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血色良辰
紅燭高照的喜堂里,楚清歌鳳冠霞帔,指尖輕撫嫁衣上金線繡的鴛鴦。窗外傳來隱約的絲竹聲,明日便是她與季長淵的大婚之日。
小姐,姑爺派人送來了合巹酒。丫鬟捧著描金漆盤進來,盤中一對白玉杯映著燭光。
楚清歌正要伸手,忽聽院外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緊接著,喊殺聲如潮水般涌來。
砰——房門被撞開,父親楚明遠滿身是血沖進來:清歌快走!季家勾結東廠,要滅我楚家滿門!
楚清歌的鳳冠歪斜,珠翠散落一地。她還未回過神來,父親已將她推進書房暗門后的密室: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出聲!
透過暗格縫隙,她看見父親剛轉身,一柄長劍便穿透了他的胸膛。執(zhí)劍之人緩緩抽出染血的劍刃——那是她熟悉至極的月白錦袍,袖口還繡著她親手所制的青竹紋樣。
岳父大人,別怪小婿心狠。季長淵的聲音依舊溫潤如玉,只是此刻聽來如同惡鬼低語,要怪就怪楚家擋了九千歲的路。
楚清歌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看著季長淵指揮錦衣衛(wèi)將楚家上下七十三口盡數屠戮,看著他們偽造現場,看著自己的貼身丫鬟被活活勒死后懸在房梁上。
當季長淵經過書房時,忽然駐足。他彎腰拾起地上散落的珍珠——那是從她鳳冠上掉落的。男人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珍珠,忽然輕笑:清歌,我知道你在這里。
楚清歌屏住呼吸,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不過今日我心情好,放你一條生路。季長淵將珍珠收入袖中,來日方長。
第二章
藥谷淬毒
藥王谷的晨霧中,楚清歌跪在師父白芷面前,額頭抵著冰冷的石板。
你確定要學這個白芷晃了晃手中的青瓷瓶,朱顏改入喉,十二個時辰內五臟俱焚,死狀極慘。
求師父傳授。楚清歌抬起頭,眼中燃著幽暗的火。
五年前那個血夜后,她被途經的藥王谷主白芷所救。這位看似溫婉的女子實則是江湖聞名的毒醫(yī),在得知楚清歌的遭遇后,破例收她為徒。
你筋骨已定,學武難有大成。白芷曾這樣評價,但用毒一道,講究的是心思縝密。
于是楚清歌白日學醫(yī),夜間習毒。她將銀針浸入曼陀羅汁液,在藥圃中培育見血封喉的斷腸草。每當夜深人靜時,她便取出那枚從密室里帶出的珍珠——楚家唯一幸存的信物,在月光下反復摩挲。
清歌,你的回春散配得如何了白芷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已按師父的方子改良。楚清歌取出一個青玉盒,加入天山雪蓮后,藥效可增三成。
白芷驗看后滿意地點頭:你的醫(yī)術已不遜于我,毒術更是青出于藍。是時候了。
師父的意思是...
