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饒是已經(jīng)對徐秀英不抱任何期待，她的這句話還是狠狠扎在了陳繼軍的心口。nn

    “殘疾？”陳繼軍耳朵嗡鳴，“徐秀英，如果不是你沒及時找人將我送到醫(yī)院，我怎么會有這么嚴重的聽力損傷？”n

    蔣紅斌離婚后，徐秀英不知用什么方式給他掛上了計量員的職稱，進了檢定所。nn

    徐秀英擔心蔣紅斌不熟悉業(yè)務，于是特意囑咐了所長，讓陳繼軍和蔣紅斌一起負責炮兵團的測距，記錄數(shù)據(jù)后進行實時分析。nn

    陳繼軍也看在蔣紅斌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的份上，對蔣紅斌格外照顧，讓他做輕松的工作。nn

    測試時，蔣紅斌負責原地發(fā)信號，而陳繼軍則來回奔跑來測距，記錄，而后計算落點，評估模型。nn

    事故當天，寒風凜冽。nn

    蔣紅斌穿著陳繼軍的羊毛圍巾手套，站在原地瑟瑟發(fā)抖，還不忘抱怨：“這鬼天氣，凍死人了，早知道就不來了�！眓

    陳繼軍套著單薄的軍大衣，來回奔波于測試場地，凍得鼻涕眼淚直流，但為了數(shù)據(jù)準確，一遍遍地重復測距、記錄、計算。nn

    蔣紅斌卻躲在避風處，看著陳繼軍忙碌的身影，心里暗自得意。nn

    他知道不管自己做得多差，只要裝得柔弱一點，徐秀英就會心疼，什么好東西都先緊著他。nn

    測試進入最后階段，接近苗苗放學時間，蔣紅斌怕來不及接孩子，便提前發(fā)了信號。nn

    但陳繼軍還未到達指定的安全點位。nn

    炮彈幾乎在陳繼軍旁邊炸開，而蔣紅斌也受到波及。nn

    鮮血染紅了陳繼軍謄抄數(shù)據(jù)的紙，他的耳朵疼得仿佛炮彈一直沒有停止爆炸。nn

    模糊的視線中，陳繼軍看到徐秀英抱起了被沖擊到地的蔣紅斌。nn

    蔣紅斌指著陳繼軍身下的紙，期期艾艾，“秀英姐，數(shù)據(jù)最重要，我，我怎樣都沒關(guān)系，你別怪姐夫……”n

    說著便昏了過去。nn

    徐秀英焦急地將陳繼軍壓住的數(shù)據(jù)扯出，“我先送他，醫(yī)護就在后面，你不會有事的”。nn

    但，陳繼軍什么都聽不到，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他拼命想要抓住徐秀英，告訴她，“我耳朵疼死了，怕是要不好，你救救我好不好？”n

    他一個字也沒說出來，但是他眼眶是酸澀的。nn

    只要徐秀英多看一眼，就會感受到他的無助與焦急。nn

    但是，她一眼都沒看他。nn

    他絕望地看著她找人用擔架抬起蔣紅斌快步離開。nn

    那時，他分不清是心更痛還是身體更痛，只覺得自己呼吸困難，隨時都可能死去。nn

    終于，陳繼軍被救援兵用擔架抬起，送往軍區(qū)醫(yī)院。nn

    卻沒想到，到了醫(yī)院看到的還是徐秀英的臉，她滿臉焦急，拉著醫(yī)生一直在問。nn

    醫(yī)生被徐秀英拉住，指著擔架上的陳繼軍一個勁搖頭。nn

    陳繼軍感覺自己像一塊砧板上的肉，任人評頭論足。

    可陳繼軍只能聽到嗡嗡的耳鳴聲。nn

    終于，醫(yī)生走到陳繼軍身邊，簡單地檢查了一下，眉頭緊鎖，然后叫護士準備手術(shù)。nn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到徐秀英的臉，她正溫柔地笑著，對他說：“繼軍，我愿意跟著你，照顧你一輩子�！眓

    他醒來時，被醫(yī)生告知他的聽力嚴重受損。nn

    接下來的幾天，徐秀英來看過他幾次，但每次都只是匆匆地問幾句，然后就離開了。nn

    而他也從醫(yī)生只言片語中了解到，如果發(fā)生事故之后能得到及時處理，他的聽力損害可能不會這么嚴重。nn

    大概徐秀英也是愧疚的，于是她積極爭取了這次事故的評估結(jié)果，“因公負傷致殘”這一認定結(jié)果也讓組織給了幾個調(diào)任選擇。nn

    只不過，被徐秀英要求換成蔣紅斌。nn

    為此，她軟磨硬泡了好幾天，她甚至沒有發(fā)現(xiàn)陳繼軍沒有助聽器的輔助，根本聽不清長句子內(nèi)容。nn

    “紅斌離婚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學校給分房，在學�？梢杂懈�多時間照顧孩子，城里也方便孩子上學。再說，炮兵團演練的時候噪聲那么大，會影響苗苗成長的�！眓

    “本來也是你們兩個一起測量的數(shù)據(jù)，調(diào)任機會本來紅斌也有份，反正你年紀還輕，總有其他機會”。nn

    “我們結(jié)婚行了吧，正式向組織報告的那種，你不是一直想要嗎？”n

    “你耳朵都要聾了，什么都干不了，我養(yǎng)著你有什么不好，你怎么這么擰呢？”n

    陳繼軍聽不清，卻能從徐秀英夸張的嘴型和表情里讀出她大概的意思。nn

    他想笑，卻笑不出聲，想哭，眼淚卻早已流干。nn

    明明她只要問一問醫(yī)生，就知道他因為聽力損傷且持續(xù)下降的狀態(tài)，無法繼續(xù)留在炮兵團。nn

    但是她沒有，她心里只有蔣紅斌生活是否便利，蔣苗苗能否在城里上學。nn

    至于他聾不聾，聾了怎么辦，根本不是她要考慮的事情。nn

    于是，他一字一頓地回答，“我絕不會把調(diào)任讓給蔣紅斌！”n

    徐秀英當時甩袖就走了，陳繼軍以為他是放棄了，卻沒想到她“曲線救國”了。nn

    而眼前，蔣苗苗適時哭鬧起來，“我餓了，我要吃飯”。nn

    蔣紅斌急忙抱起來哄，還不忘拉踩陳繼軍，“姐夫，如果不愿意做飯?zhí)崆罢f一聲，我是無所謂，但秀英胃不好，餓著了怕是又要痛了”。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