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雕花木門被狠狠摔上的聲響震得水晶吊燈簌簌作響,葉凡踉蹌著扶住玄關處的鎏金屏風,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邊緣,恍惚間還殘留著方才被父親甩開的刺痛。
滾!葉家沒有你這樣的敗類!
父親葉云的怒吼裹挾著瓷器碎裂的脆響從客廳傳來,葉凡低頭看著腳邊飛濺的青花瓷片,鋒利的殘片在波斯地毯上劃出猙獰的裂口,如同此刻他千瘡百孔的心。
母親林婉柔顫抖著舉起手中的照片,照片上是葉凡與幾個陌生混混勾肩搭背的畫面
——
那是顧池找人偽造的,可此刻在母親泛紅的眼眶里,卻成了無可辯駁的鐵證。小凡,你怎么能……
她哽咽著別過臉,不敢再看兒子蒼白如紙的臉。
未婚妻蘇晚晴攥著裙擺的手指關節(jié)泛白,昔日溫柔的眼眸此刻盛滿厭惡: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會喜歡上你這種人!
她將訂婚戒指狠狠摔在地上,鉑金戒圈在大理石地面上骨碌碌滾出老遠,最終停在顧池锃亮的皮鞋旁。
顧池垂眸看著戒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隨即又換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爸,媽,晚晴,別這樣,哥他……
他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帶上一絲顫抖,他肯定是一時糊涂。
葉凡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這一幕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刺進他最柔軟的心臟。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可喉嚨里卻像被一團棉花堵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曾經(jīng)視他如珍寶的家人,此刻卻用最鋒利的話語將他千刀萬剮。
記憶如潮水般涌回那個改變命運的下午。消毒水刺鼻的氣味充斥著鼻腔,手術室門外的電子鐘發(fā)出單調(diào)的滴答聲,每一秒都像重錘敲擊著葉凡的心臟。父親葉云遭遇嚴重車禍,此刻正躺在手術臺上與死神搏斗,急需合適的腎源移植。
葉先生,有些情況我們必須跟您說明。
戴著金絲眼鏡的醫(yī)生神色凝重,將葉凡叫進辦公室后,推了推鏡片,目光落在手中的報告單上,在進行配型檢測時,我們發(fā)現(xiàn)您和葉云先生的血型以及基因存在明顯差異,從醫(yī)學角度來講,你們并非親生父子。
這句話如同一記驚雷,在葉凡耳邊炸響。他只覺眼前發(fā)黑,雙腿發(fā)軟,若不是及時扶住旁邊的椅子,險些癱倒在地。童年的記憶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母親溫柔地哼著搖籃曲哄他入睡,父親將他高高舉過頭頂時爽朗的笑聲,還有蘇晚晴第一次向他告白時緋紅的臉頰……
這些珍貴的回憶,此刻卻變得如此諷刺。
就在這時,病房外傳來一陣騷動。一群人簇擁著一個身形消瘦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那人蒼白的臉上帶著怯生生的神情,可眼中卻藏著不易察覺的陰鷙。這就是真少爺顧池。
護士壓低聲音解釋道,聽說這些年在保姆家吃了不少苦,為了賺錢還把自己的一個腎賣了,沒想到卻因禍得福找到了自己的富豪家人……
葉凡的世界轟然崩塌。原來自己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冒牌貨,享受了十八年本不屬于自己的父愛母愛。而真正的少爺,卻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被保姆一家虐待,甚至為了錢,將自己的器官移植給了葉云。
當晚,葉凡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時,客廳的燈光依舊溫暖,墻上的全家福里,一家人笑得燦爛�?涩F(xiàn)在看來,那笑容是多么諷刺。
林婉柔紅著眼眶朝他走來,手臂微微張開,想要擁抱這個從小養(yǎng)到大的兒子。葉凡喉嚨發(fā)緊,身體下意識向前傾了傾,渴望那熟悉的溫暖。然而,二樓突然傳來一聲壓抑的啜泣,顧池扶著雕花欄桿,單薄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脆弱。
小池
林婉柔的手臂僵在半空,轉(zhuǎn)身朝樓梯走去的腳步急促而慌亂。葉凡看著母親毫不猶豫地越過自己,將顧池摟進懷里,聽著她溫柔的安慰:別怕,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