五年前的血案,近日京城有消息傳出。白芷遞來一封信箋,季長淵已升任刑部侍郎,下月將主持春闈。
楚清歌的手指微微發(fā)抖。五年來,她無數次夢見手刃仇人的場景,如今時機終于成熟。
記住,白芷為她整理行裝,最毒的殺招往往裹著蜜糖。
第三章
故地重游
京城的春色依舊,楚清歌卻已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爛漫的閨秀。一襲素衣的她站在楚家舊址前——如今這里已改建為季家的別院。
姑娘可是身體不適一個溫潤的男聲在身后響起。
楚清歌渾身一顫,這聲音她死也不會認錯。緩緩轉身,季長淵就站在三步之外,一襲月白長衫,眉目如畫,恍如初見時的翩翩公子。
民女只是路過。她福了福身,故意讓袖中的銀鈴發(fā)出清脆聲響——這是季長淵曾經最愛的聲音。
果然,男人的目光在她腕間停留:姑娘的鈴鐺很是別致。
家傳之物。楚清歌垂眸,掩去眼中的恨意,民女蘇玉,剛從江南來京投親。
蘇姑娘。季長淵拱手,在下季長淵,現任刑部侍郎。姑娘若在京城有何難處,可來季府尋我。
楚清歌做出驚喜狀:原來是季大人!民女久聞大人詩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幾句寒暄后,她借口有事告辭。轉身的剎那,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五年了,季長淵竟認不出她——或者說,他從未真正看清過那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楚清歌。
第四章
暗香浮動
三日后,京城最大的醫(yī)會上,楚清歌一襲青衣登場。當眾人還在為蘇玉姑娘的醫(yī)才驚嘆時,季長淵已命人送來邀帖。
蘇姑娘醫(yī)術高明,家母久病不愈,可否請姑娘過府一診
楚清歌心中冷笑。季老夫人當年是如何嫌棄楚家門第不夠,如何在大婚前刁難于她,歷歷在目。如今這老婦人病了,真是天賜良機。
季府花廳里,楚清歌為老夫人診脈。她敏銳地注意到季長淵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那是一種獵人對獵物感興趣的眼神。
老夫人是心氣郁結所致。她開出一副藥方,其中暗藏玄機,按此方調理,七日便可見效。
季長淵接過藥方時,指尖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手背。楚清歌強忍惡心,反而微微紅了臉頰。
蘇姑娘可有婚配他突然問道。
楚清歌抬眸,眼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羞怯與哀傷:曾許過人家,不過...那人在五年前的大火中喪生了。
是在下唐突了。季長淵面露歉意,卻在她低頭時,眼中閃過一絲探究的光芒。
當夜,楚清歌在客棧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將里面的粉末倒入茶中一飲而盡——這是解藥。她在給季老夫人的藥里下了慢性毒,無色無味,三個月后才會發(fā)作。屆時,這位尊貴的老夫人將在睡夢中安然離世,無人能查出死因。
季長淵,她對著銅鏡自語,我要你親眼看著至親之人一個個離去,就像當年我經歷的那樣。
第五章
書房秘辛
機會來得比預計的更快。七日后,季老夫人病情好轉,季長淵設宴答謝。席間,他突然接到急報需要外出。
蘇姑娘不妨在書房稍候,在下去去就回。他匆匆離去前如是說。
楚清歌獨自留在書房,立刻開始搜尋。她輕敲墻壁,終于在書架后發(fā)現一處暗格。里面整齊碼放著幾本賬冊,記錄著季家與東廠的秘密往來。最下面壓著一封泛黃的信箋,赫然是五年前楚家滅門前的密報:
楚明遠已察覺漕銀失蹤真相,婚宴當日可動手。其女清歌...
信箋在此處戛然而止,落款是一個猩紅的九千歲印。
楚清歌的手不住顫抖。原來父親是因為查到漕銀貪污案才遭毒手,而她,本也該是那夜的亡魂之一。
找到你想看的了嗎季長淵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
楚清歌悚然一驚,旋即鎮(zhèn)定轉身,手中已不著痕跡地將一枚香丸捏碎:大人回來得真快。民女只是被大人收藏的《本草綱目》吸引。
季長淵緩步逼近,身上帶著淡淡的龍涎香——那是她曾經最愛的熏香。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蘇玉...或者說,我該叫你楚清歌
楚清歌瞳孔驟縮�?諝庵袕浡齽倓傖尫诺拿韵�,按理說季長淵應該已經四肢無力才對。
很意外季長淵輕笑,五年前我就知道密室有人。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他突然扯開她的衣領,露出鎖骨處那枚月牙形的胎記,果然是你。
楚清歌不再偽裝,眼中恨意滔天:季長淵,你殺我全家,今日我要你血債血償!
