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搶救室的燈久久不滅。
傅雪辭攥著好幾張病危通知書，徹夜癱坐在冰冷的走廊上，整個人失魂落魄，仿佛驟然被丟進深淵，周遭寂靜得可怕，只能聽到醫(yī)護人員雜亂的腳步聲和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她的神經(jīng)繃到了極致。
直到聽聞沈云諫不僅保住了性命，還奇跡般地醒了過來，傅雪辭終于喜極而泣。
她一路哭著跟著推車回病房，死死抱著失而復(fù)得的至寶，腦袋深埋在他的肩頭，淚水混雜著溫?zé)岬臍庀⒁煌湓诩∧w上。
“云諫，我差點以為就要失去你了�！�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jīng)睡了三年了。我找遍了全世界的醫(yī)生，都查不出你昏睡的原因。他們說可能是你太累了。”
“云諫，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別再丟下我了，云諫�！�
傅雪辭抱了他一會兒，又放開來看看他，再牢牢地抱住他，反反復(fù)復(fù)，生怕他不見般。她不斷訴說著對他的愛意。
“這三年里我無時無刻不在擔(dān)心會失去你。”
“沒有你，我會死的�！�
在那三千個小世界里，沈云諫不斷設(shè)想重逢場景，每次她都會像現(xiàn)在這樣緊緊地抱住他。
他滿心歡喜以為即將收獲幸福。
從未想過會面對血淋淋的背叛。
這曾經(jīng)讓他無限眷戀的懷抱，此刻如冰冷滑膩的蟒蛇將他狠狠勒住，惡心又喘不過氣來。
她身上甚至還染著莊牧風(fēng)最愛的古龍香水味，這氣味勾出了昨夜兩人情動時的污言穢語。
臟，太臟了。
沈云諫禁不住猛地推開她側(cè)身嘔吐。
“嘔——”
傅雪辭嚇得忙前忙后地端茶倒水，細(xì)致地幫他擦拭嘴角，不時小心翼翼地望向他，幾度欲言又止。
最終沒忍住試探著開口。
“你昨天晚上有沒有聽到什么？”
沈云諫抬首望去，捕捉到了她眼底的心虛和慌亂。
她也會怕嗎？
那為什么偏偏要選擇在他的病床前追求刺激呢？是篤定他不會蘇醒？還是堅信他不會離開？
【宿主，找到啦！孟氏集團公子魂魄不全，半個月后將轉(zhuǎn)世投胎。我打點了天道，等孟旭升死后，你就能借尸還魂了�！�
【孟氏比沈氏強太多了�！�
半個月嗎？
再過半個月，他將更換新身份。
沈云諫直直地望著眼前這個早已恢復(fù)健康的女人。她哪還有三年前的瘦骨嶙峋、死氣沉沉呢？
【系統(tǒng)，我收回愿望后，她會怎么樣？】
【變回植物人�！�
沈云諫神色微頓。
系統(tǒng)好奇詢問：【宿主，你后悔了嗎？】
【我只是唏噓�！�
他綁定系統(tǒng)、穿越異世，就是為了治愈她，和她長相廝守。
如今，他親手收回為她賒欠的積分，而她將和三年前一樣，成為隨時會悄無聲息死去的植物人。
明明那么相愛的兩個人，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眼眶泛起熱意，沈云諫忙低垂下頭，強忍淚意。
系統(tǒng)寬慰道：【宿主，這本就是傅雪辭的宿命�！�
【說起來，第一個位面的反派覺醒后一個又一個世界地追著你跑，我倒是覺得她比傅雪辭專情多了�！�
【當(dāng)時勸你考慮一下她，你就是無動于衷。】
【可惜了�！�
遲遲沒等到沈云諫的回復(fù)，傅雪辭的心直往下墜，不由得懊惱自己昨晚沒忍住誘惑在病房里胡來。
偏偏就在他醒來的前一天。
不會的！不會那么巧聽到。
“云諫，無論如何，我認(rèn)定的丈夫只有你�！�
眼下，傅雪辭只想盡快將婚禮辦了，好驅(qū)散這莫名的不安。她再也顧不上什么男婚女嫁、三書六禮，神情無比鄭重堅定：
“我這就回傅家準(zhǔn)備準(zhǔn)備，等你出院那天，我立馬上門商議婚事。我們的婚禮已經(jīng)耽擱整整六年了。”
“我等不及了，云諫。”
說著，不等沈云諫反應(yīng)，她起身步履匆匆地離開病房。
病房門關(guān)上還沒一會兒，沈父沈母風(fēng)塵仆仆趕了過來。
確認(rèn)沈云諫恢復(fù)清醒，沈父松了口氣。
“醒了好，醒了好。”
沈云諫的心微微松動，再次回憶起五歲前父親對他的關(guān)愛。他是父母的第一個孩子，是在愛和期待中出生的。
卻只聽沈父繼續(xù)低聲嘟囔。
“阿風(fēng)28歲了，一直拖著也不是辦法�！�
阿風(fēng)，莊牧風(fēng)。
果然又是他啊。
沈云諫苦澀一笑，又要他為莊牧風(fēng)做什么？父母妹妹都讓了出去，還當(dāng)了二十年的血庫，不夠嗎？
他都要死了啊。
沈云諫不想問父母還記不記得誰是他們的親生子。
每當(dāng)他抗議，換來的只有“不知感恩、惡劣紈绔”。
就因為在他五歲那年的車禍中，司機莊父重傷身亡。他們都說莊父是為了救他才會死，說莊牧風(fēng)可憐，說他欠莊牧風(fēng)一條命。
可他何罪之有呢？
如果可以，他寧愿死在二十三年前。
沈母見兒子低垂著頭不作聲，不滿地出聲斥責(zé)：“見到爸媽都不懂得叫人嗎？虧得我們第一時間跑來找你，真是不像話！躺床上幾年，還是改不了頑劣性子�！�
早就不再期盼所謂的母愛了，心還是會抽痛。
沈云諫壓下翻涌的情緒。
“說吧，需要我做什么�！�
沈母不考慮剛蘇醒的兒子能不能承受得住，直奔主題：“云諫，媽不怕告訴你，阿風(fēng)和雪辭在一起了。”
“你前幾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害得雪辭都不敢公開�！�
“現(xiàn)在你醒了，就成全他們吧。”
這些話字字句句宛若重錘般將沈云諫的心擊打粉碎。
原來他們都知道莊牧風(fēng)和傅雪辭的事。
沈云諫嗓子沙啞刺耳，聲聲泣血：“被背叛、被傷害的明明是我，如今倒是怪我耽誤了他們？”
“你昏迷三年，難道還要人家等你三年？”
沈母一臉不贊成地望著他，眼底寫滿失望。
“阿風(fēng)跟你不一樣，他不是沈家親生的，高不成低不就，錯過了雪辭，你讓阿風(fēng)怎么辦？”
“阿風(fēng)已經(jīng)在雪辭身上浪費太多青春了�！�
“云諫，做人不能這么自私�！�
說到最后，沈母丟下一句：“這本來就是你欠阿風(fēng)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