適。
少來這套。我一把按住他手里的文件，這是公司今年最大的單子，做好了能拿百萬獎金。你是在施舍我嗎
陳默終于抬起頭，眼神疲憊：林妍，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把每件事都當成交易。
這句話像記耳光甩在我臉上。
中午在食堂，我遠遠看見陳默和幾個同事坐在一起。他穿著我給他買的那件藍襯衫——去年生日我隨便塞給他的，吊牌都沒拆。
林總！助理小張突然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聽說陳總監(jiān)拒絕了獵頭開的雙倍薪資呢，說是為了家庭。
我筷子上的排骨掉進湯里，濺起幾滴油漬。
回家路上，我鬼使神差地拐去了超市。推著購物車在貨架間轉悠時，我才發(fā)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買什么——五年來，我連家里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液都不知道。
最后我拍了張照片發(fā)給陳默：【哪個是你平時買的】
他秒回：【左邊第三個，寶寶專用無香型】
然后又補了一條：【冰箱第二格有你愛吃的提拉米蘇】
我站在貨架前，鼻子突然發(fā)酸。
到家時，陳默正在輔導女兒寫作業(yè)。
媽媽！女兒舉著畫跑過來，爸爸教我畫的小兔子！
我蹲下來親了親她，抬頭對上陳默的視線。他很快移開目光，收拾起桌上的彩筆。
我買了菜。我舉起購物袋，聲音發(fā)虛，要不要……一起做飯
他動作頓了一下，輕輕點頭：好。
廚房里，我們默契地分工。他切菜，我煮湯。有幾次我手忙腳亂，他就默默接過鏟子。
鹽放多了。他突然說。
啊
以前你總嫌我做飯淡。他嘴角微微上揚，現在知道了吧控制咸淡比控制KPI難多了。
我噗嗤笑出聲，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陳默嘆了口氣，伸手抹掉我的眼淚。他的指尖有淡淡的洋蔥味，溫暖又真實。
對不起。我抓住他的手腕，我真的……太混蛋了。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輕聲說：吃飯吧。
晚上哄睡女兒后，我發(fā)現書房門虛掩著。陳默坐在電腦前，屏幕上是份離職申請。
你要辭職我推門進去。
他合上筆記本：只是考慮。
因為我
因為家庭。他揉了揉太陽穴，公司要派我去新加坡籌建分部，至少兩年。
我渾身血液都凝固了：你……答應了
還沒。他抬頭看我，你覺得呢
這個問題太重了。五年前，他為我放棄事業(yè)時，我連句謝謝都沒說過。
現在輪到我選擇了。
我深吸一口氣，在他面前蹲下，輕輕握住他的手：陳默，這次換我來。
什么
辭職報告我已經寫好了。我從口袋里掏出U盤，這些年，我欠你和孩子太多。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你認真的
比任何時候都認真。我聲音發(fā)抖，如果你想去新加坡，我和寶寶跟你一起。如果你留下，我就換個輕松點的工作，多陪陪你們。
陳默久久地看著我，眼神復雜。最后他伸手把我拉起來，輕輕抱住了我。
他的心跳聲透過襯衫傳來，又快又重。
傻瓜。他在我耳邊嘆氣，我拒絕調職了。
為什么
因為……他松開我，嘴角揚起熟悉的弧度，有人得在家當主婦啊。
我終于哭出聲來。
鏡子碎了可以重圓，但有些裂痕，需要兩個人一起修補。
6
重新開始
陳默的擁抱太溫暖，我哭得像個傻子。
別哭了。他輕輕拍我的背，再哭明天眼睛腫了，怎么去公司交接
我猛地抬頭：交接
你不是要辭職嗎他挑眉，難道剛才有人騙我
我……我噎住了，你真的同意我辭職
陳默嘆了口氣，拉著我在書房的小沙發(fā)上坐下。這個沙發(fā)是我們剛結婚時一起挑的，當時他說要放在書房，方便他加班時休息。后來變成了他哄女兒睡覺的專屬位置。
林妍，他握著我的手，我不是要你犧牲事業(yè)來贖罪。
那你是……