就憑你那點毒術季長淵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以為白芷為什么會收你為徒那是我安排的。你學的每一味毒,我都知道解法。
楚清歌如墜冰窟。五年謀劃,原來一直在仇人股掌之間
季長淵忽然松手,后退幾步扶住書桌——迷香終于起效了。楚清歌趁機抽出藏在發(fā)簪中的毒針,卻在刺出的瞬間被他一掌擊飛。
游戲才剛開始,清歌。季長淵喘著粗氣,嘴角溢出黑血,卻依然在笑,你下在老夫人藥里的毒,我早就換了。不過...我倒是很期待你接下來會怎么做。
楚清歌奪門而出,耳邊回蕩著季長淵的笑聲。她原以為自己是獵手,卻不料早已落入更深的陷阱。但沒關系——她摸向腰間暗袋,那里還有師父給的最后殺招。
季長淵,她在心中立誓,下次見面,必取你性命。
第六章
舊影重重
楚清歌在雨中奔逃,錦衣衛(wèi)的腳步聲如影隨形。她拐進一條暗巷,忽然被一只蒼白的手拽入一間藥鋪。
噓。白發(fā)老者捂住她的嘴,直到追兵跑過才松手,姑娘好大的膽子,敢對季侍郎下手。
楚清歌警覺地摸向腰間銀針:你是何人
老朽姓沈,是你父親舊部。老者從柜臺下取出一柄短劍,楚大人遇害前將此物寄存于我處,說若有人來尋仇,便交給她。
劍出鞘的剎那,楚清歌呼吸一滯——這是祖父傳下的魚腸劍,父親曾說待她出嫁時作為賀禮。劍身刻著清如江水,歌以詠志八字,正是她的名字由來。
沈伯可知漕銀案的真相她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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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剛要開口,門外突然射入三支弩箭。楚清歌揮劍格擋,仍有一箭穿透老者胸膛。
賬冊...在...老者噴出一口鮮血,在她手心畫了個古怪符號便氣絕身亡。
門外傳來東廠番子的陰笑:楚姑娘,九千歲請您過府一敘。
楚清歌從后窗翻出,借著雷雨掩護消失在街巷中。她攥緊魚腸劍,掌心符號隱隱發(fā)燙——那是個杜字。
第七章
戲中有戲
醉仙樓雅間里,楚清歌換上歌姬裝扮。銅鏡中的女子點絳唇、描遠山,與昔日那個閨秀判若兩人。
杜大人到!龜公在門外高唱。
進來的卻是季長淵。他揮手屏退左右,將一疊文書扔在案上:杜如晦已經死了,你查不到什么。
楚清歌指尖撫過琴弦:季大人是來抓我的
我是來救你的。季長淵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九千歲已知你身份,此刻東廠的人正在全城搜捕。
這不正合你意楚清歌冷笑,卻注意到他袖口滲出的血跡——他受傷了。
窗外傳來哨箭聲,季長淵臉色驟變:走!他推開暗格,露出密道,去城南土地廟找啞婆,她會帶你出城。
楚清歌不動:為何幫我
季長淵的眼神忽然變得復雜:那夜在楚家,我本可以殺你。他伸手想碰她的臉,卻在半空停住,有些事...并非你看到的那樣。
追兵破門的瞬間,季長淵將她推入密道。最后一眼,楚清歌看見他轉身迎向刀光,月白袍角綻開一朵血花。
第八章
白骨如山
土地廟里蛛網密布。楚清歌按季長淵所說敲響三聲銅磬,一個佝僂老嫗提著燈籠出現。
老嫗帶她穿過暗道,竟來到亂葬崗深處。在挖開一座無名墳后,露出具穿著官服的骸骨。
這是...
老嫗比劃著,楚清歌漸漸明白——這是五年前暴斃的戶部尚書杜如晦!骸骨右手缺了三指,正是當年父親提過的特征。她在官服夾層找到半張殘頁,上面記載著漕銀去向:
天啟三年,白銀八十萬兩經漕運使楚明遠之手轉入...
后面的字跡被血污遮蓋,但已足夠震撼——父親竟被栽贓成貪污主犯!
