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迷迷糊糊中,我又夢見了賜婚圣旨下來那一天。
那時的我,仍以為自己還有任性的資格。
我只說了句:“我不愿嫁�!�
便進入祠堂跪了整整三日。
而父親踏入祠堂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挽清,你走吧!”
他眉間籠著深深的溝壑,聲音卻一如幼時哄我那般溫柔。
“別管我們,去過你想過的日子吧……”
然而我卻聽出了那平靜下的酸澀。
我寧愿他罵我,打我,也好過現(xiàn)在,讓我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自私。
我怔怔看著父親鬢邊不知何時已被歲月悄然布滿的白發(fā),突然想起了他的好友,當(dāng)年的左相大人。
原本的左相府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卻因得罪陛下,一夕之間便家破人亡。
所有的繁華,不過假象。
我們從來不是執(zhí)棋人,只是棋子。
那一夜,外面風(fēng)雨大作,屋內(nèi)白色燭光搖曳,忽明忽暗。
我看著祖宗的牌位在地上映出蒼涼的影子。
寒風(fēng)透過薄薄紗裙直灌入我四肢百骸,冷得我從心底發(fā)顫。
眼淚落下,頃刻間,祠堂變幻,父親消失。
月夜下,是傅惟冷冷看著我:“陶挽清,你食言了,我永遠(yuǎn)不會原諒你�!�
說完,他一步一步退去。
我想要追上去,腳下卻漫出黑色泥沼將我往下拖。
“傅惟!”
我喊出這個名字,雙眼猛然睜開。
床頂?shù)暮熱★h蕩著,我有一瞬的恍惚。
側(cè)眸看去,捂住我的竟是阿碧。
阿碧撞上我的視線,眼眶含淚地收回手,驚喜道:“娘娘,您終于醒了�!�
我頭疼的厲害,腦子嗡嗡響。
開口時,嗓子如被刀剌過一般刺痛嘶啞:“你剛剛在做什么?”
阿碧驀地跪下,壓低聲音:“娘娘在夢中,叫了……傅將軍的名字。”
我一怔,是我疏忽了。
心神失守之下,竟然犯了如此大錯。
若是太子在這里,只怕我身邊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想到這里,我心中發(fā)寒。
阿碧的聲音將我喚回神:“是奴婢逾矩,請娘娘責(zé)罰�!�
我壓下那股心悸:“你做的對,起來吧�!�
阿碧起身,神色小心翼翼地將我扶起,又連忙跑到桌邊倒水。
我掀開被子查看傷口,腿上的傷已經(jīng)被包扎好了。
阿碧過來看到這一幕,剛止住的眼淚又要落下。
“太子殿下怎么如此狠心。”
我眼眸一顫,低聲道:“阿碧,此事誰也不許說�!�
阿碧看我的眼神中滿是心疼,哽咽道:“奴婢知道輕重�!�
我動了動唇,卻是什么也沒說出口。
是我沒用,護不住自己還帶累身邊人也跟著一起提心吊膽。
殿外已經(jīng)掛滿了紅燈,阿碧告訴我是上元節(jié)快到了。
上元節(jié)那日,陶貴妃傳召,宮中設(shè)宴。
御花園內(nèi)。
傅惟與未婚妻陶柔相攜而來。
我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女子長得亭亭玉立,明亮雙眸里看什么都帶著一絲好奇。
傅惟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什么,她低頭莞爾一笑,實在是清雅靈動極了。
傅惟的目光從頭到尾都在她身上,再容不下旁人。
看著兩人親昵姿態(tài),我眼眸仿若被針刺了一下。
那是與我完全不同的女子。
我未出嫁前,父親寵著,傅惟縱著。
眾人都說陶府二小姐明艷張揚,古靈精怪。
可如今,我亦變成了端莊到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的太子妃。
我忽略內(nèi)心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極力想撇開眼。
可人心又如何控制。
陶安瑤不知何時站到我身側(cè),眼含笑意,說出的話卻像淬了毒。
“妹妹,比起我們,她看起來真是干凈,對吧?”
我大腿處的傷口,又泛起了灼燒般的疼痛。
陶安瑤自小便不喜歡我,而這種厭惡在知曉我嫁入東宮后更是達(dá)到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