顧池從林婉柔肩頭抬眼,與葉凡對視的瞬間,眼底閃過一抹得意。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自從顧池出現(xiàn)在葉家,這樣的場景便不斷上演。每當葉凡想要靠近父母,顧池總會適時出現(xiàn),用委屈的眼神和示弱的姿態(tài),輕而易舉地奪走父母的關注。
小凡,你要多體諒小池。
父親葉云拍著他的肩膀,語氣里滿是無奈,他在外面吃了這么多年苦,你是哥哥,要讓著他。
這句話,在過去的幾個月里,葉凡已經(jīng)聽了無數(shù)遍。
在學校里,顧池轉(zhuǎn)學而來,迅速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曾經(jīng)只屬于葉凡的優(yōu)待,如今顧池也能輕易享有。蘇晚晴會為顧池準備愛心早餐,會在課間陪他聊天,會在他
不小心
摔倒時緊張地沖上前。而葉凡,只能遠遠地看著,看著自己的未婚妻將曾經(jīng)給自己的溫柔,一點點分給了別人。
體育課上,顧池故意在跑步時
不小心
崴了腳,蘇晚晴立刻丟下手中的接力棒,沖過去扶住他。我送你去醫(yī)務室!
她的聲音里滿是焦急,全然不顧還在比賽的班級。葉凡站在跑道上,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手中的接力棒被攥得發(fā)燙。
教室里,顧池對著一道數(shù)學題愁眉苦臉,蘇晚晴便主動湊過去耐心講解。葉凡以前給我講題也是這樣的。
葉凡心里想著,手指無意識地在課桌上劃出一道道痕跡�?涩F(xiàn)在,蘇晚晴看向顧池的眼神里,滿是欣賞和崇拜,再也沒有了當初看自己時的愛意。
更過分的是,顧池還會在父母面前裝無辜。有一次,葉凡好不容易抽出時間為全家做了一頓飯,卻在端菜時被顧池
不小心
撞倒,滾燙的湯汁灑在葉凡手上。哥,對不起!
顧池驚慌失措地道歉,可葉云夫婦卻只關心顧池有沒有受傷,對葉凡燙傷的手視而不見。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林婉柔埋怨道,小池剛回來,要是燙著他怎么辦
葉凡咬著嘴唇,看著自己紅腫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這樣一次次的偏心和誤解中,葉凡的心漸漸涼了。他開始明白,在父母和蘇晚晴心里,顧池才是最重要的人。而自己,不過是一個鳩占鵲巢的外人,如今真少爺回來了,自己就該被毫不留情地拋棄。
也許自己該離開了葉凡這樣想著。
暴雨拍打著客房的玻璃窗,葉凡蜷縮在發(fā)霉的墻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樓下傳來蘇晚晴歡快的笑聲,混著顧池刻意壓低的嗓音,像無數(shù)根鋼針,密密麻麻扎進他的耳膜。他盯著被摔碎的相框
——
那是去年全家福,此刻玻璃裂痕橫亙在他臉上,仿佛在嘲笑他可笑的身份。
逃吧,離開這個地獄。
他的內(nèi)心不斷吶喊。書包早已收拾好,就藏在床底,里面只有幾件舊衣服和一本泛黃的相冊。只要跨出這扇門,就能擺脫顧池的陷害、父母的誤解,還有蘇晚晴那冰冷如霜的眼神。手指觸到門把手的瞬間,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胃部傳來,他踉蹌著扶住書桌,冷汗浸濕了后背。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十二歲那年,他高燒
40
度,父親連夜驅(qū)車百公里,帶他去省城最好的醫(yī)院;十五歲生日,母親親手為他織了條圍巾,針腳雖不整齊,卻溫暖了整個寒冬;還有蘇晚晴,在櫻花紛飛的季節(jié),踮起腳尖為他戴上情侶手鏈,說要一輩子在一起……
是我奪走了顧池的人生。
葉凡痛苦地閉上眼睛,指甲在掌心刻出深深的血痕,在走之前,我要把欠他們的都還了。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臺燈,昏黃的光暈中,他開始制定報恩計劃。
凌晨四點,廚房飄著濃郁的藥香。葉凡戴著口罩,盯著砂鍋里翻滾的湯藥。這是他查閱古籍、咨詢七位老中醫(yī),反復調(diào)整配比的養(yǎng)腎秘方。每一味藥材的浸泡時間、火候把控,都凝聚著他的心血。
晨光微露時,他端著溫熱的藥粥,輕輕推開父親的房門。卻見顧池半跪在床邊,手中精致的瓷碗里盛著燕窩粥,聲音溫柔:爸,這是我托人從印尼帶來的血燕,您嘗嘗。
葉云慈愛地拍了拍顧池的手:還是我兒子貼心。
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站在門口的葉凡,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杵在那干什么沒看見你弟弟在照顧我
葉凡的手指緊緊攥著碗沿,燙人的溫度從掌心傳來:爸,這是我熬的藥粥,對您的腎有好處……
行了!