季家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她喃喃自問。
老嫗突然驚恐地指向她身后。楚清歌轉身,看見季長淵持劍而立,臉色蒼白如鬼。
現在你明白了。他咳嗽著靠住墓碑,我父親也是被滅口的,就因為他發(fā)現了這個秘密。
第九章
夜雨對劍
雨幕中,兩柄長劍相擊。楚清歌的魚腸劍劃過季長淵肩頭,帶出一串血珠。
你早知道真相,卻仍助紂為虐她厲聲質問。
季長淵格開她的殺招:只有爬到足夠高的位置,才能拿到那份名單!他突然甩出一本冊子,東廠安插在六部的暗樁全在這里。
楚清歌翻開冊子,在最后一頁看到父親的字跡:吾兒清歌若見此,速尋白...
一道飛鏢突然破空而來。季長淵撲倒她,自己卻被射中后心。數十名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涌來。
走!季長淵塞給她一枚玉佩,去找白芷,她是你...
話未說完,一口黑血噴在她衣襟上。楚清歌這才發(fā)現他早中了劇毒,傷口已潰爛發(fā)黑。
你以為...我為何能解你的毒季長淵慘笑,這五年...我嘗遍百毒...只為...
黑衣人的刀光已至眼前。楚清歌抱起季長淵滾入旁邊墓穴,觸動機關落入地下暗河。湍急的水流中,她死死抓住他的手,卻聽見他最后的話語:
那串銀鈴...是我娘留給兒媳的...
第十章
迷霧更深
暗河將楚清歌沖到一個山洞。她生起火堆,檢查季長淵的傷勢——七處刀傷,三種劇毒,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奇跡。
你欠楚家七十三條人命。她為他敷藥時低語,手卻在發(fā)抖。
半夜,季長淵高燒囈語:...不是故意...爹逼我...清歌快跑...
楚清歌怔住。她解開季長淵的衣襟,在他心口發(fā)現一道陳年箭疤——正是楚家獨門暗器的傷痕。記憶突然閃回大婚前夕,她曾在花園射傷一個蒙面人...
原來那夜是你!她握緊銀針,卻遲遲下不了手。
季長淵忽然睜眼,滾燙的手握住她的腕子:東廠要毀掉的...不只是楚家...還有...他劇烈咳嗽起來,先帝遺詔...在...
洞外傳來腳步聲。楚清歌吹滅火把,將季長淵藏到石縫后。透過藤蔓縫隙,她看見白芷帶著東廠的人正在搜尋。
那丫頭肯定沿暗河下來了。白芷的聲音依舊溫柔,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楚清歌如遭雷擊。她最信任的師父,竟是東廠的人
季長淵在她耳邊氣若游絲:現在你明白...為何我讓你...小心她了
第十一章
藥香有毒
山洞陰冷,楚清歌的銀針抵在季長淵喉間。男人蒼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泛著青灰,嘴角卻還掛著那抹令人惱火的笑。
你早知道白芷是東廠的人她壓低聲音,指節(jié)發(fā)白。
季長淵艱難地抬起手,指尖劃過她腕間銀鈴:這鈴鐺里的相思子毒...是她教你的吧
楚清歌瞳孔驟縮。這是她最后的殺招,連師父都不知道她已將毒淬在鈴舌上。
咳咳...你每次搖鈴...季長淵咳出黑血,都在給我下毒...
洞外腳步聲漸近,白芷的聲音溫柔如昔:清歌,為師知道你在里面。
楚清歌突然想起五年前那個雨夜,是白芷恰巧路過救了她。這五年來她學的每一味毒,每一次偶遇季家人的機會...
好一招請君入甕。她冷笑,銀針卻稍稍移開,你們想要什么
季長淵突然暴起將她撲倒,三支弩箭釘在他們剛才的位置。先帝遺詔...他在她耳邊急道,關乎大統(tǒng)正統(tǒng)...
