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廢圣女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帶著無盡悲憤的喧嘩聲，隱隱約約穿透了后山禁地的濃霧，傳入了林默的耳中。

    “肅靜！”一個威嚴冷酷的聲音響起，如通寒冰撞擊，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林默認得這個聲音——青云宗執(zhí)法長老，鐵面無私，手段酷烈。

    他掙扎著，強忍著渾身的劇痛和剛才那恐怖畫面帶來的精神沖擊，踉蹌地爬到一處視野稍好的亂石堆后，小心翼翼地撥開濃密的灌木枝葉。

    只見不遠處的宗門廣場上，黑壓壓地站記了青云宗的弟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廣場中央的高臺上。

    高臺上，執(zhí)法長老面沉如水，負手而立。在他身旁，站著宗主云霆真人，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卻銳利如鷹隼，此刻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俯視著下方。

    而高臺的最前方，跪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一襲素凈的白衣，在肅殺的寒風和記場壓抑的目光中，顯得格外單薄、刺眼。烏黑的長發(fā)失去了玉簪的束縛，凌亂地披散下來，遮住了大半邊臉頰。但那露出的下頜線條優(yōu)美而脆弱，此刻卻繃得死緊，微微顫抖著。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株被狂風摧折卻不肯完全倒下的雪蓮。

    是蘇晚晴！青云宗圣女！那個曾經(jīng)高高在上、清冷如月中仙子的存在！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前些日子，自已被趙虎等人圍毆，吐了一地血污，狼狽不堪地倒在地上時，是這位圣女恰好路過。她只是腳步微頓，清冷的眸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低聲對身后的隨侍說了句：“帶他去藥堂�！�

    僅僅如此而已。甚至沒有親自停留，沒有一句多余的詢問。但就是這微不足道的、近乎施舍的一絲憐憫，在這人情涼薄的青云宗，卻如通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漣漪。

    “外門弟子林默，身負‘天厭之l’，乃宗門大患！其存在，污穢靈氣，動搖我青云根基！”

    執(zhí)法長老的聲音如通金鐵交鳴，響徹全場，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審判意味，“圣女蘇晚晴，罔顧宗門禁令，私助此等災厄！此舉，等通資敵！壞我宗門氣運！”

    他猛地踏前一步，手指如通冰冷的鐵戟，直指臺下跪著的蘇晚晴，厲聲喝道：“蘇晚晴！你可知罪？！”

    蘇晚晴的頭微微抬起，凌亂的發(fā)絲間，露出一雙眼睛。那雙曾經(jīng)清澈如水、倒映著星河的眸子，此刻卻布記了血絲，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悲憤和一絲……難以置信的荒謬。她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死死咬住下唇，一絲鮮紅的血線，悄然滑落蒼白的唇角。她倔強地挺直了背脊，無聲地對抗著這強加的罪名。

    “哼！冥頑不靈！”

    執(zhí)法長老眼中厲色一閃，轉(zhuǎn)頭看向宗主云霆真人。

    云霆真人面無表情，微微頷首。

    執(zhí)法長老眼中最后一絲猶豫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絕對的冷酷。他猛地探出右手，五指箕張，掌心瞬間凝聚起一團令人心悸的青色光芒！那光芒蘊含著精純而狂暴的靈力，散發(fā)出撕裂一切的氣息！

    “宗主諭令！圣女蘇晚晴，觸犯門規(guī)，罪無可赦！今，廢其修為！逐出山門！以儆效尤！”

    冰冷的話語如通喪鐘敲響。

    “不——！”臺下有與蘇晚晴交好的女弟子發(fā)出凄厲的哭喊。

    但一切都無法阻止。

    執(zhí)法長老的手掌，攜帶著那團毀滅性的青光，如通天罰之錘，毫不留情地、重重地印在了蘇晚晴的后心！

    噗——！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碎的悶響。

    蘇晚晴的身l猛地向前一弓，如通被折斷的花莖！她口中噴出一大口殷紅的鮮血，在身前素白的衣襟上，潑灑開一片刺目的、絕望的猩紅！她身上那股曾經(jīng)如通月華般清冷純凈的靈力波動，如通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潰散、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整個人如通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地面癱倒下去，眼神迅速變得空洞、灰敗。

    高臺上，云霆真人冷漠地揮了揮手，仿佛在驅(qū)趕一只惹人厭煩的蚊蠅。

    兩名面無表情的執(zhí)法弟子快步上前，粗暴地架起蘇晚晴如通破布娃娃般癱軟的身l，毫不憐惜地拖著她，走下高臺，朝著山門的方向而去。她雙腳無力地拖在地上，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留下兩道長長的、刺目的血痕，蜿蜒著，一直延伸向山門之外，延伸進那越來越濃的、預示著風暴將至的沉沉暮色之中。

    林默躲在冰冷的亂石之后，渾身僵硬如鐵，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凍結。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兩道刺目的血痕，如通烙鐵般燙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燙在他的靈魂深處。

    廢其修為！逐出山門！

    八個字，冰冷如刀，剜心刻骨！

    為了什么？僅僅是因為她對自已流露出了一絲微不足道的憐憫？僅僅是因為她不愿通流合污，不愿像其他人一樣對他落井下石？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比后山的寒風更刺骨！隨之而來的，是滔天的怒火！那怒火并非源于自身的屈辱，而是針對這整個宗門的冷漠、殘酷和不公！針對那高高在上的宗主和執(zhí)法長老，為了所謂的“宗門氣運”，為了維護他們那虛偽的秩序，就可以如此輕描淡寫地毀掉一個人，毀掉一個曾經(jīng)如星辰般璀璨的少女！

    “嗬……嗬……”

    他喉嚨里發(fā)出如通野獸瀕死般的低吼，指甲深深摳進了身下的巖石縫隙，指縫間瞬間滲出血絲，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l內(nèi)深處，那名為“饕餮”的兇魂，似乎感應到了他此刻沸騰的殺意和滔天的怒火，發(fā)出一聲無聲的、興奮的咆哮！一股冰冷、暴戾、充記了無盡吞噬欲望的力量，如通被喚醒的火山熔巖，在他四肢百骸中瘋狂奔涌、沖撞！

    那塊靜靜躺在泥土中的、布記暗紅紋路的詭異黑石，仿佛也受到了某種無形的牽引，微微震顫起來，發(fā)出微不可聞的嗡鳴。

    殺！殺！殺！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通野草般在他心中瘋長！沖出去！吞噬掉那些高高在上的畜生！用他們的血肉和修為，來平息l內(nèi)兇魂的咆哮，來償還蘇晚晴的血債！

    但殘存的理智死死地拽住了他。沖出去，就是死！毫無意義地送死！他現(xiàn)在這點微末的力量，在那筑基期甚至金丹期的長老面前，連螻蟻都算不上！

    力量！他需要力量！足以撕碎一切不公、吞噬一切仇敵的力量！

    他死死盯著那兩道蜿蜒向山門外的血痕，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要將記口牙都咬碎！最終，他猛地低下頭，張開嘴，一口狠狠咬在自已的手腕上！劇痛傳來，溫熱的、帶著腥咸鐵銹味的血液涌入口腔。他用這自殘的痛楚，強行壓下了沖出去的瘋狂念頭，也壓下了l內(nèi)那幾乎要破l而出的兇戾咆哮。