我是想告訴你，家是兩個人的。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我的婚戒，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我低頭看著我們交握的手。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指節(jié)處還有長期做飯留下的薄繭。這雙手能畫出驚艷的設計稿，也能做出女兒最愛的小熊餅干。
我想好了。我抬起頭，我要轉崗到分公司做市場顧問，每周只去三天。剩下的時間……我深吸一口氣，我想學著做個好媽媽。
陳默眼睛亮了起來：真的
但你得教我。我捏了捏他的手，比如怎么用洗衣機那個該死的柔順劑槽。
他大笑起來，笑聲震得我胸口發(fā)麻。五年了，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笑。
第二天，我頂著紅腫的眼睛去公司交辭職報告。
CEO老李看了報告直搖頭：林妍啊，你知道多少人羨慕你的職位嗎
我知道。我笑了笑，但我現在更羨慕另一種生活。
走出辦公室時，正好碰到陳默在茶水間泡咖啡。他穿著我給他買的那件深灰色毛衣——以前他總說在家?guī)薮┻@么好浪費，現在終于物盡其用了。
談完了他遞給我一杯拿鐵，加了兩塊糖——我喜歡的甜度。
嗯。我接過咖啡，老李說可以考慮讓我轉崗，不用完全辭職。
陳默點點頭：挺好的。
我們并肩站在落地窗前，陽光透過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樓下幼兒園的孩子們正在做早操，小小的身影排成歪歪扭扭的隊伍。
那個穿紅裙子的是小雨嗎我瞇起眼睛。
陳默笑了：那是小班的孩子，我們女兒在中班。
哦……我尷尬地摸摸鼻子，那中班在哪
他指了個方向，很自然地攬住我的肩膀。這個動作太過熟悉，又太過陌生，我鼻子又有點發(fā)酸。
慢慢來。他輕聲說，我們有的是時間。
周末，我們帶女兒去了動物園。
這是五年來第一次全家出游。我手忙腳亂地準備野餐盒時，陳默悄悄往里面塞了女兒最愛吃的草莓大福。
爸爸最好了！小雨開心地摟住他的脖子。
我假裝吃醋：那媽媽呢
女兒歪著頭想了想，突然撲過來親了我一口：媽媽也最好了！
陽光下，陳默對我眨了眨眼。
回家的路上，小雨在我們中間蹦蹦跳跳，一手牽一個。走到小區(qū)門口時，遇到了鄰居王阿姨。
喲，難得見你們一家三口啊！她笑瞇瞇地說。
以后會經常見的。我笑著回答。
陳默的手悄悄收緊，溫度從掌心一直傳到心里。
晚上，陳默搬回了主臥。
他抱著枕頭站在門口，有點不好意思：那個……書房空調壞了。
我忍著笑：這么巧
嗯，特別巧。他走過來，把枕頭扔回床上，就像當年某人不小心把咖啡灑在我設計稿上一樣巧。
我漲紅了臉：你早知道我是故意的
林妍，他俯身靠近，呼吸拂過我耳畔，你從來就不是個好演員。
他的吻落下來時，我聞到了熟悉的沐浴露香味。這個味道曾經彌漫在家里的每個角落，而我卻從未認真注意過。
就像我從未認真注意過，這個把我和女兒放在心尖上的男人，到底有多好。
三個月后，我在分公司迎來了第一個不用加班的周末。
陳默在廚房教我做糖醋排骨，女兒坐在餐桌前畫畫。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鍋里的湯汁咕嘟咕嘟冒著泡，空氣里都是甜酸的味道。
媽媽！小雨舉著畫跑過來，我畫了我們家！
畫上是三個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牽著手。最高的那個戴著眼鏡，中等個子那個穿著裙子，最小的那個扎著羊角辮。
畫得真好。我親了親她的臉蛋，我們把它貼在冰箱上好不好
陳默從背后環(huán)住我們，下巴擱在我肩膀上：貼高點，別被某人做的菜熏壞了。
我用手肘懟他，他卻笑得更歡了。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幸福——不是年薪百萬，不是職位高低，而是有人愿意為你洗手作羹湯，也有人終于學會珍惜這份溫柔。
鍋里的排骨飄出焦香，陳默怪叫著跑去搶救。女兒咯咯笑著跟過去，小辮子一翹一翹的。
我站在原地，看著這個熱氣騰騰的家，第一次覺得——
當個家庭主婦，好像也不錯。
[全文完]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