白芷的笑聲從洞口傳來:季大人果然命硬�?上О∏甯瑁愕R死前還求我放過你。
楚清歌渾身發(fā)抖,父親最后的模樣浮現眼前。她突然搖響銀鈴,清脆聲響在山洞中回蕩。
沒用的。白芷款步而入,這毒對季長淵...話音戛止,她驚愕地看著自己發(fā)青的指尖,你改了配方
師父教過,毒術貴在創(chuàng)新。楚清歌扶起季長淵,將一粒藥丸塞入他口中,比如把解藥變成毒引。
第十二章
血色詔書
趁著白芷運功逼毒,二人逃入山洞深處。季長淵的體溫越來越高,呼吸間帶著血腥氣。
遺詔...在太廟龍吻里...他拽下腰間玉佩塞給她,我爹用命換來的...
楚清歌掰開玉佩,里面竟藏著一片薄如蟬翼的金箔,上面密密麻麻刻著文字。借著熒光苔蘚,她辨認出朕崩后傳位于四子燕王的字樣——而當今圣上是六皇子!
所以九千歲要滅口...
不止。季長淵苦笑,當年漕銀是用來籌備燕王軍費的。楚大人發(fā)現銀子被掉包,才...
一聲巨響,洞口被炸開。白芷的聲音帶著猙獰:你以為改個配方就能贏我她甩出三枚金針,這丫頭早該和她爹娘團聚了!
季長淵猛地推開楚清歌,自己肩頭中針。楚清歌趁機擲出魚腸劍,貫穿白芷右肩——這是五年來她第一次對師父刀劍相向。
為什么她聲音嘶啞,你教我醫(yī)術毒術...就為今天
白芷笑得凄厲:因為你爹當年害死了我夫君!她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烙印,認識這個嗎錦衣衛(wèi)的刑��!
楚清歌如遭雷擊。那是父親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時的特殊印記,用來標記重犯。
你爹為討好九千歲,給我夫君安上謀逆罪名...白芷咳著血,我茍活至今,就是要楚家血債血償!
季長淵突然擲出一枚煙丸,拉著楚清歌跳入暗河。在墜入冰冷河水前,楚清歌聽見白芷最后的嘶吼:你以為他真愛你季家才是最先告密的人!
第十三章
舊夢新傷
暗河將二人沖到一個廢棄碼頭。楚清歌拖著昏迷的季長淵爬上岸,發(fā)現竟來到了楚家老宅后院的荷塘。
破敗的亭臺上,還掛著半幅褪色的喜幔。五年前,她曾在這里與季長淵品茶論詩。如今物是人非,唯有殘荷聽雨。
清...歌...季長淵突然抓住她的手,當年我若不去...楚家會死得更慘...
楚清歌撥開他被血黏住的額發(fā),發(fā)現這個曾經風華絕代的男人,眼角已有了細紋。她想起大婚前日,季長淵確實突然造訪,與父親閉門長談至深夜。
你知道那天我爹發(fā)現了什么
季長淵眼神渙散:漕銀賬簿...藏在...合巹酒杯底座...他突然劇烈抽搐,小心...杯中有...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楚清歌抱著季長淵滾入荷塘,箭矢擦著她臉頰劃過,帶出一串血珠。岸上傳來東廠番子的呼喝聲。
活下去...季長淵在她懷中下沉,才能報仇...
楚清歌深吸一口氣,帶著他潛向塘底。在淤泥覆蓋的假山后,她摸到一道暗門——這是兒時與玩伴捉迷藏發(fā)現的密道。
第十四章
合巹毒酒
密道通向楚家祠堂。牌位傾倒,香爐翻覆,唯有父親靈牌被人擦拭得一塵不染。楚清歌顫抖著捧起靈牌,底部掉出半頁焦黃的紙。
九千歲假傳圣旨...合巹酒中下毒...季家被迫為餌...
字跡潦草,顯然是倉促所寫。楚清歌想起那晚丫鬟端來的合巹酒——若非變故突生,本該是她與季長淵共飲的毒酒!
