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從【天國】歸來的兩人
辛逝紀前一千余年。
統(tǒng)一帝國時期，帝國領(lǐng)——
當承載著兩個人的馬車慢悠悠的跨過河流與山脈。
從茂密的森林中走出，緩緩行駛在遼闊的原野間的小路上時。
穿越這個世界至今，渡過了五百年“大魔族”人生的阿古希德。
第一次看見了那座被稱為“帝都”的城市——
【艾斯伯格】
很壯觀的城市，幾乎是足以媲美太古遺跡的盛大與美麗。
但這一切卻在阿古希德的心中掀不起一絲波瀾。
“終于又看見帝都了啊……”
與阿古希德完全相反。
坐在他身旁的紅發(fā)女子一只手撐起臉龐，似乎是有些期待。
“大魔法使伏拉梅歸來的消息應(yīng)該早就傳開，想必我的學(xué)生們已經(jīng)等待許久了�！�
她自顧自的說著，余光看向一言不發(fā)的阿古希德。
他仍舊是那副面癱的表情，令人掃興。
“不試著期待一下嗎？或許我的學(xué)生中有人能夠看穿你的偽裝�！�
伏拉梅的笑容頗為玩昧，大概是覺得那樣的場景很有樂子。
“那是不可能的�！�
阿古希德對于伏拉梅的話毫不在意，甚至覺得可笑。
“除了魔王陛下、賽麗艾、以及身為賽麗艾弟子的你以外。
這世上還沒有其他魔法使能識破我的偽裝魔法�！�
伏拉梅沒有反駁阿古希德。
她只是依舊保持著那副微笑：
“阿古希德，小看我的弟子可是會吃大虧的……”
阿古希德神色依舊平靜，他遠遠的注視著帝都中所散發(fā)的那些魔力波動。
“如果你覺得他們能做到連【腐敗賢者】與【全知者】都無法做到的事，那么我拭目以待�！�
伏拉梅沒有繼續(xù)和他爭論下去。
她伸了個懶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阿古希德身上。
阿古希德皺了皺眉頭，看著太陽計算了下時間。
“你明明剛剛才睡醒吧？”
“睡醒了就不能再睡嗎？”
無力反駁伏拉梅這近乎耍賴的話語。
阿古希德只能任由她繼續(xù)懶惰的躺下
從靠著變成躺在，枕在阿古希德腿上的伏拉梅看著表情毫無變化的阿古希德無奈一笑。
“真是個無趣的男人�！�
伏拉梅閉上雙眼，聽著遠方原野傳來的風聲，低聲感嘆：
“整整十年，真是段漫長的旅途啊�！�
“漫長嗎？只是過去了僅僅十年而已�！�
“如果不是你非要來時去時都繞一大圈到帝國南境，這個時間還會更短。”
伏拉梅聽著阿古希德那無心的話語，輕輕一笑。
“也是……僅僅十年……”
“在我眼中漫長的旅途，對你而言恐怕只是漫長生命中不起眼的百分之一吧……”
阿古希德沒有聽懂伏拉梅更深層的意思，他只是實話實說的回答道：
“太夸張了，五十分之一還是有的�！�
“居然有五十分之一嗎？”
沒有生氣于阿古希德聽不懂自己的意思，伏拉梅故作驚訝。
“阿古希德，你今后的人生想必會漫長到我無法想象的地步吧……”
“也許吧�！�
“真敷衍的回答啊……”
“即便你這么說，我也沒辦法給你更好的回答，畢竟我確實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點，但伏拉梅卻沒有絲毫沮喪。
她安靜了一會兒，在阿古希德的注意力逐漸轉(zhuǎn)向風景之前又突然開口。
“阿古希德，我想告訴你，我有喜歡的人了。”
阿古希德只是停頓了一下，然后微微點頭問道：
“是誰？”
伏拉梅聽著這不出所料的回答，低聲一笑：
“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呢……”
“什么意思？”
然后就是沉默。
兩個人齊齊陷入了沉默，像是不知道該怎么把這個話題進行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阿古希德才開口打破了沉默。
“你這些日子有些奇怪，伏拉梅。”
阿古希德的話讓枕在他腿上的伏拉梅翻了個身。
“哪里奇怪了？”
伸出手指，阿古希德根據(jù)回憶開始舉例。
“我們在恩德死里逃生，離開【天國】以后，你先是有一段時間情緒低沉……”
