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由自主地抬手握上手臂，那里有過去三百年來，被煉獄里妖魔留下來的痕跡。

    起先我每天都把自己浸泡在地池中，企圖用冰冷刺骨的地池水洗干凈身上的污點(diǎn)。

    可是洗不掉。

    我把胳膊上的皮都扣掉了，還是覺得好臟。

    這些，都是拜他所賜，星瀾又憑什么三言兩語輕飄飄地揭過？

    醒來后，小師弟就被他帶過來道歉。

    他跪在地上哭個(gè)不停，一邊哭一邊想上前來抓我的衣袖，掉著鱷魚的眼淚說讓我原諒他。

    星瀾也軟了聲線，溫柔地喂我吃飯喝藥。

    可如今的我，面對這一切，只覺憎惡和厭倦。

    我靜靜躺在床榻上，不說話，也不喝藥。

    小師弟在我房中跪整整兩日，星瀾也寸步不離地在我身邊守了兩日，日日哄著我要我同她說話。

    一直到第三日，九重天巡邏的士兵抓到了一只九尾狐妖。

    守門的仙童通報(bào)說那人自稱是我的未婚妻，揚(yáng)言要來見我。

    不等仙童話說完，星瀾便擺手：

    “九重天為仙家重地，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來的地兒，帶下去扒皮剔骨扔了……”

    “我要見她�！�

    我突然開口打斷他的話。

    “不行�！毙菫懤C眉蹙起，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一個(gè)來路不明的野妖精，合該原地處死。”

    “別的事，為師可以答應(yīng)你，此事不用再提了�！�

    我暗暗捏緊了拳頭，手指著小師弟，幾乎是鼓起了畢生的勇氣，冷冷與她對視：

    “那我要他死�！�

    “師尊！”

    小師弟猛地往他身后躲去，兩人同時(shí)變了臉色。

    我也不甘示弱地同她僵持。

    良久，她才擺擺手，讓仙童把人帶了進(jìn)來。

    是個(gè)長相十分嬌魅的九尾狐妖，名叫樂依。

    但我不認(rèn)識(shí)她。

    也許是才剛學(xué)會(huì)化形不久，她的身后還拖著九條毛茸茸的尾巴。

    一見我，就興奮地左右甩動(dòng)，整個(gè)人猛沖過來緊緊抱住我的腰：

    “小相公！我終于找到你了！”

    手剛碰到我，就被星瀾隔空抓住尾巴提在了空中。

    她身上氣壓驟冷，緊皺著眉頭冷喝：

    “孽障，我放你進(jìn)來不是讓你亂攀關(guān)系的，你再提一句這等繆言，我要你身首異處！”

    樂依被他毫不留情扔出房門。

    直到深夜，她才再次找到機(jī)會(huì)竄進(jìn)我的屋內(nèi)。

    蹲在我的床榻邊，毛茸茸的九條大尾巴不似白日那般張揚(yáng)，只低垂著落在地上：

    “小相公，你那個(gè)師尊不是好人。你消失的這些年，她為了你那小師弟，滅了我們?nèi)���。�?br />
    我呼吸幾乎停滯，眼前突然浮現(xiàn)阿娘和阿爹關(guān)切的臉。

    “你說，全族？”

    樂依點(diǎn)點(diǎn)頭，聲音有些低落，“聽說是因?yàn)槟隳莻�(gè)小師弟在狐族被咬了一口，星瀾為她出氣，就……小相公，如今狐族只有我們了，你別被他騙了，跟我下界去吧。”

    心臟好似一顆裝滿了熱水的氣囊，被戳破，熱水四處飛濺，灼得人五臟六腑都是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