原來...我們都只是棋子她看向高燒昏迷的季長淵,突然明白他袖口那抹青竹為何總是歪斜——那是她繡的鴛鴦被生生拆開重繡的痕跡。
祠堂外傳來腳步聲。楚清歌握緊魚腸劍,卻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推門而入——季家老管家福伯。
小姐果然在這兒。老人跪地痛哭,老奴等了五年啊...
原來福伯是楚家安插在季家的暗樁。他證實當年季父發(fā)現九千歲陰謀后,被迫以長子婚事為誘餌。季長淵在大婚當夜搶先動手,是為給楚家留個活口。
少爺這些年...生不如死啊。福伯老淚縱橫,他故意讓東廠以為他貪戀權勢,實則...
一聲巨響,祠堂大門被撞開。九千歲魏忠賢在錦衣衛(wèi)簇擁下緩步而入,手中把玩的正是那對白玉合巹杯。
楚姑娘,別來無恙。他尖細的嗓音刮著耳膜,當年這杯酒沒喝成,今日補上如何
第十五章
鴛鴦斷
楚清歌將魚腸劍橫在胸前:閹狗!我爹娘在天之靈看著你呢。
魏忠賢不惱反笑,將酒杯放在供桌上:咱家給你講個故事。他撫摸著白玉杯,天啟三年,先帝病重時曾密詔楚明遠護送燕王入京...
隨著他的講述,一個驚天陰謀浮出水面。九千歲與現任皇帝合謀調包漕銀,截斷燕王軍費。楚明遠察覺后,被設計成貪污主犯。而季家,則是被逼著唱了這出大義滅親的戲碼。
季小子演得不錯。魏忠賢瞥了眼昏迷的季長淵,可惜動了真情。
他忽然將酒杯推向楚清歌:喝下它,咱家留他全尸。
楚清歌看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與五年前一模一樣。她突然笑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小姐!福伯驚呼。
魏忠賢滿意地點頭,卻見楚清歌嘴角溢出黑血,卻仍挺直腰背:師父沒教過你嗎百毒侵體之人...血即是毒。
她突然咬破手指,將血滴入另一只酒杯:九千歲要不要嘗嘗這叫相思斷腸。
錦衣衛(wèi)亂箭齊發(fā)。千鈞一發(fā)之際,季長淵暴起將她護在身下,三支弩箭穿透他的后背。
這次...換我保護你...他嘔著血,將一枚蠟丸塞入她手中,名單...
魏忠賢正要上前,突然臉色大變——他指尖開始發(fā)黑。賤人!他尖叫著后退,給咱家解藥!
楚清歌摟著奄奄一息的季長淵,在福伯掩護下退到密室入口。最后一眼,她看見魏忠賢瘋狂抓撓著自己潰爛的臉,而季長淵的血浸透了她半邊衣衫。
當年...那箭...他氣若游絲,我是去...報信的...
第十六章
長淵永寂
密室里,楚清歌徒勞地按壓著季長淵的胸膛。他的血浸透了她的裙裾,在青石板上積成一片暗色的湖。
別睡...她聲音發(fā)抖,將最后一顆保命丹塞入他口中,你說過要親眼看我報仇...
季長淵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卻仍掙扎著抬起手,拭去她臉上的血與淚:那年...你射傷我...也是這般神情...
楚清歌握著他冰涼的手貼在臉頰。記憶如潮水涌來——大婚前夜,她誤將潛入報信的季長淵當作刺客,一箭射中他心口。而他拖著傷體次日仍來赴宴,只為在屠殺中救她。
合巹杯底...有密道圖...季長淵氣若游絲,燕王在...金陵...
他的胸膛突然劇烈起伏,一口黑血噴在楚清歌衣襟上。福伯跪在一旁老淚縱橫:少爺撐住��!老奴這就去找大夫!
來不及了...季長淵從懷中掏出一枚染血的玉印,清歌...用它...打開太廟...