葉云不耐煩地打斷他,一天天凈搞這些沒用的,顧池熬的燕窩粥多滋補,你那藥粥指不定是什么東西!
顧池適時開口,一臉為難:哥也是一番好意,要不這藥粥我替爸嘗嘗
說著,他伸手接過葉凡手中的碗,淺嘗一口后,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咳……
這藥粥怎么這么苦,哥,你是不是弄錯了
林婉柔原本在一旁整理水果,見狀急忙上前:小池,你沒事吧小凡,你怎么這么不小心,熬的什么藥粥!
葉凡看著父母緊張地圍著顧池,張了張嘴,所有解釋都化作苦澀咽進肚里。他彎腰撿起顧池故意打翻在地的碗,碎片劃破了手指,鮮血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開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收拾干凈!
葉云的怒吼傳來。
葉凡低聲說了句
對不起,轉(zhuǎn)身去拿掃帚。身后,顧池的聲音輕飄飄傳來:爸,別生哥的氣了,他也是想讓您快點好起來……
收拾完殘局,葉凡躲進廚房,看著鏡中狼狽的自己。指節(jié)上的傷口還在滲血,可心里的傷,遠比這更痛。他握緊拳頭,告訴自己:再忍忍,把恩情還完就離開。
接著,他又開始準備第二天的藥粥,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只留下梧桐葉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地墜落。葉凡站在廚房水池前,冷水沖刷著指節(jié)上的傷口,刺痛讓他清醒。他深吸一口氣,開始準備母親最愛吃的山藥排骨湯
——
這是他報答恩情的第二件事。
傍晚時分,葉凡端著香氣四溢的湯,輕輕敲響母親的房門。媽,我燉了山藥排骨湯,您嘗嘗……
話未說完,門已打開,顧池正拿著按摩精油,一臉歉意:媽,都怪我學藝不精,按摩手法還不夠好,讓您的腰疼又犯了。
林婉柔揉著腰,臉上卻滿是笑意:傻孩子,這怎么能怪你你肯學就已經(jīng)很貼心了。
這時,她才注意到葉凡手中的湯,語氣不自覺地冷淡下來:放下吧,我現(xiàn)在沒什么胃口。
葉凡將湯放在桌上,看著顧池熟練地為母親按摩,嘴里還不時說著各種養(yǎng)生知識。媽,您看這個穴位,按這里能緩解腰疼。
顧池一邊說,一邊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林婉柔舒服地閉上了眼睛,時不時發(fā)出幾聲贊嘆。
葉凡站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幕。他想起小時候,母親腰疼時,總是讓他幫忙揉一揉。那時,他小小的手按在母親背上,母親會笑著說:還是我家小凡最貼心。
而現(xiàn)在,同樣的位置,同樣的關心,母親的笑容卻給了別人。
小凡,你站在那干什么杵著礙眼,出去吧。
林婉柔突然開口。葉凡張了張嘴,最終只是低聲說了句
好,轉(zhuǎn)身走出房間。門關上的瞬間,他聽見顧池的聲音:媽,別生哥的氣,他也是關心您……
夜色漸深,葉凡坐在書房里,電腦屏幕的藍光映照著他疲憊的臉。他通過各種渠道,搜集到了蘇晚晴公司經(jīng)營危機的詳細資料。原來,蘇晚晴公司的競爭對手給她設下了一個巨大的陷阱。
葉凡咬著嘴唇,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他制定了一套詳細的解決方案,從資金周轉(zhuǎn)到市場策略,每一個細節(jié)都考慮得十分周全。當窗外泛起魚肚白時,他終于完成了所有計劃。
他將方案打印出來,準備親自交給蘇晚晴。然而,當他來到蘇氏集團,卻被保安攔在門外:葉先生,蘇總吩咐過,不見您。
葉凡站在公司門口,看著人來人往,手中的方案仿佛有千斤重。
最后,他只能將方案放在前臺,拜托工作人員轉(zhuǎn)交給蘇晚晴。三天后,葉家舉辦慶功宴,慶祝蘇氏集團成功化解危機。宴會上,蘇晚晴穿著華麗的禮服,站在顧池身邊,笑容燦爛:這次能渡過難關,多虧了顧池。他不眠不休,想出了完美的解決方案,連董事會都對他贊不絕口。
