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見死不救

    黃河冰面泛著青灰色的寒光，如一條凍僵的巨龍橫臥在邙山腳下。

    監(jiān)軍太監(jiān)高起潛蜷縮在八抬暖轎中，轎簾縫隙透進的冷風讓他打了個哆嗦。他掀開貂皮簾子，尖聲呵斥道：

    “快些走，天黑前必須趕到洛陽！”

    轎外，三千薊鎮(zhèn)明軍踏著冰面艱難前行。士兵們鐵甲結(jié)霜，呵氣成冰，槍矛上的紅纓凍成了硬邦邦的血疙瘩。

    雖然寒冷的天氣影響了他們的行軍速度，但已經(jīng)完全結(jié)冰的黃河也省去了他們渡河的麻煩。

    明軍的一切被埋伏在北邙山上的闖軍看的一清二楚！

    李過率領(lǐng)上萬精銳闖軍已經(jīng)在這里埋伏多日了，只可惜任憑開封的救援使者如何催促，洛陽城中的明軍始終是按兵不動，甚至連占據(jù)洛陽周邊的意思也沒有。

    一旁的田見秀說道：“那就拿這伙明軍開刀，沒準可以誘出洛陽守軍，不過看旗號這他們并不是京營，應該薊鎮(zhèn)的邊軍，還得小心應付！”

    闖軍同明軍交手多年，知道大明“九邊精銳”的戰(zhàn)力遠非內(nèi)陸地區(qū)的衛(wèi)所兵可比。

    于是李過同田見秀商量之后，決定兵分兩路。

    未時三刻，明軍前鋒剛抵黃河南岸，忽聽北邙山坡上號角驟起！

    “殺官兵！奪糧餉！”

    無數(shù)黑影從山脊后涌出，馬蹄踏碎河岸積雪，他們身披白布偽裝，與雪地渾然一體，轉(zhuǎn)眼已沖至百步之內(nèi)。

    少量明軍騎兵趕緊上前迎戰(zhàn)，但是很快就闖軍的老營精騎擊潰。

    薊鎮(zhèn)參將吳國俊急令結(jié)陣，可冰面很滑，明軍來不及調(diào)整，闖軍騎兵已撞入陣中，對著明軍就是一陣砍殺。

    不少明軍手中的鳥銃火繩還沒有燃盡就成了闖軍的“刀下鬼”！

    若是換成普通明軍可能早就被闖軍給沖散了，但畢竟是薊州的邊軍，在經(jīng)歷了最初的混亂之后，他們還是結(jié)成了陣型，利用手中的長矛鳥銃對抗闖軍。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掩護咱家往對岸撤��！”

    這時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了天空！

    吳國俊想死的心都有了，大軍剛剛結(jié)成方陣，現(xiàn)在撤退定然使得軍心潰散！

    畏于高起潛的權(quán)勢，他只得分出大半兵馬掩護其撤退，自己則是率領(lǐng)千余人馬繼續(xù)斷后。

    好在冬季的黃河并不算寬，高起潛很快就在士兵的護送下退到了黃河北岸。

    結(jié)果氣都沒有喘允，就發(fā)現(xiàn)闖軍的騎兵沖了過來。

    原來李過早就帶著一支騎兵過了黃河，闖軍人數(shù)雖然不多，卻又殺了明軍一個措手不及。

    “一只虎”李過猶如下山猛虎，一桿長槍打出無數(shù)槍花將前方的明軍一一刺殺。

    高起潛嚇得直接爬出了轎子，終于在一眾親兵的掩護下騎上了快馬，北岸的明軍很快就又退了回去。

    此時黃河兩岸皆有闖軍，高起潛等人被圍困在了黃河之上，可謂升天無路，入地無門！

    洛陽北城的守軍很快就看到了這一幕。

    此前朱由崧就已經(jīng)得到了探馬報告，知道高起潛即將率領(lǐng)三千大軍來到洛陽。

    參政王胤昌說道：“高監(jiān)軍的人馬被闖賊圍困，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吧！”

    “見死不救！”朱由崧冷哼了一聲！

    “崇禎十一年，兵部尚書盧象升率五千天雄軍在河北巨鹿同三萬韃子血戰(zhàn)，高起潛手握數(shù)萬邊軍精銳，距離此地近在咫尺，面對盧象升七次求援均視而不見。”

    “其非但見死不救，事后還污蔑盧象升貪功冒進，這可真是天道好輪回！”

    “本世子今天若是發(fā)兵救了他，怎么對的起盧督師在天之靈，同天雄軍枉死的五千英烈！”

    聽到朱由崧的話后，城上的士兵皆是氣憤不已，高起潛害死了盧象升，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城上的宋獻策也是暗自佩服。

    這朱由崧分明就是擔心高起潛進洛陽掣肘自己，居然還找了這么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把見死不救說的如此義正言辭，還真他媽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看來自己栽在他的手里不冤。

    如今看來這位福王世子怕是已經(jīng)不滿足當一個駐守洛陽的藩王世子了，有意思。

    若真能像他預言的那般，張獻忠在一個月內(nèi)攻克襄陽，那么自己就改換門庭，反正跟著李自成也是造反，跟著朱由崧也是造反。

    陳永福沒想到世子殿下還是一個性情中人，居然直接斥責高起潛的無恥行徑。

    他立刻說道：“王參政，你也看到了，闖賊在北邙山埋伏了這么多人馬，沒準他們正在等著我們自投羅網(wǎng)。高公公麾下的乃是戰(zhàn)無不勝的‘九邊精銳’，區(qū)區(qū)一群流寇想必奈何不了薊鎮(zhèn)的精英吧？”

    王胤昌對于朱由崧同陳永福的心思自然是一清二楚，他們不希望頭上多一個指手畫腳之人。

    朱由崧作為藩王世子原本就不能干涉軍政，到時候崇禎皇帝怪罪下來，自然可以事不關(guān)己。可自己作為洛陽的最高官員，既不發(fā)兵解開封之圍，又對二十里外的高起潛見死不救，將來定然會被陛下治罪！

    他說道：“高起潛害死盧都師固然可恨，可他麾下的數(shù)千將士卻是無辜的，同樣是我們的袍澤！若是我們今天見死不救，同當日的高起潛又有何區(qū)別？”

    “如果二位堅持不肯發(fā)兵，那么本參政便親自領(lǐng)兵出城，大不了馬革裹尸，以死報國！”

    在朱由崧的眼里，像高起潛這種禍國殃民之徒，自然是早死早好。

    不過他的確不能夠不考慮影響，孟津渡畢竟就在洛陽邊上，他不發(fā)兵說不過去，總不能真看著王胤昌出去送死。

    “唉，看來高起潛命不該絕啊！”

    朱由崧連忙說道：“王參政莫急，救自然是要救的，可直接出城卻不行，我們得要這樣”

    望著被困在黃河明軍，田見秀也是一陣頭疼，薊州的明軍不愧是邊軍精銳，敗而不潰，不但結(jié)陣還利用火銃反擊給闖軍也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此時天空又飄起了大雪，這樣的天氣即便是明軍沒有被闖軍沖垮，一晚上下來也得凍死！

    高起潛發(fā)出感嘆：難道自己真的要死在黃河，該死的朱由崧居然見死不救！

    正當他無比絕望之時，只聽得遠方隱約傳來陣陣炮聲！

    此時一個闖軍飛馬趕來：“啟稟田將軍，洛陽城的明軍東出正在突襲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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