楚清歌接過玉印,發(fā)現竟是失蹤多年的燕王璽!她突然明白季家父子這些年暗中在做何事——他們在為真正的皇位繼承人鋪路。
季長淵的手突然攥緊她:答應我...活下去...話音未落,那只手驟然垂落。他唇角仍凝著一絲笑,仿佛只是睡著了。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楚清歌將臉埋在他尚有余溫的頸窩,無聲顫抖。五年來支撐她的恨意突然崩塌,露出血淋淋的真相——她恨錯了人。
小姐...福伯哽咽著捧來一套素衣,該給少爺更衣了...
楚清歌機械地解開季長淵的衣衫,在他心口處看到兩道疤痕——一道是她所射,一道是為她擋箭。最觸目驚心的是他腰間烙印:一個忠字被刀生生劃去。這是錦衣衛(wèi)對叛徒的標記。
少爺為保護楚家舊部...自愿受這烙刑...福伯泣不成聲。
楚清歌取下發(fā)間銀簪,蘸著自己的血,在季長淵眉心點下守宮砂。這是楚家女兒給夫君的最后一禮。
季長淵,她吻著他冰涼的唇,我?guī)慊丶摇?br />
第十七章
龍鱗現世
三日后,楚清歌扮作送葬人,推著棺木混出城門。棺中除了季長淵遺體,還藏著魚腸劍與燕王璽。
在荒山野嶺處,她掘開一座無名墳,露出里面的鐵匣。這是季長淵生前最后交代的地點。匣中整整齊齊碼著:漕銀案真賬冊、九千歲與現任皇帝的往來密信,以及——半枚龍紋兵符。
持此物可調燕王舊部。福伯指著山腳下的小鎮(zhèn),那里有我們的人。
小鎮(zhèn)酒肆里,楚清歌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當年楚家馬夫趙三。這個憨厚漢子實則是燕王府暗衛(wèi),這些年在民間聯絡義士。
小姐請看。趙三推開地窖暗門,里面竟是個小型軍械庫,只等燕王令下。
楚清歌展開季長淵用命換來的密道圖,指向太廟龍吻:先帝遺詔在此,我們須...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弓弦震動聲。楚清歌本能地側身,一支弩箭擦過她耳際釘入墻壁。酒肆瞬間被東廠番子包圍。
楚姑娘好手段。領頭的千戶陰笑,可惜九千歲早料到你會...
楚清歌突然搖響腕間銀鈴。清脆鈴聲中,千戶臉色驟變——他的指尖開始發(fā)黑。
毒婦!他咆哮著撲來。
魚腸劍出鞘的剎那,楚清歌想起季長淵教她的劍招。寒光閃過,千戶喉間綻開一朵血花。她奪門而出,身后趙三等人已與番子戰(zhàn)作一團。
去金陵!趙三的喊聲淹沒在打斗中,找明月樓!
第十八章
金陵燕王
兩個月后,喬裝成商婦的楚清歌站在金陵明月樓前。這座青樓名滿江南,誰能想到竟是燕王據點
老鴇查驗過燕王璽后,帶她穿過重重帷幕。后園水榭中,一個身著素袍的男子正在垂釣。
楚姑娘。男子轉身,眉目間與先帝有七分相似,長淵經常提起你。
楚清歌跪地奉上密信。燕王看完后長嘆一聲:季家父子為大明江山,可謂滿門忠烈。
他取出一卷畫軸,展開竟是當年楚明遠護送燕王出京的路線圖!圖上詳細標注了九千歲設伏的地點,以及——真正的漕銀去向。
八十萬兩軍餉被魏閹用來修建地下皇陵。燕王冷笑,他想讓當今圣上永遠坐不穩(wěn)龍椅。
楚清歌恍然大悟。所以父親必須死,因為他知道這個足以動搖國本的秘密!
殿下何時起兵
燕王卻搖頭:還差最后一步。他指向楚清歌心口,需要楚家血脈。
原來太廟龍吻處的機關,必須用楚家嫡系的血才能開啟。而遺詔上明確寫著:楚卿女可為證。
當夜,楚清歌在燕王書房看到季長淵的絕筆信。字跡潦草,顯然寫于重傷之際:
臣死不足惜,唯愿殿下善待楚氏孤女。其所中朱顏改劇毒,需龍血藤...