葉凡站在角落,看著蘇晚晴眼中的崇拜,看著顧池得意的笑容,心里一陣抽痛。他舉起手中的酒杯,遙遙對著他們,然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比不上心里的痛。
回到家,葉凡躺在黑暗的客房里,望著天花板。這些日子的委屈、痛苦、無奈,一股腦地涌上心頭。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只要想到還未還完的恩情,他就告訴自己:再忍忍,再忍忍……
而此時,顧池站在葉凡房門外,聽著屋內(nèi)沒有動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葉凡的苦難才剛剛開始,而他,會讓葉凡失去得更多。
月光從百葉窗的縫隙中漏進來,在葉凡蒼白的臉上切割出道冰冷的痕。他蜷縮在床角,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
——
是蘇晚晴發(fā)來的消息,卻不是感謝,而是警告他別再欺負顧池。攥著手機的手指關節(jié)泛白,他突然聽見樓下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跌跌撞撞沖下樓,客廳里顧池正跪在滿地狼藉中,面前的林婉柔舉著藥碗,聲音發(fā)顫:小凡,你為什么要在湯里摻瀉藥小池喝了之后已經(jīng)跑了三趟廁所!
顧池抬起布滿冷汗的臉,虛弱地扯著葉凡的衣角:哥,我知道你怨我,但別拿爸的湯藥出氣……
葉凡踉蹌后退,后腰撞上雕花茶幾。那個他凌晨就開始熬煮的湯藥,此刻正順著波斯地毯蜿蜒成深褐色的河。媽,我沒有……
他的聲音被葉云的怒吼碾碎:還敢狡辯!給我滾出去!
冷風裹挾著夜雨灌進領口,他望著顧池藏在母親身后得逞的笑,終于明白,自己的解釋在這個家早已一文不值。
接下來的日子,顧池的陷害變本加厲。學校里,他故意在蘇晚晴面前被
絆倒,膝蓋擦破的傷口成了葉凡
推搡
的鐵證;書房里,他偷偷修改葉凡整理的商業(yè)計劃書,再向葉云哭訴葉凡想毀掉他的心血;甚至在葉凡為父親準備的營養(yǎng)餐里,顧池都能
不小心
掉進一枚硬幣,驚呼有人蓄意謀害。
葉先生,顧池和您父親的腎移植手術已經(jīng)徹底結束了,您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恢復,不用再復查了。
醫(yī)生的話讓葉凡露出了笑容。飛奔到病房準備看看父親的時候,正看見顧池握著葉云的手,淚水滴在老人手背:爸,我這條命都是您給的,就算少一個腎……
池兒委屈你了
葉云的聲音卻難得溫和,你放心,等爸爸病好了,一定再給你移植一個新腎
他轉(zhuǎn)頭看見站在門口的養(yǎng)子,眼中滿是厭惡,你看看小池,再看看你。
就在這時一名醫(yī)生拿著檢驗報告進來,并興奮的說道:配上了,配上了。
屋子里的眾人都是一臉疑惑,醫(yī)生則是說到:真是稀罕事,葉云雖和葉凡的腎臟不匹配,但是葉凡卻和顧池的腎臟匹配上了,也就是說葉凡的腎臟是可以移植給葉凡的,當然了葉凡一個腎也可以生活,其實這個報告學術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爸顧池淚眼婆娑的看著葉云匹配上了爸,你前面說過會再給我找一個的,還是算了,這樣的話哥哥也就像現(xiàn)在的我一樣只有一個腎了
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濃稠,像瀝青般堵在葉凡的喉嚨里。他看著顧池顫抖的睫毛下,藏著毒蛇吐信般的陰笑。葉云布滿老年斑的手撫過顧池的手背,那動作曾是他專屬的溫柔,此刻卻像一把生銹的鋸子,在他心臟上來回拉扯。
學術意義
林婉柔突然沖上前,抓住醫(yī)生的白大褂,珍珠耳環(huán)隨著劇烈動作晃出虛影,只要能讓小池恢復健康,什么都要試!葉凡,你不是說要報恩嗎
她猩紅的指甲幾乎戳到葉凡臉上,現(xiàn)在就是機會!