“可自從我在奇諾山脈的女神之碑那里因為【女神魔法】莫名其妙昏迷了幾天后——”
“你似乎就變得格外開朗，感覺比找到【天國】還要開心�！�
阿古希德的話讓伏拉梅睜開眼。
她趴在阿古希德腿上，雙腳一晃一晃的此起彼伏。
“所以你想問什么？”
阿古希德沒有故弄玄虛，他很直接的問道：
“是奇諾山脈那幾天發(fā)生了什么讓你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
還是說人類的情感就是如此善變？”
他的回答引得伏拉梅低聲輕笑，像是沒想到問題居然是這個。
思考了片刻，伏拉梅沒有立刻回答，她先是反問：
“你認為前者和后者，哪個可能性更高？”
“前者�！�
伏拉梅又一次閉上了雙眼，最終她選擇了撒謊。
“很可惜，猜錯了，是后者�！�
“阿古希德，你果然還是不懂人類啊�！�
“對于人類而言，劫后余生就應(yīng)該樂觀啊……”
伏拉梅放下雙腿，身體左右搖晃著。
“而且，遇到魔王還能活下來，本身就值得慶幸，不是嗎？”
聽到伏拉梅提到魔王，阿古希德少有的嘆息一聲。
“居然還好意思說啊，伏拉梅……”
“你差點害得我也被魔王陛下殺死。”
“魔王陛下還下令，一千年內(nèi)都不允許我踏足恩德地區(qū)�！�
“我也沒想到會在大陸北方的盡頭碰見魔王啊……”
伏拉梅的話中聽不出絲毫愧疚。
“誰能料到他居然會打算將魔王城建立在那里。”
阿古希德無言以對，他總是說不過伏拉梅。
準確的說是他沒有和伏拉梅爭執(zhí)的想法。
或許五百年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成為魔族的時候，他還有那種情感。
但是現(xiàn)在……
阿古希德轉(zhuǎn)過頭看向四周的原野。
現(xiàn)在……
他甚至連上輩子自己的名字和長相都忘記了。
更不用說那些所謂的情感了。
在五百年孤身一人的魔族人生中，他幾乎將除魔法外的一切都遺忘殆盡。
感受到阿古希德的不對勁，將身子重新翻回正面。
仰視著阿古希德那完完全全就是人類的臉龐。
“魔族也會有煩惱的時候嗎？”
伏拉梅如此問道。
“只要是生命就會有喜悅，煩惱和生氣這種情緒吧？”
阿古希德不可置否。
“那‘愛’呢？”
聽著伏拉梅那脫口而出的話，阿古希德將手放在了伏拉梅的額頭上。
確認伏拉梅不是被感冒燒壞了腦子后，他淡淡的回應(yīng)道：
“你又在異想天開了，魔族怎么會有‘愛’這種情感�！�
“所謂‘愛’與‘被愛’這種奇怪的東西，即便花上一千年也無法理解吧�！�
阿古希德并沒有夸張。
曾經(jīng)在他意識到自己逐漸失去屬于人類的情感時，他有想過尋回那些情感。
可幾百年過去，他非但什么都沒有找回，反而失去的越來越多了。
伏拉梅沒有說話，她將枕在阿古希德腿上的頭往里面挪了挪。
“距離帝都還有多遠？”
“如果按照目前這個速度，還要兩個小時左右吧�！�
看著遠方的城市，阿古希德大致估算了一下距離。
“還要這么久啊……”
伏拉梅輕聲低喃著，而后抬起手指，戳了戳阿古希德的臉頰。
“怎么了？”
“我想看花田�！�
“可是躺在這里根本看不到吧，更何況附近也沒有花田。”
“我想看花田�！�
“饒了我吧，伏拉梅……”
“我想看花田。”
“我的那些魔法可不是用來讓你隨時隨地都能看花田的——”
對于伏拉梅的無理取鬧，阿古低頭，本想開口拒絕。
但看著她那期待的眼神，最終他還是嘆了口氣。
“這是最后一次。”
阿古希德伸出右手。
【給予身體泥土性質(zhì)的魔法】
【使事物能夠穿透衣服的魔法】
以及——
【變出花田的魔法】
看著渾身上下在一剎那開滿花朵，還將長滿鮮花的右手放在她眼前的阿古希德。
伏拉梅再次輕笑出聲。
上次的時候，他說的也是最后一次。
真溫柔啊——
“你真的……不像魔族呢……”
伸出手，緩緩摘下湊巧綻放在阿古希德心口處的那朵鏡蓮華。
有那么一瞬間，伏拉梅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就像，這朵鏡蓮華的花語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