淚水模糊了視線。原來他早知道她體內毒素已深,連這都為她安排好了后路。
第十九章
太廟驚變
重陽節(jié)這日,太廟守衛(wèi)比平日多了一倍。楚清歌扮作宮女混入祭祀隊伍,腕間藏著淬毒的銀針。
當皇帝與九千歲步入大殿時,她趁機溜到殿后。按照密道圖所示,龍吻機關就在屋脊第六片琉璃瓦下。
攀上檐角時,她與季長淵的往事紛至沓來——他曾說她爬樹的樣子像只野貓,氣得她三天沒理他。而今她真如野貓般在皇家禁地竄行,只為完成他未竟之事。
龍吻入手冰涼。楚清歌咬破手指,將血滴入鱗片縫隙。一陣機括聲響,龍口緩緩張開,吐出一個金匣。
果然在這里。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九千歲不知何時已站在檐下,數十名錦衣衛(wèi)張弓搭箭,把遺詔交給咱家。
楚清歌冷笑:公公想要,自己來拿。
她突然縱身躍向旁邊古柏。箭雨追著她釘入樹干,其中一支射穿她小腿。劇痛中她死死抱住金匣,聽見里面?zhèn)鱽碛窈喤鲎猜暋?br />
九千歲親自提劍追來:你爹臨死前也是這樣,抱著柱子不撒手...
楚清歌眸中燃起滔天怒火。她故意松手墜落,在九千歲欣喜伸手的剎那,魚腸劍出鞘!
寒光閃過,魏忠賢慘叫著后退——他的右手齊腕而斷!楚清歌趁機將金匣拋向趕來的燕王親衛(wèi)。
先帝遺詔在此!六皇子弒君篡位,罪證確鑿!
整個太廟瞬間大亂。早已埋伏的燕王舊部殺出,與錦衣衛(wèi)戰(zhàn)作一團。楚清歌拖著傷腿退到廊柱后,卻見魏忠賢猙獰地撲向燕王!
千鈞一發(fā)之際,她擲出魚腸劍。長劍貫穿老賊胸膛,將他釘在蟠龍柱上。魏忠賢不可置信地看著胸口的劍柄——那里刻著楚清歌三個小字。
這一劍,她喘著氣,為我楚家七十三口。
第二十章
天下清明
三個月后,新帝登基大典。楚清歌一襲素衣站在功臣隊列最末,手腕上的銀鈴在風中輕響。
燕王——如今的新帝當眾宣讀了對季長淵的平反詔書,追封其為忠勇侯。當念到楚氏孤女清歌時,皇帝竟離座走到她面前。
楚姑娘想要什么賞賜
楚清歌望向太和殿外的藍天:求陛下準民女歸鄉(xiāng)...安葬故人。
皇帝嘆息著取出一封信:長淵留給你的。
在返鄉(xiāng)的馬車上,楚清歌展開信箋。季長淵的字跡力透紙背:
清歌,若你見此信,則天下已定。我這一生負你良多,唯死不足以贖罪。楚家舊宅梅樹下,埋著當年未送出的聘禮。愿來世...
淚水暈開了墨跡。楚清歌摩挲著腕間銀鈴,忽然發(fā)現鈴舌內側刻著兩個小字:長歌。
楚家廢園里,梅樹依舊。楚清歌在樹下挖出一個鐵盒,里面整整齊齊放著:一對青玉鐲、七封未寄出的信,還有——她十歲時隨手編的螞蚱,已經泛黃。
原來你記得...她將臉貼在信箋上,全都記得...
夕陽西下,楚清歌在季長淵墳前斟了兩杯酒。
合巹酒遲了五年。她將一杯灑在墳前,一杯一飲而盡,夫君,我們回家了。
春風拂過,墳頭新草如茵。遠處牧童笛聲悠揚,仿佛在唱一首關于愛與復仇的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