蘇晚晴倚在門框上,涂著蔻丹的指尖叩擊著鉑金包。曾經(jīng)說要和他共白首的人,此刻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葉凡,你欠顧池一個完好的人生。
她慢條斯理地補口紅,鏡面映出顧池扭曲的笑臉,捐個腎,很難嗎
葉凡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金屬輸液架。吊瓶在頭頂搖晃,折射出支離破碎的光斑。他想起十二歲那年高燒,父親背著他在暴雨里狂奔,母親徹夜守在病床前數(shù)他的呼吸。而現(xiàn)在,這些人舉著
恩情
的刀,要剜走他最后的生機。
我……
話沒說完,顧池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雪白床單上,開出妖冶的花。別……
別逼哥哥……
他氣若游絲的聲音讓林婉柔瞬間紅了眼眶。葉云抄起床頭柜上的水杯狠狠砸過去,玻璃碴擦著葉凡耳畔飛過:廢物!看看你把小池逼成什么樣了!
手術同意書擺在面前,鋼筆尖在
捐贈人
處洇出墨團。顧池倚在門框上,聲音只有兩人能聽見:這顆腎,就當是你還偷走我人生的利息。
消毒水的氣味愈發(fā)刺鼻,葉凡簽下名字的瞬間,聽見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
術后的疼痛像潮水般將他淹沒,而整個葉家都沉浸在葉云手術成功的喜悅中。蘇晚晴送來的果籃放在床頭柜,卻始終沒看他一眼;林婉柔摸著顧池的頭,說他是全家的大功臣;葉云甚至把家族企業(yè)的部分股份轉(zhuǎn)給了顧池。
當葉凡拖著虛弱的身體試圖去廚房熬藥時,正撞見顧池在銷毀醫(yī)院的檢測報告。真可惜,其實我們根本不配型。
顧池晃著手中的文件,笑容猙獰,但他們寧愿相信我,也不會信你這個冒牌貨。
窗外的雨又下起來了,葉凡扶著墻慢慢走回房間。他終于明白,有些債是永遠還不清的。收拾行李時,他把這些年記錄熬藥心得的筆記本留在書桌上,那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跡,是他最后的溫柔。
深夜,葉凡背著簡單的行囊,最后看了眼這座住了十八年的房子。雕花木門在身后緩緩關閉,就像關上了他所有的期待與眷戀。而葉家的燈依舊明亮,沒有人發(fā)現(xiàn),那個曾經(jīng)被他們捧在手心的少年,已經(jīng)帶著滿身傷痕,永遠地離開了。
晨光透過蕾絲窗簾灑進葉宅書房,林婉柔習慣性地清理書桌,指尖突然觸到一本泛黃的筆記本。扉頁上
父親養(yǎng)腎食譜
幾個清秀小字讓她呼吸一滯,翻開后密密麻麻的字跡鋪滿紙頁,每一頁都詳細記錄著藥材配比、熬煮火候,甚至還有用紅筆標注的
父親忌辛辣。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想起這些日子餐桌上永遠被嫌棄的清淡菜肴,想起葉凡總是默默將藥膳放在角落的身影。視線模糊間,她看見某一頁邊角畫著小小的笑臉,旁邊寫著
希望爸爸早日康復,那是他們一家四口去迪士尼時,葉凡偷偷畫在門票上的圖案。
林婉柔眼里蓄著淚水,這時候她突然想起葉凡也是她養(yǎng)了20多年的孩子啊。她突然想找葉凡聊聊天,可是卻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甚至是他生活過的痕跡,她終于慌了,可是撥打電話卻只能聽到您撥叫的用戶正忙請稍后再撥的提示音,當聽到下人們說葉凡在深夜背著行囊離開后,她才突然警覺:她的兒子走了,不要她,也不要這個家了。
陽光穿過寫字樓的落地窗,在蘇晚晴的辦公桌上灑下一片金黃。她正埋首于堆積如山的文件中,眉頭緊鎖,手中的筆不停地在合同上圈圈畫畫。突然,她的動作頓住,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那支陪伴她多年、由葉凡精心挑選并贈送的鋼筆,不見了。
這可不是一支普通的鋼筆,流暢的書寫體驗讓蘇晚晴在簽署文件時無比順暢,仿佛那筆尖流淌出的不僅是墨水,更是她的自信與從容。在那些忙碌到深夜的日子里,它是她最忠實的伙伴,靜靜躺在她的掌心,陪著她攻克一個又一個難關。如今它的消失,就像在她有條不紊的生活中撕開了一道口子。
小趙!
蘇晚晴按下辦公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聲音不自覺地拔高,帶著幾分平日少見的急躁,你今天打掃我辦公室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支黑色筆身、筆帽上有銀色紋路的鋼筆
電話那頭的助理小趙愣了一下,隨即快速回應:蘇總,沒有看到呢。我今天就是常規(guī)打掃,沒注意到有這樣一支鋼筆。要不,我再去您辦公室仔細找找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蘇晚晴掛斷電話,揉了揉太陽穴。她實在想不通,那支鋼筆能去哪兒呢她站起身,開始在辦公室里踱步,目光急切地掃過每一個角落,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藏著鋼筆的地方。辦公桌的抽屜被她一個個拉開,文件被翻得雜亂無章;書架上的書籍也被她一本本拿下來查看,紙張的摩挲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刺耳。
無果。
蘇晚晴咬了咬下唇,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
查看監(jiān)控。公司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覆蓋全面,說不定能找到鋼筆的下落。她快步走向辦公室的一角,那里擺放著一臺連接監(jiān)控設備的電腦。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輸入密碼,調(diào)出了辦公室的監(jiān)控錄像,并找到了鋼筆在桌子上消失的那一天的監(jiān)控。
畫面緩緩播放,蘇晚晴的眼睛緊緊盯著屏幕,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她看到自己早上走進辦公室,將公文包放在桌上,順手把鋼筆放在了文件旁邊;看到自己進進出出,期間鋼筆一直安靜地躺在那里。直到上午十點左右,畫面中出現(xiàn)了一個不該出現(xiàn)的身影
——
顧池。
蘇晚晴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她下意識地湊近屏幕,眼睛瞪得滾圓。只見顧池鬼鬼祟祟地走進辦公室,先是警惕地左右張望了一番,確認四下無人后,才快步走向辦公桌。他的目光在桌面上掃過,很快就鎖定了那支鋼筆。他伸手拿起鋼筆,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在手中把玩了幾下后,似乎覺得還不夠,又開始在辦公桌上翻找起來。
沒一會兒,顧池從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份文件,那正是不久前葉凡為解決公司危機而精心撰寫的方案。蘇晚晴記得很清楚,當時這份方案送到她手中時,她還驚嘆于里面詳實的內(nèi)容和精妙的策略。顧池將文件拿到一旁的打印機旁,重新打印了一份,然后拿起那支葉凡送的鋼筆,在文件的署名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簽完后,他還滿意地吹了吹墨水,將文件整理好,放回了原處。而那支鋼筆,被他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不!
蘇晚晴忍不住驚呼出聲,她的雙手捂住嘴巴,眼中滿是震驚與憤怒。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以為那些出色的方案、成功解決的危機都是顧池的功勞,卻沒想到背后默默付出的人是葉凡。那些她曾對顧池的夸贊、崇拜,此刻都像一記記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自己臉上。
她繼續(xù)看著監(jiān)控錄像,畫面中,葉凡走進了辦公室。他看上去十分疲憊,黑眼圈濃重,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堅定。他徑直走向辦公桌,開始整理文件,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精心準備的方案已經(jīng)被人篡改署名。他拿起那份被顧池動過手腳的文件,仔細地看著,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過了一會兒,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文件放下,又開始忙碌其他的事情。
蘇晚晴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看著監(jiān)控里葉凡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滿了悔恨。她想起這些日子對葉凡的冷淡、誤解,甚至是惡語相向,而葉凡卻始終默默地為公司、為她付出著。她想起葉凡曾經(jīng)在她遇到困難時,那堅定的眼神和溫暖的鼓勵;想起葉凡在無數(shù)個夜晚,為了幫她解決工作上的難題,熬夜查閱資料、撰寫方案�?伤貐s被顧池的花言巧語蒙蔽了雙眼,將真心錯付。
監(jiān)控錄像還在繼續(xù)播放,蘇晚晴卻已經(jīng)看不下去了。她癱坐在椅子上,淚水不停地從臉頰滑落。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葉凡,不知道該如何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她拿起手機,顫抖著手指,想要撥通葉凡的電話,向他道歉,向他說出真相。然而,當她看到手機屏幕上葉凡的號碼時,卻又猶豫了。她害怕葉凡不會原諒她,害怕自己已經(jīng)永遠失去了那個最愛她的人。
蘇晚晴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手機在顫抖的指尖滑落,跌在鋪著羊絨地毯的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辦公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她的耳邊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和監(jiān)控錄像里細微的電流雜音。
突然,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她抓起桌上的那份方案,紙張被攥得發(fā)皺,大步朝著會議室走去。今天,公司高層要為解決危機慶功,顧池作為
功臣,將在眾人面前接受贊譽。
會議室里,顧池正站在投影儀前,意氣風發(fā)地講述著
自己
的解決方案,臺下的董事們頻頻點頭,掌聲此起彼伏。這次危機能夠順利解決,多虧了顧總的英明決策……
一位董事的話音未落,會議室的門
砰
地被推開。
蘇晚晴臉色蒼白,眼神卻銳利如刀,她大步走到顧池面前,將方案狠狠摔在會議桌上:顧池,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顧池的臉色驟變,但很快又恢復鎮(zhèn)定,他勉強笑道:晚晴,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別裝了!
蘇晚晴聲音顫抖,眼中滿是憤怒和失望,她轉(zhuǎn)身打開電腦,調(diào)出監(jiān)控錄像,大家自己看吧,究竟是誰在背后默默付出,又是誰在竊取他人的勞動成果!
畫面中,顧池鬼鬼祟祟進入辦公室、篡改文件、丟棄鋼筆的場景一一呈現(xiàn)。會議室里響起一陣嘩然,董事們交頭接耳,看向顧池的眼神充滿了質(zhì)疑和不滿。
顧池的額頭冒出冷汗,他強作鎮(zhèn)定地辯解:這……
這是剪輯的,是葉凡為了污蔑我!
污蔑
蘇晚晴冷笑一聲,每一個畫面都有時間戳,每一個細節(jié)都清晰可見。顧池,你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卻不知道真相永遠不會被掩蓋。
與此同時,葉宅里,林婉柔握著葉凡的筆記本,淚水不斷地滴落在紙頁上。她拿著筆記本,沖進葉云的書房:老葉,你看看這個,我們都錯怪小凡了!
葉云接過筆記本,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記錄,手不禁顫抖起來。當他看到葉凡為了給他找到合適的藥材,跑遍全城中藥鋪,甚至記錄下他每次服藥后的反應時,這位一向威嚴的男人,眼眶也紅了。
立刻,聯(lián)系小凡,我要親口向他道歉。
葉云聲音哽咽,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找回來。
深秋的風卷著枯葉拍打在蘇氏集團的玻璃幕墻上,葉云拄著拐杖,和林婉柔站在旋轉(zhuǎn)門前。林婉柔的手指反復摩挲著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葉凡那句
阿姨,都過去了
的短信界面。晚晴一定知道小凡在哪。
葉云的聲音沙啞,喉結滾動著咽下愧疚。
當他們推開會議室的門時,正聽見顧池聲嘶力竭的咆哮:這些都是剪輯的!你們憑什么相信那個野種!
投影幕布上,顧池篡改文件的畫面還在循環(huán)播放,財務總監(jiān)拍案而起:季度報表數(shù)據(jù)異常,果然是你動的手腳!
林婉柔的手提包
啪
地墜地,口紅和粉餅滾落在地。她看著顧池漲紅的臉,突然想起三天前他捧著燕窩粥時溫柔的模樣,胃里一陣翻涌。葉云的拐杖重重杵在地面:顧池!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顧池的瞳孔猛地收縮,在看到葉云夫婦的瞬間,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他扯開嘴角露出扭曲的笑:爸媽,你們來的正好,看看葉凡是怎么對我的!
他沖向蘇晚晴,一把奪過她手中的
CT
報告:蘇晚晴和葉凡聯(lián)手陷害我!
陷害
蘇晚晴突然笑出聲,淚水卻順著臉頰滑落。她顫抖著點開手機錄音,顧池和醫(yī)生交易的對話在會議室回蕩:顧先生放心,我們會出具葉凡與您配型成功的證明……
林婉柔踉蹌著扶住桌沿,眼前浮現(xiàn)出葉凡被推進手術室時蒼白的臉,那時她還在怪他冷血。
葉凡是無辜的呀,你居然……
葉云的聲音戛然而止,劇烈的咳嗽讓他彎下腰,指縫間滲出的血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顧池突然扯開襯衫,露出鎖骨處猙獰的燙傷疤痕:你們以為我想這樣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在保姆家,他們用煙頭燙我,把我關在小黑屋!而你們呢把葉凡捧在手心十八年!憑什么憑什么他就該死,腎移植手術的時候我就該弄死他
住口!
林婉柔沖上前,用盡全身力氣甩了顧池一巴掌。她的手掌通紅,淚水決堤:葉凡每天凌晨三點熬藥,手指被燙得全是水泡!為了公司,他連續(xù)三個月睡在辦公室!他才是最無辜的那個!
瘋了,瘋了,我的親兒子怎么會變成這樣葉云摸出手機,手指在撥號鍵上停頓了許久。最終,他按下通話鍵:王律師,幫我起訴顧池吧,我的這個兒子習性壞了,我不能包庇他,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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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的葉凡正坐在異國他鄉(xiāng)的一家小咖啡館里。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身上,他看著手中的咖啡,思緒飄遠。這段時間,他努力讓自己的生活步入正軌,認識了新的朋友,嘗試了新的工作。但每當夜深人靜,那些關于葉家、關于蘇晚晴的回憶,總會如潮水般涌來,讓他的心隱隱作痛。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國內(nèi)的陌生號碼。葉凡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林婉柔帶著哭腔的聲音:小凡,對不起,我們錯了,顧池傷害你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你回來吧,你爸把他送進監(jiān)獄反省了,我們兩個感覺家里好冷清……
葉凡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半晌,他才輕聲說道:阿姨,都過去了。
不,沒有過去!
林婉柔急切地說,我們知道真相了,是顧池搶了你的功勞,是我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葉凡靜靜地聽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曾經(jīng),他無數(shù)次渴望聽到這些話,渴望得到家人的理解和信任�?涩F(xiàn)在,一切都太晚了。
阿姨,我在這邊生活得很好,你們保重身體。
說完,葉凡掛斷了電話。他望向窗外,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陽光依舊明媚,可他知道,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而在國內(nèi),蘇晚晴和葉家眾人并沒有放棄。他們四處打聽葉凡的下落,想盡辦法要彌補曾經(jīng)的過錯。但這一切,對于葉凡來說,似乎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站在新的起點上,雖然心中還帶著傷痛,但也在努力尋找屬于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